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秘密,三年前,我和母亲去城郊烧香遭人劫持失了清白 完

发布时间:2025-08-04 23:05  浏览量:1

那是我心底最沉重的往事。

三年前陪母亲去积云庵上香归来时,我们半路被人挟持。

为护母亲周全,我被迫屈从于歹人。

事后母亲唯恐我遭人指点,谎称那夜是因我脚踝受伤才露宿郊外。

1

整整三年,我们闭口不提那场噩梦。

仿佛只要不触碰,记忆就能自动封存。

直到前天官媒突然登门提亲,说相府三公子高存笙看中了我。

丞相高为安是天子近臣,高家堪称本朝第一权贵。

父亲乐得忘乎所以,没和母亲商量就应下亲事,连生辰帖都交换了。

婚期竟定在下月初八。

得知消息时我手脚冰凉。

守着秘密煎熬三年,平静表象瞬间瓦解。

我冲去寻母亲商议,她却捻着佛珠闭目养神:"高家三郎品貌出众,这门亲再好不过。"

我心口猛缩:"您忘了三年前......"

"怕什么?"母亲眼皮都没抬,"当年就当你遭了场意外。娘都替你安排好了,安心备嫁就是。"

2

八月初八的相府张灯结彩。

我端坐在龙凤喜被上,指尖掐得生疼。

反复回想母亲叮嘱:"趁新郎不备抹些鸽血在床褥,务必做得干净。"

脚步声伴着调笑逼近房门。

"存笙护媳妇护得紧,连闹洞房都不许!"

"怕不是等不及洞房花烛了!"

红盖头晃动的缝隙里,看见高存笙踉跄扑到床沿。

满身酒气地嘟囔:"喝!接着喝......"

见他醉得不省人事,我绷紧的肩线终于放松。

小心掀开被角躺下时,月光照着少年郎英挺的侧脸。

3

翌日敬茶时婆母眉开眼笑。

尤其瞥见丫鬟捧着的喜帕,当即褪下腕间赤金镯给我戴上:"好孩子!"

高存笙揉着太阳穴抱怨宿醉头痛。

婆母连忙挥手放我们回房。

途经园子时被金桂绊住脚步,再抬头已不见新郎踪影。

陪嫁丫鬟小青小声抱怨:"姑爷怎能把您扔在半路?"

我忙拽她衣袖:"这儿是相府,说话仔细些。"

4

垂花门边猝不及防撞进紫檀香怀抱。

玄青锦袍的青年扶住我手腕,眉目似曾相识。

竟是名满京城的高家长公子高存则。

七岁作赋十岁骑射的传奇人物。

我慌忙后退见礼:"大哥。"

他微微颔首,温热擦过指尖:"当心脚下。"

5

新房里的高存笙屏退了所有下人。

刚递过醒酒茶,瓷盏突然砸碎在脚边!

"不知廉耻!"耳光狠狠甩来时,我撞上圆凳才没跌倒。

后颈陡然被他掐住往榻边拖,暴怒的吼声震得梁尘簌簌:"我倒要看看你做了什么手脚!"

绣着石榴花的褥单被整个掀起。

几点暗红印记暴露在晨光里。

他眼瞳赤红如困兽。

粗暴地将我按在圆桌上撕扯衣襟时,我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太熟悉这种暴戾了。

三年前那个雨夜,歹徒也是这样压下来的阴影。

我绝望地闭眼等待,双腿绷得发僵。

却听见花椒木破空声。

"xj东西!"木棍抽在脊背上炸开火辣,"昨夜做戏骗我娘,当我看不出?"

挣扎间瞥见他松垮的裤腰。

腿间蜷缩着幼童似的软肉。

他察觉我的目光,棍风更狠:"再看剜了你的眼!"

6

养整日才能勉强下榻。

小青拧着热毛巾替我敷背:"姑爷也太心急了,夫妻间该温存些才好。"

我疼得抽气:"傻丫头,你不懂。"

原来他暴怒并非识破鸽血。

而是自己根本不能人道。

原以为熬过新婚夜便得解脱,谁知嫁的竟是这般残缺之人。

这漫漫长夜,该如何捱过。

7

三朝回门那日。

刚被小青扶下马车,高存笙突然揽住我腰肢。

他刻意放慢步子迁就我,任谁看都是体贴郎君。

父亲迎上来连声唤贤婿。

我忍痛扶腰的动作被他瞪住。

廊角阴影里他掐着我手腕低语:"敢透露半个字,自有法子让你守口如瓶。"

母亲还在夸赞:"姑爷这般品貌,当初的灯油钱没白捐。"

8

回程马车里,他忽然执起我的手。

皂色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眼尾那颗痣在晃动的帘影里忽明忽灭。

"娘子背还疼么?那日是我混账。"

玉簪在他发间流转温润光泽。

"往后绝不再动你分毫。"

他指尖划过我掌心,声音浸了蜜似的:"那日街市惊鸿一瞥,我..."

我好不容易央求我娘找人去你家提亲。

“我是真心喜欢你。”

我抬眼看他。

“三爷别这么说,您喜欢千雪,千雪受宠若惊。只是您身体不好,怎么不找人看看?”

