拟好和离书, 我换上他最厌的红裙赴宴, 亲手将他护的女人送进大牢
发布时间:2025-08-28 17:50 浏览量:1
沈青芜是被疼醒的。
不是身上,是心里。
那种心脏被生生挖出来,又被扔在地上反复碾压的痛楚,像是跗骨之蛆,纠缠了她整整十年。十年里,每个午夜梦回,她都会回到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回到顾凛川将一纸休书扔在她脸上的瞬间。
“沈氏青芜,善妒不贤,秽乱门庭,不配为我顾家主母。”
男人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她的骨血里。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发疯似的解释,说那是个圈套,是柳书意陷害她。可顾凛川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肮脏的,亟待丢弃的废物。
后来,她被赶出侯府,家族视她为耻辱,将她逐出宗族。她像一条丧家之犬,在京城的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而顾凛川,却在两年后,亲手将陷害她的柳书意送进了大理寺,罪名是构陷主母,意图染指侯爷。
那时她才明白,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在乎。
或者说,他更在乎他镇北侯府的颜面,而她沈青芜,不过是那颜面上一粒可以随时被抹去的尘埃。
再后来,他开始发疯一样地找她。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的身子早就垮了,心也死了。最后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她缩在破庙里,听着外面连绵的哀乐,听人说,镇北侯顾凛川不知为何,一夜白头,辞去所有官职,只为寻回他那被休弃的前妻。
真是可笑。
她沈青芜,要他迟来的深情做什么?给她陪葬吗?
剧痛再次席卷而来,沈青芜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入眼的,不是破庙漏风的屋顶,而是熟悉的沉香木雕花拔步床,身上盖着的是云州进贡的冰蚕丝被,滑腻如水。空气里,还萦绕着她亲手调制的“半夏芜”熏香的淡淡草木气息。
这是……她的卧房?在镇北侯府的卧房?
她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光洁如玉,指节纤长的手,而不是那双在浆洗房里泡得红肿变形,布满冻疮的爪子。
一个穿着藕荷色襦裙的丫鬟端着水盆走进来,见到她醒了,惊喜地唤道:“夫人,您醒啦?可吓死奴婢了,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是蝉衣,她陪嫁过来的大丫鬟。在上一世,自己被休弃后,蝉衣为了护着她,被柳书意的人活活打死。
沈青芜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一把抓住蝉衣的手,声音嘶哑:“蝉衣……”
“夫人?”蝉衣被她抓得生疼,却不敢挣脱,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您怎么了?是不是魇着了?脸色这么难看。”
沈青芜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看着蝉衣年轻鲜活的脸,一个荒唐而又狂喜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回来了。
她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一切悲剧发生之前!
“蝉衣,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蝉衣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回道:“回夫人,今儿是五月初六。柳家表小姐差人送了帖子来,请您下午去曲江池的‘闻音阁’品茶听曲呢。”
五月初六。闻音阁。柳书意。
沈青芜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就是今天!
就是今天,柳书意假借品茶之名,将她骗至闻音阁,又买通了一个穷酸秀才,在她茶里下药,意图制造她与外男私会的假象,好让顾凛川当场“捉奸”,彻底毁了她!
上一世的她,傻乎乎地信了柳书意这个口蜜腹剑的堂妹,以为她真是好心带自己散心,结果……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们得逞!】
沈青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蝉衣见她脸色愈发苍白,不禁担心道:“夫人,您若是不想去,奴婢这就去回了柳表小姐。反正侯爷也不喜欢您和她走得太近。”
是啊,顾凛川不喜欢。那个男人,天生一副冷硬心肠,对谁都吝于表达情绪。他不喜欢柳书意那副看似温婉实则精于算计的模样,曾经隐晦地提醒过她。可当时的自己,被所谓的姐妹情谊蒙蔽了双眼,还以为是顾凛川对自己身边的人心存偏见,甚至为此跟他闹过别扭。
现在想来,真是蠢得可笑。
“不,”沈青芜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要去,为何不去?”
