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重生都洞房花烛夜,这次我钻进他的被窝紧紧抱着他

发布时间:2025-07-13 06:28  浏览量:1

在那场无情大火中,我被养兄紧锁其中,最终悲惨离世。

我的夫君赵墨,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峻模样,却在我死后,毫不犹豫地喝下毒酒,随我而去。

虽与他成婚已过一载,但我从未对他假以辞色,甚至连“夫君”二字都未曾唤过。

再次睁开双眼,命运竟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重生到了洞房花烛夜。

他知晓我心底对他的厌恶,于是主动睡在了冰冷的地面,轻声说道:

「别怕,我不会冒犯你」

深更半夜,我鬼使神差地钻进了他的被窝,他顿时僵住了身子,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姜渔,别来招惹我,我毕竟也是个正常男人」

上元佳节,热闹非凡的灯会之下,暗藏着养兄李牧之的歹毒阴谋。

他将我骗至梅花楼后,狠心把我反锁其中,熊熊烈火瞬间将我吞噬,直至我化为一具惨不忍睹的焦尸。

我最后的意识里,是赵墨不顾一切冲进火海的身影,屋梁无情地砸断了他的腿。

看到我的尸体后,他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痴痴傻傻了三天,随后满脸笑容地饮下毒酒,喃喃道:

「阿渔,别怕,我这就来陪你」

他身为大周令人敬仰的战神,本该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还有数不清的名门闺秀渴望成为他的续弦。

可他为何如此深情,偏偏对我这个嫁过来一年,对他冷漠至极的妻子念念不忘呢?

手臂那钻心的疼痛仿佛还停留在我的感知里,我猛地回过神来。

惊奇地发现,手臂完好无损,并没有死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然而,屋内那一片刺眼的红色,却像一条条贪婪的火舌,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郡主,哪怕您再不待见赵将军,表面功夫也得做好啊」冯嬷嬷一边为我梳妆打扮,一边语重心长地劝着我。

这时,我才在镜子中看清自己的模样。

身着华丽的嫁衣,妆容精致,珍珠点缀脸颊,鬓边还插着一支贵妃赏赐的凤钗,金流苏随风轻晃。

只是脖颈处那道显眼的勒痕,显得格外狰狞。

我这是……重新活过来了吗?

「奴婢也晓得那赵将军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和李公子相比,确实有点吓人。

但您也不能寻短见啊」

我突然回忆起来,是李牧之故意吓唬我,说赵墨将军嗜好虐杀女人,喜欢听女人的哭声下酒。

再加上当时有军情传来,说他曾血洗三座城池,城中妇孺无一幸免。

所以在成亲前三日,我才想着上吊自杀,结束这痛苦的日子。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我与赵墨成婚一年,战功卓著的他在我面前连刀都未曾提过。

「对于这种武夫,郡主您只要稍微撒撒娇、服个软,他肯定什么都依您」冯嬷嬷说得没错,赵墨的确就是这样的人。

从我们相识到他为我殉情这两年时间里,我们之间产生了太多的误会和伤害,千言万语都难以说清。

他放任手下亲信诋毁我,还多次想要写休书将我休弃。

而我,则一次次利用他对我的包容,毫不留情地伤害他。

我假意与他亲近,实则却用匕首刺伤他;家宴上故意失约,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

直到赵墨为我殉情,我才惊觉,自己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如果他爱我,为何又要写那些休书抛弃我呢?可如果不爱,又为何要为我舍弃生命?

「踢轿门!夫纲振!」坐在花轿里,前世的情景如电影般在我脑海中浮现。

那时,赵墨没有按照习俗踢轿门,而是俯身轻轻向轿中的我伸出手。

为了让他当众出丑,我偷偷藏了一把刀,在他掌心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他一声不吭,只是紧紧握着那根牵红,装作若无其事。

我们新婚当晚并未圆房,第二天,洁白的帕子上自然没有象征恩爱的落红。

于是,流言蜚语瞬间传遍大街小巷,人人都嘲笑赵墨刚成婚就戴了绿帽子。

关于河清郡主爱慕她养兄李牧之的传闻,似乎也变得更加可信了。

还没等我细细思索,一双因为常年握刀而变得粗糙的大手撩开了轿门。

我迅速收起匕首,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或许早已猜到我会耍什么花招,却没想到我的手如此温暖柔软。

