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梦到初恋来娶我,笑醒才知在牢里,早分手了忘干净
发布时间:2025-08-05 03:51 浏览量:1
1
我可以自豪地说,我唐笙,应是京城中最骄傲的女娘。
父亲是吏部尚书,母亲是京城一代才女。
自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但我从未有过被针对的担心。
因为我知道,爹爹会给我撑腰。
得知娘亲要回扬州省亲,我欣喜地挤出几滴泪做挥别。
府中谁不知,娘亲温婉,却也对我的教习严苛。
她一走,女训学习自也无人监督。
全然,我一身轻松。
按爹爹的话说,我没有一点小姐应有的稳重与端庄。
我不以为然,将其归咎于尚书府宅院深大,却也是个无聊之地。
前些日子,我一时兴起爬上墙头看风景,却险些跌下来。
爹爹恼火却无奈,特意送了我一堆新奇玩意儿。
其中,最得我心的,是一张纸鸢。
起风时,我便在院中放风筝。
那一日,风筝线被吹断了。
我忙不迭地去追,可风筝还是消失在了视线里。
这时我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后院。
蓦地想起来,爹爹曾立过规矩,任何人不得靠近后院。
所以,饶是我这个大小姐,也从未踏足过这里。
我开始踌躇,但拗不过挂念风筝的意愿。
看着四下无人,我偷跑进了这个陌生领域。
后院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寒酸了点,只有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
寻了一圈,也没有结果。
我疲惫地转了转酸痛的脖子。
不经意地一瞥,恰好瞧见卡在树梢上的风筝。
我承认,自己较其他女娘活泼了些。
但是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还真没有爬过树。
梯子是搬不来的。
因为自我翻墙之后,爹爹明令不许我碰。
但爹爹所赠之物,岂能随意舍弃。
权衡几番,我一咬牙,撸起衣袖环抱树身,双腿利索地攀上树。
然后,定在了原地。
我挣扎了半晌,未移动半寸,最后识趣地松开了树。
罢了,主动认错,爹爹不会罚我的。
打着这个念头,我庆幸无人见我方才的窘样。
拍了拍灰尘,整理仪态要离开。
忽地,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黑影。
只见他双脚一蹬树干,整个人腾飞到半空中。
长臂一伸,风筝准确地落到他手中。
一个利落的翻身,他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他的声音很是清冷。
“小姐,您的纸鸢。”
我略一迟疑,接过纸鸢,细细打量着他。
“你是尚书府的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他似是很少与人打交道,不会与我假意客套,回答得格外简洁。
“卑职为府中暗卫,平日不许露面。”
我鲜少见到,像他这般一本正经的人,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那你此番作为,可是违反了纪律。”
他似是知道有这种后果,撤退一步,单手撑地跪在地上。
语气里,不带半点含糊。
2
“属下会像尚书请罪,还请小姐离开后院。”
闻言,我心中不免有几分慌乱。
他去认罚,我自然会被供出来,这不是个好玩的玩笑。
“不用麻烦爹爹了,本小姐给你免罪。”
他抬起头,脸上有些不信。
陡然间,他眼里涌起一股杀意,伸手向我抓来。
我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拽开。
就在一瞬间,一枚飞镖正好打在我刚才站的地方。
我紧贴着他的胸膛,双腿有些发软。
他赶忙松开抓着我的手,脸上出现不自然的绯红。
“属下冒犯了。”
我定了定神,舒了口气,摆摆手。
“无妨,我不守这些繁琐的规矩。”
“你救我一命,就是好人,大善人,能告诉我这后院发生了什么吗?”
看着泛着寒光的飞镖,我心中一阵发毛,但奈何实在好奇。
他看了眼紧闭的屋子,恢复了神色。
“将死之人做的无谓垂死挣扎,小姐不必在意。”
我知道,刚才势必发生了些见不得的事,便不再多言语。
只是爹爹说过,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尚书府,想来就是他了。
我到对他生出些感激,笑盈盈地询他姓名。
他有些怔愣,半晌,给了我一个回复。
“暗卫不需要姓名。”
我笑容一僵,仿佛看到了他脸上的落寂。
“你若是不嫌弃,我称你‘阿许’如何。”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点下了头。
之后,我常常偷跑去找阿许。
“阿许,风筝飞不高,你快来帮我。”
“阿许,我新学了一个游戏,投壶,一起啊。”
“阿许,城外梨花开了,我想去看。”
这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
偷听管家说话,我得知城里要办灯会。
我欣喜地跑到书房,说服了爹爹让我去赏灯。
“爹爹定然不放心笙儿自己出去吧,谁去保护笙儿呢?”
父亲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眼里含着笑意。
“笙儿心里,可是有了人选。”
我凑上前,边替爹爹捏肩,边解释。
“那人武功极好,就是可能不太方便露面。”
父亲抿了一口茶,平静地替我讲了出来。
“你说的,可是后院的暗卫。”
我心虚地低下头,试探地问。
“爹爹知道那高手了。”
然后,我被说教了一番。
父亲说,设置后院的禁令,他的本意不是限制我的行动。
只是他官居高位,想除掉他的人不在少数。
后院的一切,都是他的后手。
而我知道的越少,对我来说,才是更可靠的保护。
我深深地低下头,惭愧自己的无知,浪费了爹爹的一片苦心。
“罢了,他本就是保护我唐家人的,护我孩儿,又有何不可。”
我有些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父亲。
“你且去赏玩,为父听闻媵州瘟病愈盛,放心不下当地百姓。”
“你既要去,带上他,我也放心。”
闻言,我脸色微变,瘟病!
