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妹设计替我嫁侯府,我无奈下嫁贫苦农家,后再相逢,她悔哭了
发布时间:2025-08-04 18:22 浏览量:1
出阁那日,父亲塞给我一个用粗布缝制的囊袋。
"你母亲嫁我时,不过是个朴实无华的乡野女子。
"你二妹与你情况不同,她外家曾出过宰辅这般显赫人物,嫁妆方面,你切莫与她争个高低长短。"
我紧紧抱着这个分量轻飘飘的布囊,被程苏砚稳稳地打横抱上花轿。
打开布囊一看,里面仅有一件颜色已经褪去、不再鲜艳的罗裙,还有半册残缺不全的书卷。
与父亲为继妹精心筹备的百零八抬丰厚妆奁相比,
我竟只配得上这些微薄之物。
罗裙的夹层里,藏着几张银票与一封书信。
我毫不犹豫地将银票贴身藏好,至于那封书信,则随手抛出了窗外。
这些银钱本就是父亲亏欠我与阿娘的,我若不取,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至于信中写了什么内容,我半分兴趣都没有。
花轿行至城门,即将出城却还未完全出去之时,
外头飘来几声市井之人的闲言碎语。
"这花轿可是从谢府出来的?坐着的,莫不是那个与胞妹未婚夫私通的谢家才女?"
"肯定是她了,这女子实在是不知羞耻,勾引谁不好,偏偏要引诱自己亲妹妹的未婚夫君。"
"听说她生母并非如今谢府的主母,而是出身农家。她夫君刚中状元,她便在产女时血崩,只留下一个女儿就撒手人寰了。"
"这般看来,她与她阿娘一样,天生就是耕田犁地的命,福气太盛反而要折损寿命!"
我陡然间掀开车帘,目光如利刃一般,直直地刺向那几个正在说话的人。
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商贩们,立刻低下头,装作忙碌的模样,不敢再与我对视。
我蹙着眉头放下帘子,心下不禁冷笑。
一群无胆鼠辈,只敢在背后嚼人舌根。
爹与阿娘原本是青梅竹马,早早地就结为夫妻,二人情深似海。
谢越川无父无母,全靠阿娘娘家接济,用外祖辛苦积攒的血汗钱读书应考。
我年幼时,曾问过灶房的烧火嬷嬷,阿娘究竟是如何去世的。
嬷嬷摸着我的双丫髻,长叹一口气说道:"霜姐儿,男子大多都是薄情之人。
"你爹攀上了高枝,便觉得扶他走上青云路的糟糠之妻碍眼了。
"你可千万不能重蹈阿娘的覆辙啊!"
次日,我再去寻嬷嬷时,却见继母身边的大丫鬟春桃,正指使人将嬷嬷的衣物投入火盆。
我冲过去想要抢夺,却被她紧紧掐住手腕。
"大姑娘行事要谨慎,那烧火婆子昨夜染了疫病,已然去世了。"
我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看着火盆里的余烬被风卷到脚边。
待我稍长一些,方才知道二妹只小我一岁。原来,继母是在阿娘头七还未过的时候,便被父亲以正妻之礼迎进门的。
至于阿娘的死因,
满府上下的人都三缄其口,不肯透露半分。
十岁那年,谢驰雪在园中捏泥人,不小心失足跌进泥坑。
恰巧我路过,便将她扶了起来。
继母却匆匆赶来,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我脸上。
"你这贱蹄子,我缺你吃穿还是短你用度了?竟敢背地里欺负妹妹,看我不打死你!"
谢驰雪躲在婢女怀中,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我被继母按着脸,狠狠地摁进泥潭,狼狈不堪。
自那日起,我便明白,在这高门大院里,我虽是嫡长女,却活得连一个得脸的丫鬟都不如。
贴身侍女劝我早作打算:
"姑娘,您在主母眼里就是一根刺。若不早为自己谋划一条出路,待老爷官场失意,主母在枕边吹吹风,将您许给年轻公子做妾都是有可能的。"
我捧着《论语》,心里也在暗暗盘算着后路。
及笄那年,我与谢驰雪受邀参加太后设的上巳宴。
那是我头一回见着京中的权贵。
为了给自己搏出一条出路,
我在宴会上倾尽所学,抢先对诗答谜,引得满座贵人纷纷侧目。
只盼着有哪家夫人瞧上我,
接我去当儿媳。
我不求高门大户,只愿婆母和善,夫妻之间能够相敬如宾。
谁料我太过出挑,
竟被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看中。
宣和帝点我出来,赞我文采出众,容色无双。
继母误以为他要纳我入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下一瞬,宣和帝却笑道:
"佳人应当配才子。"
继母刚要松口气,
便听他道要将我许给他的外甥,宁国侯府世子傅嵘。
她手中的酒杯跌落,惊得合不拢嘴。
满座贵妇小姐倒抽一口冷气,
皇后强笑着说道:"承恩还未娶妻,怎能先纳妾?"
宣和帝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执意将我许给傅嵘为正妻。
谁不知傅嵘与首辅嫡孙女青梅竹马,只待她及笄便定亲,如今倒被我这个四品官之女截了胡。
世子傅嵘冷着脸跪在红毯上,看都不看我一眼,不情不愿地谢恩。
刚下马车,谢驰雪的巴掌便狠狠地甩过来。
"贱人!凭什么你能嫁傅嵘!