【柳书意,顾凛川,你们欠我的,我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这个镇北侯夫人的位置,谁爱当谁当去。但我沈青芜,绝不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我要走,也要走得清清白白,风风光光!】
她掀开被子,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蝉衣,替我更衣梳妆。挑我那件最隆重的朱红色云锦广袖流仙裙。”
“再把侯爷前日赏我的那套赤金点翠头面也拿出来。”
蝉衣愣住了,夫人平日里性子温婉,穿着打扮一向素雅,怎么今日……
但她不敢多问,只能依言行事。
一个时辰后,当沈青芜看着镜中那个明艳照人,气场全开的自己时,她知道,从前的那个沈青芜,已经死在了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现在的她,是钮祜禄·青芜,哦不,是浴火重生的,人间清醒·沈青芜。
“蝉衣,”她淡淡开口,“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再叫上府里最得力的两个婆子,四个护院,跟我一起去闻音阁。”
蝉衣更懵了:“夫人,不过是去听个曲儿,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沈青芜从镜中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去听曲儿,自然要带足了赏钱。至于带人嘛……”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是怕有人唱戏唱砸了,不好收场。”**
***
曲江池畔,闻音阁。
柳书意早就在雅间里等着了,她身边还坐着一个面容白净,眼神却有些躲闪的年轻书生,正是她花钱买通的棋子,张秀才。
“张秀才,待会儿我表姐来了,你可得按我们说好的办。”柳书意端着茶杯,语气温和,眼神却透着算计,“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秀才连连点头:“柳小姐放心,小生都记着呢。保证让那镇北侯夫人……身败名裂。”
柳书意满意地笑了。她从小就嫉妒沈青芜,凭什么她一个商贾之女,能嫁给权倾朝野的镇北侯?而自己出身书香门第,却只能看着她风光?只要今天这出戏唱好,顾凛川必然会厌弃沈青芜,届时,自己再以慰藉之名,时时陪伴在侯爷身边,何愁不能取而代之?
正在她美滋滋地盘算着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预想中那个素衣淡妆的沈青芜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着朱红华服,头戴全套点翠,气势逼人的贵妇。
柳书意和张秀才都看呆了。
今天的沈青芜,美得极具攻击性,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着怯怯水光的杏眼,此刻竟是锋利如刀,看得人心底发寒。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沈青芜身后,乌泱泱地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和四个手持棍棒的护院。
这……这是来品茶的,还是来抄家的?
“表姐,你……你这是做什么?”柳书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站起身来。
沈青芜根本没看她,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蝉衣立刻上前为她布菜焚香,派头十足。
“没什么,”沈青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听闻闻音阁的戏不错,特地带些下人来凑个热闹,也好多赏几个钱。表妹不会介意吧?”
柳书意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今天的沈青芜,太不对劲了。
【稳住,她肯定只是想在我面前摆摆侯夫人的架子,计划不变。】
她定了定神,笑道:“当然不介意。表姐喜欢,怎么都好。”
说罢,她给张秀才递了个眼色。
张秀才定了定神,站起身来,对着沈青芜深深一揖:“小生张远,见过侯夫人。久闻夫人雅善诗文,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沈青芜这才抬眼看他,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看得张秀才心里直发毛。
“哦?张秀才?”她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雅间,“我看你印堂发黑,眼下乌青,脚步虚浮,怕是时运不济,要惹上官非啊。”
张秀才脸色一白:“夫人……说笑了。”
柳书意连忙打圆场:“表姐,你何时还学起相面了?张秀才可是我们京都有名的才子呢。来,张秀才,快将你那首为夫人作的诗念来听听。”
【来了。】
沈青芜心中冷笑。上一世,就是这首藏着淫词艳语的“藏头诗”,成了她“不贞”的证据之一。
张秀才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被沈青芜打断了。
“等等。”
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念诗可以,但只念给我一个人听,未免太屈才了。”她看向柳书意,笑容明媚,“表妹,你说是吗?”
柳书意一愣:“表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沈青芜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如此佳作,当与众人共赏之!”
闻音阁下,正是曲江池最热闹的游廊,此刻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沈青芜提高了声音,清越的声音传遍楼下:“诸位,静一静!今日我镇北侯府在此设擂,这位张秀才自称作了一首千古绝句,欲献给我家侯爷。若诗写得好,侯府重重有赏!”
