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赠别刘禹锡的七古,语淡情深,更被清人纪晓岚称赞不已
发布时间:2025-08-01 15:10 浏览量:1
唐顺宗贞元21年,以王叔文为核心的一帮才子发动了永贞革新,他们试图革除藩镇割据、宦官专权的积弊。柳宗元和刘禹锡当时分别担任礼部员外郎、屯田员外郎,皆是革新主要成员。然而这场改革仅持续了146天便宣告失败,二人与其他几位重臣一同被贬为远州司马,史称八司马事件。
柳宗元被贬永州司马,一去十年。永州毒瘴弥漫,亲友隔绝,他内心一度感到极其压抑。刘禹锡则被贬朗州,同样饱尝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的苦楚。十年之间,二人书信往来,诗文相慰,成为彼此的精神支柱。下面一起欣赏柳宗元写给刘禹锡的诗作:
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
中唐 · 柳宗元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便濯缨。
柳、刘被贬十年之后,朝廷突然召八司马回京,二人以为苦尽甘来,然而京城等待他们的并非复用,而是更残酷的放逐。由于遭到宰相武元衡等旧党排挤,柳宗元再贬柳州刺史,刘禹锡再贬连州刺史。
从北归人到岭外行,命运的急转弯,碾碎了他们心中所有的期待。此诗就创作于柳宗元与刘禹锡在被贬途中、于衡阳分路之时,字里行间充满了贬谪生涯的悲苦。
开篇直抒胸臆,却又显得字字泣血,“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柳宗元对永州岁月作了精准的概括,他在身体上行则膝颤,坐则髀痹;精神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秦京(即长安)本是希望的象征,而今却成了命运的中转站。“谁料”二字,掷地有声,传达出诗人从狂喜到绝望的心理落差,也是柳宗元人生境遇的断崖式坠落,更藏着诗人对朝廷反复无常的无声控诉。
第二联以景寓情,典故深蕴,“伏波故道”指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南征交趾的古道,这位名将战功赫赫,却因谗言死后蒙冤,与柳、刘有功遭贬的境遇如出一辙。“风烟在”三字,既写古道荒凉,又暗喻历史轮回,可见忠臣遭谤的悲剧从未停歇。
“翁仲”是守护逝者的墓前石人,“草树平”委婉地抒写了岁月无情、功业成空。马援的风烟与翁仲的草树,构成一幅苍凉的历史画卷,将个人悲苦升华为对命运无常的千古浩叹。清人纪晓岚评价此联语极沉郁,有俯仰今古之慨,正是看到了历史事实与个人情感的交织。
“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第三联看似自谦,却含蓄地表达出作者的愤懑。慵疏是反语,柳宗元在永州笔不辍耕,他写下了《封建论》探讨治国之道,《捕蛇者说》针砭时弊;刘禹锡在朗州创作的《聚蚊谣》则痛斥宦官,但又皆因不慵不疏而遭人非议。
二人的诗文本是辅时及物的工具,却成了获罪的由头,比如刘禹锡就因玄都观里桃千树而再度被贬)。柳宗元以自贬掩盖内心愤恨,将心中的万般无奈藏于平淡的话语中,苏轼就曾称赞柳诗寄至味于淡泊,悲愤越深,文字越显克制。
结尾以典故收束,情感喷薄。“濯缨”化用《楚辞·渔父》,本指保持高洁操守。泪水濯缨,既是对友人别去的痛惜,更是以泪明志。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知己即将天各一方,此后书寄相思泪恐成常态。纵然遭此奇冤、泪洒河滨,其缨(象征操守)仍需濯,其志仍未改。这种悲而不垮、哀而有节的气度,正是楚骚虽九死其犹未悔的精神延续。
柳宗元赠别刘禹锡的七古,语淡情深,更被清人纪晓岚称赞不已。全文表达出对现实的愤懑,以及与友人分别的不舍。作者暗用典故,抒写旅途荒凉,寄寓失意情怀,也裹着十年贬谪的风霜、再遭放逐的悲愤,更深藏着两位孤臣的滚烫情谊,堪称中唐贬谪诗的巅峰之作。
在情感表达上,作者将大悲藏于风烟、草树等冷寂意象中,于平淡中见惊雷。这种语淡情深的风格,也被黄庭坚、陈与义等江西诗派继承,形成了理趣中藏深情的宋诗特色。从柳宗元到苏轼,再到陆游,他们都显示出身处逆境而心向天下的情怀,更体现出才子们的不凡风骨,令人崇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