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回到赏花宴,我果断将那杯药酒倒入身后池塘,他愣住了(完)
发布时间:2025-07-17 17:41 浏览量:1
赏花宴上,我给萧云卿下药,换来一纸婚约。
成婚后他却冷若冰霜,将我视作空气。
哪怕我意外小产,他依旧生活如常。
最后我因失子之痛郁郁而终。
醒来后才发现重回赏花宴上。
这一次,我捏紧了袖中的药瓶。
看着迎面走来的萧云卿,果断将手中下过药的酒往身后的池塘全部倒干净。
他愣了愣,挑眉一笑。
「怎么,这不是给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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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作笑颜道:"有虫儿落进盏里了,给表哥另沏一盏罢。"
他颔首不语,眉峰微蹙如墨笔顿挫。我指尖触到袖中药瓶,青瓷表面凝着冷汗,倒似比那毒物更寒三分。这物件是前日里典尽钗环从鬼市换来的,摊主说只需半钱便能教铁石心肠化作绕指柔。
前世确然应验了。红罗帐里他呼吸灼热如焚,金缕云靴踏碎我绣鞋上的并蒂莲。散落的衫裙像折翼的蝶,缠绵光景倒比戏文还荒唐。可自那夜后,萧云卿再未唤过我一声表妹,连目光都淬了冰棱。大红喜服映着他冷若霜雪的面庞,新妇的盖头遮不住满室寒凉。
他厌极了我这等手段,连晨昏定省都成了施舍。一年到头说的话,竟不如他与老夫人房里嬷嬷十日的分量。外头宴饮时他当众拂袖,内宅里连眼风都不曾施舍。怀胎十月,我竟痴心妄想这血脉能化开坚冰。
临盆那日他倚着雕花床柱冷笑:"表妹如今可算得偿所愿了。"那双桃花眼本是含情的,此刻却像两柄利刃,直剖开我心头最腌臜的算计。是啊,我本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若非想借萧家权势作倚仗,何苦使这等下作手段?本家叔伯早与那老员外议定银钱,只待我归乡便要拿绳索捆了送过去。
若非有人暗中传信,我怎敢这般急切?起初我并非要嫁他,云卿表哥待我实在太好。冬日里亲手煨汤,夏日替我驱赶蚊虫,倒叫我忘了自己原是棵无根的浮萍。直到那封密信说本家已备车马,我才慌不择路下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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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没来得及剖白,他便捂耳疾走,认定我是攀附权贵的莠草。小产那日血水浸透床褥,他站在廊下听我嘶喊,面上竟无半分波动。后来我郁郁而终,方知自己原是话本里的恶毒女配。他命中注定的佳人是个同我一般身世的孤女,却用坚韧与善良化开了他心头的冰。
那女子常来我坟前焚香,黄纸灰烬里她眼波流转,说多亏我"抛砖引玉"。火光映着她唇边笑意,倒像在看一场滑稽戏。她不知我坟茔里的魂灵听得真切,那笑里藏着的轻蔑,比萧云卿的冷眼更教人寒彻。
如今重活一世,我决意不再饮那鸩酒。赏花宴上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我择婿的标准倒简单——四肢齐全,能说人话即可。京都的春阳斜斜照进雕花窗棂,我望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忽然懂了前世为何总觉苦涩。
茶凉了,该换盏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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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待萧云卿饮尽我新斟的琥珀光,便被同僚唤去了。我转动着眼珠,暗自打量着四下的宾客。这赏花宴原是长公主设的局,圣上念及她鳏居寂寞,特特想了这法子。偏生这位主儿素日里最喜替少年人牵红线,倒也乐得应承。有她作保,来的都是精挑细选的清白人家。
我能混进来,全仗着姨母的面子。她与长公主素有交情,三番两次游说,又引荐了两次,这才得了准入券。说起来,不过是来开开眼罢了。
在亭中描摹丹青的,正是今科探花秦眠。但见他青丝如瀑,面若敷粉,那双桃花目潋滟得似春江水。听闻头回面圣时,连天子都打趣说若他是女儿身,怕是要倾了这江山。偏生中榜未久,便有传言说他不能人事,至今无人敢递橄榄枝。
此刻他独坐花丛,倒落得清静。我摸着袖中藏着的合欢散,终是咬碎银牙,硬着头皮挪步过去。
"公子这画......笔工倒是精妙。"话一出口,舌头竟打了结。
他执笔的手顿了顿,半晌才抬眼:"姑娘想说的,是工笔吧?"