说罢,她对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得了令,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大袋银子,哗啦一声倒在窗台上,银光闪闪,瞬间吸引了楼下所有人的目光。
“哇!是银子!”
“镇北侯府?那可是顾侯爷啊!”
“快听听,是什么样的诗能得侯府青睐?”
人群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张秀才的“千古绝句”。
雅间里,柳书意和张秀才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一样。
给侯爷献诗?
那首描写女子雪肤花貌,言语轻佻的藏头诗,要是当众念出来,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这要是传到顾凛川耳朵里,他怕是活不过明天!
“不……不……夫人,不可,万万不可!”张秀才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沈青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为何不可?你不是说此诗饱含你对侯爷的敬仰之情吗?怎么,不敢念了?还是说……”
**“你这诗,根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张秀才汗如雨下,磕头如捣蒜:“小生不敢!小生不敢!是小生才疏学浅,胡言乱语,污了夫人的耳朵,求夫人恕罪!”
楼下的人群见状,顿时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秀才怎么跪下了?”
“我看他那样子,就不像个好人,肯定是想攀附侯府,结果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柳书意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怎么也没想到,沈青芜会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她咬了咬牙,还想挣扎:“表姐,你这是何意?张秀才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沈青芜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直刺柳书意,“你的好心,就是找这么个东西来污我名节?你的好心,就是想让我身败名裂,你好取而代之?”
“柳书意,你当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摆布的傻子吗?!”
轰!
柳书意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她怎么会知道?!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穿玄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煞气,目光扫过,整个雅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正是镇北侯,顾凛川。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幕僚,显然是议事完毕,顺道过来。按照柳书意的计划,他本该看到沈青芜与张秀才“拉拉扯扯,衣衫不整”的画面。
可现在,他看到的,是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张秀才,脸色惨白的柳书意,以及……
那个站在窗边,一身红衣,身姿笔挺,满脸冷漠的妻子,沈青芜。
顾凛川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不喜欢这样的沈青芜。她就该是温顺的,柔婉的,安安静静地待在后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浑身是刺。
“怎么回事?”他沉声开口,自带一股威压。
柳书意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哭着扑了过去:“侯爷!侯爷您要为我做主啊!我好心请表姐来听曲,谁知她……她竟如此羞辱于我,还、还冤枉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换做从前,沈青芜早就心软了。
可现在,沈青芜只觉得恶心。
她甚至懒得再跟他们掰扯,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扔在地上。
“这是张秀才亲笔写的‘悔过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是如何受你柳书意指使,意图构陷我的。”
什么?悔过书?
柳书意和张秀才都懵了。
蝉衣适时地站出来,冷声道:“就在刚才,这位张秀才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招了。我们夫人念他也是受人蒙蔽,只要他写下悔过书,便可饶他一命。他为了活命,自然什么都写了。”
【我哪有时间跟他废话。这封信,是我来之前就模仿他的笔迹写好的。我太了解他了,贪生怕死,只要稍加威胁,他只会承认,绝不敢否认。】沈青芜心中一片平静。
果然,张秀才看了一眼信,又看了一眼沈青芜身后那四个虎视眈眈的护院,吓得屁滚尿流,连连磕头:“是!是!都是柳小姐指使我的!求侯爷饶命,求夫人饶命啊!”
人证物证俱在。
柳书意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顾凛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柳书意,眼神里的杀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最恨的,就是这种后宅的阴私算计,更何况,这次还牵扯到了他镇北侯府的脸面。
“来人,”他声音冰冷,“将柳氏带下去,送回柳家。告诉柳尚书,我顾凛川的妻子,不是谁都能动的。”
柳书意瘫软在地,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顾凛川转过身,看向沈青芜。他本以为会看到她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是委屈的泪水。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沈青芜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陌生得让他心惊。
“处理得不错。”她淡淡地说,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个不相干的人。
顾凛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早就知道了?”