"而我……而我却要嫁给乡野农户!"
我捂着红肿的脸,呆呆地看着主母与父亲争先恐后地哄着谢驰雪。
侍女劝我:"姑娘莫要伤心,您如今是世子未婚妻,谢驰雪再如何,地位也越不过您去。"
可一想到那位尊贵的未婚夫,
我半分笑意也提不起来。
直觉告诉我,宣和帝此举必定别有深意。
将我赐给早有佳人的傅嵘,
绝非什么好事。回府之际,傅嵘的妹妹看向我的眼神,犹如凶猛野兽般,似要将我生吞入腹。
我垂下双肩,拖着好似灌了铅般沉重的步伐,缓缓朝着后院走去。
半年之后,
谢驰雪那早早便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夫前来谢家打秋风。
此人名叫程苏砚,
虽说出身农家,却生得俊美非凡,如同美玉雕琢而成。
他到来的那一日,满院的丫鬟都偷偷跑去瞧他,
一个个魂不守舍,做事时频频出现差错。
继妹原本打算找些人将他打死,
然而,待与他一同吃过一顿饭之后,便改变了主意,只是命人给他制造些小麻烦。
见他实在生得合自己的心意,
倒也留了他一条性命!
他母亲是继母的庶妹,父亲曾担任九品县尉一职,
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三兄弟只能蜗居在乡下,靠种地为生。
父亲起初对他极为看不起,
打算给几两银子就把他打发走。
待程苏砚在他手下做事数月之后,
父亲竟对他改变了看法,笑眯眯地开始筹备继妹的嫁妆。
继妹又哭又闹,还跑去寻程苏砚的麻烦,
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谢越川得知我遭遇变故后,竟从小妾的床榻上踉跄着迈出一步,若不是仆从及时搀扶,险些磕破了额头。来的时候,他的腰间还晃荡着李姨娘的鸳鸯肚兜,那猩红的绸缎在晨光的映照下格外扎眼。
继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用锦帕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泪痕,哭诉道:“夫君,你一定要为月儿做主啊!我这些年对这贱蹄子掏心掏肺,没想到竟养出个专门勾引外甥的祸害,生生断送了亲妹妹的良缘!”
谢越川在来时的回廊上已经听仆从禀明了事情的原委,以他十载在朝堂沉浮所练就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穿了继母母女的算计。他将我唤至书房时,特意命丫鬟除去程苏砚为我披上的粗麻外衫,亲手取来火红的狐裘,裹住我单薄的肩头。
书房的陈设极为清雅,唯有门侧的两盆龟背竹青翠欲滴,生机勃勃。刚一进门,那尊与这雅致格调格格不入的丑泥人便映入眼帘——正是谢驰雪十二岁生辰时捏给他的寿礼。
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涌来,那年谢驰雪为了捏这个泥人,蹲在泥坑前,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继母却借此机会诬陷我推搡幼妹,竹板子抽得我后背血肉模糊。后来谢越川本要严惩继母,偏生谢驰雪捧着这个泥人撒娇说:“爹爹莫怪娘亲”,此事竟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我盯着那个歪嘴斜眼的泥人,视线所到之处,寒意便在心底悄然蔓延开来。在谢越川眼中,谢驰雪是云端之上的皎洁明月,而我是地上的轻薄薄霜,任人践踏也无人会心疼。
“你弟妹正处于议亲的关键时期,万万不能将继妹送官。”谢越川垂下头,避开我灼灼的目光,声音低沉发闷,“霜儿放心,为父一定会将那孽障禁足院中一年,请来教养嬷嬷严加管束。至于你母亲……她陪伴我二十余载,你便看在为父的面上,莫要计较了。”
我难以置信地向后撤了半步:“父亲这是要我咽下这哑巴亏?我嫁不了高门大户,妹妹被嬷嬷调教后倒能继续攀附权贵?”
谢越川被戳中了心事,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拉我,却被我闪身躲开了。狐裘从我的肩头滑落,他也浑然不觉,只觉得彻骨的寒凉:“这些年我知道主母容不下你,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你甘愿做一个乖顺的女儿。可正是这份隐忍,才让她们得寸进尺!”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这时,谢越川竟也红了眼眶。我后退着避开他想要抚摸我后背的手掌:“这次她们毁我名节,下次是不是就要取我性命?父亲,女儿只想活着,这要求很过分吗?”
谢越川慌忙擦拭着泪水:“胡说什么!为父怎会害你……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你往后该如何自处啊?”
我望着这个威严的太常寺少卿,心底泛起一丝冷笑。若真在意我的清白,又怎会任由继母侄子在外败坏我的名声?若真心疼我,又怎会劝我嫁给那等腌臜货色?
“只要活着,其他的都是小事。”我攥紧袖中的银簪,指尖深深地掐进掌心。若非我早有防备,主动设计让程苏砚入局,此刻怕是真要被推进火坑了。
次日,天还未亮,继母娘家的侄子便雇了戏班,在谢府门前吹拉弹唱,热闹非凡。三个看门小厮上前驱赶,反被他挣脱束缚,高声叫嚷道:“华霜表妹,我知道你已非完璧之身!可我对你一片真心,绝不嫌弃!你若不嫁我,难道要去乡下给三个泥腿子当共妻?”
