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婢女成了侧夫人,我被夫君打发去小院,这一世我躲去寺庙拒嫁
发布时间:2025-08-03 01:31 浏览量:1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1
上辈子,我的贴身婢女成了我夫君身边的侧夫人。
他们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百姓称颂他们为贤德之家。
而我,被安置在将军府最幽静的院落,如同供奉在高阁的古瓷,看似尊贵,实则无人问津。
我名尹凝儿,乃大应国的兆华郡主。
如今我重生归来,正逢萧将军得胜回朝,尚未向我提亲之际。
萧定已率军镇守边关三月有余,朝野上下皆忧战局未定,人心浮动。
可我清楚,明日清晨捷报必至,三日后萧定便会快马加鞭,回京复命。
圣上龙颜大悦,召集满朝文武与世家贵眷,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萧定下马行礼后,径直走到我面前,将贴身佩戴的护心镜递入我手中。
镜背刻着我的闺名,字迹清秀。
他朗声道,此物护他于刀光剑影之中,皆因我日夜祈愿,心念所至。
圣上含笑问我:
「兆华可愿许嫁?」
我望着那个曾让我倾心多年的少年将军,唇角微扬,声音坚定:
「兆华愿!」
成婚后的两年,边关烽火不断。
边城荒凉,风沙漫天,皇上与皇后皆劝我留在京城,不必随军奔波。
我心系萧定安危,便派自幼服侍我的宿叶随行照料。
宿叶年长我两岁,是我母亲临终前亲自挑选的侍女,性情温顺,才智过人,琴棋书画、针黹烹饪皆通。
后来战事平息,萧定却带回了身怀六甲的宿叶。
那一日,他跪在主院门前,声音低沉。
他说,那一夜庆功宴上酒醉恍惚,误将守在榻边的宿叶当作我。
他说宿叶在军中替他安抚将士,照料伤兵,调度粮草,实乃贤内助。
为全名节,只能将她纳为侍妾。
如今她已有身孕,为子嗣计,不得不奏请圣上,将其扶为侧夫人。
宿叶挺着五个月的身孕,跪在萧定身后,泪如雨下,楚楚可怜。
事已至此,我身为正妻,又是皇室郡主,岂能失了体统?
只能含笑应允,将委屈咽入腹中。
此后萧定晋封镇远将军,奉命重建边城。
我随他迁居边地,方知城中百姓早已视宿叶为将军夫人。
她在市井间施药赠粮,百姓称她“萧夫人”,而我,反倒成了深居简出的影子。
到了边城不久,我也曾怀上一子。
可那里的风沙与寒夜,非我这深闺长大的女子所能承受。
一场重疾后,我终究未能保住孩子。
御医从京城赶来,诊脉后叹息,说我元气大伤,恐难再孕。
而宿叶的儿子早已平安降生,眉眼与萧定如出一辙。
他们三人同进同出,笑语盈盈,宛如一家。
我独居后院,虽锦衣玉食,仆婢成群,每日膳食皆由京中快马送来,衣料亦按郡主旧制采办。
府中事务无需我过问,无人争宠,无人生事,我活得像一朵被精心养护却无人欣赏的花。
我不怨天尤人,也不恨他们。
可临终那一刻,我心中唯一的执念是:
此生,再也不要这般活着。
这一世,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命宿叶前往庄子,打理皇上赐下的几处产业。
我无法再面对她那张温顺的脸。
眼不见,心不烦。
再过几日,萧定便要回来了。
我梳妆完毕,静坐于铜镜前,思绪翻涌。
上一世,他归来便当众求娶,我无从回避。
如今,我躲不起他的深情,难道还躲不起他的归来吗?
2
「爹爹,我要去佛山一趟!」
眼见父亲下朝归来,我赶忙拉住他的衣袖,娇声撒起娇来,「我听说京城往西十里外的佛山上有座寺庙,祈福最是灵验,我想去为大应国还有萧定哥哥祈福呢!」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可我心里明白,等明早捷报传来,我便没了离开的由头。
「行,那凝儿你就去吧,爹爹多安排些护卫护着你。」
父亲向来对我宠爱有加。
我吩咐家仆简单收拾了行李,便乘坐着那黑楠木打造车身、丝绸锦缎装饰、金银镶边作窗的御赐马车,大张旗鼓地穿过京城城区,一路朝着佛山奔去。
出了城,我们这一行人马才放缓速度,不紧不慢地赶路。
将军啊,就算此刻你对我确是一片真心实意……
然而,你为我安排的婚姻,我实在不想接受。
……
在寺里一躲就是三日,我让侍女去城里打听情况。
果然,萧定打了胜仗的消息传来。
许是寺里的日子太过清苦。
才短短五日,我这向来娇弱的身子便又染上了风寒。
于是,一行人又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家中,我以养病为由,闭门不见客。
「郡主!将军又来了,刚刚还想劝老爷带他来见您呢!」侍女小蒲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我修剪插花的手微微一顿,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登门了。
萧定是将门萧家的遗孤,小时候和我一同在皇后殿里长大。
虽说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但也并非天天都能见面。
而且自从萧定十五岁出宫住进将军府,我回到左相府后,更是好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
算起来,这一世加上他出去打仗的三个月,已经有半年未曾谋面。
我躲萧定躲得如此明显,父亲猜到了我的心思,总是暗地里想办法赶他走。
只是这次萧定停留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看样子今天他是铁了心要见到我。
此时已到了用晚餐的时辰,我若是不出面,恐怕萧定真能做出住在相府的事来。
我换上一身素净淡雅的衣裳。
对着铜镜瞧了瞧,镜中的少女透着一股娇弱的病态,嗯,恰到好处。
小蒲小心翼翼地扶着我来到前厅。
果然,萧定还在,他正拿着一本诗集,一边喝茶一边翻看。
而父亲坐在主座上,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我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前厅里坐着的两人这才注意到我。
「哎,我的小祖宗,你这病恹恹的跑过来做什么,不是吩咐小厨房给你送药膳过去了吗,这要是再被风吹到,病情加重可怎么办!」
父亲赶忙走过来,示意小蒲扶我进厅内。
「凝儿……」萧定像是这才相信我真的生病了,一脸惊讶地站起身来。
他……依旧是我喜欢的模样。
身姿挺拔如苍松一般,目光如同寒星般锐利,英俊的侧脸和完美的面部轮廓,简直无可挑剔。
「我若是不过来,两位大人怕是连晚饭都不打算吃了吧。」
我挥了挥手,让下人准备布置晚餐。
我小口小口地吃着药膳,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是萧定在看着我。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这一世,就这般错过吧。
……
虽说风寒症已经好了不少,但身上还是酸软乏力得很。
用完晚饭,我向两人行了礼,打算回去休息。
「凝儿!」刚走出前厅不过十步,萧定就追了出来。
我对着身后想要上前拦住萧定的父亲轻轻摇了摇头。
父亲便打发仆人在远处候着,转身回房,给我机会自己处理。
「将军多次来我府上,究竟所为何事,非要与我当面说不可?」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凝儿你为何躲着我……」萧定朝我走近。
「将军莫要乱说,我与你除了儿时在皇宫一起玩耍,并无其他逾越之举,又何来躲你一说?