高存笙重重叹了口气。

“我娘叮嘱过,这事不能声张,只能私下治。”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高夫人一直清楚这事。

那她那天还送我金镯子。

高存笙看我一脸担忧,赶紧开口。

“你放心,我娘说了,你既然跟了我,高家绝不会亏待你。”

说完,他把我拉进怀里,一下下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似的。

9

回高家后,我们先去见高夫人。

高夫人秦氏,年纪四十多,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娘,我们回来了。”

我和高存笙一同跪下,秦氏忙让丫鬟扶我们起身。

她拉着我闲聊了会儿,随后找了个借口让高存笙先回房。

屋里只剩我们俩。

秦氏含笑细细打量我,喝了口茶后,提起高存笙小时候的许多事,

说养了三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

老大高存则,从小是神童,满京都谁不夸,

谁知前几年娶了大儿媳妇,不到三个月人就没了,

后来又娶了一个,也没一年就走了,这下好了,满城都说她那儿子克妻,

没人敢再把女儿嫁他。

老二高存非,从小喜欢舞刀弄枪,前些年去西南平乱,

不知从哪儿带回个厉害姑娘,在他跟前又哭又闹非要娶那姑娘。

后来,她实在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她说着话,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

话锋突然一转。

“笙哥儿这孩子从小底子就差,名医不知请了多少,

刚会走就开始喝汤药。你既然嫁了他,以后我这儿子就得多劳你费心了。”

我低下头。

“娘,您这话折煞我了。”

我知道她话里有话。

我怕新婚夜的事情暴露,急着解释。

“娘,其实,其实那天晚上……”

话没说完,秦氏笑着摆摆手。

“那天的事,委屈你了。我知道新媳妇头夜没个凭证,在婆家不好抬头。

“你放心,笙哥儿的病还得接着治,这事你替他遮掩着些,

放心,我这做婆婆的,绝不会亏待你。”

我暗叹这秦氏手段真高。

之前她明知儿子有问题,却不动声色收了那帕子,

直到今天回门才做出这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这番话滴水不漏,我要是不答应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可事实摆着。

我还能怎样。

三年前那晚起,我的命运早就变了。

10

那是三年前花朝节前。

母亲带我去积云庵上香。

谁知回家路上天色骤变,暴雨倾盆,马车陷进泥坑出不来了。

母亲和我在附近找地方避雨,进了座土地庙。

那年大旱,京都附近好几个县都在闹蝗灾。

看着下雨,母亲欢喜地念佛。

“有这场雨,百姓们总算有指望……”

母亲话没说完,一个黑衣人影猛地从神像后窜出。

他面罩黑纱,看不清脸,一把钳住母亲,

死死掐住她的喉咙,厉声威胁我。

“退后,快退后!”

我慌忙退后几步,眼看母亲面无人色,忙说:

“好汉……你要钱财,我这里有,求你放了我娘……”

那人却一言不发。

目光冷冷地落在我身上。

然后对我勾勾手指,冷冰冰命令:“你……过来。”

母亲见我竟然听话走过去,绝望地摇头。

“孩子,别管我,千万别过来!”

我以为,只要我过去,娘就能平安。

没想到,歹人根本言而无信。

他手刀一劈,母亲软倒晕了过去。

他不顾我的哭喊挣扎,将我一把拖到神像背后。

就这样毁了我的清白。

11

在高家的日子,像进了坟墓。

高存笙不知从哪弄来些药汤,不但自己天天喝,还硬要灌我喝下。

我嫌那汤药苦,刚皱了下眉,他就甩脸色,最后竟捏住我下巴往里灌。

我想,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不如一了百了。

谁知还没等我寻死,高存笙倒先死了。

他不知怎地淹死在池塘里,仵作说多半是喝多了,脚底打滑掉下去的。

婆婆不信,抱着他尸身哭得死去活来。

高存笙下葬后,我的去留成了问题。

公公意思是随我,想回娘家就回,若是留在高家,

他会向礼部申请,日后为我立座贞节牌坊。

我当然是想回王家。

秦氏也巴不得我走。

自从高存笙没了,她总疑心是我害死了他儿子。

12

准备回娘家那天,天飘着小雨。

我挎了个小包袱,在高家后门等了许久,王家的人影也没见。

心里开始发慌。

“怎么还不来?小青,你昨日真把信送到王家了?”

“小姐,真送到了!夫人还说必定派车来接,兴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话音刚落,身后忽地响起声音。

“别等了。”

我猛回头,高存则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不上规矩,我直接质问。

“回房吧。”

他今日一身天青色长衫,温润儒雅,像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可说出来的话却冰凉刺骨。

“你还不知道?昨日王大人派人传话了,他女儿生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

我不信。

死死瞪着他。

“你骗人……”

他却逼近一步,气息拂在我脸上,激起一阵寒颤。

“王大人的做派,你这当女儿的还不清楚?劝你老实些,乖乖回房待着。”

我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那权力至上的父亲。

“大哥,求你了,求你帮帮我……让我走……”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通跪下,拽住他的袍角。

“大哥……”

我实在不愿把大好年华埋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松手!叫人看见成何体统!”

他想抽身,却被我死死拽住,一时竟挣脱不开。

看他如此,我干脆双臂环抱住他的小腿,眼泪直往下掉。

“求爷可怜可怜我吧,我是真不愿守一辈子寡啊……”

他被我缠得没法,又怕被人撞见拉扯不清,最后只得勉强应下。

13

高存笙走了,我名义上还是高家三奶奶。

可府里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见我失了依靠,连最低等的杂役都敢踩上一脚。

而高存则却一连几天不见人影。让小青悄悄去前院打听,也只听说他去了豫州。

“他不会是诓我的吧?”

“应该……不会吧?大爷多半是公务在身,待他回来,小姐再问清楚?”