“重要吗?”沈青芜反问。
她走到他面前,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她身上那股清冷的草木香气,夹杂着一丝决绝,飘进他的鼻息。
“顾凛川,”她仰头看着他,这个她爱了整整一辈子的男人,“我们和离吧。”
**“我们和离吧。”**
轻飘飘的五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顾凛川的脑中炸响。
他怔在原地,第一次,这位战无不胜的镇北侯,露出了错愕到茫然的表情。
【他以为我该感激涕零?该抱着他的大腿,庆幸自己保住了侯夫人的位置?可笑。】
【我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再跳进他这个火坑的。】
沈青awtongue看着他震惊的脸,心中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你说什么?”顾凛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和离。”沈青芜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和离书我已经拟好了,就在我房里。你随时可以过来签字画押。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说完,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背影挺直,没有丝毫留恋。
朱红色的裙摆划过门槛,像一团即将燃尽的火焰,决绝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顾凛川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雅间里的风,吹得他心口发凉。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的这位妻子。
***
沈青芜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让蝉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箱笼。
“夫人,我们……真的要走吗?”蝉衣一边收拾,一边红着眼睛问道。侯爷已经为夫人做主了,为什么还要和离?
“走。一刻都不能多待。”沈青芜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她太了解顾凛川了。他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今天自己在闻音阁的表现,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此刻的震惊过后,必然是审视和怀疑。他会调查,会盘问,会想把她重新变回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菟丝花。
她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和离书就放在梳妆台上,是她花了半个下午,用最工整的小楷写成的。上面列明了自己陪嫁的全部家产,分毫未取侯府之物。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轻轻吹干墨迹。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顾凛川来了。
他换下了一身锦袍,穿着一身家常的青色长衫,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清冷。他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那封和离书上。
“你当真要如此?”他开口,声音里压抑着风暴。
“是。”沈青芜头也未抬,将和离书推到他面前,“签字吧。”
顾凛川没有动。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为何?”他问,“就因为今天的事?柳书意我已经处置了。”
“与她无关。”沈青芜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顾凛川,我只是……不想再爱你了。”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了顾凛川的心脏。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心,也是会疼的。
他一直以为,沈青芜对他的爱,是理所当然的,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就像头顶的太阳,每日都会升起。可现在,他的太阳,亲口告诉他,她要落下了,并且,再也不会为他升起。
“不想爱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动作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沈青芜,你嫁给我三年,你的喜怒哀乐,哪一样不是因为我?你说不爱,就不爱了?”
沈青芜没有躲。
她任由他捏着,眼神清澈而冰冷:“是。从前是我蠢,错把鱼目当珍珠,错把你的施舍当恩宠。如今我幡然醒悟,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侯爷,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放过你?”顾凛川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写进顾家族谱的主母。你想让我放过你,然后去哪?回沈家,让他们把你当成弃妇,受尽白眼?还是……你外面有人了?”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沈青芜闻言,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顾凛川,你总是这样。你永远只会怀疑我,揣测我,却从来不肯信我。”
“在你心里,我沈青芜离了你,就活不了了,是吗?”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站起身,与他对峙。
**“我告诉你,不是。”**
**“离了你,我会活得更好。”**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光彩照人。
顾凛川的心,莫名地慌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他怕,他怕她说的都是真的。怕她真的会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飞出他的世界。
“我不同意。”他脱口而出,语气生硬。
“这由不得你。”沈青芜拿过和离书和印泥,“你若不签,我明日便去顺天府告你。到时候,今日闻音阁之事,柳书意构陷主母之事,恐怕整个京城都会知道。镇北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她竟然……用侯府的声誉来威胁他。
顾凛川气得胸口发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说得对。家丑不可外扬,他丢不起这个人。
沈青芜见他不语,便知他已动摇。她将和离书铺平,蘸好印泥,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抓住他的拇指,用力地按了下去。
鲜红的指印,落在白纸黑字上,触目惊心。
