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母亲被家中做主下嫁给了一名穷秀才 没想到后来我娘成了状元夫人

发布时间:2025-08-04 01: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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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前往寺庙进香途中遭遇歹人胁迫,身心受创。

家中长辈得知此事后,唯恐家门蒙羞,便仓促将她许配给一位家境清寒的秀才。

谁也未曾预料,新婚之夜,母亲突然剧烈呕吐,被人发觉腹中已有身孕。

她以为自己会遭夫家唾弃,甚至被逐出家门,整夜惶恐难安,泪湿枕巾。

然而那秀才并未动怒,只是默默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声安抚:「别怕,有我在。错的是施暴之人,你何罪之有?你是这世间最无辜的受害者。」

他不问过往,不责其身,以真心护她周全,以仁厚待她如初。

多年后,母亲辅佐夫君勤学不辍,那秀才不负苦心,终在科考中一举夺魁,荣登状元之位。

而我,也因此拥有了一个以德行立身、以仁心治家的状元父亲。

1

我娘下嫁苏执玉那日,金陵城罕见地飘起了大雪。

只因她身上背负着一桩人尽皆知的丑闻,董家二小姐的婚事办得异常冷清,连正门都未为她开启。

一顶青布小轿,十两聘金,一身红衣,我娘就这样从董家深宅被抬进了苏家简陋的小院。

「苏秀才真是糊涂,为了区区十两银子,竟愿娶个名节有损的女子进门。」

「可不是?她说是在进香途中遭人欺辱,却说不清是谁所为,我看八成是自己行为不端。」

据老一辈人讲,我娘事发之后,整个金陵城的人都挤到董家门口看热闹。

原因无他,外公乃金陵首富,平日高高在上,如今出了这等事,自然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原本许配京城小王爷的婚约当场作废,更有好事者请媒婆带上几文铜钱,上门替什么王麻子、张癞子提亲,极尽羞辱。

昔日千金小姐转眼成了无人问津的弃女,家门蒙羞,外公气得直跺脚。

家中乱作一团,有人怪我娘不够谨慎,有人提议将她送往西南外祖家避世,还有人盘算着能否寻个品行尚可的人家做妾室安置。

却无人顾及她内心的恐惧与煎熬。

我娘说,那时她觉得生无可恋,甚至多次想一死了之。

白色的绸带在房梁上缠了又缠,可她终究没有勇气将头伸进去。

错不在她,若因流言蜚语而丧命,实在太过不值。

想到此处,我娘又开始大口吃饭,大口喝水,仿佛那些闲言碎语不过是屋外飞过的鸟鸣。

可全家人唯独她如此想。

外公四处打听,最终在清水镇寻到一位年过半百、尚未娶妻的富商。那人掌控当地矿产,若我娘嫁过去,或可为家族增添一层人脉。

我娘自然不愿,那姓李的不仅年迈,脸上还有溃烂疤痕,传闻双腿长短不一,头发稀疏,牙齿也所剩无几。

她坚决不从,却拗不过外公,最终被关在房中日夜赶制嫁衣。

金线一圈圈缠绕,她的手指也被针尖划破多次,鲜血渗入嫁衣上的金绣牡丹,干涸后化作暗褐色的印记。

我娘说,那时她觉得人生再无希望,又一次将染血的绸布系上房梁。

幸好,她还有一位明理的母亲。

按规矩,临嫁前双方父母需相见。

李富商家中无亲,便由他亲自登门。

他相貌实在骇人,几位妹妹见了吓得闭眼不敢看,连年幼的丫鬟都以为见了妖魔,当场昏厥。

外婆原想着这门亲事虽委屈,但至少衣食无忧,又无婆母管束,勉强也算出路。

可当日一见那人模样,她当即拍案而起,手持碎瓷片抵住自己脖颈,逼迫外公当场退婚。

傍晚时分,我娘捧着尚未完工的嫁衣,正思索着生死去留,忽见外婆带着伤痕,神情凝重地走进来。

她以为又要挨训,便默默低头,准备左耳进右耳出。

谁知外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嫁衣,将几块桂花糕塞进她手里:

「吃吧,从前你最伶俐善言,怎么遇事反倒躲起来听天由命了?」

「我……被打怕了。」

我娘缩着肩膀,狼吞虎咽地吃着,她说那几天被关着,几乎忘了食物的滋味。

外婆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落下泪来:

「阿婉不怕,咱们不嫁了,咱们不嫁了。」

依偎在外婆怀中,我娘望着她脖颈上的伤痕,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咀嚼着嘴里的点心,眼角滑落了这一个月来的第一滴泪水。