京中顿时流言四起,待圣上龙颜大怒,要赐死我时,宁国侯府竟退了婚约,转而求娶谢驰雪。此刻,那骄纵的丫头正被禁足在听雨阁,按照她急躁的性子,怕是要将屋顶掀翻。
继母假惺惺地前来“报喜”时,我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经握得发烫:“只要你肯嫁给李家表哥,为他生儿育女、广纳美妾,他们定不会计较你失节之事。”
我盯着她那描金绣凤的裙摆,恨不能将这毒妇千刀万剐。谁不知道她侄子是个花街柳巷的常客,早就染上了脏病?她们既要毁我清白,又要将我推进地狱。
更可笑的是,谢越川竟也来劝我:“霜儿,你嫁过去后,为父定给他谋个差事。只要你安分守己,必不会受委屈。”
“父亲可知,昨日之事就是他散布的?”我冷笑出声,“他败坏我名声时,您说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全城皆知,您倒不怕弟妹受牵连了?”
谢越川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吐出一句混账话:“你若当日能保住名声,何至于此?说到底,你难道就没有错?”
我怔怔地望着青砖地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在他眼中,我该以死明志才对。可凭什么?凭什么要我舍命成全他们的体面?
“我要嫁程苏砚。”
谢越川猛然抬起头:“你可知他家三兄弟共妻?”
“我会与他商议,只嫁他一人,替其他兄弟另寻良配。”
“程家双亲临终前令三兄弟发过毒誓……”
“到底是我在为难他们,还是所有人都在逼我?”我拍案而起,茶盏在红木桌上震出清脆的声响,“我嫁!就算共妻也嫁!”
谢越川还想再劝,我却已拂袖而去。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泥人上,那歪扭的五官忽然变得狰狞可怖——这世道,本就是吃人的。
程苏砚的故乡坐落在相州邺郡的一处偏远村落之中。
骡车辘辘地驶入村道时,引得一群娃儿们欢呼雀跃着追赶而来。他们像小尾巴似的紧紧跟着车辆,直到程家院门前才停下脚步,仰着脖子朝车帘里张望。
“三兄弟娶一个女子,洞房夜里谁先谁后呀?”
我端坐在车厢内,耳根烧得滚烫,十指紧紧地绞着石榴红的裙摆。车帘忽地被风掀起一角,斜照进来的夕阳光晕里,浮动着细碎的尘屑。
程苏砚伸手拂开凑在车窗前的稚童,转身扶我下车。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稳稳地将我引向那方青砖垒就的小院。
三间土屋并排而立,西侧院墙与邻家共用一堵斑驳的土墙。墙头探出两枝树木,一枝是挂满青果的核桃树,另一枝则是压弯枝头的柿子树,累累果实像悬在空中的小灯笼。
换下那件特意为前往尚书府打秋风而精心置办的新麻布衫,程苏砚重新穿上带有补丁的旧衣裳。那件体面的新衣被他小心翼翼地仔细叠好,稳稳压在樟木箱底,仿佛其中藏着某种庄重肃穆的仪式感。
暮色刚刚降临,程家小院便涌进了一群闻讯而来的媳妇婶娘们。她们有的提着竹篮,有的拎着陶罐,家境富裕殷实的带来了腊肉和用红纸包裹的喜糖,手头不宽裕拮据的则捧着刚从地里采摘的新鲜嫩菜,菜叶尖上还凝结着清亮晶莹的露珠。
“这城里的姑娘,皮肤跟咱乡下人就是大不一样,白得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活脱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
“听说这姑娘还识文断字、通晓诗书?我的老天爷呀,这本事连村头的刘秀才都比不上呢!”