我忙用团扇掩面,只觉双颊烧得慌。忽听得一声闷笑,抬头正撞见他唇角勾起的弧度,眼里尽是促狭。
"是公子听岔了,我家乡确是这般夸人的。"我急中生智,倒显得愈发狼狈。
秦眠笑得更欢了,春风掠过,掀起画纸一角。他蘸墨题了两句诗,盖了私印,待墨迹干透便卷起来递与我:"是秦某失礼,这幅画权当赔罪。"
我赌气接过,嘴上不饶人:"公子不准笑了!"
他竟真收了笑意,正色道:"在下失仪。"倒叫我手足无措起来。本想留个好印象,如今怕是搅成了一团乱麻。这般酸腐的读书人,定是厌极了强词夺理的女子。
正欲寻个由头告退,却听他开口:"在下秦眠,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林婉。"我按捺着心跳应道。
他念了两遍,忽而恍然:"可是萧大人的表妹?"
我尴尬点头。世人提起我,总说是在萧家寄居的孤女。虽是事实,但这"寄人篱下"四字,终究像根刺。是以近年鲜少出门,此番原是想借宴席与萧云卿......
"久仰林姑娘大名。"秦眠突然正色,倒唬得我慌忙回礼。他轻笑出声,我也跟着破涕为笑,紧绷的脊背忽然松快几分。
不愧是连圣上都赞过的才子,三言两语便踩中我的心事。不知不觉竟聊到暮色四合,直到萧云卿寻来。
"婉婉,该回了。"他立在回廊下,声音里裹着寒意,特别是咬重那个"家"字时,目光如刀,直直剜向秦眠。
我向秦眠告罪,提着裙摆奔过去。萧云卿转身便走,步履急促得像是身后有恶犬追赶。
今日终究是没下药。
他仍是那个会替我绾发的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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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掀开车帘时,那卷丹青正躺在膝头。羊皮纸泛着旧宣的霉味,墨线却锋利如刀,朱砂点染处似要沁出血来。这般笔力,倒像是在宣纸上剜肉。
"表兄,可是到了?"我慌忙卷起画轴,青瓷镇纸撞得檀木案咚咚作响。萧云卿闭目倚在软靠上,下颌线绷得比画中松柏还直,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忍住:"瞧你这般痴相,莫非真动了凡心?"
我颊边滚烫,指节绞着冰凉的锦缎。这混账东西,倒把女儿家心事说得比市井传言还轻贱。忽见案头摆着青玉笔架,倒想起前日见他在书房临帖,狼毫蘸饱墨汁,偏生要写"关关雎鸠"。
"若真中意,我便替你去央母亲,寻个冰人说项。"他忽然睁眼,眼底寒光比剑锋更利,"秦眠不过新晋探花,看在萧家面上,怕是要喜得连夜写谢表。"
我拧着帕子冷笑:"他若真如话本里写的,是块捂不热的寒玉呢?"话音未落,萧云卿已拍案而起,紫檀案几震得茶盏叮当乱响。这魔头素日里最忌人提"话本"二字,倒像戳了他肺管子。
车驾甫定,他拂袖而去时,襟袖带起的风卷得我鬓发散乱。丫鬟捧着铜盆进来,怯生生问:"大人这是怎的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觉喉头发紧——这魔头走起路来,倒比戏文里的判官还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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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他巡查归来,身后跟着个素衣女子。孟霜低眉顺目立在阶前,倒像株淋了夜雨的玉兰。我暗自嗟叹,这等颜色,倒比话本里描的更添三分清冷。偏生萧云卿冷着脸道:"路上捡的,你若喜欢,拨去洒扫。"
我尚未开口,孟霜已抬眼道:"大人救我于水火,原该为奴为婢。只是小女子虽出身微贱,脊梁骨倒还硬挺。"这话说得比刀子还利,倒像在骂我府上虐待下人。我正要打圆场,忽见她腕间银镯闪过寒光,竟与梦中那女鬼戴的一模一样。
春香捧着纸鸢闯进来时,我正盯着孟霜发怔。那纸鸢上绘着并蒂莲,针脚密得能藏住月光。"秦大人问,明日可要同去放纸鸢?"话音未落,萧云卿已捏起纸鸢一角,指节泛白:"又送这个?"最后一个字咬得极重,倒像在嚼碎骨头。
院里的槐花簌簌落着,沾在他玄色大氅上,倒像撒了把碎雪。我望着他背影,忽觉喉间发紧——这魔头今日怎的连"又"字都咬得这般狠?