2

李富商的婚事虽然作罢,但其他心怀不轨之人却闻风而动,纷纷上门试探。

外婆看着那些品行不端、来历不明的提亲者,厌恶得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一个结。

可她终究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妇人,以性命相逼能撑一两次,时间一长,终究难以为继。

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干脆利落地解决此事,为我娘另择一门妥当姻缘。

可真要寻人,她又犯了难。

体面人家不愿接纳我娘,远地的又不了解情况怕生变故,若寻个寻常百姓,又担心我娘处境尴尬,日后受婆家欺凌。

「死丫头就知道吃,你娘我脑袋都快想破了。」

外婆急得团团转,我娘却神色平静。

她咬了一口手中的肉包子,耸耸肩道:

「我没啥特别要求,模样周正些,为人踏实本分就行。」

「说得轻巧,你不怕嫁过去受气,我还替你揪心呢。」

就这样,老人家四处打听,终于在金陵城适龄男子中寻得一位勉强合意之人。

那人便是苏执玉。

苏秀才生得清俊,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唯右颊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烫伤疤痕。

虽不损其风仪,但坊间传言那是命带孤煞、克亲克眷之相。

因此,这位本该早成家室的才子,竟一直拖到二十三岁仍未婚配。

外公起初坚决反对,甚至提议将我娘远嫁边陲。那边民风粗犷,不重虚名,或可安身。

外婆一听,眼珠一转,便劝道:「苏执玉才华横溢,若得良机,前程不可限量。如今他困顿潦倒,咱们若雪中送炭,将来必有厚报。」

此言一出,连那向来只认金银的外公也陷入沉思。

最终,我娘与苏执玉的婚事就此定下。

成亲当日,送亲的唯有外婆一人。

为避风言风语,外公只准我娘从侧门出府。

临行前,外婆紧握我娘的手,泪水止不住滑落,我娘也红了眼眶。

一个心疼女儿委屈下嫁,一个感念母亲孤身抗争,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所幸门外迎亲的苏执玉并无半分不耐,他牵马静立一旁,神色温和,毫无倨傲。

吉时将近,外婆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离愁与委屈一齐涌上心头,我娘掀开轿帘,回望母亲的身影。

恰在此时,命运仿佛开了个玩笑——那红盖头竟被风卷起,脱手飞出。

正当我娘惊慌失措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将那抹红色递还到她眼前。

「风大了,娘子莫让盖头再飞了。」

那是我娘第一次见到苏执玉。

她说那天风确实不小,吹乱了他的发丝,他却就这样迎着光立在轿前,为她挡住了迎面的寒风与刺目的日光。

从那日起,便是相携一生的岁月。

3

所谓新婚,自然也避不开洞房花烛的时刻。

因过往的经历,我娘对此格外忐忑,独自坐在新房中,坐立难安,手足无措。

苏执玉处理完外头宾客的事宜,端着几样点心推门而入,正巧看见我娘神色慌乱地坐着。

「先垫垫肚子吧,别饿坏了。」

饥饿压过了紧张,我娘点点头,走到桌前坐下,可刚拿起一块糕点,下一刻便忍不住呕吐出来。

她不懂这些,只当是太过焦虑才致身体不适,连连道歉,说要请大夫诊治。

苏执玉按住她的手腕,搭上脉息。

片刻后,他原本微蹙的眉头愈发深沉。

「婉蓉,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的声音温和,却仍无法减轻这句话带来的冲击。

她已怀有身孕。

腹中是我。

一个曾施暴之人的骨血。

得知真相的我娘一时难以承受,既为自己悲苦,也为苏执玉感到深深愧疚。

她说那时她已做好了被休弃、被送回娘家,甚至被远逐边地的准备。

但苏执玉没有那样做。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我娘的手背:

「娘子有了身子,不宜吃油腻,我去重新给你做些清淡的。」

那一夜,我娘一边流泪一边进食,吃了又哭,苏执玉便一直守在身旁,为她擦拭嘴角,轻声说话宽慰。

「你……你不打算把我送走吗?」她声音颤抖。

「娘子没喝酒,怎说起胡话来了?」

苏执玉一边收拾桌上的残盘,一边含笑望她。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反倒让我娘一时语塞,心乱如麻。

「可是……我已非清白之身,还怀着别人的孩子,你……就算此刻反悔,我也不会怨你。」

愧疚与不安如藤蔓缠绕心头,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嫁衣上的金线,静静等待他的抉择。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别怕,错的从来不是你,你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我娘说,人真是奇怪,明明被人用刀抵住喉咙都没流过一滴泪,可听到几句温柔话语,眼眶却止不住地发酸。