但我深知父亲秉性,饶是万般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
只是提醒几句,也就没了下话。
父亲动身的时候比我预想的早。
3
匆忙间,也忘了留下供我赏玩的银两。
我只好去找赵叔,寻思只问他要些钱板。
赵叔是府中管家,年轻时便在府中做事。
因着他从未糊涂出过纰漏,人人都敬他三分。
得知我来意,赵叔两条眉毛高挑,胡子抖了抖。
不带丝毫解释,甩出‘没钱’两字。
那架势,就差把账目扔到我脸上了。
我就猜到是这个结果。
赵官家是出了名的爱财如命。
就算是爹爹取钱,也要受着他的脸色。
何况,父亲刚取了大笔钱款去赈灾。
想必,赵叔还正心疼着呢。
我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
“赵叔,尚书大人同意过的。”
“那就请尚书亲自来查账。”
他手一挥,有些激动。
“看老仆如何能无中生有,给主子取出钱财来。”
显然,这铁公鸡不吃这套了,一句话把我轰走了。
我边走边腹诽,自己这个小姐当得真是憋屈。
阿许默默递过来一个钱袋,平静地说。
“属下有。”
我无奈地扶额,刚才白折腾了。
民间果真热闹,处处洋溢着烟火气息。
新奇地逛完整场灯会,也便临近府中的门禁时分了。
最后,我打算放一盏祈愿河灯。
我捧着河灯,寻到了一处无人的水边,便招呼着阿许一起来放。
“阿......”
一只手猛地捂住我的口鼻,打断了我的话。
接着,一股霸道的力量掐向我的脖颈。
我整个人被迅速地拖拽进水中。
河水快要没过我的下巴时。
我看到岸上,阿许在与一群人搏斗。
鼻腔内灌进了水,我拼命地仰头要浮出水面。
但紧跟着,背后那股蛮力压着再次将我按入河中。
窒系感充斥着整个肺部,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弥留之际,那股束缚力好似消失了,耳边是焦急的呼唤声。
再次睁眼,我已经在府上的闺房中了。
爹爹见我醒来送了口气,急忙安排下人熬补汤。
迟迟不见阿许,我放不下心。
爹爹安慰我说,阿许受了些伤,还在歇息,让我晚些去看。
又躺了半天,我就恢复地差不多了。
傍晚,我披上斗篷出门。
看到一帮伙计抬着箱子,从侧门往外运。
我不解,问站在一旁监督的赵叔,这是怎么回事。
赵叔小胡子一抖,轻蔑地哼了一声。
“有人妄想用金钱收买主子,换个官职。”
“但不义之财,尚书府的库房不收,主子遣人夜里归还,也算给那人留面子了。”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那五两银子的补药不白喝了吗,快回屋!”
赵叔默了默,忽地发觉是我,开始惊呼。
我也回过神来,捂着耳朵跑走了。
走近后院的那间房屋,屋内传来了爹爹的声音。
“他们动手了。”
然后是阿许的声音。
“是,小姐也被盯上了。”
茶盏摔碎的声音乍然响起,爹爹声音有些沧桑又带着愤怒。
“此番离京,我已将事情查明,把消息放出去,不必再等了。”
这句话后,屋内一片寂静。
4
我满心疑惑,又等了等没有动静,才扣门进屋。
他们齐刷刷看着我的方向,发现是我后,那陌生的眼神才消退下去。
我率先开口解释。
“爹爹让我晚些来看阿许的,您可还记得。”
父亲顿了顿,脸上呈现了往日的慈祥。
他品咂着我的话,说道。
“阿许,倒是个好名字,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你们聊吧。”
不知是不是那席话的缘故,我和阿许都表现得心不在焉。
简单嘱咐几句,我便有些烦躁地回了房。
之后连着数日,我都未见到阿许的身影。
我险些认为,他的出现只是一场梦,现在不过是梦醒了。
直到那天夜里,我正准备歇息。
忽地,房门被推开,接着滚进来一个黑影。
我惊恐到忘了喊叫,死死地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越看越熟悉,瞬然间,我发现那正是阿许!
鞋子都来不及穿上,我急忙去找父亲,又赶忙派人去请大夫。
好在及时,阿许保住了性命。
但他还是因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尽管大夫保证过他并无大碍,我还是放心不下。
爹爹劝了我几次,我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因着他是一个暗卫,往后必会陷入无数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我愣愣地看向爹爹,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爹爹摇了摇头,继续说。
“我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是真的放心不下他。”
“爹爹便为他谋个职位,也能保几时安生。”
我身子一晃,眼前不由浮现那一箱箱搬走的白银。
爹爹廉洁一身,怎可使名声败坏在我手中。
阿许的身上,有太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又怎么敢用一厢情愿,去为难爹爹。
“不可,笙儿这就回房。”
我起身离开,走到一半摸到腰间的金创药。
怎么把它拿走了,我懊恼着,又折了回去。
屋内有了谈话声,我心中一阵惊喜。
刚要喊出口,父亲说话了。
“你被发现了?”
回答很轻,我没有听到。
父亲终于又开口了。
“好,你取到的消息我会先探明虚实,之后再做通知。”
我悄悄退了出来,心头那抹焦虑迟迟不能消散。
自阿许醒后,我刻意不去后院。
终究是忍不住了,我寻到在练武的阿许。
“阿许,你的伤......”