小青在一旁宽慰。

“瞧着也不像阴险狡诈之人,那就再等等吧。”

我把绣花针别在绷子上,揉了揉眉心。

这高存则与存笙一母同胞,模样有几分像,性子却是天差地别。

存笙,因那病根子时疯时癫,与他过活,实属煎熬。

而高存则,样貌才情皆上乘,待人温和,只可惜……克妻。

“小姐绣的什么?”小青好奇地指着我的绣绷。

不知怎的,脸上有些发烫。

“托人办事总得谢礼。我打算绣个扇套,等大爷回来,你替我送去。”

“小姐有心了!您绣工这么好,大少爷收到心意,必定会想法子送咱们回王家的。”

14

我在高家的日子,越过越糟。

起初饭菜还算过得去,后来从一荤两素变成一荤一素,如今只剩一碗清汤寡水。

小青气得不行,偷偷问我:“小姐,要不……咱们拿点嫁妆换钱?”

我按下她的手。

“境况不同往日。先前三爷在,府里还有人看顾几分。

如今只剩你我,那些体己银子,更要省着傍身才行。”

小青默默点头,端着那碗清汤寡水下去了。

我把那份仅有的白饭放在面前,默默往嘴里扒。

忽然觉得身后像有人盯着,以为是倒夜桶的阿珍又来看笑话。

“啪”地扔下筷子,我硬挤出几分凶悍:“看什么看!”

可一回头,却愣住了。

高存则不知何时站在那儿,一身骑服风尘仆仆,连衣裳都没换。

“对不住,皇命急召,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就走了。”

他像在向我解释。

“无妨,只要爷没忘了答应我的事就行。”

我弯下腰去捡掉落的筷子。

“怎么?我不过走了几日,他们就让你吃这个?”

抬眼间,我看到他眸中掠过一丝愠怒,忙解释:

“不打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归是婆母的意思。”

“不像话!我这就去找母亲说!”

“别去,大爷!”

我情急下扯住他的衣袖。

“爷还不明白吗?这些都是小事。”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我心头一紧,赶紧松开。

“只要能最终离开这儿,就算让我吃一年的白饭我也愿意。”

“你就这么想走?离开高家,你一个女子又能去哪儿呢?”

去哪儿?

回王家?

父亲那日狠心拒我门外,那点父女情分只怕早散了。

天地之大,却似无我容身之处。

去哪里,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得离开高家,离开这囚笼一般的地方。

15

那副绣好的扇套,终究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而我每天的饭食,依旧是白饭就咸菜。

连着吃了几个月,脸颊都瘦得凹下去了。

小青实在气不过,悄悄去厨房“拿”了半只酱肘子回来给我打牙祭。

我咬了一口,只觉得油腻反胃,不想吃了,小青便自己吃了不少。

夜里,我们主仆睡得正沉。

忽然,我感到一只冰凉的手从我脚踝滑了上来。

还当是小青闹腾,便翻身嘟囔:“小青,别闹了,快睡……”

可那只手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顺着小腿一路向上,动作透着令人不安的试探。

那掌心粗糙,触感鲜明得让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这绝不是小青!

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我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直到那只手越发大胆……

我终于忍无可忍。

“你做什么!”

我猛地弹坐起来,动静大得惊动了对方。

月光映出一张酷似高存笙的脸。

只是眉眼间更添几分世故。

竟是高存则。

他显然没料到我是醒着的,被抓了现行,反倒扯了扯嘴角。

我慌忙用被子裹紧自己,用力去推身边的小青。

“小青!小青!醒醒!”

他的手停在空中。

“别费劲了,她吃了加料的肘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他垂下眼,慢条斯理地看着自己修长匀称、宛如美玉的手——若不经方才那番感觉,单看这双手,倒真像书生般无害。

“你……你到底想怎样?”

我警惕地盯着他。

打死我也没想到会是他。

这根本不是那个被我唤声“大爷”都会微微窘迫的高存则。

此刻的他,陌生得令人心慌。

“直说吧,跟我做个交易如何?”

高存则伸出手,指尖轻佻地勾起我的下巴。

“什么交易?说!”

“呵呵,自然是……”他笑得意味不明,让人无端发怵。

“休想!”我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断然拒绝。

他却笑意更甚。

“别急着拒绝嘛……”他一边说一边欺身向前,轻易就扯开了我紧裹的被子一角。

我护住胸口,强装镇定:“高存则!上次的事就算你没办成我也没怪你。今夜你若敢胡来,我定要告到婆母跟前!”

听到秦氏,他动作果然一顿,似有顾忌。

看他似有忌惮,我立刻抓住机会。

“我晓得你这几年孤身不易,不如我去向婆母禀明,让她尽快替你张罗一门亲事,如何?”

他沉默不语。

我决定再加把火,苦口婆心地劝:“我知道你心里不畅快,可也不该打我的主意,实在不合适……”

你想啊你是我大伯哥哥,你还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

这事若传出去岂不是毁了你的才子名声吗。」

听完这话,他一下抬起头厉声呵斥我停下。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眼里燃烧起熊熊欲火,我不知我方才到底哪里说错了话,竟惹得他突然变脸。

他一下趴到我身上,呼出些暧昧的哈气,我想逃,却被他箍得很紧。

方寸之间,我似乎能听到他「扑通扑通」加速跳跃的心跳声。

我真没想到,原本名满天下的京城第一文武双全的才子竟然是个色令智昏的糊涂虫。

「大……大……哥,一失足成千古恨你不知道吗?

「外头那么多俊俏漂亮的小娘子,大哥何必非要我这种残花败柳……」

他仍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一瞬间,我身上的亵衣被去除了大半,他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

我知道,我再不有所行动恐怕就来不及了。

于是我憋足了劲儿,闷着嗓子尖叫一声。

「救命啊!有贼!