最终,苏执玉留我娘在身边,我娘也决定留下我。

然而,他们婚后的日子并不轻松。

苏家曾遭大火,几乎焚尽所有家当,这些年苏执玉靠抄书卖画,才攒下这间小院。

家道中落,又被传为“命带灾厄”,如今又娶了一位“名声有损”的女子,邻里闲人便纷纷议论,指指点点。

我娘怕苏执玉听了烦忧,索性不再出门,免得成为他人谈资。

苏执玉也体贴,每日归家便关门闭户,带回些小食与趣物,将外头的风言风语尽数挡在门外,只留两人在这方寸天地相依为命。

闲时,我娘便拆解嫁衣上的金线。

外婆当初为防不测,特地命人用真金丝线绣制花纹,如今正好拆下换些银钱贴补家用。

苏执玉几次想劝阻,都被我娘笑着挡了回去。

她心思单纯,未察觉书生心底的柔情,直到某个深夜她醒来,看见苏执玉借着月光,在院中默默描摹那件旧嫁衣的图案,才终于明白他的心意。

多年后,我看着那幅泛黄的画稿,上头细致绘着凤凰与牡丹的纹样,转身问苏执玉:

「所以,你当年夜里不睡,就是为了把娘的嫁衣画下来?爹,你从那时起,就喜欢我娘了吧?」

苏执玉不语,依旧低头为我娘剥着葡萄,耳尖却早已通红,仿佛能沁出血来。

我娘轻点我的额头,佯怒道:

「死丫头,整日瞎猜什么!」

笑着将我推出了房门。

4

苏执玉不是我爹,我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原因无他,只因我和他实在不像。

他和我娘都是典型的金陵人,皮肤白净,五官柔和。

可我偏偏生了一副结实高大的身板,从小就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力气也格外大。

听说我娘生下我后看到这个黑乎乎的小婴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苏执玉倒是不介意,抱着我又是笑又是逗,还从小哄着我多吃点,结果我才三岁,就已经胖成了个圆滚滚的小团子。

我不像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我明白,苏执玉也明白,只有我娘始终放不下。

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不准我叫苏执玉「爹」。

她总对我说,我们母女欠他太多,所以不能逾越,更不能心存幻想。

我小时候不懂,后来才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觉得,我们耽误了他的人生。

其实若不是那场意外怀上了我,苏执玉恐怕早该去京城赶考了。

但我娘产后身子一直不好,我又年幼需要照料,外公那边又指望不上。

于是,他的功名之路便一拖再拖,我娘的内疚也随之与日俱增。

「要不……你把我休了吧。」

饭桌上,我娘小心翼翼地开口。

话音刚落,我的心就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乱成一团。

苏执玉一向性情温和,就算我把他在灯下抄了一整夜的文章不小心扔进了池塘里,他也只是笑着拍拍我的衣角,问我有没有被水溅到。

但唯独听不得我娘提「分开」两个字。

之前她随口说过一次,气得苏执玉罚我背了一整天的千字文,我嗓子都念哑了。

如今我娘又提起这事,我心里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苏执玉就是这样,舍不得对我娘发火,最后就只能让我来承受后果。

我低着头,拼命往嘴里扒饭,只希望他们别注意到我。

「别说这种话。」

苏执玉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我娘碗里,想以此打断她的话。

「我想过了,当年这门亲事本就是我父母强加于你,让你照顾我们母女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愧疚了,如今如意也长大了,你完全可以……」

「在你眼里,我一直把你们当成负担?」

苏执玉直白的反问让屋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两人之间涌动的情绪,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沉默良久,苏执玉终究还是先软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因为他回来了?」

「苏执玉,好好的你提这个干什么?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

「我只想知道,婉蓉,这些年在一起,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我娘面前,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眼中泛着泪光,目光中竟带着几分哀求。

「我……我……」

我娘的手紧紧绞着衣袖,几次想抬头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像是争吵,却又没有一丝怒意。我虽读不懂,但总觉得坐在这儿如坐针毡。

「如意,你拿着银子去街上找你六婶吃碗馄饨。」

苏执玉终于意识到我还在这儿,将腰间的钱袋递到我手里,打发我出去。

我如蒙大赦,连忙一溜烟跑出了门。

5

怀里揣着银钱,我走在路上都多了几分底气。

在街上晃悠了一会儿,我溜达到了六婶的馄饨摊子前。

自从我出生以来,我娘总叮嘱我少出门,我知道她是怕我听见那些闲言碎语,毕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谁晓得他们会说出什么来。