6
我下意识不敢去看萧云卿的眼睛。
甚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为何,他的目光锐利似箭。
只是轻轻落在我身上,却有种风雨欲来的风暴。
脑中不断想着用什么借口逃离,谁知他丝毫不肯退让。
仿佛我不说出个所以ŧũ̂₊然,他就不肯放我走。
「小姐。」
春香偏这时候胆子大得要命,强撑着心跳唤我。
「秦大人的小厮还在外面候着等您回话呢。」
萧云卿冷笑一声,拂袖呵斥。
「男女大防,秦眠现在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还回什么话,直接给我打出去。」
春香不敢动,视线却往他带回来的女子身上看。
「那表少爷的意思,这位姑娘日后会进府?」
萧云卿的表情一僵。
孟霜却在这时挺直了脊梁,不卑不亢地看向春香。
「姑娘所言实在太难听了。」
说着还看了我一眼:「难不成是主子教导的??」
大有一副要将春香言语安在我身上的架势。
春香柳眉倒竖,正要开口,却被萧云卿打断。
「孟霜,这不是在县衙,说话行事要注意分寸。」
【来了来了,男主你就多说吧,到时候我们女宝可不会轻易原谅你哦。】
【楼上的懂什么,男主在变相保护女主,要是因此被女配抓住话头,那不是有的受了?】
莫名其妙的字又在我面前唰唰划过。
大概明白了意思。
尽管明面上萧云卿表情紧绷,但心下对孟霜还是硬不下心肠。
人最懊悔的,不就是恨不知心底的在意吗?
这时,他腰间一个荷包吸引了我的注意。
材质粗糙,上面几条蓝色的划痕,还有两只勉强能认清的鸭子。
几行字又出现了。
【是女主亲自绣的荷包,呜呜,我们女宝自幼是孤儿,都没人教她怎么刺绣。】
【男主嘴上嫌弃,估计心底都暗爽死了。】
【就喜欢这种嘴硬的男人,啊啊啊啊,好像成为女主跟这种男人虐生虐死啊。】
后背一阵冷汗。
尽管早就知道故事里的结局,但孟霜在得到萧云卿心之前也算是吃了不少苦。
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陷入孤独无望的地步。
真的会感到幸福吗?