「前些日子我是因为心忧边关战事,一心想着为国家祈福,才去了佛山,这才错过了将军回京,没想到将军竟如此介怀。」
我抬起头,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将军是不是听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误会了什么?」
我往后退了两步,与萧定拉开距离,俯身行礼:「若无其他事,我先回房休息了。」
避开萧定那受伤的眼神,我转身离去。
3
自那日之后,萧定果然再未踏足我的院门。
斩断了前世令我悔恨多年的姻缘,我的心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往的岁月。
我的父亲,当朝左相,将在三年后遭奸人构陷,被冠以通敌叛国之罪。
皇上虽有意为父亲洗清冤屈,却苦于无法寻得确凿证据,而以监察御史陈康裕为首的一众官员不断施压,朝堂风云暗涌。
最终,皇上仅能保全父亲性命,将其贬为庶民,流放北域。
上一世,父亲出事之时,我正经历小产之痛。
萧定为免我情绪崩溃,封锁了所有消息,直到半年后,我才从皇后的家书中得知真相。
通敌、叛国……如此恶毒的罪名,若非皇上与父亲有多年君臣情谊,更有过生死与共的过往,恐怕早已命丧刑场。
父亲是皇上的谋臣,位居一人之下,万臣之上。
对他心怀敌意者,无非两类:
一是长期嫉恨的贪腐官员;
二是将父亲视为眼中钉的敌国细作。
或许,这两股势力早已暗中勾结。
关于贪官一脉,前世我所知甚少,但有一个关键人物——今年的新科状元。
此人文采斐然,策论精妙,令朝野震动。
父亲阅其文章后,连赞三声“妙极”,随即亲赴其府邸,欲结忘年之交。
然而,这位状元却是户部王大人之子,出身显赫。
父亲此举,在旁人眼中无疑成了结党之兆。
可谁料一年后,登闻鼓响,一名寒门书生状告科举舞弊,称王状元之文实为自己所作,被权贵窃取。
此事最终得以昭雪,那书生亦因此步步高升,成为文官中仅次于父亲的要员。
而父亲因曾与假状元交好,留下诸多口实,或也成为日后被陷害的导火索之一。
我从回忆中抽身,望向窗外。
科考之期将至。
这一世,或许我可尝试扭转某些命运的轨迹。
记忆中,婚后某日自皇后宫中归途,我曾偶遇那位真正的状元。
他气质清雅,风骨卓然,年少成名,令人敬仰。
唯一遗憾的是,为鸣冤敲响登闻鼓时,受杖刑五十,自此落下跛足之疾,令人唏嘘。
放榜当日,我早早起身,穿戴妥当,乘轿前往榜墙。
京城街道本就繁华,今日更是人声鼎沸。
鲜衣怒马的世家公子,衣衫褴褛的落榜书生,华贵马车中的官宦子弟,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有为择婿而来的富户人家……
我命车夫将轿子停在对面街角,此处视野开阔,可将人群尽收眼底。
两个时辰过去,我仍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反倒是王家公子在众人簇拥下昂首而来。
王家上下齐至,护卫粗暴地驱赶围观者,为公子清道。
王公子立于榜前,片刻后便高声宣告自己高中状元。
那声音透过喧嚣传来,得意张扬。
庸才一个,却自视甚高……
我继续守候,直至日影西斜。
看榜之人渐次散去,真正的才子却始终未现。
莫非他早已来过又走?
无奈之下,只得启程回府。
归途中路过贡院。
此处每年皆有落第学子前来查卷,已成惯例。
我正欲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忽闻一声清朗之声划破嘈杂:
「我不服,我要面见考官!」
这声音……
我急忙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虽相距甚远,但那被守卫推搡的清瘦身影,我一眼便认出。
是他!
4
我差人将林闻笙请至马车近旁。
他静立在我的轿子一侧,沉默不语,眼神中似有戒备之意。
“唐突派人请公子前来,实在失礼。方才我远远便听到公子高呼不服,不知可否让小女子一睹公子往昔的文章?”我隔着车帘,轻声询问。
静默片刻,我听到他的回应:
“可以。请姑娘不吝赐教。”
我轻轻撩起帘子一角,接过他手中一直紧握的纸张。
初看之下,好字跃然纸上!