唯有笑眯眯的六婶,总担心我在家闷得慌,不出摊的时候就来带我出去玩。

她住在我家巷子后头,摆了十几年的小吃摊,人缘好,和她在一起我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如意来了?怎么一个人?你爹娘呢?」

「他们让我来吃馄饨,婶婶,今天我要大碗的,再加一张鸡蛋饼。」

六婶打量了我两眼,随即露出一副明白过来的表情,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嘞,那小如意陪婶婶多招呼一会儿客人,收摊后带你去小鼓楼看皮影戏,怎么样?」

「好!」

我点头答应,挑了个靠近六婶的位置坐下。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馄饨就被端上桌。

葱花和虾米被滚汤冲出香味,白嫩的馄饨卧在青瓷碗里,旁边的鸡蛋饼金黄酥脆,甜香扑鼻,惹得我口水直流。

吃饱喝足后,我跟着六婶一起招呼客人,时间过得飞快,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午时许久。

正当我和六婶一边说笑一边往小鼓楼走时,街上的人忽然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我被人群推着退到路边,和大家一起望向缓缓驶来的豪华马车,听周围人议论,

那似乎是哪位京城来的权贵人物。

烈日当空,晒得人头晕脑涨,六婶肩上的担子一时没稳住,整个人往前一倾,刚好挡住了那位将军的去路。

那人皱了皱眉,看着满地狼藉的瓷器碎片,眼神冷淡。

「真碍事。」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将六婶带走。

看着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的六婶,我刚吃下去的东西仿佛在胃里翻腾起来。

来不及多想,我的脚已经先于脑子迈了出去。

「这正是百姓赶集的时候,你们大张旗鼓地占了街道,还欺负做小买卖的,算哪门子的达官显贵?」

被我顶撞的将军没有发火,反而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我,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物件。

六婶吓得一个劲儿磕头求饶,嘴里说着童言无忌、孩子不懂事。

可那将军还没开口,马车里便传出一道稚嫩的声音。

「陆将军。」

下来的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年纪比我大些,举止投足间透着一股贵气。

他轻轻摆手,从侍卫手中拿了几两银子递给六婶,又上下看了我一眼。

「你这丫头倒是挺有胆量。」

他与身后人的目光让我有些不适,我赶紧拉着六婶道谢,转身离开。

这群有钱人,就跟我家外公一样,都有毛病。

6

六婶把我送回家时,我娘和苏执玉早已没了先前的剑拔弩张。

苏执玉打开门,一把将我拉进院子,哄着我去屋里玩泥人,然后转身进了厨房熬鸡汤。

我没看见我娘,便追着他问她去哪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递给我一小罐糖。

「如意乖,娘亲累了,在休息,我们不吵她好不好?」

我捧着糖罐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把自己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之后的日子里,我娘和苏执玉的感情明显好了许多,时常眉来眼去,亲密得像是话本里写的新婚夫妻。

街上那场风波也被皮影戏和泥人给冲淡了,渐渐从我脑海里消失。

直到有一天,那个长得俊俏的小公子和那位神情冷峻的大将军出现在我家门口。

「小丫头,又见面啦。」

那小公子朝我作了个揖,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我翻了个白眼,正想回嘴,我娘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怎么了如意?有客人……你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我娘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那位大将军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我这人向来敏感,一眼就察觉到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她是你女儿?难怪……」

「陆轻舟,你少在这说风凉话,赶紧走,别在我家逗留。」

听到这话,陆轻舟似乎情绪有些失控,上前几步抓住我娘的手,

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家的小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原来如此,宁愿背负非议也要退婚,如今就过这种日子?」

我娘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意。

「陆将军,这么多年过去,您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苏执玉拎着一只鸡笑呵呵地走进了院子。

一见眼前情形,聪慧如他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苏执玉快步上前,将我娘护在身后,目光微寒地看着陆轻舟。

见对方仍不肯放手,他便轻轻按住了他手腕上的麻筋。

「这位想必就是陆将军吧。」

他语气温和,眼神却透着几分压迫感。

陆轻舟手上传来一阵酥麻,嘴上却不肯服软,整理了一下衣袖,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很明显,苏执玉比他更俊朗,所以他眉头微微一抽。

但他依旧嘴硬,仰起头忍住眼中泛红,恶狠狠地看向我娘。

「董婉蓉,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说完,他大步离开,连带来的小公子都忘了带上。

那孩子倒是识趣,把手里提着的点心塞进我怀里,礼貌地行了个礼。

「敢问姑娘芳名?」

「苏如意。」

我掂了掂手里的糕点,桂花香直往鼻子里钻,馋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那如意妹妹,宋锦先行告辞。」