“好孩子别害怕,咱村里人都是实诚心肠。你公婆走得早,这三个小子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家里没个女人操持家务,难免过得粗糙简陋些。要是哪儿慢待亏待了你,尽管来找我们说理评评。”
直到日头缓缓沉入村口的老柳树后,枝桠间才传来几声沙哑干涩的鸟鸣。程家夫妇离世后,程苏砚作为长兄住进了正屋,两个弟弟挤在偏房,剩下的厢房便当作了灶屋。
他默默地将新裁剪的靛蓝床单铺在主屋的床上,自己则抱着旧棉被去了偏房。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他孤独的背影上镀上了一层柔和温润的银边。
程家三兄弟里,大哥是唯一的读书人。他生得清俊儒雅、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倒真像是那些世家大族精心养育出的公子哥儿。
而我不过刚刚行完及笄礼,年方十六。大哥程苏砚大我四岁,二哥程亮砚长我两岁,三弟程君之倒小我三个月。
几日后,两个弟弟从镇上做完工回来。人还没迈进院门,就看见程苏砚从柿子树上摘下一个熟透的果子,正温柔轻声地教我如何剥那薄如蝉翼的果皮。
我笨拙地剥着柿子,汁水顺着指缝流淌下来。程苏砚忽然握住我的手腕,从袖中抽出帕子,一点一点地擦净我手上的黏腻。门口传来抽气的声音,两个弟弟正呆愣愣地望着这一幕。
“大哥。”
我循声望去,院门口立着两个身影。高个的那位肤色黝黑发亮,身形如同山峦般魁梧高大,往那儿一站便自带一种威严的气势;矮些的生着一双桃花眼,嘴角噙着笑意,却丝毫不显得轻浮放荡。
我慌忙垂下眼帘,心跳如同擂鼓般剧烈。眼前这两个男人,连同正在为我擦拭手指的程苏砚,都将是我未来的夫君。
大哥是满腹经纶诗书的穷书生,二哥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庄稼汉,三弟则生得最为俊俏好看。来时的路上,我见过冀州百姓辛勤劳作的景象,京城外是一望无垠的碧绿田畴,偶尔还能看见光着臂膀的农女在田间奋力劳作。
程苏砚看出我眼中的无措慌乱,将水囊递过来:“家里的田地你不用操心,老二一个人能抵得上三个壮劳力。老三会烧火做饭,你的衣裳除了贴身的,其余都交给他洗便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柔了些:“你嫁过来是低嫁,我们断不会让你受累做这些粗活累活。”虽然给不了尚书府的锦衣玉食、奢华生活,却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细致入微。
我正与那庄稼汉模样的二哥对视,脸颊突然发烫滚烫,赶紧别过脸去。脑海中蓦地响起李嫂子的叮咛嘱咐:“亮砚常年干农活,身子骨比常人壮实得多。要是洞房夜他不知轻重,你可千万不能由着他性子来。咱们女人在这事上可不能惯着男人,尤其像你这般娇贵的千金小姐,怕是要被亮砚那股子蛮劲儿吓到。”
想起这些话,我转身背对众人,指尖悄悄按住发烫滚烫的耳垂。如今看来,李嫂子倒没说错。光是看着那道如山岳般高大魁梧的身影,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了。
幸而程苏砚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知道我一时难以接受共侍一夫的习俗,不仅与我分房而睡,还让我只当他们是共同生活的兄弟,不必有夫妻之实。
程君之忽然蹦到我跟前,三两下解开油纸包的麻绳,从里头摸出一颗琥珀色的麦芽糖:“表姐,这个可甜了!”
我抿了抿嘴唇,接过糖块含在口中。这糖不如尚书府的精致细腻,却带着股子麦芽的清香,甜得格外实在淳厚。
“哟,两位弟弟从镇上回来啦?”李嫂子的声音突然从墙头传来。她踩在腌咸菜的瓦罐上,隔着土墙朝我们喊:“苏砚啊,你弟弟们都到家了,啥时候跟华霜把婚事办了?咱村里可好久没这么热闹喜庆过了!”
程苏砚悄悄瞥了我一眼,见我正低头摆弄裙带,便含糊应道:“这事不急,等华霜适应些再说。”他心里清楚,我是被父亲遗弃才无奈嫁到这乡下来的京中贵女,总要等我真心愿意才好。
李嫂子却不肯罢休,朝着程亮砚挤眉弄眼:“亮砚啊,你比哥哥弟弟都糙些,趁早把身上这层皮养细嫩了,别到时候把咱们华霜姑娘娇嫩的肌肤给磨红了!”
此言一出,在场四人神色各异。程亮砚黑着脸转身往灶屋走去,程君之憋着笑捅了捅我胳膊,程苏砚则无奈地朝李嫂子拱手作揖。我盯着鞋尖,只觉脸上烧得能滴出血来。
开了荤的程苏砚不禁回想起那日旖旎温存的场景,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痒意。
程亮砚种地时,听过村里汉子说的一些荤话。
此时看向站在大哥身边的少女,才发现有人皮肤嫩到能跟新出生的婴儿相媲美。
他也觉得李嫂子话糙理不糙、实在有理。
还未开窍的程君之则笑眯眯地围在我身边。
夸自己厨艺精湛高超,嫌弃我细胳膊细腿,定能把我养得跟村里姑娘一样壮实健康。
到了夜里,三兄弟挤在一张双人床上,睡得不太安稳踏实。
翌日,程苏砚单手撑着下巴,微微阖眼小憩,一副没有睡好的疲惫模样。
而我独占一间屋,心有不安愧疚。
主动找到程苏砚提议道:“你还是搬回来住吧。”
程苏砚摆手推托:“岂能占你便宜?无妨,我白日再补眠就好。”
我看他一夜未眠、憔悴不堪的模样,心里有些愧疚自责。
那日,我们中了继妹下的迷药躺在一张床上。
程苏砚先我醒来,强打着精神滚下床,顺手摸出一把匕首要往胳膊上划。
他是正人君子、光明磊落,宁死也不愿污我清白名声。
是我主动拉起他的手,贴在脸颊揉蹭。
他掌心生了一层薄茧。
虽被茧子磨得有些疼痛,可冰凉触感驱散内心的火热,舒服得令我喟叹一声。
我告诉他继妹存下心思害我。
就算这次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最起码程苏砚面容俊朗、才高八斗。
而我在继母眼皮子底下过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早就想离了这家,出去单过独立。
程苏砚看向我的目光晦涩难懂、意味深长。
“听闻姑娘与侯府世子订下婚约,那样显赫尊贵的人家定能保你周全。
“实在不行,我带姑娘出门去找世子。”
我垂眸苦笑:“那样显赫的人家怎会瞧得上我这么个没娘的孤女?不过是皇上酒后乱点鸳鸯。我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就算嫁过去,也会被他们记恨怨怼。”
我怕他不知道皇亲国戚之间的复杂事。