他避开我的问题,转而说。
“小姐,今日有风,属下为您放纸鸢吧。”
我眉头一皱,不满地问。
“阿许,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他还是不回答。
“小姐,城外的梨花开了,属下带你去赏花可好。”
我脸色微变,语气中隐有严厉。
“阿许,我要生气了,你和爹究竟在干什么。”
“我真心待你,你却不肯对我坦露半分,我就那么不被你信任吗?”
说着,我眼圈微红,直直地盯着他。
饶是这般,阿许也没让步。
“小姐只需明确,尚书和属下,是绝对不会做任何不利小姐的事。”
我当然知道这个,相反,我就担心这点。
不做不利之事,有利之事就可为。
5
但它的代价,是我能承受的住吗?
得不到回答,我赌气,故意不去理睬他。
日子还是平淡地过着,我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阿许主动找到了我。
他对我说,我得圣上召见,需速速赶往皇宫。
我想要和他对视,但他低头躲开了。
当他抬眸发现我还在盯看,他直接离开去套马车。
离皇宫的距离愈发近,但马车没有停下意味。
我撩开帷幔,皱眉提醒。
“宫中不许乘车,阿许,你想干什么。”
阿许高扬长鞭,‘啪’一声打在马上。
“小姐坐好,路上免不了颠簸。”
护门守卫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全部端起长矛,高声警告,皇宫内不许驾车。
一队队黑铠禁军闻声,从甬道朝我们压了过来。
弓箭手速速就位,明晃晃的箭头直冲着我们。
弦上箭,只等我们这些侵犯者,踏过最后的一道线。
我慌了神,想去夺缰绳,又怕马失控,再惹下大祸。
只能一遍遍喊着阿许停车谢罪,想要唤醒他的理智。
高度紧张间,我恍惚听到了兵器相碰的声音。
夹杂着,是人痛苦的哀嚎。
我立即抬头看去。
只见一群蒙面人,不断地涌上前来。
他们目标明确,直取禁军性命。
霎时间,宫门前一片混乱。
我捂着嘴,惊恐地看着一切。
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好的想法,我被它吓了一跳,身子有些发抖。
爹爹要造反!
马嘶声震耳欲聋,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牌匾上赫然写到“金銮殿”。
不等搀扶,我跳下马车,拽下繁重的头饰,爬上台阶。
脚下的高阶,在平日里,被称作为强盛的象征。
但此刻,我却无比怨恨它的难行。
我内心煎熬,快一点,再快一点!
被衣摆绊倒了,就咬牙爬起来继续跑。
终于到了。
我一把推开门,顾不上礼教,急声喊道。
“爹爹,笙儿要回家!”
殿内就两个人,爹爹和皇帝。
登时,他们齐齐看向我。
父亲明显吃惊我的到来。
“笙儿,你怎么来了。”
我后怕地瞄了一眼,父亲手中的剑正指向皇帝。
“是阿许,爹爹,笙儿害怕。”
父亲应声看去,不满地责备。
“事情还没成功,带笙儿来此做甚。”
但父亲的眉眼间,多了分志在必得。
“罢了,已成定局,这昏君交给你了,切勿脏了笙儿的眼。”
“当啷”一声,父亲把剑扔到阿许脚下,抬步朝我走来。
我胸口剧烈的起伏,努力扯出一抹笑。
“带阿许一起,我们回家。”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忽地大笑起来。
父亲身形一顿,转身看向他。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玩味地看着我们。
“爱卿真是让朕打开眼界,刺杀朕,要造反,真是出好戏。”
我急忙抢着开口。
“皇上明鉴,爹爹连贿赂的白银都不收取。”
“他怎么会谋反,爹爹是清官忠官啊!”
父亲根本不想再演了。
“区区千两白银,不足入眼,我要的,是大周朝的国库。”
6
怎么会这样,我脸色煞白,惶恐地喊。
“爹!您在说什么。”
“笙儿陌生爹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父亲面目严峻,红了眸子。
“笙儿,为父是被逼的,你娘亲,被这圣明的皇帝杀了!”
脑子轰的一声,我呆滞了,喉咙哽咽。
“爹,你别吓笙儿。”
“娘亲......娘亲回家了,对,娘亲省亲去了......”
父亲仰天长啸,却听不出欢喜,他道出了原委。
娘亲离开三日后,爹爹彻底与她断了联系。
赈灾媵州,不过是一个幌子,他是去探寻究竟。
但最终,收到的结果,还是娘亲被杀的事实。
视线早已模糊了,我拼命摇头。
“不会的,怎么可能......这是个游戏,对吧!”
“它太无趣了,笙儿不玩了......”
皇帝不屑地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爱卿的小女倒是有趣,朕会多留她些时辰。”
父亲眯着眼看了他一瞬,厉声道。
“阿许,还不动手!”
皇帝紧跟着,高声怒斥。
“十一,潜伏这么久,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只见阿许应声箭步上前,跪拜在地,双手呈剑。
我脸色苍白,整个人无比安静,只是缓缓地看向他。
他还是开口了,声音有些暗哑。
“影卫十一,前来复命。”
殿门再次被推开,父亲和我,被冲进来的禁军跪压在地。
殿门外,是被制服的蒙面人。
父亲放声大笑,眼底满是不甘地瞪向皇帝。
“昏君,你杀我爱妻,还派人暗杀我小女。”
父亲还在咒骂。
枉他一片忠心,却不抵皇帝枕边毒妇的嫉妒之言。
娘亲本是一大才女,宴会上应邀作诗,却不想夺了贤妃的风头。
贤妃怀恨在心,鼓吹皇帝派人,将娘亲在省亲路上杀害。
我口干舌燥,脖子像被扼制住般,开始大口呼吸。
什么杀,什么嫉妒!