说罢,他轻轻点了点我的脑袋,随后转身离开了我家。

7

陆轻舟和宋锦走后,我们家乱了好一阵子。

只是这次换了角色,往常都是我娘闹脾气,苏执玉哄着,可这回,换成了他怎么都不肯消气。

「阿玉,你要吃这个吗?」

「不吃,我的口味比不上京都来的贵人,自然也尝不出好来。」

我娘讨好失败,看着独自去院子里拔草的苏执玉,愁得眉头都快垂到地上了。

「阿玉,你热不热?我给你撑个伞吧,你看你都出汗了。」

「我哪比得上那日行千里的将军,拔个草就汗流浃背,实在不中用。」

我娘的脸色更难看了。

苏执玉却似乎没察觉自己的话有多伤人,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赌气。

「苏执玉。」

被叫全名的那人一个激灵,却还是硬着脖子不肯回头。

「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拔草的动作一顿,苏执玉的耳朵瞬间红透。但我娘并不打算放过他,上前几步郑重其事地拉住他的手。

「苏执玉,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了。我和陆轻舟虽然曾有婚约,但也只是长辈安排,而且自从他寄来那封退婚信之后,我们就再无瓜葛。」

我娘一边说着,一边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

被迫对视的苏执玉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恰巧这时吹来一阵风,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一刻伴奏。

「如果你是因为不安才耍小性子,想听我说多少遍都可以。苏执玉,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人。当然,如果你是真的不喜欢我,想要分开,我也……」

话还没说完,苏执玉便伸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整个人埋在我娘颈窝里,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

片刻后,一句柔软的低语随风飘进我耳中:

「婉蓉,我爱你。」

年幼的我不懂爱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喜欢这样的日子,喜欢看他们一个闹、一个笑,喜欢他们陪在我身边。

每当我们一起坐在院中,我的心口就像被阳光照着一般,暖洋洋的。

我想,或许这就是爱吧。

轻轻合上窗户,我转身回到房间,双手合十对着天花板上的光斑默默许愿。

老天爷啊,我把所有的桂花糖都送给你,请你一定要让我娘和苏执玉,永远幸福下去。

8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愿望,从那天起,我娘不再阻止我叫苏执玉「爹」。

对此,我非常满意。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天,陆轻舟又找上门来了。

我娘懒得搭理他们,直接闭门谢客。但这两人脸皮比城墙还厚,硬是蹲在门口不肯走。

街坊邻居的闲话自然又多了起来。

「怎么还不滚?」

当隔壁张叔编出我娘养了几个外室、被抛弃后还要反咬一口的谣言时,我娘终于忍不住踹开门,冷着脸冲陆轻舟挑了挑眉。

与初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相比,如今的他更像是个落魄的流浪者,狼狈又可怜。

「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初退婚的是你,恶语相向的是你,现在赖着不走的还是你。陆轻舟,你这些年带兵打仗,小时候学的礼义廉耻都喂狗了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娘的话锋利如刀,苏执玉甚至伸手想捂住我的耳朵,怕我听见这些难听的话。但陆轻舟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跌跌撞撞地走进院子,抓住我娘的手腕,无力地跪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我爹娘封锁了消息,只说你变了心要退亲,所以我才……」

「还有别的事吗?」

我娘揉了揉皱起的眉头,叹了一口气。

「陆轻舟,就算那封信是你知情后亲手写的,我也不会怪你。我们本就没有太多交集,你是京城贵人,顾及名声退婚也很正常。」

「不……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就算出于道义愿意娶我,陆家会同意吗?你现在只是被愧疚蒙住了眼睛,别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了。」

我娘的话像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陆轻舟眼中的光。他缓缓抬起头,却在我娘脸上找不到一丝动摇。

最终,他站起身来,朝我娘轻轻鞠了一躬。

院子里起了风,没人说话。大家都沉默地看着陆轻舟离开,又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表面专注,实则心不在焉。

我娘的故事我听过不少,说实话,我从小就觉得贞洁不该只看外表。再加上我娘和苏执玉感情一直很好,我从未真正意识到这件事对她有多深的伤害。

但今天,看着旧事重提时我娘泛红的眼眶,听着那些即便捂住耳朵也挡不住的颤抖话语,我才明白,这些年他们承受了多少非议和指责。

冷漠的邻里,几乎断绝来往的外祖家,记忆中那些格格不入的画面此刻化作一根根细绳,勒在我的胸口,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抬头一看,夜色已经悄悄爬上窗棂。我起身走出房间,正巧看见我娘独自坐在院中望着月亮。