策论共三篇,似是他平日习作。
然而,文笔之中不仅引经据典,挥洒自如,更蕴含诸多新颖而不失深意的治国良策。
我边读边赞叹,果然不愧是被皇帝屡次赞誉为百年难遇的治国奇才。
即便是习作,单是拿出其中一篇参加科举,也足以脱颖而出。
我将这三篇策论细心整理,再次撩开帘子,以真容面对他。
“公子果然非池中之物,策论中的见解让我如梦初醒,如此才华,怎会落榜?
“家父在朝中略有微职,科举之事尚能说上几句话。若公子信得过我,可随我回府,我将公子引荐给家父。”
这是我两世以来,首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林闻笙。
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句“陌上人如玉”。
即便他身着破旧却干净的长衫,也难以掩盖其风华绝代。
此刻的林闻笙,尚不如上一世惊鸿一瞥时那般冷峻,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书生,更多的是温文尔雅,又因现实的逼迫而略显“急躁”。
“噗嗤……”想到此处,我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抱歉,我走神了……”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致歉。
“无妨。”林闻笙深邃的眼眸中,一抹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我尚未及细究。
我吩咐下人将林闻笙安顿在离左相府较近的客栈,随后便返回家中,向父亲详述了我的见闻与猜想。
这一世,我助了林闻笙一臂之力,那么父亲便不会再因结交假状元而埋下祸根。
父亲听后,信我之言,立刻派人前去调查。
果然,查出了端倪。
那署名王公子的文章字迹,竟真的与林闻笙的字迹如出一辙。
当晚,惜才心切的父亲便匆匆赶往皇宫,将一众贪官的罪行一一揭露。
两日后,朝廷下旨,昭告天下:
王公子利用家族势力科举舞弊,判处流放;
受王家贿赂的两个三品监考官员亦被查抄家产,摘去乌纱帽。
而林闻笙则恢复状元身份,御赐府邸、良田、铺子以及金银无数。
如今,京城上下皆是谈论真假状元之声。
户部尚书王大人及其党羽倒台后,朝廷各级官员亦忙得不可开交。
事情平息后的第三日,小蒲从前院归来,告诉我新科状元林闻笙上门拜访。
我偷偷带着小蒲从后门溜进正厅,隔着一扇屏风,偷偷窥视两人。
不料,刚探出头,便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我一惊,连忙退回屏风之后。
我父亲背对着屏风而坐,故而并未注意到我。
“左相大人,前几日被圣上留在宫中论国策,一直不得空闲,今日终于寻得机会前来致谢。”
说着,林闻笙站起身来,向我父亲深深一礼。
“林大人客气了,像你这样的国之栋梁,早晚都会崭露头角的。”
“那不同,若非郡主善心,在街上救助于我,左相又为我伸冤,以在下的能力,恐怕也只能走投无路,用半条命去敲登闻鼓了。”
说着,他又欲起身再拜。
“哎!林大人若真要谢,便多多为国效力,献出更多治国良策,便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到最后,林闻笙竟一口一个“老师”地唤起我父亲来。
父亲对他的称呼也从“林大人”改为了“闻笙”。
我听了半晌,也未听到关于朝堂落马官员之事。
相谈甚欢的二人以师徒相称,从大应的太学院谈到南城水患,又从水患延伸到农民的纳税份额。
我听着觉得无趣,便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自从林闻笙拜我父亲为师后,几乎每隔一两日便奔我左相府而来。
这与上一世的“高岭之花”做派,实在是相差甚远。
不过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与林闻笙交好,不仅能最大限度地让父亲免遭陷害,还能在内忧外患的朝堂上为皇上提供最大的助力。
5
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大王爷即将在湖畔举办诗会,广邀京城各府公子小姐与文人雅士共聚一堂。
大王爷乃当今圣上的长兄,体态丰腴,性情温和,素来喜好热闹,因膝下无子女,常借宴饮排遣寂寞。
此前我为避萧定,已婉拒过两次大王爷的请帖。
此次再难推辞,只得赴约。
所幸小蒲探得消息,近日萧定奉命前往城外操练兵马。
如此一来,我心中再无顾虑。
诗会设于湖畔长亭,众人围坐,饮酒赋诗,共赏秋光潋滟。
我位列主座右首第一席。
落座时,便见林闻笙亦在席间。
此人上一世极少现身此类场合,如今竟也来了。
莫非是因如今境遇不同,不得不勉强应酬?