只是看着孟霜撇向萧云卿的视线,总是带着几分光彩。
加上萧云卿也并未抗拒孟霜的靠近。
我心底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既然如此,表兄。
那就让我来助你一把。
7
我没有让春香拒绝秦眠的邀请。
相反,我还同他约定好了时间。
不过这次不是我们两个,还有萧云卿和孟霜。
马车晃晃悠悠,孟霜同我面对面坐着。
她闭着眼,似乎在养神。
萧云卿说让她在我院子里当奴婢,我怎么可能同意。
当即就去请姨母出面,加上萧云卿不知道私下跟她说了什么。
孟霜摇身一变,成了萧家的远亲。
只因身子孱弱一直养在庄子上。
现在,她也有了自己的院子。
就是离萧云卿的距离有点远。
一个南,一个北,我夹中间。
春风徐徐,绿草百花,阳光懒洋洋照在身上,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秦眠挑的地方在城门三十里开外的一处幽谷。
一条小溪从山上蜿蜒而下。
才进来,就是一股清凉的湿意。
山脉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不过只有零星几人。
萧云卿翻身下马,将我和孟霜一一搀扶下马车后,看向秦眠的目光冷而冰。
「秦大人选的这个地方有点意思。
「若是没有我来,婉婉遇到危险都无法呼救。」
秦眠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萧云卿出身世家,又有功名傍身,对他这种寒门出身的同僚总是会带有不自觉的高傲。
就像赏花宴上,他并未主动攀谈。
我有点不舒服,扯了扯他衣角。
「表兄你不要这样说话,秦大人其实对我很好的。」
萧云卿下巴动了动,神色有些恨铁不成钢。
「心有所愿,自然愿意多花心思。」
他想来抓我的手,被我下意识躲开。
因此只能恨恨地拂袖,脸色铁青。
「婉婉,表兄也是男子,自然知道这男人心底打什么算盘。」
这话已经完全不给脸面了。
我有些担忧地看向秦眠,谁知对方脸上依旧挂着笑。
只是轻声开口:「风景如画,在下先行一步。」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小厮往远处走。
很体贴地给我们让出一个适合谈话的场合。
只是这样一来,萧云卿的行为就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想起梦里他对我的态度,心底百感交集。
面上也开始冷凝起来。
「表兄这话说得有理,不过秦大人既然ṱú³愿意花心思在我身上,我岂有拒绝的理由?」
萧云卿错愕地看向我。
「婉婉,你在说什么?」
我目视他:「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他。」
「林婉!」
萧云卿扬高了声调。
手指紧紧蜷缩成拳。
显然是动了大气。
若是以前我会害怕,不仅是因为我要靠萧家的势去吓退本家那些恶亲戚,还有一点,就是我喜欢萧云卿。
可他也说了,男人对自己想要的才会花心思。
现在看来,当初误以为的情谊不过是误会。
他愿意千里迢迢带孟霜进京,能让他跟随左右。
而我的危险,他却视而不见。
现在想来,只是不想而已。
我以为的两情相悦,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样想来,我不再在乎萧云卿已经涨红的脸,拎起裙角就往秦眠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春香十分有眼色。
她专门上马车将秦眠送我的纸鸢拿走,特地落下几步跟在后面。
8
找到秦眠时,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
远山伫立,寂静辽阔,只听得溪水潺潺,在阳光下落下细碎的光。
小厮瞧见我,抿唇往一边走去。
秦眠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他下意识扬起了笑。
这一刻,如梦似幻的光将他包裹。
很多年后我再度想起这副画面,只记得那双潋滟的眸子,勾得我口干舌燥,好像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第一次见面,他坐在百花簇拥里。
这次,他在光与水中,如同一幅宁静璀璨的水墨画。
还是许多年后小厮说漏嘴,说那是秦眠提前走了好几天,才确定坐在那。
就连穿的衣服,也是精挑细选过。
只能说萧云卿还是说错了。
满腹算计又如何,只要他肯为我花心思就好。
「同你表兄说完了?」
他的话将我从惊艳的思绪中拉出来。
我的脸瞬间烧起来。
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他。
「嗯。」
说完,我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故作矜持地在离他三步的距离坐下。
秦眠却在这时皱了皱眉。
「若让你表兄瞧见,只怕他会不高兴。」
我嘟着嘴,下意识辩驳。
「那你送我木头娃娃时,怎么不怕他担心?