「娘……」

「怎么还不睡?」

我没有回答,几步跑过去抱住她。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伸出手紧紧将我搂住。

晚风吹散了天上的云层,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我们身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9

陆轻舟不肯离开,赖在金陵城里,耍起了无赖。

或许是察觉到苏执玉和我娘感情深厚,他没再贸然上门纠缠。

但他盯上了我,说我骨骼清奇,要亲自教我习武。

我心里其实挺想学的,毕竟他是真能打。镖局的老邓按着拳谱练了两年,他随随便便在院子里比划两下就赢了。

但我不想跟他学,是真的不想。

我娘更是坚决反对,认定他别有用心,三令五申不准我和他有任何来往。

可陆轻舟是谁?那是战场上的将军,兵法、人心都玩得溜得很。

他直接在我家附近租了宅子开武馆,天天让我听着一群孩子练功的声音,还派宋锦过来送礼。

那小子每次来都借口送东西,身上总带着些精致的小刀小剑,看得我直流口水。

几次下来,我有些动摇了。

趁我娘不在家,苏执玉悄悄找到了我。

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蹲下来与我平视。

「如意,你告诉爹,你想不想去学武?」

我点点头,又想起陆轻舟,赶紧摇头。

看到我的反应,苏执玉笑了笑,随后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坛女儿红和一只烧鸡,牵着我就往陆轻舟的武馆走。

那些东西是我们这边拜师用的礼,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里却还是有点忐忑。

「爹,我这么做,会不会让娘不高兴?」

站在陆家大门前,我退缩了,不敢进去。

苏执玉像平时教我背书那样,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

「如意,你相信娘吗?」

他话不多,但我听懂了。

他在问我,相不相信我娘是坚强的人;

相不相信她会支持我做自己喜欢的事;

相不相信,她爱我。

那一瞬间,原本混沌的情绪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我明白了那天他们彼此坦白时说的「爱」究竟是什么。

因为我对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我相信。」

见我终于释怀,苏执玉轻笑了一声,难得对我说起鼓励的话。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别怕。」

「往前走吧,如意。爹会护着你和你娘,以后的日子,都会顺顺利利的。」

10

我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来学武,陆轻舟教得很用心,宋锦这个师兄也挺照顾我。

但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八尺高的大男人喝醉之后拉着我回忆过去!

「如意啊,你不知道,婉蓉她小时候就跟你一模一样,又泼辣又有胆子,连我都没法驯服的小马,她轻轻松松就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面前的人一身酒气,满脸通红,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其他学员早就散了,我一个人留下来等苏执玉来接。不知怎么回事,他今天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害我只能在这儿听着这个醉鬼唠叨。

宋锦接过侍女递来的醒酒汤,一手捏住对方的鼻子灌了下去。

「师兄,我想回去了。」

他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

「好,那你稍等一下,我把师傅安顿好就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跑到院子里去摆弄棋盘,结果还没摆好,门口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就是如意?」

眼前的老头有些驼背,眼神里透着精明,眉头紧锁,像是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只是,我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我,我是你外公。」

见我点头,他立刻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试图上前搭话。

这个人让我心里发毛,我下意识摆了个起手式,拳头还没出去,我娘愤怒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爹,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我娘便冲到我面前,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你已经和阿玉为难了不少,现在还想对我女儿打主意?」

自称是我外公的男人见到我娘后神色明显变了,尴尬地咳嗽两声,摆了摆手。

「婉蓉,你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从我娘去世你不准我守灵那天起,我就不再是董家的人了。如意是我女儿,和你没关系,我们一家和你也再无瓜葛,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

说完,我娘牵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11

要我说,人一旦没了底线,真的能无耻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外公抛下我们母女多年,如今突然现身,目的只有一个——他不知从哪听说了陆轻舟对我娘余情未了的事,正巧董家生意出了问题,他就想拿我娘当棋子,换取陆家的支持。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话用在他身上都算夸奖了。

这老头不过占了个外公的名分,骨子里却从未把家人当亲人,只把我们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用来谋取自己的利益。

重利忘义、道德败坏,也难怪董家三代积攒下来的家业会败在他手里大半。

这件事,我娘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连一向温和的苏执玉也被气得不轻。

「无德之人,刚愎自用,董家祖上三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就……」

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头,苏执玉赶紧住了嘴,连正在抄写的书页也停了下来。

「婉蓉,要不我还是暂缓一下?春闱年年都有,不差这一次。若我真去了京城备考,你爹他再……」

「他敢再来,我就拿扫帚把他轰出去!」

我娘挥了挥手里的鸡毛掸子,仿佛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个令人厌烦的身影。

苏执玉还想劝几句,但看我娘神情坚定,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自从我开始习武后,我们一家的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

