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两个儿子的秘密

发布时间:2025-07-19 15:34  浏览量:1

在我们“安州”这个小地方,我爸是个名人。

安州是个十八线小城,巴掌大的地方,屁大点事儿,半天就能传遍全城。在这里,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多少钱,而是你有多大的“脸面”。

我爸,陈广平,就是个最有脸面的人。

他是市一中的模范教师,教物理的,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他那张戴着金边眼镜,永远挂着温和微笑的脸,频繁出现在市电视台的“身边好人”栏目里。

他走在街上,卖菜的大妈会多塞给他两根葱,交通警察会笑着跟他打招呼,就连市长,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陈老师”。

他是我妈的骄傲,是我的榜样,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顶梁柱”。

我们家,也因此成了安州城里“模范家庭”的代名词。我妈是市医院的护士长,温柔贤惠。我,陈思宇,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听话懂事。

我们家窗明几净,邻里和睦,父慈子孝。在外人眼里,我们家就像我爸书柜里那些精装的四大名著,封皮光鲜,内容厚重,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我曾经,也为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直到我二十二岁那年,撞见了我爸的另一副面孔。

一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狰狞又陌生的面孔。

那天是我大学放暑假回家的第一天。

我爸妈说要给我“接风洗尘”,晚上在安州最好的馆子“福满楼”订了包间。

我爸有个习惯,喜欢饭前先去茶楼喝杯茶,跟他的那些“老伙计”们聊聊天。我妈说,让我先去茶楼找他,然后爷俩一起去饭店。

那家茶楼叫“静心阁”,装修得古色古香,是安州城里头头脸脸的人物最爱去的地方。

我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子茶香混着檀香味就扑面而来。

我问服务员:“您好,请问陈广平老师在哪儿?”

服务员一听我爸的名字,立马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您是陈老师的公子吧?陈老师在二楼的‘兰亭序’包间,我带您上去。”

我跟在她后头,心里头那点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看,这就是我爸的脸面。

走到“兰亭序”包间门口,我正想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我爸的声音。

他在跟人打电话。

他的声音,不再是平时那种温润如玉,不急不躁的调子。而是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不耐烦和刻薄。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往这儿打电话!你什么意思?”

“钱?我上个月不是刚给你打过吗?怎么,又花光了?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你别跟我来这套!什么叫孩子要交学费?他上的是什么狗屁贵族学校?要那么多钱!我告诉你,别得寸进尺!”

我的手,僵在了门把手上。

我爸……在跟谁说话?

我们家,亲戚里头,没听说谁家孩子上贵族学校啊。

“我警告你,周琴,你要是再敢来我单位闹,或者敢去骚扰我老婆孩子,你信不信,我让你在安州城里待不下去?”

“周琴”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天灵盖。

这个名字,我听过。

是我妈嘴里,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是十几年前,跟我爸传过绯闻的,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妈说,那都是捕风捉影,是别人嫉妒我爸,故意造的谣。

我一直,也以为是。

“嘟嘟嘟……”

我听见里面,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

然后,是我爸一声压抑的,愤恨的咒骂。

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都凉了。

这……这是我的父亲吗?

是那个,教我要“温良恭俭让”,教我要“与人为善”的父亲吗?

我像个木偶一样,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逃走。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我爸,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他看见我,愣住了。

他脸上的那股子戾气,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我们父子俩,四目相对。

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慌乱,再到,一种被戳破了伪装的,恼羞成怒。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的声音,有点干涩。

“刚……刚到。”我结结巴巴地说。

“都……听见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思宇啊,”他伸手,想拍我的肩膀,“你……别误会。是……是一个学生家长,脑子有点问题,胡搅蛮缠。”

我躲开了他的手。

我看着他,这个我崇拜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我第一次发现,他那副金边眼镜后面的眼睛,是那么的虚伪,那么的陌生。

“爸,”我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

那顿“接风宴”,吃得食不知味。

我爸在我身边,不停地给我夹菜,不停地,跟我说一些,我考上大学之后,他有多骄傲的话。

他表现得,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殷勤,都要慈爱。

就像一个,拼命想要掩盖什么的,蹩脚演员。

我妈什么都没察觉。

她还沉浸在儿子回家的喜悦里。她看着我爸,眼神里,全是崇拜和爱慕。

“广平,你也多吃点。你看你,最近为了学校那点事,都瘦了。”

我爸冲她笑了笑:“没事。只要咱们儿子有出息,我累点,算什么。”

我看着他们俩,在那儿“夫唱妇随”,“其乐融融”。

我突然觉得,很恶心。

像吞了一只苍蝇。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怎么就吃饱了?”我妈说,“你才吃几口啊?”