成了。
沈青芜松开手,退后一步,对他福了一福,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多谢侯爷成全。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完,她带着蝉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她住了三年的牢笼。
顾凛川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桌上那份刺目的和离书,又看了看自己拇指上残留的红色印泥,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空得发慌。
他想追出去,想把她抓回来,想告诉她,他不同意,他后悔了。
可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无法移动。
原来,当一个人真的决定离开时,是如此的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
离开侯府的沈青芜,并没有回沈家。
她很清楚,沈家那群趋炎附势的亲戚,在得知她与顾凛川和离后,只会把她当成一个烫手的山芋。
她用自己陪嫁的银子,在京城南边一个僻静的巷子里,买下了一座小小的三进院落。院子里有棵高大的石榴树,正是花期,开得如火如荼。
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起初,蝉衣还很担心,怕她们主仆二人无依无靠,会受人欺负。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沈青芜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伤春悲秋,不再整日里想着那个冷漠的男人。她用自己对香料的独特天赋,在院子里开辟了一片药圃,种植各种珍奇的花草。
然后,她根据前世的记忆,调配出了一种独特的香膏,名为“忘忧”。
这种香膏,气味清雅,有凝神静气,缓解头痛的奇效。
她将香膏装在精致的瓷瓶里,让蝉衣送到京城最大的药铺“百草堂”寄卖。
起初,百草堂的掌柜并不在意。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款名不见经传的香膏,竟然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引起了轰动。
那些饱受内宅纷扰,夜不能寐的夫人们,用了“忘忧”之后,都觉得神清气爽,效果显著。一时间,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沈青芜的小院,也从门可罗雀,变得车水马龙。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男人的镇北侯夫人,而是成了京中人人敬称一声的“沈老板”、“沈姑娘”。
她赚了很多钱,多到可以买下十个她现在住的院子。她把院子修葺一新,还买了好几个伶俐的丫鬟仆人,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比在侯府时,舒心了不知多少倍。
她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真实。
而这一切,都被暗中观察的顾凛川,看在眼里。
和离后的第一个月,他以为她会后悔,会哭着回来求他。
没有。
第二个月,他听说她做起了生意,还做得风生水起。他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小打小闹。
第三个月,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开始用她的“忘忧”香膏,并大加赞赏。皇帝因此,还特地召见了“沈老板”。
顾凛川彻底坐不住了。
他站在街角,看着那个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身影。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未施粉黛,却比在侯府时任何一次的盛装打扮,都要耀眼。
她的眉眼间,是自信,是从容,是顾凛川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一刻,他清晰地认识到:
**她真的,活得比从前更好了。**
而他自己呢?
没有沈青芜的侯府,变得空旷而冰冷。再也没有人会在他深夜归来时,为他留一盏灯,温一碗汤。再也没有人会在他烦躁时,默默为他点上能让他心绪平静的熏香。
他的书房里,至今还燃着她亲手调制的“半夏芜”。可如今,这味道非但不能让他平静,反而像一根根针,时时刻刻刺着他的心。
他后悔了。
后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开始频繁地“偶遇”沈青芜。
在百草堂门口,他叫住她:“你的香膏,我也用过,不错。”
沈青芜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疏离地回了一句:“多谢惠顾。”然后便绕过他,上了马车。
在曲江池畔,他又“偶遇”正在赏荷的她。他走上前,声音艰涩:“你……最近还好吗?”
沈青芜看着满池荷花,轻声道:“没有侯爷的日子,日日都好。”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箭,正中他的要害。
他送去的名贵布料,珍稀药材,全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他派人去保护她,却被她的人客客气气地“请”了回去。
他顾凛川,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却在自己前妻的面前,束手无策,屡战屡败。
这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借着酒意,第一次,踏进了那个他亲手放走的,属于她的院子。
他翻墙而入,踉踉跄跄地走到她卧房的窗下。
窗户没有关严,他能看到里面的烛光,以及映在窗纸上的,她的身影。
她正在灯下看书,神情专注而宁静。
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从前的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回来晚了,她会担心。他皱了眉,她会不安。
而现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他。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嫉妒,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推开门,冲了进去。
沈青芜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秀眉立刻蹙起:“顾凛川?你来做什么?!”
“我……”顾凛川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酒醒了大半,他看着她,喉结滚动,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蛮不讲理的,“我想你了。”
沈青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想我?”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侯爷是在想那个对你言听计从,为你洗手作羹汤,你皱一下眉她就惶惶不可终日的沈青芜吗?”