大王爷被几位幕僚邀去泛舟,席间气氛便悄然松动。
郭家公子与那假状元过往甚密,此刻举杯笑道:「我朝多年未有寒门子弟夺魁,林状元此番高中,实乃天赐良机。」
旁人附和:「是啊,林兄自江南远道而来,一试登科,真乃才子命格。」
又一人轻笑接话:「坊间话本常有记载,商贾之女或伶人小娘,途中接济书生,只盼他日金榜题名,不忘旧恩。」
「不知林状元赴京途中,可曾遇此般佳人?莫非此刻还有人在故里翘首以待?」
一众世家子弟言语讥诮,意有所指。
我瞥见林闻笙神色如常,执盏轻啜。
然其指节微颤,杯沿青筋隐现,显是强自压抑。
「林兄家中可有妻室?若有,切记莫负发妻情义。」
「无。」
声音清冷,如寒泉击石。
此后他再未多言,端坐如松,周身清冷如霜雪凝成,拒人千里之外。
听罢半日无趣诗作,或叹身世,或咏风月,我渐觉倦怠。
遂趁众人喧闹,悄然携小蒲离席。
我缓步沿湖西行,暂避喧嚣。
重生至今已逾两月,日日筹谋避祸,难得今日得闲。
燕波湖乃皇室专属游憩之所,寻常百姓不得入内。
幼时我常随父入宫,对这片林苑路径了如指掌。
记得深处有座小亭,隐于林间,幽静宜人。
行至半途,忽觉林中寒意袭人。
我风寒初愈,不敢久留冷地,便遣小蒲回取芙蓉缕金纹纱袍与热酒。
正欲前行,忽闻前方亭中有低语传来。
我止步欲退。
「你竟想在丹药中动手脚……」
我心头一紧,伏身藏于树后,屏息凝神。
「慎言!此乃助主上延寿的仙丹,岂能称毒?眼下舞弊案发,皇上借机清除我方势力,唯有提前行事。」
「那新科状元……」
我紧捂口鼻,唯恐气息外泄。
亭中人似欲深入林中,脚步声与话语渐行渐远。
我知此地凶险万分,若被察觉,性命难保。
当即悄然退走,不敢有丝毫迟疑。
6
我提起裙摆,脚步匆匆地沿着来时的路小跑,时不时还慌张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追来。
正当我全神贯注于后方时,冷不丁一头撞上了个人!
我猛地扭过头,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竟是林闻笙。
见他欲要开口,我心急如焚,全然顾不上什么礼节,抬手便捂住了他的嘴。
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拽着林闻笙的胳膊,一路往回狂奔。
快到林子边缘时,我们遇上了前来寻我的小蒲。
我让她先行返回宴席,并叮嘱她,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回马车歇息去了。
拉着林闻笙出了林子,我径直往湖边走去。
那里地势低洼,还有块两人高的巨石,正好方便我们密谈。
走到一个就算林中有动静,也绝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我这才松开了林闻笙。
我打算将刚才的事告诉他,毕竟,林闻笙在前世便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可一扭头,却见他那张如白玉般俊美的脸庞泛着红晕,耳尖更是红得透亮。
他见我回头,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他别扭地指了指自己的嘴,无声地询问能否开口说话。
“咳……刚刚情况紧急……兆华失礼了。”
见他这副害羞纯情的模样,我强压下心中的羞涩,迅速调整好神色,开始讲述刚才的事。
“我拉你过来,是因为林子里有人,他们可能图谋不轨……”
林闻笙听后,神色愈发凝重。
“是真的,刚才林子里有两个男子,他们说要利用修仙长生来诱使圣上服用丹药,那丹药实则是慢性毒药。”
我将那两人的语气,以及听到的所有细节,都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林闻笙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郡主不必担忧,此事交给我处理,宴会结束后,下官便去面见圣上。”
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前世我在边城的深宅大院中,也曾隐约听闻朝廷中有人谋反。
不过那都是三四年后的事了,想来是因为我改变了一些事情,才使得动荡提前了。
“郡主,在下跟过来,是想单独向郡主致谢。”
林闻笙解释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去相府后,一直未能有机会见到郡主,所以才做出如此失礼之举。”
“无碍,或许一切都是巧合吧,林大人不必客气,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现在拜左相为师,郡主不必再称我为大人,若不嫌弃,可直接唤我本名。”
“闻笙?”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我主动打破沉默,提议应该回席了。
我们从另一条路先后返回宴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7
宴会散去,归家后方知父亲已被急召入宫。
原来是边境外族突遣使者抵京,携可汗幼子为质,以求边境安宁。
我心中却隐隐不安,仿佛暗潮涌动,大风将至。
次日清晨,我入宫拜见皇后,欲探听一二。
然而皇后神色如常,只与我闲话家常,未提半句朝中变故。
午膳过后,我携侍女缓步出宫。
马车行至宫门,忽而停下。
我掀帘望去,竟是萧定立于门前。
他仍着朝服,眉宇间透着倦意,显然朝会刚散便匆匆赶来。
「郡主驾临宫中,可有要事?」他拱手行礼,语气恭敬。
「不过是向皇后请安罢了,将军何必亲自等候?」我淡声回应。
「若能送郡主归府,是属下之幸。」他语气恳切。
我未再言语,只轻轻放下帘幕。
由他去吧。
「启程。」
未曾料到,他竟如此张扬。
他翻身上马,紧随我的车驾,一路相伴而行。
我不应声,他便独自低语,似在自言自语。
「前日我在城南寻得一处幽静庭院,依山傍水,极适合静养。郡主若觉体弱,不妨前去小住。」
「城中有一位说书先生,故事讲得极好,若您喜欢,我可请他专程为您演说。」
「还有那桃花酥……我至今记得那滋味,可惜再寻不到相同的。」
我忽然开口:「若我再做,你还愿吃吗?」
他声音骤然明亮:「自然愿!多谢郡主!」
连我遣人送他离开时,他脸上仍带着笑意。
第二日,我便命人召回宿叶。
那桃花酥原是她亲手所制。
我命侍女为她精心梳妆,以贵客之礼相待,又让管家携其身契,趁萧定上朝时送往将军府。
呵,我果真是个心善的郡主。
愿你们此生相守,不负良缘。
果然,当夜萧定便亲至左相府外。
此时他正情意正浓,怎肯轻易放手。
我闭门不见,他竟立于门前,朗声言道:「此生非凝儿不娶,愿以余生许她一世安稳。」
声音清越,引得路人驻足围观。
小蒲急得团团转,前后奔走。
最后还是父亲亲自出面,才将他劝离。
可不过两日,萧定求娶郡主之事已传遍京城。
世家子弟、文人雅士纷纷效仿,于相府外吟诗寄情,隔墙传意。
就连太子与两位皇子也相继登门,借故拜访父亲,言语间试探不断。
毕竟,我的婚事,唯有我亲口应允,连天子亦不可强令。
当年我初降人世,母亲病卧床榻,望着皇后轻声道:「但愿此女一生,皆由己心而择。」
皇后将此语铭记于心,待我受封郡主之日,特向圣上请旨赐恩:
凡婚配之事,必待我亲诺,方得成立。
平日我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如今因萧定一事,众人皆知我心可夺。
于是城中倾慕者纷至沓来,争相表意。
然而我未曾想到——
上一世那清冷自持、不染尘俗的书生,竟也会如此执着,不顾礼法,只为见我一面。
8
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后院花园,我悠然地坐在秋千上,手中捧着一本话本细细翻阅。
这时,小蒲在秋千旁,突然对着远处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相府后院!”