「还有那只红宝石蔷薇花发簪、紫砂壶茶具,皇上赏你的宫灯。」
「就连长公主赐的玉石九连环你都给我了。」
说起这个,我眼风扬了扬。
「我已经快解开了,你别得意。」
秦眠眉心平缓,声调平稳。
「没想到,你都记着。」
「你送的东西,我一样样都存得很好。」
一时没反应他语气中的深意,还特地十分自得。
等反应过来,我不禁气急败坏。
「秦眠!」
「小生在。」
他眉眼弯弯,应答得相当自然。
我支支吾吾半天,才扭过身子低喃。
「你坏死了。」
秦眠猛地将脸凑过来:「那不若让林姑娘赏面扇我出气?」
9
话音刚落,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尤其是秦眠,身子猛地往后缩,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抱歉。」
他也意识到,这种话一出口,确实有些轻浮。
倒是身后小厮和春香突然笑起来。
我不解地看向两人。
小厮笑得捂着肚子,就差没滚到地上了。
见我二人视线看过去,他才抹了抹眼角的晶亮。
「林姑娘,你可别怪罪,我们家大人是被这段时间的话本子教坏了。」
说着他不顾秦眠警告的目光,继续笑嘻嘻道:「大人嘴硬,不若我替他来问问小姐。」
「不用。」
秦眠生硬打断他。
「我自己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有花落下,似乎是还ŧúₐ未开完的桃,又或是樱。
我脑袋晕乎乎的,只能看见秦眠脸上的晕红一直到耳朵根,然后蔓延到脖子。
「林姑娘,我,我想问的是——」
他咳嗽了两声,尽可能稳定声线。
而我只是直愣愣地瞧他。
「我想问——」
「我想问,想问你——」
他久久无法开口,我的心也跟着他的话怦怦直跳。
最后秦眠深吸一口气,终于再次吐字。
「我想问你,昨日送的纸鸢,可还满意?」
小厮ṱű̂²和春香一起啊了一声。
声音大到我们俩都有些无所适从。
春香毫不犹豫白了他一眼。
「探花老爷,听说您在考纸上可是泼墨如雨,挥翰成风,就连皇上面前都是舌灿莲花,怎么在我家小姐面前,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并不是那种摆着官架子的人。
比如他的小厮,有时也会调侃他两句。
渐渐地,春香也敢逗弄他。
现在秦眠听见她的话,脸更红了。
好像一块成色上佳的红色鸽子血,让人忍不住爱怜。
或许被说得羞恼,秦眠果断掏出一块玉佩。
虽说不是价值连城,但也不菲。
「这是我娘临终前给的,不知道林小姐喜不喜欢。」
我愣住了。
光透过枝丫在他后背扬起一道又一道的光。
山风吹起他的衣袍,姿容如玉。
又宛如挺立的白鹤。
只是现在的他目光紧张,又恐给我压力。
轻轻一扫后便快速落下。
甚至还下意识鞠躬弯腰。
我没忍住翘起了唇。
胸口一直胡乱跳动的心逐渐平缓下来。
好似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抓住了一块浮木。
我轻轻接过那块玉佩,细心用手帕包裹住,放入里衣妥帖安放。
「秦公子,姨母对我恩重如山,她盼望的,是我能以三书六礼出嫁。」
秦眠的紧张被欢喜替代。
突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
又恐觉得唐突,猛然收起。
可高兴的情绪从眼角流出来,丝毫没有收敛的趋势。
我含着笑,低头在春香的搀扶下走了。
没多久,秦眠那个方向就传来几声克制的喊叫。
春香不由跟着一起高兴。
「小姐,我瞧这探花郎,真真是个呆头鹅。」
我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10
萧家很快收到了秦眠的下聘。
媒婆笑得跟朵花似的,将我和秦眠的相配吹上了天。
姨母尴尬地跟着笑。
不时还将视线落在脸色铁青的萧云卿身上。
等他们离开,姨母找到了我。
「婉婉,你当真愿意?」
我红着脸点头。
「那你表兄?」
「姨母,就算我出嫁了,他依旧是我表兄。」
四两拨千斤的话让姨母明白了。
她遗憾地惋惜一声:「可惜了。」
我面容不改。
如今她是这么说,可等我真的嫁给萧云卿,她又会是另外一副嘴脸。
没嫁给萧云卿前,我同她是血亲。