「有贼!」

与此同时我一下从他肩膀下钻出去,一个箭步朝门口飞奔而去。

16

高宅夜里值守的护院都是京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们听见我的呼喊,即刻冲进大院。

他们明火执仗而来,我明白我终于得救了。

婆婆秦氏是第二日来的。

一见到我,便破口大骂。

「丧门星,你没来我们高家时我们家从没遭过贼,你果真是个没福气的。」

骂了一阵累了,又开始哭。

哭她的儿子是多么不幸,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溺毙呢。

原本还想同她说一说昨夜之事的原委,可见她如此,我索性闭口不言,任她打骂。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一个声音在背后说话。

我回头一看,是高存则。

他身上官服还没脱,想来是刚下朝回家。

「则儿,你可算回来了,你爹呢?」

「爹爹陪陛下下棋去了,这是怎么了,何要母亲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他今日假模假样、惺惺作态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

秦氏大体讲述了昨夜之事,还不等高存则评价,便又厉声道。

「还不赶紧下去,没的弄脏了我的眼!」

我很识趣地退下,抓紧走出门外。

走了才一会儿,高存则便追了出来。

「方才干嘛走那么急?」

他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像三月吞吐的春雨,若没有昨夜之事,倒叫人觉得他是个温润的。

可我并不想理他,脚底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行了片刻,未见他追上来,随即放缓了步子。

真没想到白日里温文尔雅的大伯哥竟然是头狼心狗肺的野兽。

这高家真不是个人待的地方,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溜走才是。

思索间,正走到假山丛边,忽而从假山里钻出个黑影,一下把我拖了进去。

我刚想大声呼救,却被个什么东西堵住,等我反应过来一看,竟是高存则的大手。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像盯着一块鲜香味美的肉。

「你……你再这样我就叫人啦!」

我恼怒地说。

他却不急不缓把手移开,耸耸肩膀两手一摊。

「你叫吧,倘若叫人来了我就说是你勾引我的。」

我被他气到了,跺脚大骂他无耻。

「昨夜之事你该如何补偿我吧?」

他很无赖地问。

「补偿你?大哥你没搞错吧,昨日之事我没到婆婆那里告你奸污未遂你就知足吧。」

他却不急于恼怒,反而将我额前的一缕碎发拂到耳后。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三年前土地庙那事莫非你已经忘了?」

我耳朵嗡嗡作响,他说的每一个字仿佛像拿喇叭喊出来的一样。

我以为,只要我不提,母亲不提,此事万不该还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只是我千算万算,竟没算到,那日的歹徒会是眼前人。

「从我见你第一眼起便觉得你很熟悉,从豫州回来后,

我专程派人去查过了,三年前在土地庙的人果然是你……」

他很大力地把我抱在怀里,像找回了某样失而复得的东西。

17

我生病了。

生了很重的病。

wr日昏睡,总能梦到三年前那个可怕的雨夜。

梦中,我一步步向土地神像走去,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

「孩子,好孩子,快回去,千万别过来。」

而那个覆着面纱的黑影却一直在旁边引诱我。

「来吧,来吧,只要你过来,你母亲保证平安无事。」

我义无反顾像个虔诚信徒向那里走去。

孰料,等待我的却是万丈深渊。

「啊!」我大声尖叫从梦中惊醒。

房内燃着青烟,从铜鼎缝隙里蜿蜒而上。黑漆漆的房间里只燃着一盏灯。

幸好,那只是个梦。

这时,门「咿呀」响了一声。

高存则走了进来。

我看见他,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

「你可算醒了,来,喝了药就好了。」

我不肯看他,害怕地拿被子裹紧自己的身子。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一个生病的人下手。」

他坐到我身边,好心地替我掖了掖被角。

不知怎么,我很怕他,泪滴一滴滴落到被面上晕开。

「叫我说你跟了我有什么不好,难不成我还不如存笙那个废物!」

他把药举到我面前喂我,见我不张嘴生气地说。

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三年前的事始终是我心底一个结。这三年来,我变了许多。

原本爱笑爱闹的我渐渐沉默寡言,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待在黑夜里,

我不敢与人说笑,我甚至不敢抬起头走路。

与那群闺阁小姐一起玩耍时,我不敢大出风头,因为我生怕别人知道我的秘密。

我被人强暴的秘密。

我原以为,只要我糊弄过新婚初夜便好了。

后来,知道存笙那方面不行,我总觉得那样也好,他不会发现我心底的秘密。

就算他强迫我喝苦苦的药,我也认为是我有错在先,不怨他,

只要我忍忍,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再后来,存笙死了,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没承想,我又碰上了高存则。

我原只当他是温暖人心的好大哥,不想他才是那个推我落入万丈深渊的罪魁祸首。

我看不透他。

他的过往,我只从婆婆口中听过只言片语。

我不明白,他一个好好的相府嫡子为何要做那样的事。

18

「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

我把身子弓起来用双手抱住双膝,红着眼睛问他。

「三年前,我因遭奸人陷害,误食了七情散,误打误撞躲进了

城外的土地庙,要不是你突然出现……」

「住口,别说了!」

我捂住耳朵,拼命大喊。

他被我弄蒙了,把药碗放在床边,嘴巴张了张。

「我没有恶意的。」

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杵在床边。

「没有恶意那你还给我下蒙汗药,那夜要是我吃了那酱猪肘子,

你是不是又要打算对我做坏事情?」

「不是的……你误会了,那夜我原本只是想去看看你来着,只不过情难自禁……

「我……」

我看他不过是欲盖弥彰,白了他一眼,连连骂他是个无耻之徒,下流,浑蛋。

他没有流露出丝毫恼怒的模样。

看他的样子,我更恨了。

我疯狂地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个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扇套,抄起箩筐里的剪刀就拿去铰。