我顺着她的目光远远望去,只见长廊处站着一个人。听到呵斥声,他并未被吓得落荒而逃,而是脚步迟疑,仍缓缓朝着我这边走来。
小蒲见状,转身欲去叫护卫,却被我一把拦住了。
我细细端详着闯入后院的那人,从身形判断,似乎是今日下朝后与父亲一同归来的林闻笙。
我静静地望着那人逐渐走近。
待他走近,果然是林闻笙。
林闻笙在距离我五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恭敬地行了一礼。
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玉面书生,此刻脸上涨得通红,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我嘴角微微上扬,戏谑地看着他,开口道:
“闻笙,你这是特意到后院来寻我的吗?”
“嗯。”
“闻笙寻我,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吧?不然怎会趁着父亲去处理公务,不顾礼数跑到这后院来呢?”
我故意逗弄着这位纯情的小书生,嘴角挂着坏笑。
随后,我让小蒲和其他侍女退到远处,既能让她们看到我们,又听不见我们的对话。
“闻笙?”
“郡主,下官,下官是来告知郡主上次燕波湖那件事……
“下官已经禀明圣上,也有了应对之策,郡主无需担忧。”
我心中暗想,我自然不会担心,我一未出阁的郡主,能做什么呢?
我只想着如何保护好父亲。
“如此便好,不过,闻笙来此,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吗?”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脸,心中暗赞,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呐~
“下官,我……”
“莫非?闻笙也对我心生爱慕?借着与我父亲的关系,偷偷来见我?”
我整理了一下衣裙,站起身来,走到林闻笙面前。
他个子真高,我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我们林大人脸好红哦~”
我拿着手中的书,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
呦~还挺结实。
我做了两世的郡主,向来都是端庄大方,恪守礼仪。
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如同女痞子一样调戏纯情书生呢。
“心悦郡主。”
嗯?
我没想到,竟把他逗得急了,直接破釜沉舟地表白起来。
“我林闻笙!心悦郡主!”
他抬起头,一双凤眼直直地与我对视。
“我自知求娶郡主实属高攀,但心中这份情意,仍想传达给郡主。”
我的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我以为,经过上一世那失败又孤独的婚姻,我已经对感情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然而,他的眼睛深邃得如同无底的深渊,让我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
或许……
我没有再回应他什么,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让他回前院去,免得父亲找他找不到。
肉眼可见地,林闻笙脸上的红晕渐渐淡了下来,他以为我是拒绝他了。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然的气息。
他默默地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在即将转角的地方,我朝着他说了句话:
“明日,我想吃城南的水晶糕。”
他停住脚步,猛然回头。
而我没有再看他,拎着裙子转身就往自己的小院跑去。
9
我终究还是没能尝到那块水晶糕。
次日清晨,宫中便传来皇后的召见,我只得匆匆入宫。
皇上退朝后也来到皇后的宫苑,与我们一同用午膳。
他已知晓萧定在左相府外等候之事,与皇后一样,皆以为我与萧定情投意合。
席间,皇后言语婉转,试探我对太子的观感,几乎明示希望我成为太子妃。
可我心中对太子始终敬若兄长,此情此意,前世今生从未动摇。
即便不与萧定结缘,我也绝不愿踏入皇家婚姻,那深宫之中妃嫔争宠的纷扰,光是想想便令人疲惫。
我的皇后姨母端庄贤淑,母仪天下,却也与陈贵妃周旋十余年未曾松懈。
夜幕降临,皇后留我宿于宫中,
言说明日有国宴,不必往返奔波。
她还笑着说我许久未好好打扮,正好趁此机会为我梳妆。
皇后膝下无女,自幼便疼我如亲生,常说我比她年少时更添风姿。
第二日正午,国宴正式开启。
三品以上官员、宗室亲王皆列席而坐。
皇后告诉我,此宴是为迎接番邦大皇子所设。
他以探望质子幼弟为名,远道而来大应。
我被安排在女眷席末位,前排坐满了妃嫔与王妃。
我悄悄望向大臣之列,父亲位列前排,林闻笙紧随其后。
短短数月,他竟已官至三品,升迁之速令人侧目。
不过也并不意外,上一世他便是大应最年轻的内阁重臣。
似有所感,他微微侧目,目光沉静地扫向我这边。
我心头一颤,慌忙垂眸,不敢与他对视。
这……我这是在慌什么!
“大应山河壮丽,百姓安居,一路所见皆令人敬仰。本王此来,一则探望幼弟,二则亦有意求娶一位大应女子。父汗常言,大应女子温婉知礼,才貌双全,本王心向往之。”
求娶?