不可能,我不信,娘亲在等我回家!
我挣扎着要起身,但那种束缚让我动弹不得。
我嘶吼着。
“爹爹你在说什么,我要走,放开我!”
禁军抬手甩了我一巴掌,一股血从我唇角流出。
我被打得头晕目眩,模糊听到父亲的怒骂。
皇帝嫌弃地招了招手,看向阿许。
“你不是想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吗?”
“简单,替朕先杀了这叛国贼,朕保你脱除奴籍,否则。”
他勾起一抹冷笑,像是拿捏住了阿许的弱点。
“朕就下令抄了尚书府,尚书府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父亲俨然是一副随你处置的决绝,怒目圆瞪。
阿许握剑的手的关节泛白,一步步靠近父亲。
看到阿许,父亲有些动容。
“我看错了人,你断配不上小女,这就是你的选择!”
我还在奋力挣脱,耳饰打在脸上,有些抽痛。
我恍然记起,耳饰被阿许改装过,是为了让我防身用的!
来不及摘取,我一把扯下耳饰,朝摁着我的手狠狠刺去。
果然,吃痛声响起后,我解脱了。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父亲身前。
7
看着一脸淡漠的阿许,我绝望地唤着。
“阿许,能再去帮我找风筝吗......”
我更想说,阿许,回到从前好不好......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有意侧身避开我。
皇帝厉声训斥。
“十一!你要忤逆朕!”
阿许颤了颤睫毛,还是举起剑刺向父亲的胸膛。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我脸上染上了一洒鲜血。
一支手臂躺在我的面前,父亲痛苦哀吼一身,直直倒了下去。
“爹爹......”
我尖叫着,颤巍巍地爬过去。
伸着那双双冰冷麻木的手,不知道放在哪里。
皇帝从阿许身后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那把剑。
“朕改主意了,断他一支手臂,发配朝州。”
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朕倒要看看,一介才子,如何在蛮荒之地施展才华!”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皇帝,起身要上前杀了他。
但阿许挡下了我,他牢牢牵制住我的胳膊,让我不得动弹上前。
他眼神坚决,皱眉摇头。
我心中一凉,他不是我的阿许了,他选择放弃我。
皇帝见状,脸瞬间冷沉下来。
“朕本想好心,留你一命。”
“眼下,罪臣之女果真不干净,心思就是龌龊,还想害朕?”
皇帝一把夺过身边禁军的弓箭,弯弓搭箭,瞄向我。
我心如死灰,缓缓阖上了眼。
我不恐惧死亡,甚至幻想过自己的死亡。
但这骄傲的一生,配上这狼狈的结局。
我还是遗憾,还是会不甘。
“还望圣上明察,属下以性命担保,唐笙对谋反并不知情。”
“圣上仁慈,她一个女娘面对这般局面,难免会失控。”
不知何时,阿许来到我身前,跪地求情。
皇帝的声音带着嘲弄。
“那朕封你为护国将军,享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只要你杀了她呢?”
“十一,朕给你这高升的机会。”
阿许还是坚持,跪地不起。
“属下请圣上三思。”
‘铮——’箭离弦,身前的阿许闷哼一声。
皇帝愤愤把手中的弓扔在地上。
“她有没有参与,朕会查清。”
“尚书府赏你了,好好做你的护国将军。”
“来人,给朕把唐笙押入大牢。”
“事情未彻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许去见她。”
两个人上前把我架起来,在我被拖走的那一刻。
阿许面色苍白地转过身来,他的胸口,插着一支箭。
他对我做了一个口型,‘别怕,属下带小姐回家’。
被关入大牢三日,我不吃不喝,也不吵不闹。
耳垂的血干了,我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
我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失神地看着,那扇唯一能照进光的高窗。
“小姐。”
我仿佛听到了赵叔的声音。
转念一想,我摇了摇头,身子虚弱到这种地步了啊。
幻听了,赵叔一个管家,怎么能进来皇宫里的大牢。
“小姐,老仆在这。”
我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赵叔穿着一身太监服,焦急地低呼着我。
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半惊半喜地问。
“赵叔,你怎么进来的。”
8
赵叔见我有了反应,松了口气,舒展了眉头。
“老仆拿银钱打点,自然就见到小姐了。”
我苦笑一声。
“赵叔,你这是糊涂了。”
爱财的赵叔,拿钱见我这个将死之人,不值得。
闻言,赵叔那两撇胡子又抖了抖。
他半带轻笑地晃了晃头,认真地说。
“小姐,你要坚持住啊。”
“老仆打听到皇上松了口,小姐再等等,就要熬出头了。”
提到皇上,我想起了父亲,急忙问爹爹的情况。
赵叔欲言又止,踌躇后笑着说,父亲的情况还好。
父亲已经动身离开京城了,还嘱咐我好好活。
我放下心来,但有些不信,狐疑地看着赵叔不做声。
“小姐,老仆愚钝,记不住老爷的话,只记得些只言片语。”
赵叔看穿了我的心思,出声打破了我的疑虑。
不多时,有人来催。
赵叔偷偷塞给我一块酥糖,便匆匆离开了。
我攥着酥糖,挪到饭碗旁,咽下了入狱以来的第一口饭。
不知又虚度了多少时日,牢门被打开了。
“皇上下令,放唐笙出牢。”
“但事情牵扯重大,送入护国将军府,由将军看守。”
听到这些,我没什么起伏。
但‘将军’二字,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的心上。
出了大牢,我被阳光晃到了眼,险些没站稳。
赵叔赶忙上前来迎我,不忘对守卫点头哈腰,一遍遍地谢恩。
那守卫忽地一笑。
“老头,你的钱只够买一次探望的啊。”
赵叔脸上冒着虚汗,赔笑道。
“草民早就将全部的家当,奉给大人了。”
“这次,不是皇上下令,准小姐出来的吗?”