他急忙过来夺,却不想手指刺到剪刀上。

扇套有气无力地垂到地上,鲜血一滴滴落在扇套上。

那扇套上我绣的是雪山白梅,原本是赞他高存则品行高洁,乐善好施的。

而如今,这些仿佛变成了笑话。

我想起自己一心一意替他刺绣的模样。

我可真傻。

19

我病了这些天,婆婆没来闹,直到我好起来时,我才知道,婆婆原来去报福寺小住去了。

自从上次之事后,高存则也没了影子。

听小青讲,大爷可真能干,刚从豫州回来又南下巡查去了。

只是他这样忙,咱们几时才能回家呢。

我劝她趁早打消了这念头吧。

咱们不走了。

小青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她的意思是我在哪里,她便要在哪里。

我戳了一下她的眉心,笑她是个傻丫头。

20

四月初十。

婆婆邀了好多京里有头有脸的名门贵妇进府赏花。

大家都说,秦氏明面上说是赏花,其实是在替高存则相看媳妇。

我的身份尴尬,于是便很自觉地待在院子里「休息」。

然而架不住人多嘴杂,总有几句闲言碎语飘进了我住的院子。

那日,我正在院子里绣花。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进来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生得容貌昳丽,身后跟着好几个穿着不凡的世家小姐。

我摸不清来人的身份,只坐在树下静静看她。

「果真是个狐媚子,守寡也守不安分,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的做什么!」

领头的那姑娘大声奚落。

「听说就是她迷得存则大哥?我瞧着也没什么颜色,

就是眼睛大了些,皮肤白了些罢了。」

一旁有个姑娘偷偷议论。

「住口!」领头的姑娘大声呵斥住她。

「蠢货!你跟谁一伙的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一听高存则的名字,我便知道有些不好。

虽说他死了两个妻,婆婆说没人敢嫁他,不过都是自谦之词。

想他年少有为,父亲身居高位,平日又端一副正经人的模样,

许是能唬过许多不谙世事的少女。

「红颜祸水!」

领头的姑娘上来便给了我一巴掌。

「啪啪」两声过后,我觉得脸上火辣辣,接着脸就肿了,再打下去,

鼻子里觉得闷闷的,连嘴唇里似乎都有甜腻腻的腥味。

一时间,我觉得既委屈又无助,平白挨了打心底又生出一股不忿来。

小青见状,忙要跑过来护住我,不料她们人多势众,连拉带拽把她拉到一旁。

「红颜祸水!」

「弄花她的脸蛋,看她日后还拿什么迷惑男人!」

众人指着我的脸议论。

「她好歹也算高家人,咱们下手这样狠,若是被存则哥哥知道了……」

「怕什么,你若不敢现在大可以就回去!」

说话间,领头的姑娘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边说话一边向我逼近。

我知道,她们能如此顺利地找到我这里来,定然是有人暗中授意的。

只是我没想到婆婆会这样狠心。

容不得我多虑,匕首已然横在眼前。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开始拼命挣扎反抗。此番倒把对方弄蒙了。

「你们几个,快来按住这狐媚子!」

对方大声命令一起跟她过来闹事的女子,然而并没有一个敢走上前来的。

或许是我的样子太可怖了,吓坏了这些花容月貌的姑娘。

争抢之间,匕首「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不得了了,杀人啦!」

混沌中,我看见对方手腕上出现一个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耳畔传来乱哄哄的吵闹声,我觉得头晕得很,蒙眬中,我仿佛看到婆婆一脸怒气而来。

21

场面一度很混乱。

秦氏一来,早就有那谄媚的奴才去通风报信。

原来受伤的女子名字叫程安颐,是清远侯的小女儿,此次是跟随她母亲一同来高府赴宴的。

秦氏何等精明,见此情形,加上下人们的勾勒,心中已然明白事情原委。

「来人,快带程姑娘去找大夫医治。」

程安颐却不急着走,举起受伤的手臂,对着秦氏哭天抹泪:

「高夫人,我们不过是迷了路才误闯到这里来的,她竟然冲出来要杀了我们。

「高夫人,您身为高家主母,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矛头直接指向我。

没想到这程安颐生得一团和气,心思却如此歹毒。

「夫人,方才不是这样的……」

小青从我身后爬出来,一下一下往秦氏脚边挪。

还没等挪到秦氏身边,手指便被秦氏一脚踩住。

「还有没有规矩,主子跟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来人,

把她拖下去好好教教她高家的规矩!」

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走上前抄起小青往后面拖。

我「砰砰」磕了几个头,额头都碰出血来。

「娘,此事错都在我,不怨小青,娘要打要罚尽管朝我来就是,求求您放小青一马吧。」

听到我这样说,程安颐满意地扯了扯嘴角。

「高夫人,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您可要好好惩罚惩罚她才是。」

秦氏瞪了我一眼,而后和颜悦色地同程安颐讲话。

「好孩子,今日可苦了你了,这事我保证办得让你满意,

快,来人,快带程姑娘下去看大夫去!」

程安颐听了这话,嘲讽般地向我扯扯嘴角,然后举着手臂心满意足像个战胜

的大公鸡一般高傲地离开了。

秦氏打发妥帖走众人后,冷冷地瞪着我看。

我知道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只怕这次,我肯定在劫难逃了。

22

「念在存笙的面子上,我原本以为只要你安分守己,

这家里多双筷子吃饭也没所谓,谁知你这般不识好歹啊。」

秦氏一步步向我走近。

她看我的眼神异常冰冷,像两把冷冰冰的利剑般能剜人心。

「娘,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存笙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身亡,