我心中顿生不安。
果然,陈贵妃立刻接话:
“皇上膝下无适龄公主可许配,然左相府有兆华郡主,誉为大应第一美人,或可为良配。”她意味深长地看向皇上。
“不可!”皇上皱眉驳回,“朕早有旨意,兆华郡主婚事自主,不受皇命拘束,贵妃不必再提。”
“可郡主若愿呢?远嫁番邦,日后为王后,尊荣无比,更能促成两国修好,免刀兵之祸。如此大义,岂非每位大应女子皆当竭力?”
陈贵妃不顾帝后脸色渐沉,接连抛出冠冕堂皇之辞。
“兆华,你可愿嫁?”皇上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缓缓抚平裙角,起身行礼。
“臣女不愿。
“古来和亲,多为国势所迫,以女子换太平。
“而今大应国泰民安,番邦前番遣子为质,求免战祸,何来以臣女和亲之说?
“大王子心仪大应女子,本应出于情意,而非政事权衡。臣女与王子素未谋面,亦不愿远离故土与父亲,故不敢应允。
“且臣女姿容寻常,徒有郡主虚名,众人谬赞而已。臣女知陈贵妃有一胞妹,才貌出众,性情开朗,不惧远行。贵妃既如此关切此事,想必愿促成良缘。”
我看着陈贵妃面色由红转青,心中快意难掩。
“凝儿!不得无礼!”皇后轻斥,语调却含着几分纵容。
我安然落座,继续拈起一块桂花酥。
“郡主所言极是!然本王一见郡主,顿生倾慕,愿以三座城池为聘,恳请赐婚!”
咔。
我指尖的点心应声而落。
三座城池!
这位番邦王子……竟是看中了我?
局势瞬间逆转。
皇上态度骤变,再次询问我的意愿。
我父亲骤然起身,言辞激烈地坚决反对。
君臣争执,皇上震怒,竟当场下令将父亲打入天牢!
而我,被两名宫人恭敬却强硬地带离席间,押送至皇后宫中,名为陪伴,实为软禁。
10
我被幽禁在偏殿之中,这曾是我儿时犯错受罚的所在。
每日三餐,唯有嬷嬷前来送饭,而皇后姨母,自始至终未曾露面。
我心中难以置信,皇后姨母竟会如此待我。
父亲被囚于天牢,不知他此刻境况如何?是否吃得饱,穿得暖?
上一世,父亲因被奸人诬陷通敌而入狱,而今,这一切竟提前了三年,只因他拒绝让我远嫁和亲!
我竟无力扭转乾坤,改变这既定的命运吗?
这一世,我未与萧定结为连理,却因此被番邦王子所觊觎……
莫非是我错了?是否应早早成婚,以避此祸?
又十日过去,我逐渐冷静,心中总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这一夜,本应来送饭的嬷嬷迟迟未至。
我尝试推门,却发现门从外被锁,窗户也被钉得严严实实。
偏殿之外,一片死寂,令人心生恐惧。
天色渐暗,远处一声哨响,将我从沉思中惊醒。
我虽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透过门缝,却见皇宫正殿方向火光冲天。
这是!叛乱,还是城池已破?
不,不可能是城池被破,边城有萧定镇守,更有数十万大军驻扎。
那便是叛乱造反!
这一世,叛乱竟提前了五六年!
我彻夜未眠,直至天色渐明,偏殿终于有了动静。
嘈杂的人声,夹杂着铠甲与兵器的碰撞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要么是王朝更迭,要么是叛乱已平,反贼被擒。
“咔哒。”
偏殿的门锁被打开。
我猛地抬头,看向开门之人。
竟是林闻笙!
他身披铠甲,那平日里握着书卷的手,此刻却紧握着一把佩剑,铠甲上血迹斑斑。
他浑身散发着血腥之气,狼狈不堪,实在难以想象,他竟是一介书生。
我来不及穿鞋,赤着脚便向他奔去,一把将他抱住。
我埋在他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这半月以来,我担惊受怕,担忧父亲,担忧皇后皇上,更担忧大应的安危,也担忧着他……
所有的情绪与委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宣泄而出。
林闻笙身子僵直,任由我抱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随后,他双臂紧紧环住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之中。
我嗅到他身上的血气,哽咽着问道:“我父亲……”
“老师无恙,皇上已派人将老师送回府中,你莫要担忧。
“皇上皇后也均安好,他们正在大殿处理谋反的叛臣,暂时无法脱身,特命我来护送郡主回府。”
林闻笙轻声细语,极尽温柔地哄着我。
我渐渐平复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身为闺阁女子,如此抱着一个男子,实在是不合礼数。
我想挣脱他的怀抱,然而……林闻笙一个书生出身的,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你,你放开我吧……”我小声说道。
“是我唐突了郡主!”林闻笙红着脸,猛地松开我,向后退了一大步。
“本郡主念你护驾有功,便恕你无罪。”我别别扭扭地说道,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望向他身后。
只见士兵们都远远地背对着偏殿门口,想来应该没有人看到我与林闻笙这般搂搂抱抱的场景吧……
11
回府的途中,我让林闻笙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心中疑虑重重,虽已猜到几分,却仍有许多话想问他。
「所以,你们早已和那位番邦大王子暗中结盟?提亲不过是演戏?」
「他想促成和平,可大汗却属意主战的二王子继位?」
「那日在林中出现的刺客,是二王子派来的探子?」
难怪如此。上一世我在边城萧定的书房见过当时大汗的画像,与这一世所见的大王子并非同一人。
我原以为是不同部族,如今才明白——上一世主张议和的大王子,或许已被篡位或遭害。
这才使得好战的二王子登上汗位,引发边疆连年战乱。
「正是如此。大王子尚未入京时,我们便已达成默契,助他搜集二王子谋逆的证据,他则助我们揪出朝中内应。」
林闻笙缓缓道来,语气沉稳。
「陈贵妃与其兄陈大人暗中勾结,意图扶持她的儿子为帝,做幕后掌权之人。」
「他们原计划逐步掌控朝局,待兵权在握再图谋不轨。」
「然而数月前,科举舞弊案牵连出他们多名党羽,大理寺顺藤摸瓜,查出不少线索。」
「他们唯恐多年筹谋毁于一旦,便在我们的推波助澜下,仓促发动了叛乱。」
难怪皇上与我父亲那般激烈争吵,原来全是精心设计的戏码。
听他讲述,叛乱虽持续数日,朝廷早已暗中布防,尽管仍有大臣与家眷受伤,但大局迅速稳住。
而我被软禁在府,父亲被押入天牢,反倒毫发无损。
「那你为何穿成这般模样?」
我打量着他一身戎装,英气逼人,与平日书生模样判若两人。
「我不愿在府中空等,即便皇后说偏殿安全,我仍放心不下……」
他主动请命守在偏殿外,整整三日未曾合眼。
傻子!