“不好意思,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在了你把休书扔在她脸上的那个下午。”
顾凛川被她的话刺得心口剧痛,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青芜,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
“不必了。”沈青芜冷冷地打断他,“侯爷请回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我的名声不好。”
我的名声。
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顾凛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看着她决绝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想起了闻音阁那天,她异于常人的冷静和果断。想起了她仿佛能预知一切的言行。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青芜,”他死死地盯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沈青芜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发现了?】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顾凛川逼近她,将她困在墙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柳书意会害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后悔?”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绝望的疯狂。
沈青芜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承认。
“侯爷喝多了。”她别过脸,冷冷道,“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就喊人了!”
“你喊!”顾凛川忽然低吼一声,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墙上,将她牢牢禁锢,“你让他们都来看看,我顾凛川,是如何在我前妻的房里,卑微地求她回头!”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
沈青芜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但随即,前世那十年的苦楚,那刺骨的寒冷,那临死前的绝望,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那丝动摇彻底淹没。
她抬起眼,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地说道:
**“顾凛川,别做梦了。”**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回头。”**
***
顾凛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座院子的。
沈青芜最后那句话,像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死,也不会再回头。
他回到空无一人的侯府,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看了一夜的月亮。
天亮时,他叫来了自己的心腹暗卫,墨一。
“去查。”他声音嘶哑,“查夫人……不,查沈姑娘和离之后,所有的动向。还有,京城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于寻常的大事。”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沈青芜的改变,绝不仅仅是因为看透了情爱那么简单。
她好像……能预知未来。
这个念头荒诞不经,却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墨一的效率很高,不出三日,一沓厚厚的卷宗就放在了顾凛川的书案上。
卷宗上,详细记录了沈青芜和离后的每一件事。
她买下南城的院子,时机恰到好处,刚好在一个月后,南城附近的地价因朝廷新政而翻了三倍。
她推出的“忘忧”香膏,恰好赶在京城贵妇圈因季节变换而频发头风症之前,一举打开了市场。
她还暗中收购了江南的大批生丝,就在半个月前,江南突发洪灾,丝绸价格暴涨,她转手之间,便赚得盆满钵满。
……
一桩桩,一件件,都精准得仿佛是照着未来的剧本在演。
如果说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那这么多次……
顾凛川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卷宗的最后一页,记录着一件事。
三天前,沈青芜突然将名下所有店铺的流动银两全部换成了金条,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药材,并且加固了院墙,一副要应对天灾人祸的架势。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沈老板疯了。
但顾凛川,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知道要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他猛地站起身,冲出书房,翻身上马,直奔皇宫。
御书房内,皇帝听完顾凛川的禀报,眉头紧锁:“凛川,你的意思是,北境可能生变?”
“是,陛下。”顾凛川沉声道,“臣没有证据,只有直觉。但臣的这位……故人,行事从无疏漏。她突然做出如此大规模的防御姿态,绝非空穴来风。臣恳请陛下,立刻加固北境防线,增派粮草!”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最得力的臣子。
“准了。”
一道道加急的旨意,从京城发出,送往千里之外的北境。
而此时的沈青芜,正站在院中的石榴树下,看着满树繁花,心中却是一片凝重。
【快了,就快了。】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时候,北方的蛮族趁着大周朝廷松懈,悍然撕毁盟约,大举南侵。北境三州,一夜之间,沦为人间地狱。
顾凛川临危受命,率兵出征。那一战,打得惨烈无比。
虽然最终击退了蛮族,但大周也元气大伤。顾凛川自己,也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
也是因为那次重伤,他才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才意识到,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那个被他亲手抛弃的妻子。
然后,才有了后面那可笑的“追妻火葬场”。
【这一世,我不想再看到生灵涂炭。】
【顾凛川,我救这北境的百姓,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前世的悲剧重演。】
她已经用最隐晦的方式,通过顾凛川,将消息传了出去。
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七天后,北境急报,八百里加急传入京城。
蛮族三十万大军,突袭边关!