要不是你,存则怎么会数次出言顶撞于我,要不是你,程姑娘今日又怎么会受伤?」

秦氏像头发疯的野兽,将最近经历的诸多不如意都按到我头上。

「来人,给我狠狠地掌她的嘴!」

她身边的李妈妈平素待人最为谨慎严厉,可她今日走到我面前,

见我脸上早已挂了花,随即心生不忍。

「啪啪。」

秦氏见她打得有气无力,皱起眉大声呵斥:「谁叫你用手打了?去拿竹板来打!」

李妈妈随即去取竹板来打,「啪啪」几下,本就又红又肿的脸颊登时「突突」跳了起来。

一时间我真是又委屈又气闷。

心想,秦氏这番是要把我往死里治了。

今日要是死了倒是不值,父亲虽待我冷淡,可家里还有母亲,

母亲要是知道我被高家冤枉死了,一定会来讨要说法的。

一连打了十几下,秦氏才喊一声「停下。」

李妈妈收下竹板,我的整张脸热辣辣的,早就麻木了,舌头涨涨的,像拿开水烫过一般。

「今日程姑娘若是安好也就罢了,若她身上不好,还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不敢顶撞她,生怕再惹她恼怒,于是「咚咚」又向她磕下两个头。

秦氏见我乖觉,气也散去大半,可仍不打算饶我。

「来人,把她关进祠堂里,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我一时瘫软在地上,不多时,又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住。

秦氏刚走出几步,又止住了脚步。

喝道:「今日之事,万不可透出去半个字,尤其是眼下大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若有谁敢泄露出去,仔细你们的皮!」

23

我被关进祠堂。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醒过来。

婆子们早已把门落了锁,屋里一团漆黑,只依稀从窗台缝里透进来一缕月光来。

存笙的牌位就在眼前。

倘若他还在的话,我过得虽然不算如意,倒还不至于沦落到此番境地。

可是,死者已逝,断然是不可指望的。

我脸上又痛又木,像拿刀剜一般,疼得直打冷战,我挣扎着靠在墙边,

从小衣里摸出手绢,可也不敢用力去擦脸上的伤。

这张脸,索性是毁了吧。

毁了倒好,没了这张脸或许还会少些祸端。

这夜疼得我没睡好,哆哆嗦嗦靠在墙角,冷汗淋漓,湿透了衣裳,只等到天色渐渐放亮。

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小青一个了。

我嫁进高家一年多,体贴的奴婢并没有几个,只有小青,

她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昨日之事,也不知道秦氏会如何处置她。

若她能去王家搬救兵,此事也许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思虑时,门口听到有人走动,我连忙斜着身子看了一眼,只看是个婆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我知道那是秦氏身边的人,忙装作老实乖觉地跪在地上。

那婆子看我乖觉,忙慌慌张张跑开了。

24

我听她走远了,才又来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不远处有几个小丫头正在树荫下说笑。

忙开口呼救。

那几个丫头听见动静,往我这边看了几眼,面露慌张,连忙吓得跑开了。

我顿觉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索性缩到墙角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醒来之时,天色已然又暗下来。

我瞅着房梁发愣,心想,这里总归是祠堂,想来秦氏那样看重礼法之人,

总不能把我一直关在这里面吧。

正思虑间,门口有人走动。

我连忙跑过去看。

只见来人是李妈妈。

原来是秦氏打发她送饭来的。

我一看有人来了,像溺毙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对着李妈妈跪下,低声哀求道。

「万望妈妈救我。」

李妈妈却如避瘟神般,吓得连连退出几步:

「老婆子我只不过是个下人,主子们的事情我们可不敢过问。

三奶奶,您还是老实待在里头吧,等夫人气消了,还是会放您出来的。」

「我不是想出去,我是想打听您一件事。」

我忙从手指上摘下一枚银戒指,那戒指是老银的,瞧着轻巧,分量却重。

李妈妈盯着我手中的戒指,眼里透着贪婪的光。

「什么事,三奶奶尽管问,只要老奴知道的,一定告诉您。」

「昨日我身边那个小青怎么样了,她是自小服侍我的,

昨日我看她伤得挺重的,你帮我打听打听,看看她怎么样了。」

李妈妈想了一阵,似乎没有答案,脸上带着苦恼。

「这个老奴倒没留意,不过三奶奶请放心,我这回去就帮您打听打听看看。」

李妈妈仍盯着我手里的银戒指。

「那大爷呢?大爷还没回来吗?」

不知为什么,我会问起高存则。

或许在潜意识里,我盼望他能回来。

倘若他能回来,看到我如此境地,大概会施以援手吧。

李妈妈一听我问起高存则,马上作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大爷么,大爷我知道,他还没回家。」

「那你能不能……」

「三奶奶可就别为难老婆子我了,您忘了,

昨日夫人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把这事透给大爷的。」

25

李妈妈拿着银戒指,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我盯着地上那碗冷饭发愣。

高存则该是我眼下的指望吗?

他害我如斯,若不是他,我如何会落到此番境遇。

我甩甩脑袋,使劲让自己忘却他。

胡乱扒拉完那碗饭,又沉沉睡过去。

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醒。睡过一觉,才觉得身上有些轻快,

我惦记着小青,又料想那李妈妈是个贪财的,或许能用银钱来收买。

于是重新振作,把身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摸出来看。

因为寡妇身份,我身上并没戴太多首饰,除去昨日给了李妈妈的银戒指,

头上还有一根银簪子,耳朵上一对银坠子,又把脖子上系的长命锁解下来。

说起来,这长命锁还是我出嫁前母亲亲手替我系上的。

「富贵平安。」

银锁上嵌着吉利话,是世上众人皆求之仰望的东西。

而母亲把我嫁到高家,本来也是要我来享福来的,可她不知道,我进了高家门,

就像绵羊崽子入了豺狼窝,哪里还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公爹从来不理会后宅之事,秦氏又是那样品行的人。

只是家里还有母亲。

父亲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前番为了巴结高相爷硬把我留在高家,

听说他因为这事都连升了两级了。可母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家里姨娘庶母一大堆,我若死了,就只剩她一个人在后宅苦苦熬着了。

