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地名:亦军亦农张马屯

发布时间:2025-09-07 07:46  浏览量:2

济南城的地名,多带着山水的灵秀与历史的厚重,东部的张马屯便是如此。

追溯张马屯的历史,最直接的凭证藏在一座古祠的碑文中。村里曾有一座三官圣祠,祠内留存《重修三官庙碑记》,将这个村落的名字清晰地刻在了 “大明万历戊寅”年的时光里 , 换算成公历, 那 是 1578年。这 通 距今五百余年的 “时间印章”,不仅证明了张马屯的 历史 悠久,更暗示着它在明代时便已颇具规模。那时的张马屯,村落东侧原有一片广阔湿地,名曰 “张马泊”, 也 称 “张祃洼”。这里水草丰美,泉源众多。据金代“名泉碑”记载,七十二名泉中的“花泉”便位于此洼之中。明代推行“军以卫城,屯以养军”的制度,即在重要城池周边设置屯垦村落,士兵们平时耕作、战时御敌,形成亦军亦农的屯守体系。张马屯 一名 便是这一制度下的产物,承担着守卫济南东 北 部、供给军粮的功能。而地名中 “马”字的本字“祃”,更揭开了它与军队的深层关联 。 “祃”在古代特指军队驻扎时举行的祭礼,通常是祭祀战神或土地神,祈求行军顺利、驻地安宁。

这片曾为军屯的土地,不仅有刀枪剑戟的记忆,更藏着泉脉的温润。到了清代,《济南府志 ·舆地志六》对花泉的记载更为细致:“泉源数泓,周广数亩,以防水利所关。流经耙道河,东北入沙河”。寥寥数语, 便 勾勒出花泉当年的模样 : 不是一眼孤立的小泉,而是多股泉源汇聚成的水域,占地数亩,既滋养着周边的农田,也承担着调节水利的作用。泉水顺着耙道河蜿蜒流淌,最终汇入东北方向的沙河,成为济南东部水网的重要一环。如今花泉虽已难寻旧貌,但志书中的文字,仍能让人想象出当年泉涌碧波、水绕田畴的景致。

或许是因着泉水资源的丰沛,又或是离济南城不远不近的幽静,张马屯及周边 地区 ,曾是明代文人雅士隐居治学的好去处。在张马屯不远处的卧牛山下,古时设有一处柴火市,这里便是明代南京国子祭酒王敕的读书居所。王敕,号云芝,是济南当地有名的奇人,不仅学识渊博,还擅长书画,官至国子监的最高长官,却选择在卧牛山下的烟火气中潜心治学,可见这片土地的清幽与宜居。

比王敕稍晚些时候,明代 “前七子”之一、曾任户部尚书的边贡,也与张马屯结下了不解之缘。边贡,号华泉,其旧居本在济南东郊的姚家村(今姚家街道姚家小区),但在明正德十二年(1517),他回到济南丁忧守制。丁忧期间,边贡避开了官场的纷扰,在华山东南不远处的张马屯,修建了一座“西园别业”。这处别业,成了他读书著文、安放心境的所在。闲暇时,他会沿着田间小路登上华山,俯瞰山下的湖光山色;或是来到华山湖畔,支起鱼竿,在水波荡漾中消磨时光。如今我们读边贡的诗文,那些清雅冲淡的字句里,或许便藏着张马屯的晨露、华山的暮色与华山湖的渔影。

至清代,济南风光与人文继续被文人吟咏。乾隆年间才子王初桐( 1730—1821)曾在山东为官,作《济南竹枝词》百首,其中便写到张马屯一带的景致:“柴市遥通张祃洼,春风陌上尽开花。青裙缟袂谁家女,细马驮来面罩纱。”诗中的画面鲜活生动:春风拂过田野,陌上百花盛开,从卧牛山下的柴火市到张祃洼的路畅通无阻,一位身着青裙白袖的女子,骑着小马而来,脸上罩着薄纱,透着几分娇羞与灵动。王初桐在自注中明确指出:“柴市,王祭酒所居。边尚书别业在张祃洼。”这短短一句注解,不仅点出了诗中地名的人文背景,更将王敕、边贡与张马屯的关联再次串联,让这段文事佳话得以流传。

在行政区划与地名演变方面,张马屯亦经历若干变化。清顺治年间,张马屯附近原有的大柳庄、小柳村分别改称大张马庄和小张马庄。随着人口繁衍和聚落扩展,大张马庄又逐渐按姓氏分划为陈家张马与宿家张马两庄。尽管下有细分,唯有 “张马屯”这个名字,历经数百年风雨,始终未变,如同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着周边村落的分分合合,也坚守着自己的历史根脉。 近代以来,张马屯又因地下的宝藏,增添了新的记忆。这片土地之下,蕴藏着丰富的铁矿石资源, “张马屯铁矿”的名号,曾在济南的工业史上留下过 浓重的 印记。曾经的军屯、文人们的别业所在地,一度成为矿业生产的热土,矿工们的身影、机器的轰鸣,为这里的历史增添了工业化的篇章。

如今的张马屯,早已融入济南东部 新 城的发展版图,高楼渐起,道路纵横 。 昔日的湿地、农田虽已改变了模样,但那些刻在地名里的历史、藏在志书中的记载、留在诗文中的景致,仍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