但嫁入萧家后,我便是她儿媳。
很多能宽容的地方,随着身份改变就成为不能容忍。
她不喜欢孟霜,就恼我抓不住萧云卿的心。
实际上,萧云卿冷落我的那些日子里,她只做不知。
现在我嫁与旁人,这样的结果正正好。
从姨母处出来,我漫步到后花园。
萧云卿正负手而立。
他直截了当地问我:「当真要嫁?」
我没有丝毫犹豫:「当真要嫁。」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知道。」
萧云卿冷笑两声,扬起了一抹隐秘而恶意的笑。
「就算嫁过去守活寡,你也愿意?」
我知道他说的是坊间传闻秦眠不能人道之事。
他也是男子,应当十分清楚这件事的隐痛。
可偏偏被他这样张扬开来。
我歪着头,不免开始怀疑之前为什么会看上他。
「婉婉,现在后悔还有机会。
「你可知,秦眠对你是早有图谋,当初若不是我在他面前展示你所做的诗词,只怕他也看不上你。」
原来在秦眠成为探花没多久,他们在一次宴会上相识。
萧云卿醉酒,拿出我新做的诗词炫耀。
而秦眠便是在那时候上了心,后来开始有意无意从萧云卿口中打探。
我每写一首,都被秦眠想办法探知,誊抄记录。
若不是萧云卿去找他算账时翻出来,他竟不知秦眠惦记我已经许久。
甚至这个机会,还是他给的。
于是现在萧云卿不仅有背叛之感,还觉得秦眠是个小人。
这样的人,他如何肯让我嫁。
11
相较于萧云卿的暴怒,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表兄所言,是认为我另有所选?」
萧云卿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摇头。
我实在耐不下性子,语气不悦起来。
「表兄若无事,我先回去了。」
「林婉,你若真想嫁人,不如嫁给我。」
萧云卿一吐为快,胜券在握。
「你我亲上加亲,岂不是佳话?」
「那孟霜呢?」
他一愣,好半天才艰涩地开口:「孟霜失了双亲,我没想那么多。」
我拽起他腰间那个荷包,笑了起来。
「表兄,其实你早就想好了。
「先娶我进门,再将孟霜纳进院,这样妻妾两全,更是佳话。」
萧云卿慌乱了一瞬。
「婉婉,你相信我,孟霜是个意外,我保证只有她一个妾室。」
话音刚落,我的泪水簌簌而下。
明明胸口一点疼痛都没有。
可眼角就是忍不住,就连鼻头也是酸涩难当。
「表兄,你当真是异想天开。」
说罢,我转身就走。
萧云卿在身后大喊:「那秦眠呢,你就能保证他一生无妾?」
我手指握紧了一点儿。
脚步坚定而无畏。
12
成亲的时间比我想象得更快到来。
春香帮我在梳发。
姨夫和姨母在前院招待宾客。
萧云卿不知道去哪,好几日都未曾回来。
孟霜却在这时踏入了我的院子。
在一袭红艳艳的院子里,她穿了一身素白。
发髻上也只是零星点着几朵小花。
若不是今日这场合,她这样打扮十分清朗。
像极了月色下娇弱的花骨朵。
只是现在,喜娘脸色变了又变,碍于她的身份委婉劝道:「姑娘今日这身素净了些,不如一会去换?」
孟霜反而笑眯眯看我:「林婉,我这样不好看吗?」
我不置可否。
好在我不是个忌讳性子。
只是我也懒得去提醒她,若被信佛许多年的姨母瞧见,只怕有她苦头吃。
我屏退四周问她:「你今日来,应当是有话要说。」
她施施然在绣凳上坐下,捻了一颗桂圆慢慢吃了。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明明我们出身差不多,甚至我身边都没有所谓的恶亲戚,为何萧云卿非你不要?」
她苦笑起来:「甚至就连我们之间,也是你为大,我做小。」
我略有不快。
眼前的字倒没有再出现。
或许是因为我选择了秦眠,又或许是我故意躲着孟霜。
总之现在的我双眸清明,声线朗朗。
「孟霜,我们之间从来就是不同的,你为何非要跟别人比?」
「你懂什么,你有萧家做底气,哪怕没有父母,秦眠肯定也不敢低看,而现在我跟着萧云卿,结果连凤冠霞帔都求不到。」
「这不是你自己决定的吗?」
孟霜被我的话抢白,癫狂的神色瞬时僵住。
她咬着牙,双手都在颤抖。
明明看中萧云卿的人是她,主动跟随前来的也是她。
原本就是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又为何要在旁人面前哭诉?