「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26

第二日,李妈妈来送饭时,带来了小青的消息。

那真是个坏消息。

「三奶奶,我说了您可不许急啊。」

李妈妈一面掏出钥匙来开门一面说话。

「小青姑娘昨日被打了个半死丢在后院一直没人敢管,

后来府里又来了个人牙子,听说是领出去卖了。」

「什么?卖到哪里去了?」

我发疯似的钳住李妈妈的手臂,期望她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被打成那样,还能卖哪里去,自然是卖到窑子里去了。」

一听到「窑子」俩字,我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小青生性纯良老实,秦氏把她卖到窑子里,这不是生生要了她的命吗。

我脚下有些不稳,硬撑着墙才没有跌倒。

「三奶奶,您别急,小青姑娘受了伤,进了窑子一时半会儿也待不了客人……」

李妈妈规劝我一两句。

「三奶奶,看您这样子,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小青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兴许出了府还能另有一番造化呢。」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然而事到如今,我也无可奈何。

又解下脖子上的长命锁:「李妈妈,眼下我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烦请你把这个送到王府,我娘见了这个……」

「三奶奶,我来给你通风报信已经是冒了天大风险了,若叫我去王府送信,

老婆子我可万万不敢的了……」

我寻思她是借口索要银钱,索性把银簪子跟耳坠子塞到她手里。

「好妈妈,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李妈妈怎么也不肯接,吓得急急忙忙锁上门跑远了。

27

我无力地垂在地上,泪涕横流。

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被扑灭。

我不甘心。

小青是因为我才惹恼了秦氏,若不是我,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我心里知道,秦氏雷霆手腕,李妈妈收下银钱肯替我传递消息已属大大的不易,

如今再不敢替我去王家送信,也是情理之中。

我捡起地上的冷馒头咬了一口,心里既委屈又无助。

正在这时,祠堂大门一下被打开了。

我忙丢下馒头跑过去。

没想到来人是秦氏。

我吓得连连倒退,一直退到存笙牌位的供桌前。

再无可退之路,我瘫坐在地上,「咚咚」向秦氏磕了两个头。

「娘,千错万错都在我,不干小青的错,求您把她赎回来吧。」

秦氏一怔,很快便明白过来。

「好啊,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来了,看来我是万万不能留你了,来人,把药端过来!」

此时婆子们闻言,纷纷让开路,两个粗壮的丫头走上来把我硬按在地上,

一个婆子端着一碗黑色的汤汁慢慢逼向我。

「给我往她嘴里灌!」

众人只待秦氏彼时发号施令,行动起来。

我挣扎不过,嘴巴任由那些婆子撬开,苦涩的汁水顺着喉咙往肚子里沉。

起初我怎么也不肯咽,婆子们便捏住我的鼻,我欲哭无泪,连咳带喘地灌了一碗。

自觉天爷若有双眼睛,怎么此时我受屈受辱还不来救我。

随后便失去知觉,沉沉睡了过去。

那时我还年少,也曾有暗恋的好儿郎,也爱同家里的姊妹们结诗社开玩笑,

也爱骑马驰骋纵情于马场。

那时,我以为只要我想,我的人生自然顺遂坦荡。

我睡了很久很久,像婴儿蜷缩于母亲的怀抱,像花草在安静的午后恣意盛放。

28

我睡得深沉而安详。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我还未睁开眼睛,身上早已感觉一丝疼痛。

原来是个麻脸的婆子拿细柳条在抽我。

「还不快醒醒,到了咱们这里你还摆奶奶太太的谱给谁看呢!」

没等我开口问询,接着又是一鞭子。

「快起来!快点,快点!」

我被推搡下马车,胸口一阵恶心,扶着车门迟了一刻,身上又挨了那婆子一鞭。

里衣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那是送给李妈妈没送出去的东西。

我摸出一只银坠子给她看。

「好妈妈,莫要为难我……」

那麻脸婆子两眼顿时直放光,像馋猫见了香喷喷的肉一般,

脸色随即好看起来,还带着笑。

「呦,这府里出来的贵人出手就是阔绰。」

说着作势就要来夺,我慌忙往怀里一藏。

「好妈妈,请问咱们这是在哪里?」

麻脸婆子冷笑一声:「这里是京郊的吕家庄,是高相爷的庄子,

怎么了,来到这里还不情愿?」

我听了忙摇摇头:「不是的,我是想……」

我话还没说完,那麻脸婆子便作势要扒拉我的衣裳来夺那只耳坠子。

本来我挨了打,接连几日又没怎么吃饭,身子本来就虚得很,此时被她一推,

竟直挺挺栽倒在地,可我仍死死护着怀里的东西,因为我知道,

如今剩下的这点东西,恐怕是日后唯一的指望了。

她死命要跟我抢,却不料我根本不撒手,她气不过,抬手便狠狠朝我胳膊上拧了两把。

「都说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这话还真不假,如今夫人把你打发到咱们这里了,

莫非你还指望能回去啊,怀里还藏着什么好东西,快快给我拿出来吧!」

麻子脸婆子的嗓门很大,片刻时间便引来了许多村里看热闹的闲人。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拿指头对我指指点点。