他说早年游历曾做过苦力、护院,虽看似文弱,实则身手不凡,能上阵杀敌。
看他认真比划,我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却湿润了。
泪水在眸中打转,模糊了视线。
「郡主,你怎的哭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别哭啊……」
他手足无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缓缓伸出手,递到他面前。
「方才抱你时,手上沾了血,你帮我擦一擦。」声音带着浓重鼻音。
我就这样举着手,看他慌乱地翻找帕子,车厢内窸窣作响。
片刻后,他似想到什么,掀开铠甲,撕下里衣一角,小心翼翼捧在手中。
「这块未贴身,很干净,郡主……」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我。
「喏,我手都举酸了。」
哼,我偏不看他。
他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托住我的手,另一只手用布片细细擦拭掌心。
动作轻柔,仿佛擦拭的是易碎的珍宝。
擦着擦着,他的手指悄然收紧,将我的手牢牢握住。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脸颊滚烫。
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车厢内气氛悄然升温,静得只闻彼此呼吸。
直到抵达左相府,我们始终未再言语。
交握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
「郡主,林大人,左相府到了。」车夫在帘外轻声提醒。
我猛地抬头,正撞进林闻笙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情意。
「我要下车了……」
「嗯。」
「你松开我的手……」
「嗯。」
「你别光应着,快放开啊……」
「明日,凝儿还想吃水晶糕吗?」
这人!太过分了!
「谁准你这般唤我!你何时能这般称呼了!」
我只觉得脸上发烫,心也快要跳出胸膛。
「那,郡主,可愿允我如此称呼?」
那个平日腼腆的林闻笙去哪儿了?不过牵个手,竟变得如此大胆,真是让人又恼又羞。
「随你便!」
我用力挣脱,匆匆起身下车,一刻也不敢多留。
临下车前,我回头望他,目光交汇,轻声道:
「记住了,还是去城南那家买。」
12
回到家中,父亲仍坐在前厅,静静等候着我。
他见我安然无恙,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父亲得知林闻笙已将一切原委告知于我,便安心地让我回房休息。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梦中又出现了那个轻薄无礼的书生身影。
次日清晨,我换上了一袭水袖纹纱云烟裙,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却心思不在书上,而是边看书边等待某人。
“凝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心中一喜,抬头望去,却意外地发现来人是萧定。
“你怎么会来?”
我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我一直在宫中率领御林军保护皇上,抽不开身去看你,见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有劳萧将军挂心了。”
我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凝儿,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何这次回来,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如此遥远,仿佛我已经失去了你。”
萧定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将我们之间的那层薄纱彻底撕开。
“萧定哥哥。”我轻声唤道,这个称呼让我们仿佛回到了宫中的那段时光。
“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吗?”
“什么?”
萧定一脸茫然,显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在那个世界里,我确实嫁给了你。成婚后的前两年,你说不舍得我去边城受苦,便将我留在了京城。
“我担心你身边无人照料,便让宿叶跟在你身边,她就是前些日子我送到你府上的那个侍女。
“你曾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可是后来,你却将她收为了侧夫人,你们有了长子,后来又添了个女儿,一家其乐融融。”
我抬眼望去,只见萧定的神情震惊不已。
他艰难地开口问道:“那……凝儿你呢?你怎么样了?”
“我?”我自嘲地一笑,“我被你们照顾得无微不至,补品珍宝无数,仆人成群。可是,我却承受不住这样的供养,八年之后,我便离世了。
“或许是我见过的人太少吧,我以为我对你的崇拜是爱情,你也以为想娶我回将军府是爱情。可是,当我们真的成婚了,却成了一对怨偶。我每天只能看着你们一家其乐融融,自己却像个外人,像个漂亮的假人。
“所以,在这一世,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我把宿叶送给你,也免得因为我而断了你们的夫妻缘分。”
“不!不会的!我不会娶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我们把那个侍女嫁人,就不会出现那个世界的情况了,好不好!”萧定向我走近几步,语气中充满了哀求。
“除了她,也会有别人。”
“萧定哥哥。”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敢赌。”
我不想再看到像石像一样站在那里的萧定,于是转身带着小蒲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出了花园,转过一个转角。
我的手臂突然被拽住,整个人被猛地拉进一个带有檀香气息的怀抱中。
我一抬头,果然是林闻笙。
“郡主!林大人!”小蒲惊讶地看着我们。
“嘘~小蒲,你先回去,我和林大人有事商量。”
“哦。”小蒲一脸八卦的样子,撇撇嘴转身跑开了。
我挣脱出林闻笙的怀抱,拉着他走到花园与我院子中间路上的荷花池旁。
那里有个假山,可以遮挡一下,免得被人看到不好。
我刚站定想转过身,林闻笙却一把从背后抱住我,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我都听到了。”
“嗯?”