我娘本就是书香门第出身,这几年虽不出门,却潜心研究音律,如今还和小鼓楼的皮影戏班子搭上了线,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

眼见我和我娘都有了各自的归属,苏执玉也开始准备起自己的功名大事。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我那老外公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来捣乱。别说是我娘,就连我想起这些事都觉得恶心。

他对我们的纠缠从初秋一直持续到了深冬。起初我娘念在他年纪大,又是长辈,说话做事还算克制。谁知这老头竟得寸进尺,不仅缠着我娘,竟然还找上了苏执玉。

那天武馆提前散了课,没人来接我,混熟了的陆轻舟便主动提出送我回家。

我看天色尚早,便点头答应。谁知刚走到巷口,就看见拎着糖糕的苏执玉站在那儿。我正想跑过去打招呼,却瞥见了那个讨厌的外公。

我摆摆手,示意宋锦和陆轻舟别出声,悄悄靠了过去。

「苏公子,你也知道,我当年之所以同意你娶婉蓉,是因为她出了那种事,不得已才将就。如今既然陆家有意重修旧好,我们自然该让物归原主。」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执玉,看着他身上的布衣,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你是读书人,想必也知道货比三家的道理吧。对现在的婉蓉来说,穷书生和将军之间,哪个更合适,你应该明白吧?」

苏执玉脸上没什么表情,拎着纸袋的手却已青筋暴起。

「董先生,我敬您是长辈,也是婉蓉的父亲,所以一直以礼相待。若您执意如此不知进退,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欲走,却被老头再次拦住去路。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婉蓉想想。一个婚前失身、还带着拖油瓶的女人,能重新得到陆家的青睐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你说,这不是把次品卖出了高价吗……」

老头的话还没说完,苏执玉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剧烈起伏的胸膛暴露着他压抑已久的愤怒,原本包好的糖糕也滚落一地。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苏执玉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

12

我本想上前帮苏执玉理论几句,却被陆轻舟一把拦住。

他望着远处的两人出神,我读不懂他的情绪,刚要开口询问,又被宋锦拉住了手臂。

董家的生意每况愈下,老董也变得越来越焦躁,上门骚扰的次数越来越多。

但我们已无暇顾及他,只当他是个被利益冲昏头脑的疯子。

年关将至,一想到过完年苏执玉就要启程进京赶考,我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但比我更失落的,是我娘。

这是我今天第七次见她弹错琴弦了。

「娘,你要实在舍不得爹,就跟去呗。」

我戳了戳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后,她伸出手指在我头上轻轻一点,随后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没良心的小东西,爹娘都走了,谁来照顾你?」

我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跑开了。

苏执玉刚在厨房忙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往屋里走,我俩差点撞个满怀。

正当他假装生气要训我两句时,我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寒光。

练武的习惯让我瞬间警觉起来,不等苏执玉反应,我便迅速闪身到他面前,将我娘和他护在屋内。

来的是几个黑衣人,他们见我挡在门口,也停下了动作。

「老大,那人说只要女人活着,这小鬼……」

被称为老大的男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小姑娘,你娘是不是姓董?」

我没理会他们,脑中飞速思考着应对之策,并努力挡住他们看向屋内的视线。

让我心惊的不只是实力悬殊,还有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

那个「老大」的眉眼,竟与我有几分相似。

荒唐却又真实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蔓延,我只觉得四肢发冷,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那人见我不说话,挑了挑眉,大步朝我逼近。

我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将我拉到一旁。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房梁跃下,几招之间便制住了对方。

苏执玉抱着我的手微微发抖,我能感受到他的恐惧和紧张。我轻轻拍了拍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院子里,陆轻舟三两下便将几名刺客制服,宋锦也带着人从门外赶来。

那名被按在地上的人被扯下面罩,露出一张与我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却没人点破。

我娘望着地上狞笑的匪徒,眼神一度失焦。

「好孩子,还不来见过……」

话未说完,陆轻舟一脚踩在他手上,骨裂声打断了那句话。

那人吃痛挣扎,抬头望向我娘,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苏执玉立刻捂住我娘的耳朵,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我快步抽出侍卫腰间的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那人的喉咙。

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面对极有可能是亲生父亲的人。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我感到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