麻脸婆子把我的脸按在泥地上,脸上的伤像拿火钳子烫一般,衣裳也被她扯烂,

我却仍想护住我最后一丝尊严与体面,宁死也不想从她。

涕泪交加下,麻脸婆子骑在我身上骂骂咧咧。

「快来瞧快来看啊,这就是高府上的三奶奶,瞧她身上这副细皮嫩肉,

怕就是这般勾引爷们的吧,哈哈哈……」

正在这时,身上的重量忽然轻了许多。

涕泪交加中,一抹暗红色的影子把我抱起来。

是高存则。

我没想到,是他来救我了。

29

他轻轻一脚便把那麻脸婆子踢出两三丈之外,又解下他身上的暗红色披风披到我身上。

我努力在他怀里挤出来一个微笑。

却不料扯到了脸上的伤,眼睛里滚出泪来。

「是我来迟了。」

这是高存则对我讲的第一句话。

他驱散开那些看热闹的村民,又拿剑「唰唰唰」几下对着那麻脸婆子的手和脚比画。

只听得她在地上哭天抢拼命求饶,片刻又没了响声。

「大爷,别杀她。」

我躺在地上无力地说。

此刻他早已收了剑鞘。

「杀她我还嫌脏了我的剑,你放心,我不过是挑断了她的手筋和脚筋,

看她日后还敢再用那双爪子作恶。」

看到他,我忽然想起小青。

「大爷,还有小青,小青被婆婆卖到窑子里了。」

提到窑子,我又急又慌,眼泪忍不住簌簌然往下淌。

「我已经派人寻去了,你莫急。」

被他抱在怀里,真是又温暖又可靠。

「大爷,你来这里,不怕婆婆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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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的脸靠到他肩膀上。

「怕,还会来救你吗。」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你受苦了。

「我娘那里你莫管。」

我挣扎了一下,却被他强按进怀里。

他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像哄一个小娃娃一般,

「日后你只管安心跟着我,旁的事用不着你管。」

30

高存则带着我,策马奔驰一路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在他怀里,我昏昏沉沉醒过来又睡过去。

此番他带我回京,名不正言不顺,恐怕只会惊起波涛骇浪。

想他一个名满天下的才子,若是叫世人知道他三更半夜带着寡居的兄弟媳妇回家,

世人大概率会笑他痴笑他傻,又或是继续把红颜祸水的帽子扣到我头上。

「大爷……」

我轻轻唤他。

他「吁吁」一声即刻立住了马,关切地问。

「怎么了,可是口渴了吗?」

一面说话又作势要解下马儿身上的水囊。

「不……大爷,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局促不安地问。

「去哪儿?自然是带你回家。」

彼时他一开口,我更害怕了。

「回家……我这个样子,怎么还能回去。」

他怔了怔。

「你放心,有我在,我娘不会再为难你了。」

我听他提起秦氏,心里不自觉地打哆嗦。

我实在不想回他们高家去了。

那里处处都是很不好的回忆。

「大爷,求你放过我吧,咱们两个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够了!」

我的话未说完,便被他呵斥打住。

可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还是要说。

我知道,此时若不与他讲明,将来只怕会后患无穷。

我艾艾叹了口气。

「大爷身份矜贵,名满天下,万不该为了我断送了名声。」

他却郑重地扳过我的脸,慢慢拂拭去我眼角处的眼泪。

「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跟我回去,我告诉你,完全没这个必要。」

「我如今容貌尽毁,大爷果真要为了我而惹相爷和婆婆不高兴?」

他却离我越来越近,直把脸凑到我面前。

他的眸漆黑而明亮,倒映出月光的皎洁,山峦的雄伟,还有一个容貌尽毁的我的那张脸。

我害怕看见如此不堪的自己,不觉往后缩了缩脖子,他却伸出手把我的脸捧在手心里。

「我是真心喜欢你,无关其他。」

他的脸慢慢向我的脸靠拢过来。

直到,嘴唇上有凉凉软软的触觉。

这次,他很温柔。

没有土地庙那日攻城掠地般暴烈,也没有上次在高府时的油腔滑调。

起初我还挣扎了一两下,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感觉很安心,

像猫儿一般蜷缩在他怀里,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会再害怕。

原来一直都是他,或许日后我走过千山万水也不会忘记他,

不会忘记那个有着高悬明月,他带我策马奔腾的夜晚。

31

高存则直接把我带回了高宅。

好似惊石入水,秦氏刚得到消息便来了。

她冷冷地瞪着我,可碍于高存则的面子还没发作。

可我知道,她一定是气极了。

「则儿,你回家怎么也不差人说一声,好让娘提前为你准备准备。」

高存则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儿子回家时半夜三更就不劳烦母亲为我费心了。」

把娘都改作母亲了,秦氏听了,脸色白了一阵,随即又走到我床边,

笑盈盈端起汤药碗拿起勺子往我口中送。

「千雪这孩子忒实诚了些,我不过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你倒当了真。」

小青眼下还未寻到,前番她又虐待于我,看她与高存则之间因我存了隔阂,

我倒觉得有些解气。

「娘,不劳您费心了,这药我自己会喝。」

我忙抢过碗来自己大口大口喝起来。

秦氏见我不识好歹,尴尬地拿帕子擦了擦鼻子,又说。

「那日你刺伤了清远侯家的女儿,我不过是吓唬吓唬你,

没想到李婆子下手这么狠,我已经差人替你配了涂脸的药,待会儿我叫下人给你送过来。」

在她儿子面前,她倒能掩会装。

把责任错处都掀到我身上。

「不劳母亲费心了,抹脸的药我已经送来了,母亲若没事,就回去歇着吧。」

秦氏面上有些挂不住,只把高存则拉到一旁。

「则儿啊,她一个寡妇,你说你干嘛要跟她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呢?

昨日之事我都知道了,我念着她是笙哥儿的媳妇,叫她去庄子上了此余生,

也不算薄待了他,你说说你,从南边儿回京也不来家

干嘛一个人跑到庄子上把她带回来!」

高存则不说话。

我知道,他肯定是怕了秦氏。

我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他。

只是他背对着我,他脸上到底是什么神情,我一点儿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