整个朝堂,为之震动!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由于顾凛川提前的预警和部署,镇守北境的将士早有防备。蛮族的突袭,非但没有成功,反而一头撞上了大周朝最坚固的盾牌。
一场原本会血流成河的恶战,因为提前的准备,损失被降到了最低。
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欢腾。
皇帝龙颜大悦,在朝堂上,大大褒奖了顾凛川的“未卜先知”。
顾凛川跪在金銮殿上,听着满朝文武的赞誉,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知道,这一切的功劳,都不属于他。
而是属于那个身在南城小院,淡看云卷云舒的女子。
退朝后,他拒绝了所有的庆功宴,第一时间赶往了沈青芜的院子。
这一次,他没有翻墙,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前,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是蝉衣。
看到他,蝉衣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侯爷,我们夫人说了,不见客。”
“我有要事。”顾凛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关乎……天下苍生。”
蝉衣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通报了。
片刻后,沈青芜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侯爷有何指教?”
顾凛川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他对着她,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
他没有说谢什么,但他知道,她懂。
沈青芜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不是为了你。”她轻声道。
“我知道。”顾凛川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青芜,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沈青芜沉默了。
良久,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我。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
“噩梦里……有我吗?”顾凛"川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沈青芜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说不出的悲凉。
“侯爷,梦里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
她这是在告诉他,过去的一切,无论是爱是恨,她都已经放下了。
也让他,放下。
顾凛川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怕她恨他,怨他。他最怕的,是她这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比任何报复,都让他痛苦万分。
“我放不下。”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青芜,上一世……是不是我对不起你?”
他用了“上一世”这个词。
沈青芜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竟然……猜到了这个地步。
“青芜,告诉我,上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我改,我全都改!只要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那个高高在上的镇北侯,那个不可一世的顾凛川,此刻,正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求她回头。
若是从前的沈青芜,恐怕早就心软了。
可现在……
沈青芜缓缓地,摇了摇头。
“顾凛川,太晚了。”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没有机会重来了。”
她看着他痛苦的脸,心中一片平静。
【我的心,早在上一世的破庙里,就已经死了。这一世,我只想为自己活。】
她转身,想要回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支淬了毒的冷箭,不知从何处射来,悄无声息,直奔沈青芜的后心!
“小心!”
顾凛川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猛地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将沈青芜紧紧护在怀里。
噗嗤!
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顾凛川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后背,也染红了沈青芜的眼。
“顾凛川!”她失声尖叫,脑中一片空白。
“快……进屋……”顾凛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进屋里,然后用身体死死抵住房门。
门外,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是他的暗卫,和刺客交上了手。
“别怕……”他靠在门上,声音越来越弱,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我的人……都在……”
沈青芜看着他倒下的身影,看着他背后那支乌黑的箭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上一世,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太多事情,引发了未知的变数?
【是谁?到底是谁要杀我?】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冲过去扶住顾凛川,颤抖着手去探他的脉搏。
脉象微弱,毒气已经开始攻心。
“蝉衣!快!去百草堂,把孙神医请来!快!”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蝉衣吓得六神无主,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沈青芜将顾凛川拖到床上,她看着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一颗心,像是被泡在了苦涩的黄连水里。
她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可当他毫不犹豫地为她挡下那一箭时,她那颗早已死去的心,竟然……又开始疼了。
是啊,她恨他。
可她也曾,用尽了整个生命去爱他。
这种爱恨交织的情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顾凛川……你撑住……”她握住他冰冷的手,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你不准死……我还没让你把欠我的,都还清呢……你不准死!”
***
孙神医被请来了。
在看清顾凛川中的是什么毒之后,这位行医半生的老者,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是‘牵机’。西域奇毒,见血封喉。中者……神仙难救。”
沈青芜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厥过去。
“不……一定有办法的!”她抓住孙神医的袖子,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求您,救救他!”
孙神医叹了口气:“办法倒也不是没有。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雪魄冰莲’作为药引。但此物只生长在极北之地的雪山之巅,百年才开一次花,早已绝迹江湖多年……”
雪魄冰莲。
沈青芜的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想起来了。
上一世,顾凛川出征北境,身受重伤,太医束手无策。最后,就是一位云游的异人,献上了雪魄冰莲,才救了他一命。
那位异人说,这株冰莲,是他三年前,在昆仑雪山偶然得到的。
三年前……
那不就是现在吗?!