守卫一听,当场不乐意了。
“你们做了什么,真当我不知道?”
“识相的,就快拿钱!”
“一个罪臣之女,还高贵什么。”
“我就算杀了她,皇上也断不会将我怎么样。”
赵叔局促地摸着口袋,实在拿不出银钱。
守卫耐心用完了,抽出刀指着我。
我冷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刀。
“护国将军见不到我,就无法复命,他若御前一状,你还有命敢杀我?”
守卫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冷凝着脸,继续说。
“我生来就高你一等,我就算落魄,也是从天上到了枝头。”
“你却天生被踩在泥里,注定比不上我一根毫毛。”
“贱人住口,我杀不了你,也要你和你那爹一样!”
他怒吼着,刀一横,向我劈来。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就等他伤到我。
因为我知道,阿许一定会来。
我就是要激怒这个守卫。
我要借阿许的手,杀掉所有欺负过我,以及我身边人的罪人。
但我忘了,赵叔不知道。
他只想救我,只想见到我无忧无哀,只想让我活着。
他奋不顾身地挡在刀下,血沫不断从他的口中吐出。
一切太快了。
我愣怔地伸手去扶,但赵叔还是在我的手掌中,滑落在地。
“赵叔......赵叔!”
我崩溃地扑过去,抱起瘫软的赵叔,竭力地嘶吼着。
9
阿许终于来了,他不给守卫解释的机会,一剑封喉。
赵叔努力地张嘴,挤出不完整的话。
“老爷......没了。”
“别被蒙......骗,受制于人......”
他呻吟一声,死不瞑目。
我慌乱地摇晃怀中不动的赵叔,泪水模糊了双眼。
“赵叔,你快起来啊!”
“我要偷你的钱了啊,我全拿走,不给你留一个铜板。”
“赵叔,我求你了,你起来好不好!”
阿许蹲了下来,让我靠在他的胸前。
他隐忍地低喃,“我来迟了。”
我说不出话了,不断地捶打他,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怨恨。
许是哭昏了过去,醒来时,我躺在了床上。
我披上备好的衣服,走出了房屋。
院中的景象,刺得心上的某根弦摇摇欲坠。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尚书府。
或者,我应该说,这是当今护国将军的府邸。
“小姐,你醒了。”
阿许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像是对待陌生人般,淡淡地看着他。
“将军可折煞小人了,小人可是代罪之身,怎么会是将军的大小姐。”
阿许快步上前,迫切做出解释。
“小姐不要轻贱自己,小姐说过,自己高贵。”
“属下在小姐面前不是将军,只是一个暗卫。”
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到弯下了腰。
“将军啊,你的小姐早死了。”
“小人现在就是轻贱,谁都能找借口杀了我。”
“凭将军这句‘是小人的暗卫’,若叫旁人听去,小人的命就没了啊!”
“将军你说,小人还敢说自己高贵吗?”
阿许脸色凝重,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后用恳求的语气问。
“那属下,称小姐为笙儿可好?”
我扫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说。
“称谓而已,随将军称呼。”
我以代罪之人的身份,在将军府中安顿了下来。
阿许处处显示着想要补偿我,每日我的屋中都会送来东西。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将军府中最得宠的夫人。
我依旧是不冷不淡的态度。
府上的人摸不着头脑,也不明所以,倒也没人敢来招惹我。
民间的中元节到了,官府在夜间更加严查烧纸钱。
我不知道民间的鬼神说法是否属实。
但若有着一分真,即使阴阳两隔,我也想再与爹爹结下羁绊。
夜里,我紧了紧斗篷,转到后院外的墙根下。
烛火引燃了纸钱,纸灰纷纷扬扬,落在我的身上。
“城内禁止私自烧香祭拜。”
阿许的话没什么情绪,就像只是对我做个提醒。
我掸了掸灰,风轻云淡地回答。
“哦,那护国将军去告我一状,说不定还会有赏。”
阿许皱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反驳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停止手上的动作,抬眸看向他,不掩饰眼底的厌恶。
“那将军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此刻就是不愿见到你,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许是早料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他表现得倒有几分释然,回答得干脆。
10
“我的命你随时可以取,但不能是现在。”
“皇上尚未松口,你若离开,恐有性命之忧。”
我轻蔑地哼了一声,刚要启唇。
远处传来声音。
“何人在此燃烧,可有官府准令。”
阿许示意我噤声,向前走了几步,站到灯光下。
“护国将军在此,失神打翻了烛火,引了干物罢了。”
来者单跪在地谢罪。
“下官不知将军在此,望将军恕罪。”
阿许寒暄几句,便放他们离开了。
我自顾自地朝府门走去,经过他时,留了句。
“多谢。”
几日后,罕见的,我在府中见到了位陌生的女娘。
女娘蒙着面纱,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被阿许亲自送出了府。
夜里,阿许找到了我。
他神色不宁,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我抿了口茶,轻轻敲着杯边。
“将军但说无妨,我奈何不了你。”
他张了张嘴,先说了个无关紧要的事,最后绕了回来。
“今日来的,是礼部侍郎的小女。”
我颔首,“那女娘甚是婀娜,将军好福气。”
“笙儿,你就不能,生我的气吗......”