“那个世界的你嫁给了萧将军。”
“我现在在这里不是没嫁嘛……”
“那个世界,我怎么样?”林闻笙放开我,把我转过来面对面。
“那个世界,我与你并不相识,只是远远见过。”
我看了眼他的神色,继续说道:
“你呢,也进入了朝廷,才华横溢,当了大官。但可惜的是,在我死之前你还一直单着,皇上让你娶妻你都不肯,给你送美人你也不要,说自己要把一生奉献给国家,永不娶妻。
“说书人把你的事迹传遍了大江南北,我在边城买的话本里都有专门为你作的传记。”
我说完,林闻笙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凝儿。
“我这辈子在遇见你之前,对未来的想法就是做个好官,然后娶个贤良的妻子,过平凡又温馨的日子。
“后来,我在贡院门口遇见了你。
“我见你的第一眼,我的灵魂就仿佛被你牵引走了。
“后来又与你接触,我暗自发誓,此生非你不娶。
“那个世界的林闻笙,应该是与我一般无二吧。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了,所以宁可孤独终老,也决不娶妻。”
林闻笙的深情如同幽深的海域,将我紧紧包围。
我愿意为他,再相信一次婚姻。
……
经历这次朝廷的动荡之后,林闻笙协助皇上对朝廷内外进行了一次大洗牌,各种贪官污吏被连根拔起。
林闻笙备受皇上的重用,一跃成为了二品重臣。
下旨首封的那日,皇后牵着我走上了朝堂。
皇后当着百官的面,问林闻笙:
“吾家掌上明珠兆华郡主,意择汝为婿,汝愿否?”
林闻笙扑通一声跪地,头重重地磕在石砖上,大声回答道:
“愿!臣之幸!臣起誓!竭尽一生护兆华如命,敬之、珍之、爱之!决不相负!”
一年后,我以皇室公主的规制出嫁。
这一世流传大江南北的林闻笙传又多了许多篇幅。
说书人说,林闻笙将自己为官以来得到的所有赏赐、俸禄,甚至林府的地契都塞进了给兆华郡主的聘礼之中;
说书人说,林闻笙娶妻后,下朝处理完政务便马上骑马回府,几十年如一日地恩爱如初。
说书人说,林闻笙一生爱妻如命,郡主生产时他还在产房外守了一天一夜,焦急万分。
说书人说,林闻笙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此生得兆华为妻,吾之大幸。
13
番外(林闻笙前世传)
林闻笙自幼苦读诗书,才华横溢,本以为金榜题名唾手可得。
放榜之日,却遍寻不见自己的名字。
他奔走贡院、衙门与考官府邸,只为求一个公道。
然而寒门学子,无人愿听他言语。
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他想去码头谋生,却昏倒在街头。
幸有路人指点,城南有善人施粥。
他踉跄前行,循着方向而去。
第一眼,便见到了她。
那女子立于粥棚前,眉目如画,气度清雅,仿佛不染尘世烟火。
他不自觉排到最靠近她的位置,凝望良久,心中唯有惊叹。
她似察觉目光,回首一瞥,身后侍卫欲驱赶他。
她轻声道:“许是饿极了,多给些也无妨。”
随即命人另添一碗热食。
他捧着碗,指尖微颤,只觉那声音如清泉流过心间。
旁人低声告知,此人正是皇室至亲——兆华郡主。
大应朝第一美人,天家掌上明珠。
可林闻笙只觉,她的美不在容颜,而在那一瞬的温润目光,如月照深潭,清澈见底。
他心中悄然生念:愿能离她近一点。
此后一年,他白日劳作,夜读至三更。
再赴春闱,满怀希望步入考场。
主考官乃去年状元,见其姓名,脸色骤变,当即命人将其逐出,指其舞弊。
试卷被撕成碎片,状元附耳低语:“你的文章,去年已助我登顶,岂容你再现于世?”
林闻笙如遭雷击,愤懑难言,却申诉无门。
万念俱灰之际,他拖着残躯,强忍剧痛,连击登闻鼓五十下。
鼓声震天,惊动朝野。
终得昭雪,授官入仕。
可兆华郡主,早已远嫁他人。
她居于将军府,常伴皇后左右。
他便每日刻意延后下朝,只为多望一眼她出宫的车驾。
他跛足缓行,无人留意,正合他意。
他贪恋那惊鸿一瞥的侧影,哪怕只是帘幕微掀。
他曾醉酒误认侍女宿叶为她,喃喃低语,泪湿衣襟。
他只愿,能如此默默守望。
后来,她的夫君自边关归来,接她同去。
从此,连远远一望的机缘也断了。
他闭门数月,郁郁寡欢。
复出时,惊闻其父获罪,贬谪边地。
他悔恨交加,却无力回天。
暗中托人探听她的近况。
得知她曾小产,体弱难复,生活凄清。
他借机向皇后奏报,言边城苦寒,物产匮乏。
皇后动容,命人输送补品。
所有送往边关的药材与珍馐,皆由他亲手拣选,细细核对。
他心中微暖,仿佛终于能为她做些什么。
然而终究,她还是香消玉殒。
消息传来,萧将军抱尸痛哭,状若癫狂。
林闻笙冷笑:早时何曾珍重?
这世间最温婉的女子,竟被辜负至此。
若他早一步相识……
该多好。
若她嫁的是他……
该多好。
一代名相林闻笙,卒于大应历一八五年,享年三十岁。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