【天不亡他!】
沈青芜立刻站起身,对蝉衣吩咐道:“备车!去城西的‘有间客栈’!”
上一世的卷宗里记载过,那位异人,每次来京城,都只住在那家客栈。
她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找到他,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疾驰,沈青芜的心,也跟着车轮一起颠簸。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她明明已经决定要彻底放下这个男人,可当他真的命悬一线时,她却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也许,有些东西,真的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幸运的是,她在有间客栈,真的找到了那位异人。
当她说明来意,并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作为交换时,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只是捻着胡须,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
“姑娘,这雪魄冰莲,乃是救命的神物。我留着它,本是为了一位命中注定之人。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
他顿了顿,将一个锦盒递给她。
“罢了,天意如此。此物,便赠予姑娘吧。不必谈钱,只当是……了却一桩尘缘。”
沈青芜拿着沉甸甸的锦盒,激动得无以复加。
她对着老者深深一拜,然后火速赶回了小院。
有了雪魄冰莲作为药引,孙神医很快便配制出了解药。
一碗漆黑的药汁灌下去,顾凛川那青紫的脸色,终于缓缓退去,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青芜守在他的床边,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直到第四天清晨,顾凛川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床边,睡颜憔悴的沈青芜。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顾凛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又怕惊醒了她,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这几天,他虽然昏迷,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他能感觉到,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能听到她带着哭腔,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原来,她不是真的对自己毫无感觉。
她只是……被伤得太深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酸楚,涌上他的心头。
他没死。
他还活着。
他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把她重新追回来。
沈青芜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睫毛颤了颤,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你醒了?”沈青芜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顾凛川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沈青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站起身,淡淡道:“既然醒了,就让你的下人来照顾吧。孙神医说了,你还要静养一个月。”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开。
“青芜。”
顾凛川叫住了她。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青芜见状,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扶住了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她身上那熟悉的草木香气,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让他一阵心神荡漾。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紧紧地,不肯放开。
“青芜,别走。”他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和脆弱,“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吗?”
沈青芜的心,乱了。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的手心,滚烫滚烫的,像是要把她融化。
“顾凛川,你……”
“刺客查到了。”顾凛川打断她的话,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是柳家。柳尚书不甘心柳书意被送回,怀恨在心,买通了死士,想要你的命。”
沈青芜心中一凛。
“现在,柳家满门,都已经下了大狱。”顾凛川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青芜,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认真,那样的坚定。
沈青芜的心,像是一潭被投下石子的死水,泛起了圈圈涟漪。
她承认,她动摇了。
这个男人,虽然曾经伤她至深,可他,也用自己的命,救了她。
上一世的仇,和这一世的恩,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等你伤好了,就离开这里吧。”良久,她才轻声说道。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顾凛川却笑了。
他知道,她的心,已经开始松动了。
“我不走。”他耍赖似的说,“在你这里,我伤好得快。”
“你!”沈青芜又气又无奈。
“青芜,”他忽然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她,“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我会学着去懂你,去爱你,去把你捧在手心里。”
“我会用我余生的所有时间,来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
**“青芜,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眼神,真诚得让她无法回避。
沈青芜看着他,看着这个让她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男人。
前世的种种,在眼前一一闪过。
大婚时的惊鸿一瞥,侯府里的冷漠相对,雨夜里的那纸休书,破庙中的凄凉死去……
还有这一世。
闻音阁的针锋相对,和离时的决绝,重逢后的纠缠,以及……那奋不顾身的一挡。
眼泪,不知不觉,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起了那位异人说的话。
了却一桩尘缘。
也许,上天让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让她带着仇恨孤独终老,而是为了……给她和自己一个,了却尘缘的机会。
她看着顾凛川满是期盼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顾凛川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光彩。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谢谢你,青芜……谢谢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哽咽。
沈青芜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听着他失而复得的珍重誓言。
窗外,那棵石榴树,不知何时,已经结出了青涩的果实。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