一边将他的大手覆在腰上,一边告诉他帝王权衡之术。
宁国侯傅帧乃是当今圣上的舅父,为助力圣上登基立下了赫赫战功。
此后,他平定了北疆的战乱,成功收回了三洲四城。
在百姓当中,他拥有着极高的声望。
如今,傅家这一代出了位皇后,还有一位太子。
听闻,太子妃的人选早就定下了傅家二房的嫡女。
世子傅嵘更是旷世奇才,六岁时便跟随父亲征战北疆,十二岁上阵杀敌,从未有过败绩。
而且,他还与文臣之首沈首辅的嫡孙女自幼相识,情谊深厚。
皇上这皇位,可是从旁人手中抢夺而来的。
他最为担忧京中会出现第二个如他一般的人。
但又顾虑不能将此事做得过于显眼。
于是,便挑选了一个不被生父疼爱、生母又早早离世的嫡女,许配给侯府世子。
即便我嫁过去后被折磨致死,也不会有人为我讨回公道。
程苏砚震惊于我虽整日困于宅院之中,却对京中的大小事务都了如指掌,更有过人的才智,一点就通。
旁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感恩皇上的恩赐,庆幸自己命好。
而我却能立刻猜出其中的隐晦深意。
程苏砚怜惜我、疼爱我,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倒在床上,脑袋一路向下。
“女子第一次都会受些苦楚。
“姑娘既然如此看重在下,那我今后定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苦。”
薄唇落下,热浪翻涌。
我齿间溢出一道细碎的哭声,难受得想要去抓他时。
却被他反手将十指交叉,紧紧地压在床榻之上。
“我和你已然有了夫妻之实,就,就算……”
程苏砚离我只有一尺的距离,低声说话时那温柔的语气,熏红了我的脸。
“就算什么?”
我咬了下嘴唇:“只要不做夫妻之事,只要你能睡个好觉,我不介意与你共睡一张床。”
程苏砚一脸纠结:“那会毁了姑娘的名声,不能这般行事。”
我知道他白天还要去村里教书,为自己挣取去京城赶考的盘缠,若是因我耽误了他的前程,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三兄弟的好意。
在我的一番纠缠劝说之下。
程苏砚迫不得已答应了夜里跟我同睡一张床的决定。
在我没有留意到的地方。
程苏砚傻傻地笑了一整天,被他教导的弟子好奇地发现。
“夫子,您家中有什么喜事吗?”
“夫子肯定是想师娘了!我大哥娶嫂嫂的时候,也会笑得这么傻!”
程苏砚立马换上了一张庄严的神情,正色道:“少贫嘴,昨日叫你默背的三字经,可熟练了?”
转眼间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
程亮砚看到大哥并未跟他们睡偏房,而是跟在我身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大大方方地走进屋内,转身关闭了门窗。
程亮砚觉得有些不妥。
还未举办婚事,怎能与表妹共睡一间房。
更何况,他们偏房的床很大,容纳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聪明机灵的三弟程君之赶忙拉住二哥。
“你就别破坏大哥的好事了。
“昨晚大哥坐在窗边看了一晚上的月亮,熬出了一脸疲惫的模样,就是为了让姐姐心软,跟姐姐睡一间房!”
我背对着程苏砚躺在里侧。
听到男人脱掉外衣,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
好像顾忌我在身侧。
不过他在外辛劳了一日,前日又下了一场雨。
到家后发现裤腿上甩上了几滴泥渍。
怎能穿着外裤上床呢?
很快,他又解开腰带,去脱外裤。
我把红透的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从未有过这么一刻,讨厌自己听力如此敏锐,不用看,都知道他进行到了哪一步。
脑海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日的情形。
他好像格外喜欢我脸上的一对梨涡。
在那儿亲了许久,才辗转落下。
夜深了,我迷迷糊糊好像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微微睁开眼,看到躺在身侧的男人,吓得我连忙把手撤走,抱着被子离他远了些。
实在是有些唐突。
所幸,他没醒来。
我调整好睡姿,挠了挠发痒的手腕,继续做方才的美梦。
稍后,程苏砚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似乎是被一股燥热折磨得难以入眠。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翻身撑在我身周两侧,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无声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最后,他鼓起勇气。
在我脸颊本该有梨涡的地方,各落下一吻。又继续躺回去,把我捞进他的怀中,唇角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酣然睡去。
他发誓要让妻子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
可他若不使点小手段。
旁人怕是孙子都生出来几个了。
而他却依旧和妻子相敬如宾。
程苏砚这次使了点小手段,成功爬上了小妻子的床榻。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鼓劲,发誓早日勾引成功,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三月后,晚秋带来了一袭凛冽的寒冬。
程苏砚怕我受冻,给我烧了个暖水袋,放进被窝里先暖着。
正如程苏砚所说的一般。
三弟程君之包揽了家中大小农活。
平日里比我们早起半个时辰,点燃柴火用大铁锅熬出一盆松软香甜的糙米粥,又用前几日买来的腊肉搭配莴笋,用刚熬好的荤油炒了一盘。
程君之的厨艺不比尚书府的名厨差,还更添了一份乡下的烟火气。
晌午,我去厨房给程君之打下手。
程君之一不留神,手里的菜刀掉在地上。
这小子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徒手去接。
我赶忙从屋里拿出一件棉布衣裳,想用剪刀裁掉一条布,却被程君之阻拦。
“姐姐,不用了,我用清水洗洗就好啦!