在彻底昏倒之前,宋锦及时抓住了我的手。

「没事了,如意,别怕。」

13

雇凶杀人的,是我那个无能又无情的外公。

在多次劝说和施压失败后,他因担心董家日益恶化的生意,竟对苏执玉动了杀心。

之后,他开始筹钱请人下手,偏偏找上了一伙盘踞山林的贼寇。

更巧的是,这伙人正是当年劫持我娘的那一批。

好在陆轻舟一直在追查这群山匪的行踪,加上那天亲眼目睹了苏执玉与董老头的冲突,才得以及时赶到救援。

首领一死,几个小喽啰顿时没了主心骨,没撑几轮审讯,便把我外公供了出来。

抓捕当天,我娘特意找到陆轻舟,坚持要亲自去现场。

苏执玉和我不放心,也一同跟了过去。

见到我们一行人出现,满脸惊慌的老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挥舞着手臂就要冲过来。

「婉蓉,婉蓉你听爹说,这些事都是爹……」

话还没说完,清脆的一记耳光便打断了他的声音。

我娘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眼神中满是不解、愤怒与质问,仿佛在为这些年所受的屈辱发声,也为年少时那个无助的自己讨一个公道。

「你……你怎么敢……」

老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与愤怒。

「我是你爹!我是为你好!你以为就凭你这样的身份,还能嫁进陆家?」

「我不是您的商品!」

我娘忍住声音中的哽咽,深吸了几口气,冷冷地望向对方。

「我知道您永远不会懂,但还是想告诉您一次。爹,我从来都不是您可以随意交易的物品。当年的事我没错,这一切,都是您自食其果。」

说完,她拔出腰间的短刀,割下一片衣袖,狠狠地扔到他脸上。

「天地为证,我董婉蓉今日与董成断绝父女之情,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话音落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娘转身离开,再未回头。

我和苏执玉紧随其后,在巷口找到了扶着矮墙大口喘息的她。

没有多言,苏执玉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14

苏执玉离乡赴京赶考之后,家中生活终于恢复了安宁。

我娘每日研习曲谱,偶而去小鼓楼协助排演皮影戏,日子过得恬淡而充实。

我则一心投入习武,日日勤练不辍,立志将来要做一名行侠江湖的女侠。

陆轻舟将武馆托付给信得过的弟子打理,携宋锦一同启程返回京城,也顺道将老董一并带走。据说这老者多年来为谋私利,屡屡行贿舞弊,回京后难逃法网,恐将面临数年牢狱之灾。

婚前按例需双方长辈相见。

虽有我在场震慑,那些闲人不敢高声议论,却仍躲在一旁嘀咕“书生薄情”之类的闲话,企图看我们笑话。

六婶子听得恼火,索性在他们吃馄饨时多撒了几把盐,直呛得众人皱眉咳嗽,狼狈不堪。

说实话,我虽信得过苏执玉,但毕竟路途遥远,世事难料,万一途中生变……

我娘却毫不忧虑,反倒笑我太过紧张。

「婉蓉,又有京城来的书信了。」

听闻此言,我娘起身接过信件。望着桌上堆叠如山的来信,我心中悬石也渐渐落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陵的寒冬悄然退去,柳枝抽出嫩绿的新芽。

待到感业寺的桃花盛开时节,京城的喜讯终于传来。

苏执玉高中状元,骑着骏马,如同话本中描写的那般意气风发,从长街缓缓归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体味出这句诗中的豪情与喜悦。

街坊邻里大多闭门不出,偶有胆大者从门缝墙角探头张望,神色复杂难辨。

可我娘已无心顾及这些目光。

她立于门前,桃花瓣随风轻落,拂过她的衣袖,又悄然飘上苏执玉的脸颊。

微风恰到好处地吹过两人之间,阳光温柔地洒落。

我娘倚着门框,静静望着他翻身下马,手捧红花,一步步朝她走来。

「婉蓉,我回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千言万语尽在眼波流转之间,唯有彼此懂得。

多年后,青州迎来一位苏知府,为官清正,体察民情,深得百姓爱戴。

他一生未曾纳妾,只有一位贤妻,在城中经营一间茶楼,常将民间趣闻编成故事讲与众人听,成为青州最受欢迎的去处之一。

夫妻二人宽厚仁善,只是家中那个肤色偏深的丫头并未承袭他们的文雅气质,整日舞刀弄棒,还在宋小王爷的举荐下,成为历朝历代首位女将军。

虽战功赫赫,保境安民,可青州孩童一听她的名字仍会缩脖子:

「再不听话,如意将军就要来抓你了!」

无妨,说就说吧,我从不在意。

望着街上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我故意咧嘴露出凶相,想吓她一跳。

不料她竟鼓起勇气走上前,伸手摸了摸我身上的铠甲。

「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吗?」

这句问话让我心头一震。

我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