他不满地责问,说着说着便没了底气,声音弱了下来。
我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朝他行了个欠身礼。
“您看,我是要向将军,卑躬屈膝行礼的人。”
“您的姻缘,我能有资格质疑吗?”
阿许扶着桌子起身,却还是晃了晃。
“我明白了,打扰你歇息了。”
我侧身面向门口,维持着欠身姿势,目送他离开。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附近,我彻底装不下去了。
我摇摇晃晃地后退一步,掌心使劲按住心口。
明知自己与他不可能了,但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心还是会痛。
我渴望出现一个人,把我拥入怀中。
让我可以无所顾忌地藏起来,逃离这一切。
头昏昏沉沉的。
我倒在床上,心绪无比得乱。
第二日,我还在昏睡,听到外面脚步很乱。
接着有人在我门前嘀咕。
“屋里这位还用去吗?”
“哎,不用了,万一惹恼了她,将军又要怪罪了。”
我翻了身,不去在意。
不多时,门被叩响。
“我不去,别烦我,走开!”
我不满坐起身,朝门口喊着。
“笙儿,我听下人说你没用早膳,过来看看。”
原来是阿许,我顿了片刻,穿好衣裳,走过去开门。
我做好了,他早已离开的准备。
也没指望他这么快消气,还亲自来劝我用膳。
但当我打开门,阿许端着早膳,还等在门口。
他见我肯见他,眉眼间添了喜悦。
我让了让身,容他进屋。
“笙儿,可是下人吵到你歇息了?”
我端起一份粥,摇了摇头。
“你在,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我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标准答案,但阿许眼前一亮。
转而,他又有些懊恼。
“圣上下旨,命我迎娶礼部侍郎之女。”
“但我与她并不熟识,全为圣上旨意。”
说完,他细细瞧着我。
我放下碗,擦了擦唇角,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11
“礼部侍郎近期有庞大之势,圣上只是利用我牵制住他。”
阿许忙于自证,直接揣测了君意。
我冷不丁甩出一句。
“所以,你潜入尚书府,也是这个原因。”
阿许一怔,皱眉不语。
我故作平静地呼气,缓缓阖上眼。
恢复到没有任何起伏,才又看向他。
“将军大喜的日子,就不用知会我了,我身份晦气,脏了您的欢喜。”
阿许知道我在赶他走,默默起身离开。
临别时,他又嘱咐。
“记得用膳。”
他大婚那日,将军府好不热闹。
关于大婚,他兑现了承诺,没有对我言语半分。
而我却食了言,就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两个大红喜服也格外刺眼。
阿许应是喝了很多酒,婚事结束后,反而走错了房。
那一晚,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翌日,我正在理着风筝线,房门被敲响。
抬头看去,是阿许新娶的那位女娘。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没有进屋。
我也不起身,瞥了眼旁边的座椅,开口示意她坐下。
那女娘一时讷讷,迈着细碎的步子进了屋。
她介绍自己姓梁,单字凝,礼部侍郎之女。
我收起手上的线,耐心听她说完。
梁凝琐碎的自述结束后,她鼓足勇气说。
“唐笙,我想要你离开将军府。”
我一诧,挑眉看向她。
“将军的侧室刚入府,就要赶走从小长在这里的我。”
梁凝抿了抿嘴,看着我说。
“府中有女主人了,你在此,不成体统。”
原来是想要立规矩,这么急着证明自己吗?
但她打错主意了。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目光深邃地盯着她。
“我在这,完全是皇上的命令。”
“我唐笙倒想走,但只要离开半步,府外的冷箭就会射入我的胸口。”
“二夫人的想法,却是我之所求,还真是可笑。”
梁凝闻言,瞳孔猛然收缩,她许是不知这层因故。
也是,皇家丑闻,她还不够格。
只知道传闻中,尚书暴毙,唐家就此没落。
她是以什么心情离开我的房间的,我不清楚。
但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能猜到,府中鲜少会有人臣服她。
毕竟,不受宠的妾,和备受将军关照的神秘女子。
下人更愿追随后者。
阿许消息很快,梁凝离开一会儿,他就找来了。
他让我,不必把梁凝放在心上,安心在这住着。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继续理风筝线。
他一把夺过去,目光隐晦。
“笙儿,我向圣上迎娶你做正房。”
“我知道自己脏,断不会碰你。”
“但这样,你就不必再受委屈,就连身上的罪......”
我听到‘罪’字,眼神狠戾地盯向他。
阿许也意识到说错话,后悔地侧过脸,不敢与我对视。
“就连那些污名,也会不攻自破。”
我拍桌而起,愤愤道。
“恶心,我就是被冤枉死也不会和你为伍。”
“我本无罪,何来应攻、可破之说。”
“你也始终认为我有罪,认为爹爹有罪,但我们是被逼的!”
12
“如若不是那昏君,我何故沦落至此!”