“这么好的衣裳,给我用岂不是浪费了?
“更何况,乡下孩子皮糙肉厚,我都习惯了。”
“别动!”我拉过他的手,看见他掌心手背有数不清的疤痕。
弟弟被下人不小心撞了一下,皮肤只是略微泛红。
便会哭闹着让继母发卖下人。
而他比弟弟大上三岁,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帮他把伤口简单止血包扎,又看了眼他身上打满补丁的粗麻布衣,想起家中三个男人的衣服都不太合身,破破烂烂的,哪有个正经模样?
若不是他们三人容貌生得鹤立鸡群。
今后哪家姑娘家会瞧得上。
反正出嫁那日,谢越川给了我三百两银票,买几件衣裳又花不了什么钱。
程君之受伤后,去给两个哥哥送饭的任务被我接下。
待我提着两个饭盒走出木门。
程君之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背上被仙女姐姐包扎得精致的蝴蝶结,脸颊莫名飞上两道红晕。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他摇了摇脑袋,心想自己可能是愧疚。
对,一定是愧疚。
今早,大哥许诺为他买一个木剑。
条件是,叫他想办法让姐姐去给大哥送饭。
程君之好奇:“大哥,村里人爱说闲话,你让姐姐去那儿干嘛……”
程苏砚笑得晦涩难懂:“你觉得她当你姐姐好,还是当嫂嫂好?”
程君之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郎,哪里懂得成年男人的弯弯绕绕。
只是,他记得爹娘的话,他们三兄弟的老婆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仙女姐姐。
他故意推了姐姐一下,又让姐姐对自己心生愧疚。程君之倘若早知干坏事会令自己如此良心难安,便不会应承帮大哥的忙了。
程苏砚在村东的观音庙中教书育人,传播知识。
要抵达那里,必然会先经过程家那十亩田地。
程亮砚向李嫂子家借了那头健壮的大黄牛,将自家的田地细细犁了一遍。趁着如今天气依旧炎热,他赶忙种上红薯,想着待到秋末丰收之际,把红薯存到地窖里,当作一家人的粮食储备。
我计划先给程亮砚送饭,而后再去给程苏砚送。
当我抵达地里时,炽热的日头高悬,晒得人浑身发烫。
此时,那些干活的汉子们大多都回家歇晌去了。
唯有程亮砚拉着那头黄牛,躲在树荫底下,静静地等着我给他送饭。
他瞧见来的人是我,并非三弟,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三弟人呢?该不会是学会偷懒了吧?”
我见他面上浮现出愠怒之色,生怕他会责怪君之。
于是,赶忙将我不小心砍伤君之手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程亮砚劳累了一整天,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迫不及待地掀开饭盒,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也走得疲惫不堪,双腿发软。
我四处张望,只见周围皆是黄土地,看上去不太干净。
程亮砚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仔细铺平,然后示意我坐下。
我依言坐下后,不经意间瞥见他裸露的上半身。那身躯受着多年日光的洗礼,竟养出了一身漂亮的小麦色薄肌,线条流畅而优美。
他吃得口干舌燥,拧开水壶,仰头喝得有些急切,水渍顺着唇角滑落,打湿了他那健壮的肌理。
我看得脸红心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暗自感叹:这太阳可真毒啊,晒得人浑身燥热!
忽地,我感觉有东西顺着脚踝缓缓往上爬。
我心中一惊,赶忙低头一看,只见裤腿处露出一截带着泥点的地龙。
我最是惧怕这些虫子,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程亮砚眼疾手快,误以为我是被蛇钻了裤腿,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握住我盈盈一握的小脚,另一只手迅速掀开裤腿,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腿。他将上面的地龙迅速丢掉后,不经意间瞥见我咬着唇,一脸羞涩地别过头去。
他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握着我一只脚。
“村里虫子多,你住在城里,应该见得少,难免会被吓到。”他有些尴尬地说道。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心中仍有些慌乱。
临走时,程亮砚去河边洗完碗筷回来,正要将碗筷交于我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变,表情痛苦地看向身下。
不一会儿,他疼得额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地攥住,想去触碰那痛处,却又见我站在身旁,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我忽地想起他方才捏过地龙。
娘亲的嫁妆里有一本医书。
昨日我正好翻看到,摸了地龙必须净手后再去上厕所,否则便会如此。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可用鸭子含着痛处来缓解。
可是,这附近哪儿有鸭子啊?