“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我说完,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包间。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我爸的咒骂。

都是他那张,狰狞的,陌生的脸。

我的偶像,坍塌了。

我从小建立起来的,关于家庭,关于亲情的信仰,在那一刻,碎得一塌糊涂。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夜的噩梦。

我梦见我们家那栋漂亮的房子,变成了一座空壳子。墙上,爬满了裂缝。

我爸,我妈,就戴着面具,在那个空壳子里,跳着一支,怪异的,僵硬的舞蹈。

第二天,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查那个叫“周琴”的女人。

在这个小城里,打听一个人,并不难。

我去了我小姨家。我小姨,是我妈的亲妹妹,在街道办事处工作,是个“包打听”。

我借口说,有个同学,也叫周琴,想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小姨一听“周琴”这两个字,脸色就变了。

她把我拉到里屋,关上门,压低了声音说:“思宇,你好端端的,打听她干什么?那是个扫把星,晦气!”

“小姨,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姨叹了气,说:“那都是十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那时候,你爸,跟这个周琴,走得很近。”

“周琴当时,是我们市文工团的台柱子,长得……确实是勾人。你爸呢,又是市里有名的才子。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就好上了。”

“后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闹得满城风雨。你妈当时,知道了,差点没疯了。天天在家跟你爸闹,闹着要离婚。”

“那……后来呢?”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后来,你爸就跟她断了。还在全校大会上,做了检讨。说自己是‘一时糊涂’,‘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小姨的语气里,带着点不屑,“你妈那个人,心软。看他那个样子,又想着你还小,就……就原谅他了。”

“那……那个周琴呢?”

“她啊,名声臭了,在文工团也待不下去了,就被开除了。后来听说,她嫁了个外地来的小混混,没几年,那混混就因为打架,进去了。再后来……就没听说她的消息了。估计,是离开安州了吧。”

离开安州了?

那昨天,我爸,是在跟谁打电话?

那个“要交学费的孩子”,又是谁?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脑子。

我开始跟踪我爸。

我像一个,蹩脚的私家侦探,每天,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

我发现,他每周三的下午,都没有课。

他会提前下班,但是不回家。

他会骑着那辆旧自行车,穿过大半个城区,去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那是个老旧的,像迷宫一样的棚户区。

巷子又窄又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发霉的味道。

我爸,把自行车停在一个巷子口,然后,走进了一栋破败的筒子楼。

我不敢跟得太近。

我就在对面的一个杂货店门口,蹲了下来,假装买东西。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爸从楼里出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

那个女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穿着朴素,但眉眼之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漂亮。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讨好的,卑微的笑。

那个男孩,比我小几岁,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瘦,很白净。

眉眼之间,竟然,跟我有几分相像。

我爸,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那个女人。

女人接过去,快速地数了数。

然后,我爸又摸了摸那个男孩的头,好像说了句什么。

男孩,低着头,没说话。

然后,我爸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女人,和那个男孩,就站在楼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

我蹲在杂货店门口,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我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我妈打来的。

“喂,思宇啊,你跑哪儿去了?你爸说他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快回来。”

我看着远处,那个女人和男孩,走回了那栋黑暗的筒子楼。

我对着电话,说:“妈,我……我今晚,也不回去了。”

那天晚上,我没回家。

我在一家小旅馆里,待了一夜。

我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又遍地,回放着下午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周琴。

那个男孩……

是我的……弟弟?

一个,我爸的,私生子?

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们这个,在外人眼里,光鲜亮丽的“模范家庭”。

原来,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爸,那个道貌岸然的“身边好人”。

原来,是一个,维持着两个家庭的,骗子。

我妈,那个被蒙在鼓里,还一脸幸福的女人。

原来,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傻瓜。

而我,是这个骗局的,既得利益者,也是,最可悲的旁观者。

我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恨我爸。

我恨他的自私,他的虚伪,他的懦弱。

他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名声”,把三个他最亲的人,耍得团团转。

他毁了周琴的一生,让她,和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躲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他也毁了我妈的爱情,让她,守着一个虚假的婚姻,守着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他还毁了我。

他毁了我对“父亲”这个词,所有的,美好的想象。

我决定,找那个男孩,谈谈。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个棚户区。

我不知道他们住在哪一间。我就在楼下,等着。

中午的时候,那个男孩,背着一个旧书包,从楼里出来了。

我跟了上去。

他在一个路边摊,买了一个煎饼果子,狼吞虎咽地吃着。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你好。”我说。

他抬起头,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叫陈思宇。”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爸,叫陈广平。”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手里的煎饼,掉在了地上。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站起身,想走。

“你叫什么名字?”我拉住他。

“……周念。”他的声音,像蚊子叫。

周念。

思念的念?