「你若真想嫁给萧云卿,不如自己主动。」
我漠然盯着她。
这时喜娘走进来,喜滋滋道:「小姐,新郎已经到了,我们要准备准备出阁了。」
说完,进来十几个丫鬟,前后帮我做最后的梳洗。
红盖头落下,满眼都是红红的。
好像山谷时在秦眠脸上看到的那抹红。
而孟霜惨白的脸,早已经被我抛诸脑后。
13
在踏出萧府的那瞬间,马蹄声由远及近。
萧云卿特地去我本家请来几位叔伯,春香下意识地将我护在身后。
而我听见熟悉的声音,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
下意识地往后退,谁知撞上一股温热的胸膛。
「别怕。」
他指尖泛着热,将我冰凉的血脉重新滚烫起来。
接着就是轻微的脚步声和衣裳摩擦声。
萧云卿想用叔伯压我,将婚事取消。
谁知被秦眠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不愧是皇上器重的人,几句话后,火就烧到了姨夫身上。
导致姨夫不得不出面斥责萧云卿。
偏偏萧云卿不肯让步。
僵持下,突然来了几位宫里的内监。
他声音尖细,每个字却都淌着喜悦。
「长公主说赏花宴上促成一对佳偶,特地让太后来赏赐,咱家来得不算太晚吧?」
我盖着红盖头,看不见众人的神情。
只能感受到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随后就是一拥而下的跪拜。
我的脚,终是顺顺当当地踏出了萧府,踩上了花轿。
过了没几个月,我怀有身孕。
秦眠不能人道的流言瞬间不攻自破。
我笑言:「若我没嫁给你,这流言你岂不是要背一辈子?」
他低头替我把玩那玉石九连环,头也不抬。
「那就背一辈子好了。」
「你说什么?」
突然吧嗒一声,他举起手晃了晃。
「你拿去长公主那领赏吧。」
我狐疑看他:「你是不是早就解开过?」
秦眠一脸意外:「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若我早就解开,怎么不去长公主那求赏,还眼巴巴求到你面前?」
我只是斜着眼瞧他。
秦眠脸色一变,委屈巴巴凑上来就要抱我。
春香猛地冲进来:「小姐不好了,萧家又出事了,姑太太派人让你快些去。」
我叹了口气,抚上肚子。
自从我说完那些话后,孟霜就开始不管不顾跟着萧云卿。
她非要他给个名分,又不肯做妾。
萧云卿见我出嫁后便魔怔了,死活不同意。
两人三天两头打架,每次姨母提让她搬出去,孟霜便上吊跳河。
久而久之,姨母也不敢说了。
只能窝在屋内装作不知。
秦眠见我动作,了然地站起身抚了抚袖。
「表兄有难,我这做表妹夫的怎么能不去帮忙。」
走前揉了揉我的手叮嘱。
「长公主大方的很,别忘了去讨赏。」
我抿嘴一笑,看着他离开。
孕期总是困倦难当,我让春香伺候我躺下。
正巧窗户开了个小缝,有小雪随着冷风飘然落进来。
只是屋内犹如春日,很快隐匿不见。
岁月漫长,但有情投意合之人在侧,倒也不觉得枯燥。
没多久我便沉沉睡去。
风在一旁挂着的卷轴前转了转,上面百花颜色鲜妍,没有丝毫褪色。
上面诗句的笔墨也一如往昔。
「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