等我好不容易去附近农家借来一只遍体雪白的鸭子时,程亮砚竟不肯听从我的话,脱掉裤子给鸭子含着。
我看他疼得面如白纸,心中焦急万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伸手去扒他的腰带。
程亮砚倒抽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眼中满是震惊。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他惊呼道。
我见他死犟不愿治病,担心拖久了会影响他的身体,连忙解释道:“触摸地龙去小解是会这样的,用鸭子唾液能救你。”
程亮砚惊呵一声,见我不为所动,还时不时地碰到他的患处,疼得他难受不已。
他一把将我压在身下,用双臂撑着身体,将我困在他的身下。
我看着撑着双臂在我身上的男人,勾着腰带一动也不敢动,心中既紧张又羞涩。
他气喘如牛,汗珠顺着尖锐的下颚落下,滴在我的脸上。
顿时,我被男人强烈的气息给熏得有些燥热难耐。
“不可,你……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怎能污了你的手?”他深情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一字一句道:“有何不可?难道你忘了,你也是我的丈夫。”
程亮砚不动了,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
良久,他才冒出一句:“大哥……跟我说过你和谢家人的事。与我们有婚约的并不是你,而是你二妹妹谢驰雪。”
我松开他的裤腰带,冷静地问道:“那你都知道我多少事?”
“全部都知道。”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虽不知道程亮砚听说我那些破事后,会怎样看待我,是误以为我是抢走他们和谢驰雪姻缘的坏女人,还是觉得我不知廉耻,竟对他一再唐突。
可是我不想为了名节去死,或是嫁进侯府成为帝王权斗的牺牲品,更不想在家被继妹继母蹉跎一辈子。
我只是落魄到了极点,想在这死局中找出一条活路来。
我将鸭子丢给程亮砚,叮嘱道:“记得治病,我先去给大哥送饭。”
“等等!”程亮砚一手拽着裤腰带,一手反握住我的手腕,急切地说道,“我跟谢驰雪并未见过,也从未对她有过别的心思。”
“既然,你已经选择嫁给我们三兄弟,我们三兄弟会诚心诚意对你好,做好你的丈夫。”他深情地看着我,眼中满是真诚。
我有些吃惊地看向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程亮砚一张俊脸红得不像样,垂下长长的眼睫,难为情地别开脸。
“你受委屈了,华霜表妹。我会带你重返故地,让那些嘲笑你的人,再次见到你,只会有羡慕,不会有旁的心思。”他坚定地说道。
他怕我不信,将三兄弟一早就打算好的事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我。
三年前,程苏砚因一手好字,被相州府一家书院聘请去抄书。
因他是当地最年轻的举人,抄一本书的价格比旁人要高出几两银子。
再加上谢家给他救济的银子,共有八十两之多。
程亮砚听兄长说起西北各国混战,民不聊生,便下定决心去参军,博一个军衔,为家人争光。
三弟年岁虽小,却聪慧机灵,若我回到京城,想开一间铺子谋生,他可为我打下手。
程亮砚冷漠寡言,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他以前救过一个被家人冤枉清白的女子。
明明她是为了家人去城里卖身给人当丫鬟,却被家人辱骂爬了主子的床,才不肯出府嫁给他们认定的好人家。
程亮砚救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送她回家。
可没想到几日后,他跟一伙人去河里打捞尸身时,会是一副被泡肿的熟悉面孔。
他怕我也会像那姑娘一样想不开投河自尽,心中充满了担忧。
我摇头坚定地说道:“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若是想不开死了,岂不是随了别人的意?”
所有人都在隐瞒母亲死亡的真相,可我偏要刨根究底,查明真相。
土墙泥瓦,古朴而宁静。
隔着一道墙,便能瞧见越墙而出的槐树,枝叶繁茂,以及听到内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清脆悦耳。
我进门的时候,回想着程亮砚的话,心不在焉,一不留神撞进一个人怀里。
“小心点……”程苏砚温柔地将我扶好,与我说话时,会特意俯身与我视线对平,显得十分体贴。
离得太近,我连他的睫毛多少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师娘真好看!”
“师娘脸红了!”
一群小娃娃绕到我面前,七嘴八舌地喊着,一口一个师娘,喊得我羞涩不已。
我有些羞怯地望向程苏砚,期待着他的反应。
程苏砚板着一张脸,故作严肃地对那群小娃娃驱逐道:“怎能乱喊?去去去,都给我回去默写三字经。”
那群小娃娃吓得一哄而散,有的拿着树枝蹲在地上写写擦擦,认真极了。
村里娃娃没钱买纸墨笔,只能用树枝为笔,大地为纸,书写着他们的未来。
我将饭盒交给程苏砚后,逃似的离开了这里,心中却充满了甜蜜。
程苏砚望着我的背影,唇角挂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个小孩打头阵,扬起小脸问他:「夫子交代我们的事情都办成了。」
「那糖呢?」
程苏砚一改之前的严厉,笑眯眯地夸他们干得漂亮。
从腰包里掏出几颗麦芽糖散给孩子们。
「下次见到那位仙女姐姐,你们若是像今日一样做得好,夫子今后还会另有赏。」
李婶来家中闲聊,说隔壁那户人家从城里搬回来了。
「他们家有个闺女叫巧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她揶揄我:「那姑娘小时候还说要嫁给老二呢!」
李巧娘长得太招人,被县太爷家里公子瞧上,二人眉来眼去好上了,还把李巧娘的未婚夫给宰了。
出事后,那户人家偷偷摸摸地上告到比县太爷更高一级的相州府。
相州府出手,县太爷权力再大,也保不住自己的儿子。
若不是得罪了县太爷,怎会从县城搬回老家。
李婶说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瞧我脸色,发现我并不在意。
「华霜啊,你跟老二老三……」
我放下手里的绣活:「李婶,二哥志不在此,暂时未有成亲打算,而三弟还是个孩子心性,我们就这样相处也挺好。若他们二人以后有相中的姑娘,我也能做大嫂给他们张罗婚事。」
李婶皱眉:「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他们的意思。」
我没有说话。
李婶从我表情里瞧出来了。
她劝我:「你若是真不愿,跟他们好好谈谈。你是不知道他们家三个好儿郎,为何要执意共妻。
「若是你知道了,我怕你开不了这个口,请两小子另娶。」
「程家父母为何要他们娶共妻?」
李婶把剥好的花生投到篮子里。
「苏砚娘是王家庶女,王老太君向来迷信,听老道说苏砚八字好,说不定官路比王丞相走得更稳。
「便叫苏砚和你继妹订下婚约。
「可不知苏砚娘怎么想的,订下婚约后,苏砚娘便不跟王家走动,还强迫程县尉退官归乡。
「甚至临死前,还用自己在地府安宁逼三兄弟今后只能娶共妻。」
傍晚,程亮砚牵着老黄牛送回李婶家。
将要走到自家大门口时,碰见李巧娘头戴绒花,巧笑嫣然地递给他一碗糖水。
程亮砚渴极了。
刚要接过手,就瞧见我站在门口送李婶。
而我也看到程亮砚伸在半空中的手。
以及对面那花容月貌的李巧娘。
李婶冲程亮砚眨眼快眨出双眼皮了。
「亮砚啊,咱家也有水,快回家喝吧!