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们,聊聊吧。”

我把他,带到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他很局促,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给他点了一杯奶茶。

他拿在手里,却一口都没喝。

“他……都跟你说了?”他低着头,问。

“没有。”我说,“我自己,发现的。”

他沉默了。

“你……恨他吗?”我问。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双,跟我很像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复杂的情绪。

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认命般的悲凉。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妈说,他是好人。他每个月,都给我们钱。没有他,我们俩,早就饿死了。”

“好人?”我冷笑一声,“他要是好人,就不会让你们,像老鼠一样,躲在那个不见天日的角落里!”

“那……能怎么办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妈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都怪她自己,当初,瞎了眼。”

“那你呢?”我问,“你就打算,一辈子,都这么下去吗?当一个,没有身份的,私生子?”

“我……”他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能怎么办?我恨他!我也恨你!凭什么,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当他的儿子?凭什么,你就可以,上大学,住大房子?而我,就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我是没爹的野种?”

他终于,爆发了。

他把心底里,积压了十几年的,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吼了出来。

奶茶店里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没有理会那些目光。

我只是看着他,这个,我血缘上的,弟弟。

我突然觉得,他,比我,更可怜。

那天,我跟周念,聊了很久。

我跟他讲了我的家庭,讲了我那个,“完美”的父亲。

他也跟我讲了他的生活。

讲了他那个,靠收废品,和打零工,拉扯他长大的,母亲。

讲了他,从小到大,受过的,所有的白眼和欺负。

我们俩,就像两个,站在镜子两面的人。

我们拥有,同一个父亲。

却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临走的时候,我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给了他。

“拿着。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他看着我,愣住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因为,你是我弟弟。”

从那天起,我跟周念,就有了秘密的联系。

我会偷偷地,给他钱。

会给他买,他想要的,参考书和运动鞋。

我会听他,倾诉他的烦恼和困惑。

我开始,学着,去当一个,哥哥。

我试图,用我这种,微不足道的,笨拙的方式,去弥补,我父亲,对他们母子,造成的伤害。

我知道,这很可笑。

这是一种,自我欺骗式的,心理安慰。

但,我只能这么做。

因为,我不敢,把这个丑闻,公之于众。

我怕,我妈,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我也怕,我们这个家,会彻底,分崩离析。

我成了一个,比我爸,更高明的,骗子。

我骗我妈,骗周念,也骗我自己。

我活在了,一个,由我亲手编织的,巨大的谎言里。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大四那年,我正在准备考研。

我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思宇,你回来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有种预感,出事了。

我连夜,坐火车,赶回了家。

一进门,我就看见,我妈,坐在沙发上。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我,和周念。

是我们上次见面,在奶茶店里,被有心人,拍下来的。

我爸,就跪在,我妈面前。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求着。

“老婆,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妈,没有看他。

她只是,抬起头,看着我。

“思宇,”她问,“那个孩子,是谁?”

我看着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知道,我再也,瞒不下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说:“妈,他叫周念。是……我弟弟。”

我妈,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她没有哭,没有闹。

她只是,很平静地,站起身,走进了房间。

然后,她拿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那是一份,早就准备好了的,离婚协议书。

她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把那张纸,扔在了我爸的脸上。

“陈广平,”她说,声音,像淬了冰,“我们,完了。”

“从今天起,你,跟我,跟这个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给我,滚出去。”

我爸,净身出户。

他那点“脸面”,在一夜之间,碎得连渣都不剩。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我们这个小城里,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他从一个“身边好人”,变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当代陈世美”。

他丢了工作,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他去找周琴。

周琴,却关上门,不认他了。

我后来,见过他一次。

在街角,他喝得酩酊大醉,像条流浪狗一样,躺在地上。

他看见我,挣扎着,想站起来。

“思宇……”

我没有理他。

我从他身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我妈,像变了个人。

她剪了短发,不再穿那些素净的衣服。

她开始,学着化妆,学着跳舞。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自己身上。

她好像,活得,比以前,更精彩了。

我知道,她是装的。

我好几次,在半夜里,听见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压抑地哭。

而我,成了这个破碎的家庭里,唯一的,联系。

我会去看我妈,也会,偷偷地,去接济那个,同样被我爸抛弃了的,周念。

周念,后来,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

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他。

他对我说:“哥,谢谢你。”

我说:“以后,好好生活。”

他点了点头。

我们俩,都知道,我们这辈子,可能,都摆脱不了,“陈广平的儿子”这个,尴尬的身份。

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地,活出,我们自己的样子。

去年,我妈,也提前退休了。

她卖掉了安州的房子,说,想换个地方生活。

我问她,想去哪儿。

她说,去周念上学的那个城市。

她说,她这辈子,就我一个儿子,太孤单了。

她想,再认个干儿子。

我知道,她,是原谅了。

不是原谅我爸,而是,原谅了那段,不堪的过去。

原谅了那个,同样被命运,捉弄了的,无辜的孩子。

我们家那件,藏了十几年的,丑闻,终于,以这样一种,惨烈而又温情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生活,还要继续。

只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