我几乎是嘶吼出了最后一句。
这些日子以来,我第一次彻底发泄了,在心中积怨良久的情绪。
“笙儿,我知道你恨我,但这是我能保全你的最后办法了。”
阿许在克制自己,他说得很慢,竭力保持着平静。
“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为什么偏偏认为你可信,给了父亲错觉,让你得到他的信任。”
“看到你,我就会觉得,是自己进一步害了父亲。”
我否定了他,他还是认为自己太重要。
在我这里,他只是伤了我父亲的那把剑。
自始至终,持剑的人,就是我。
但他,还是该死。
阿许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
“想要补偿我,晚上来这里用膳,我们细聊。”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勉强笑笑,应了下来。
晚膳时间逼近,我守着一桌子菜,心跳得厉害。
阿许很快就来了,我起身替他斟酒。
他端起酒杯,鼻翼微动。
“好酒,不如,我敬笙儿一杯。”
我放下酒壶,自然地去接他手中的酒杯。
他却手腕一转,摇头失笑。
“罢了,这酒太烈,笙儿以茶代酒就好。”
我暗地里松了口气,他没怀疑。
一杯酒水入喉,阿许缓缓露出微笑,在我的注视下走到窗边。
“在我还是尚书府的暗卫时,我教过小姐,做事不要留破绽。”
“只有意外,才不会被追究。”
说着,他戳破窗纸,推开了窗户。
他步子变得沉重,朝我走来,歉意地朝我一笑,轻叹道。
“小姐,得罪了。”
面前一洒白粉,我有些头晕,没了意识。
一觉醒来,就听见梁凝的训斥声。
“要你们有什么用,堂堂将军府守卫,竟看不住一个刺客!”
“倘若将军有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我从躺椅上起来,看到满屋的狼藉。
桌子被掀翻,酒菜洒了一地。
窗口处,是触目惊心地血迹。
我跑出门,抓着过路的一个小厮问。
“发生了什么!”
小厮哆哆嗦嗦地回答。
“回姑娘的话,昨日府中进了刺客。”
“但,但像是针对将军的,将军中毒还受了重伤,正在书房被医治着......”
我不等他说完,转身跑去书房。
明明是我害的他,毒是我下的。
现在的状况,不应是我最希望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
我跑到书房,正巧大夫出来。
“他怎么样。”
大夫一愣,反应过来我说的阿许。
“姑娘放心,多亏将军是武家,身子强壮,已无性命之忧。”
我紧绷的情绪松了下来,急忙放开紧抓着大夫的手。
大夫理解地笑笑,痛惜地叹口气。
“老夫见过那么多伤患,第一次瞧见将军这种的。”
“那刺客歹毒啊,在背后偷袭,还生生刺了将军十三刀。”
我不解,“背后?偷袭?”
大夫点头。
“那伤口甚是奇怪,只有在背后刺杀,才会形成那种走势。”
“想来,是将军被他用了毒的缘故。”
13
“将军必是已经神志不清,不然怎会被他偷袭。”
“哎,这刺客可是蛇蝎心肠,刀刀都直逼要害。”
说完,大夫见我不语,摇着头走了。
我来到书房门前,想去开门,却忽然没了勇气。
“你来干什么?”
梁凝不友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将军与你同处一室,你却一点事没有。”
“说,那刺客可与你有关!”
我端起漠不关心的样子,唇角微扬。
“二夫人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受害者。”
“不能因我身无大碍,就断定我是同谋吧。”
最后,我捂嘴嘲讽。
“二夫人心思真是新奇。”
梁凝无话可说,屋内阿许倒是说话了。
他的声音虚弱,似乎能说出来,都用了他很大力气。
“笙儿进来。”
闻言,我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屋,还不忘反手关门。
我晃了晃头,想着方才语气是不是重了。
我不想为难梁凝,她也是无辜之人。
她也只是想平淡生活,能够相夫教子,了却此生。
但她入的是将军府,是皇帝亲手铸造的牢笼。
任何简单的所求,都只会是泡影。
“抱歉,梁凝在府中留了大夫,我活下来了。”
阿许见我止步不前,又开始解释。
我这才看向他。
阿许脸上毫无血色,露出半遮的胸膛上,缠满了裹着血的细布。
一瞬间,我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冷嘲热讽。
几次启唇,话都没说出口。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扯上一旁的被褥,盖上了骇人的伤。
“你也受惊了,回去歇息吧。”
我像是得到了大赦,逃也似回到自己的院落。
扶着院中的树,忍不住干呕。
然后想起来什么,又踉跄着跑回屋内。
我伏在床边,摁开暗格,里面的匕首不见了。
一切明了,我跌坐在地上。
阿许知道酒中下毒,但为了替我掩饰,自己演了一场戏。
他不想我看到他自虐的一幕,提前迷晕了我。
然后伪造成被刺客刺杀,用留给我防身的匕首,做了场假戏。
他没想过,要给自己留退路。
但酒水催发了药效,他手都拿不稳匕首了。
但同样,也错开要害。
十三刀,是他还清醒的极限。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去看过阿许。
我跨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既是有关父亲,又夹杂对他的不明情绪。
没有颜面可言。
阿许可以下床后,我才敢远远地看他。
梁凝会温柔地搀扶他行走,耐心地等他挪动。
那一刻,我深知自己比不过梁凝。
吃醋?
我连资格都没有。
又连着几日,我卑微地躲起来,活在深深的矛盾中。
直到阿许恢复,一切都归于起初。
我记得,那日,起了风。
阿许面色欣喜地找到我,将一卷黄绢展开。
上面的意思,便是,经彻查之后,我确实无罪。
我看着桌上的圣旨,不悲不喜。
阿许以为我没反应过来,说道。
“圣上已经查明,你未参与谋反,笙儿可以留在京城了。”
我突兀地发问。
“我能离开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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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脸色变了变,焦急地说。
“笙儿,你在这里可以有一个更好的生活。”
“不要担心,有我在,没人敢说什么的。”
我完全没听进去。
“叨扰将军许久,我要回家了。”
阿许面上露出一丝慌张,拉着我的胳膊恳求。
“别走,我给小姐放风筝,好不好?”