「外面的水不干不净,小心喝了得病。」
李巧娘瞥见我,十分倔强地挡在程亮砚面前。
「你家的水没有放糖,二哥,喝我的吧!」
李婶笑道:「可你二哥家里有个仙女,光看那张脸,白开水都比糖水好喝。」
我脸红得滴血,程亮砚也是。
只有李巧娘咬碎一口白牙。
亲爹老实巴交一辈子,给她谋的亲事不合心意。
她就自作主张利用美貌勾引县太爷之子为她杀了未婚夫。
事发后,她收拾好行囊,去找自己的老相好。
却不料,老相好娶了富商之女,给她几两银子打发了。
李老汉强拉着丢尽脸面的李巧娘回村,说要在村里给她找一门亲事。
李巧娘哭了没几天。
在村头碰见下地种田的糙汉子程亮砚。
宽肩公狗腰,汗水顺着薄肌跌落在地。
就连村头的母猫都爱往他身上蹭。
李巧娘很快接受现实。
村里长得最俊的,莫属程家三子。
而李巧娘被老相好伤透心,见到秀才都要啐上两口。
程君之又太小。
只有寡言热心的程亮砚入了她的眼。
程亮砚看了我一眼,似乎怕我误会,特意缩回手,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外头土大,别呛到你。」
李婶夸张地拍着男人肩膀笑道:「哎哟,果真是会疼家里人。
「你李婶和巧娘都是外人,你就一点也不心疼是吧?」
那边,李巧娘愤愤不平地摔门而去。
李婶知道李巧娘在县城里的丑事,又见对方不遮掩心思,心里恶心得透透的。
等程苏砚归家后,特意又跑来说了一遍。
「老二肯定是瞧不上她的。
「只是她能干出那些事,就怕会对华霜下手。」
程苏砚给李婶倒了一杯苦丁茶清清火:「您放心,华霜嫁给我后,只会过好日子。」
「巧娘这孩子,我会跟她爹谈谈。」
李婶见程苏砚如此笃定,知道这小子面上纯善,心里憋了一团坏水。
毕竟李巧娘不是单纯与人争风吃醋的姑娘。
狠起来是会谋财害命的。
李老头借着稀薄的昏光扛着锄头归家,遥遥地瞧见村口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俏公子。
他走过去后发现是程家老大程苏砚。
十几年前,李老头熬到四十还未娶妻,只想着地里的粮食大丰收,就去娶隔壁村的张寡妇。
那年相州府来了一场百年难见的大雨,一连下了小半个月,田里的麦苗都被淹死了。
张寡妇也跟着外来商贩一并离开。
李老头苦了半辈子,连个过日子的盼头都没了,一个念头琢磨不开,跳进波涛滚滚的漳河中讨个来生。
正巧程苏砚父亲路过此地,将他从河中捞出,好言劝慰一番。
临走时又给了李老头三两银子,一袋麦种。
李老头靠着三两银子,娶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女。
两年后生下爱女李巧娘。
旁人都嘲笑他努力半辈子,连个儿子都捞不到。
李老头却感谢老天爷瞧他可怜半辈子,送了一个好娃娃给他。
不用下地干活的时候,就抱着女儿走街串巷的显摆。
十几年转眼过去,女儿长成一个花容月貌的俏丽姑娘,却也养成一个心思深沉的坏心性。
可他疼了十几年的女儿,怎能狠下心去打她骂她?
李老头把锄头挂在大门后的土钉上,抬头看向坐在矮凳上剥蒜的李巧娘。
就算女儿给他惹出大祸事。
李老头都没舍得打女儿一巴掌。
可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心里念着程家恩情,断不能让闺女去祸害好人。
便狠了狠心,对女儿刚开口警告不许去接近程亮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