我拨开他的手。
想对他说,阿许,我们回不去了。
如果我不认识他,那该多好。
那样,我就可以一心地怨恨他。
甚至,可以恶毒地咒骂他,要他死去,一了百了。
但不行,就因为我对他的心思,并不单纯。
我停了思绪,沉默半晌,嗤笑一声。
“呵,罢了,我做不到。”
“但同样,我也做不到日夜守在杀父仇人身边。”
“放过我吧,别折磨我了。”
阿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些轻颤。
“好......你寻个日子,我送你吧。”
我不想纠缠,径直走向橱柜,取出一个包袱。
“将军日理万机,怎能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阿许见此,神色寂落,伸手要拦我。
“你早就准备离开了。”
我轻巧避开,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将军激动什么,还请自重。”
“若叫那位将来的夫人,听去些闲话,心生嫉妒,找人暗杀我。”
“我唐家,不会再痴信于你,断送在同一条路上。”
那只悬空的手,狼狈地放下。
“你大胆地去吧,不会有这个人的。”
我背上包袱走到门口,攥了攥拳,还是说了出来。
“二夫人人很好,别耽误了她。”
“不然,将军就不要徒有护国虚名,去上阵杀敌,堵住幽幽众口。”
这是我与阿许最后的对话。
我循着娘亲的样子,踏上了她走过的回家路。
从京城到扬州,我只有一个执念,回家。
这种想法强烈到,我都以为无事发生。
我就只是,一位与阿公阿婆许久不见,要去看望的孙女。
终于能回家了。
再次见到那关切地脸庞,我眼底酸涩,顿时觉得喉咙哽咽。
我紧咬着唇,不想哭出来让他们担心。
但嘴角不受控制地下弯,阿婆摸着我的头,满脸心疼。
“委屈我的乖乖了。”
这一句话,打破我所有脆弱的外壳。
眼眶里的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领口的衣衫不多时便被完全打湿。
归来当晚,我高烧不退。
大病一场后,我才逐渐找回了生活的状态。
一日闲聊,阿公提了一嘴。
那位护着我家的镖局男子,今日离开了。
我露出一丝迟疑,阿公解释。
“就是护送你归来的那位。”
这样一说,我更加一头雾水。
我离开之后,未取将军府一分钱财。
带走的,不过是能为爹娘立衣冠冢的物件。
如此说来,我何能去请镖局护送。
我心中不解,转而问那人的长相。
这才恍然,阿许还是送我了。
阿婆见我不再搭话,责怪地瞪了阿公一眼,便岔开了话题。
经此一言,我也没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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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是强打精神,一直陪到歇息时间。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阿许给了梁凝玉如意,自此两人再无瓜葛。
阿许又不顾反对,迎娶我做了夫人。
大婚前一日,他突然告诉我,他要赶赴边疆,杀敌护国。
我要他留下,他一骑绝尘,没了踪影。
我猛然惊醒,后背满是冷汗。
这个梦虽是奇怪,但与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后来,由阿婆做主,替我张罗了一场姻缘。
那男子憨厚,日渐相处,对我也是真心。
想来我也过了及笄,再不嫁人,阿公阿婆也要担心了。
不如随了老人家的愿,也让我开启新的生活。
这般想着,婚期就此定下。
婚后,我与他琴瑟和鸣。
自他出现后,我再未听到过,半句关于唐家的闲言碎语。
在耳点金花盛行之时,我因耳垂有伤,鲜少上街。
他会在清晨,送来一朵娇艳的花,轻轻别到我的耳后。
与我并肩出门,不住地给予我肯定。
他也用自己的方式,填补了我内心的缺口。
数年后。
我悠闲地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含笑看着他教瑾儿学步。
小孩子摇摇晃晃地迈着小步子,大胆地向前走着。
他应该也知道,他的爹爹一定会接住他。
“请问,唐笙可在此?”
我顺声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前。
夫君抱起瑾儿,过去询问。
不多时,他拿着一个木盒递给我,转身又要走。
我接过盒子,看到里面有两封信和一支风筝。
我拿出信,朝夫君晃了晃。
“过来一起看吧。”
夫君摇了摇头,轻轻扶着瑾儿,让他站稳。
“信中之事,你若愿告知,我便听着。”
我无奈笑笑,又坐回躺椅,打开了信封。
是阿许的笔迹,我淡淡地做出了判断。
第一封信。
他写道,他还给了梁凝自由身,已经请旨边疆。
第二封信。
只有四个字,“恭贺新禧”。
第三封信。
字很乱,应是着急情况下写的。
而且,那已经不是阿许的笔迹了。
“战事告急,代为绝笔,安好。”
我收起信,瞧着盒子里面的风筝。
那个样式,是落在尚书府后院的那种。
我抬起头,看了看微动的树叶。
“夫君,我们来放风筝吧。”
风筝照样乘风而上,但却早已物是人非。
“有心事?”
夫君注意到我有些安静,一边放线一边问。
我抱着瑾儿,把脸埋到他的怀中,惹得瑾儿咯咯的笑。
然后抬起头,释然地摇了摇头。
“只是想到了小时候。”
“我与一位故人相识于风筝。”
“但已经不重要了,他应该牺牲在边疆了。”
夫君单手把我拥在怀里,喃喃道。
“都过去了。”
我闭上眼,点头不语。
倒也说不上心痛。
只是这场轰轰烈烈,割据了我之所有的事,竟这般隐落于尘埃。
心中还是不舒服。
但,夫君说得在理,都过去了。
我与阿许,自此恩怨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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