他握惯了刀剑,这是第一次触碰女孩子的手,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乖巧温顺地跟在赵墨身后,他则小心翼翼地护着我,生怕周围嬉笑玩耍的孩童撞到我。

「大家都说河清郡主寻死反抗这门亲事,如今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这两人倒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完成了所有繁琐的礼仪后,赵墨扶着我迈进了家门。

刚一进门,洞房的门就被一群人猛地推开。

「牧之!快来看看你 妹妹」

「这么漂亮,难怪你一直藏着掖着,不让我们见呢」

即便隔着那层朦胧的盖头,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李牧之的身影。

他死死地盯着我身上艳丽的嫁衣,眼神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我不禁想起了上元灯会那晚,他一封书信将我约出。

然后把我反锁在梅花楼上,当着我的面,无情地推翻了灯油。

无论我如何哭喊、哀求、质问他为何要置我于死地,他都一言不发,只是温柔地看着我,看着我被大火吞噬。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往赵墨身后躲去。

看到我害怕他,李牧之那张平日里温柔从容的脸,竟然闪过一丝恼怒。

「兄长……」

他脸上的阴鸷如同晃动的烛光,转瞬即逝,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和善的模样。

李牧之的贴身书童扫花走上前来,递上一只梅花玉镯。

那镯子上的纹路盘根错节,就像那晚梅花楼上,我怎么也砸不开的锁。

「祝贺小妹新婚大喜」他离开之前,特意加重了“小妹”两个字的语气。

我吓得不敢伸手去接,还是赵墨大方地接过镯子,并礼貌地谢过。

宾客们渐渐散去,房间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我坐在床上,看着赵墨转身铺好了地铺,然后伸手去吹灭那两盏龙凤花烛。

按照规矩,这龙凤花烛要彻夜长明,象征着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你为什么要吹灭?」我忍不住问道。

「我的脸可能会吓到你」他轻声回答道。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赵墨时,我曾被他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吓得大哭。

赵墨人如其名,不通文墨。

他舞剑的技艺高超,可以挽出一百八十种不同的剑花,却连学童都能对上的普通对子都对不上。

他长得高大威猛,又带着一脸凶相,一道刀疤横在鼻梁上,和京城中那些风度翩翩、面容白皙的公子哥儿截然不同。

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长相又粗犷,在宴席上总是闹笑话,所以我一直特别讨厌他。

我甚至还和李牧之他们一起作诗嘲讽他,说他长得像钟馗。

「我不怕」我鼓起勇气试探着问,「你不掀开我的盖头吗?盖着怪闷的」

他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盖头缓缓掀开,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仔细地看清赵墨的脸。

他的眉眼十分犀利,一双眼睛犹如鹰隼一般锐利,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敬畏。

新郎官的服饰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纤细的腰身,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相比之下,京城诗会上那些所谓的才子都显得那么矫揉造作。

……甚至还没有他立在床头的那把长刀高。

真是奇怪,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他长得丑呢?

「别看……不好看」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住脸上的伤疤。

「……还疼吗?」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问道,「这伤是怎么弄的?」

「记不太清了」他淡淡地回答。

赵墨知道我不喜欢他,所以默默地铺好地铺,睡在了地上,再次安慰我:

「别怕,我不会碰你」

半夜里,我鬼使神差地钻进了他的被窝,他立刻僵住了身体,后背绷得紧紧的,一动都不敢动:

「姜渔,别来招惹我,我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

我轻轻地搂住他的腰,小声说道:

「喜帕还得交差呢……」

我既不想背负婚前失贞的骂名,也不想让赵墨被人嘲笑戴了绿帽子。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但还是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姜渔,你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是啊,三天前我邀请他去赏梅宴,他满心欢喜,以为我回心转意了。

结果却是我和别人一起作诗嘲讽他的容貌。

而他不通诗书,还以为我是在夸奖他。

众人的哄堂大笑让他尴尬得无地自容。

在他看来,我对他的温柔背后都藏着一把伤人的刀。

愧疚感瞬间涌上我的心头。

就在我贴近他的时候,怀中的匕首不小心掉了出来。

赵墨一愣,眼中满是苦涩:

「……原来你今天对我好,是想杀我吗?」

不,不是这样的……

他冷冷地把我推开:

「喜帕的事我会解决,郡主不用操心了」

那一晚,我被噩梦纠缠不休,梦中全是李牧之的身影。

我的父亲在我五岁那年打猎时失踪,之后我被山隐寺的住持收养,一直生活到十岁。

十岁那年,李牧之和他的父亲来到寺庙,为去世的贤妃立往生牌位。

我在后院无意中听到李父的话,原来那位贤妃是李牧之的姐姐。

据说,贤妃是因为冲撞了回宫的嘉贵妃,遭到圣上的厌恶,最后被赐下一杯毒酒而死。

李夫人在生下李牧之不久后就离开了人世,李父多年来一直没有再娶。

这么多年,一直是贤妃既当姐姐又当母亲,悉心教导着李牧之。

李父伤心欲绝,说话时几次泣不成声。

然而,李牧之对这位含冤而死的姐姐,似乎并没有太多深厚的感情。

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个生性凉薄的人。

他只是静静地跪在蒲团上,望着供桌上的那支梅花,久久地出神。

我躲在竹林后面,偷偷打量着他,发现他的身姿比竹子还要挺拔好看。

看了他大半天,我的腿都有点酸了,起身时不小心踩到了雪下的枯枝。

李牧之回过头来,我一下子就呆住了。

他就像挺拔的修竹、皎洁的明月、珍贵的琼枝,这般出尘脱俗的公子,世间难寻。

他的父亲看到我的脸,也愣住了:

「像、像极了……」

我满心疑惑,像什么呢?李父哽咽着,李牧之却微微一笑:

「……像极了亡姐」

随后,忠国公府李家将我接到京城,认我为义女。

从此,我的饮食起居都按照那位贤妃未出阁时的标准来安排。

贤妃喜爱梅花,我的首饰甚至纱帐上都少不了梅花的图案。

贤妃擅长诗词,李牧之就亲自教我吟诗识字。

贤妃遵守女德,李牧之就教导我人伦礼法,让我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我心里清楚,李家是把对贤妃的思念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我愿意努力模仿贤妃娘娘的样子,让他们得到一丝慰藉。

时光荏苒,六年过去了,就连府里的老嬷嬷冯嬷嬷都感慨地说:

「那天大雪纷飞,二小姐抱着梅花站在回廊上,简直和咱们大小姐一模一样」

然而,我和贤妃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我对李牧之萌生了别样的情愫。

我偷偷藏起李牧之写过的字纸,小心地夹在书架上那些厚厚的女四书里。

这份感情,就像见不得光的秘密,只能深埋在心底。

这份心事唯一一次被戳破,是在我十七岁那年的宫宴上。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

李牧之高中探花,赵墨打了胜仗凯旋而归。

那也是我第一次进宫参加宫宴,席间我不经意间抬头,正好对上了陛下惊讶的目光。

「牧之,你这个妹妹……」陛下开口说道。

「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前两年因为生病错过了选秀的机会,还请陛下不要怪罪」李牧之恭敬地回答。

我垂下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朕看她,颇有贵妃的风姿」陛下话语中的意味,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嘉贵妃缓缓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

当我看清嘉贵妃的脸时,我终于明白了贤妃为何会冲撞她。

因为贤妃和她长得太像了。

那位斗倒了皇后、赐死贤妃的嘉贵妃十分精明,她一眼就看出了圣上眼中的惊艳之色。

她微笑着托着腮,很快就想出了对付我的办法:

「陛下,臣妾想做个媒人」

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嘉贵妃以副将之女的身份嫁入王府,成为侧室。

她擅长骑马射箭,精通诗书,与陛下琴瑟和鸣。

后来发生兵乱,她为了保护陛下,换上陛下的男装,将叛军引开。

与陛下失散多年后,她终于又回到了陛下身边。

民间有很多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有人质疑她的贞洁,也有人称赞她的英勇无畏。

而她与贤妃之间的恩怨,更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贤妃的宠爱在嘉贵妃回宫的那一天,就急转直下。

有宫女说,贤妃看到嘉贵妃的脸后,就精神失常了。

贤妃性格高傲,绝对无法忍受自己成为别人的替身。

五年前,我把一支银钗送给了一个乞丐,李牧之为此生了我半个月的气。

「那支梅花银钗呢?」他问我。

「我把布施的钱都给完了,看到那个乞丐很可怜,身上还有刀伤,就把银钗给了他」我解释道。

李牧之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太胡闹了」

后来还是冯嬷嬷告诉我,大小姐布施的时候,都是坐在马车上,让仆妇去分发钱财。

而且还要让仆妇去沐浴更衣,之后不许再进入二门伺候,以免沾染了外面的晦气。

而我却直接把发钗给了一个乞丐,这显然不符合贤妃的行事风格。

「陛下觉得,赵将军怎么样?」嘉贵妃笑着问道。

我慌忙跪地,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李牧之:

「臣女不……」

李牧之低下头,不看我,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娘娘愿意做媒指婚,是小妹的福气」

陛下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还是不想拂了贵妃的面子,点了点头。

「赵将军和她身边都没有亲生父母照顾,也算是一对同病相怜的人。

既然赵将军打了胜仗,陛下何不让喜事更添喜,随便赏赐他们夫妻一些东西呢」嘉贵妃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我就被册封为河清郡主,作为赏赐嫁给了战功赫赫的赵墨。

没有人在乎我心里到底愿不愿意。

回府的路上,寒冷的风灌进马车。

李牧之坐在我旁边,我一低头,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赵将军战功卓著,这是一门很好的亲事」他安慰我道。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拼命擦着脸上的眼泪,可眼泪却越流越多,「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欢……」

「我知道」他的这句话犹如一记惊雷,让我瞬间失了神。

我仿佛陷入了一场短暂的幻梦,闻到了他衣角散发的松柏香气。

恍惚间,一片雪花落在我的嘴唇上。

那感觉如此短暂、如此美妙,却又如此虚无缥缈。

我心中那座堆积已久的雪山轰然崩塌,而他依然端坐在一旁,像个严守礼节的君子,又像从未亲吻过妹妹的兄长:

「但是阿渔你要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在梦里,我哭得肝肠寸断,却始终看不清他的眉眼,只看到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那是他打翻灯油的场景,他还将梅花楼的钥匙扔下高台,任凭我如何哀求、质问,他眼中含着笑,却始终沉默不语,让我到死都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狠心。

次日清晨,我与赵墨不合的传闻如飓风般席卷京城。

只因大婚时那块喜帕,红得仿佛刚从血池里捞出,透着丝丝诡异。

“瞧瞧那赵将军,手臂比姜郡主的腰还粗,真不知郡主如何消受”街头巷尾,闲人们嚼着舌根。

“是啊,那姜郡主看似柔弱,昨夜哭喊声响了大半夜呢”另一个人附和道。

“谁让她婚前得罪了夫君,这下可有苦头吃咯”众人啧啧摇头。

而此时的我,因无需早起侍奉敬茶,一觉睡到晌午,对外头的风言风语浑然不知。

用午膳时,却不见赵墨的身影。

“赵将军去哪儿了?”我随口一问。

丫鬟们顿时敛声屏气,不敢作答。

唯有贴身丫鬟锦书,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小姐,您往后莫要睡得太沉。

昨夜您梦里一直念叨李公子的名字,将军晨起便脸色不佳,连饭都没吃”

听闻此言,我心里“咯噔”一下,忙提了食盒去书房寻他。

还未走近,就听到周军师像上辈子一样,劝他休妻另娶。

我脚步一停,站在门外听着。

“你别自我安慰了,我看得明白,她根本没让你进房休息。

那日赏花会,你还没醒悟吗?人家是才女,哪能看上你。

李家和贵妃把她许配给你,安的什么心你不清楚?”周军师言辞恳切,对赵墨而言,他亦师亦父,赵墨向来敬重他。

何况赵墨本就对我无感,上一世,每每周军师劝他休妻,他总是沉默不语,回去后对着窗户,拿起笔又放下,欲言又止,眉头紧锁。

想来是在斟酌休书该如何落笔,既怕得罪贵妃,又满心纠结。

最后,他把写废的休书揉成一团,烦躁地丢进火盆。

“三月之内,要么休妻,要么纳妾,要么……”

“要么怎样?”赵墨一愣,急忙追问。

“要么休妻再纳妾!”周军师说完,大步离去。

我赶紧闪身躲开,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想看看赵墨的反应。

只见他脸色变幻不定,接着便开始研墨,看样子是要写那休书。

就在这时,他一抬头看见了我,慌乱中赶忙把纸张往一旁藏。

我硬着头皮走进书房,将吃食一样样摆出来,强装镇定道:

“听说你没吃饭,我给你送来了,放心,没下毒”

他默默吃着,我却瞥见桌角露出的纸张一角,一股怒气涌上心头,非要看看他以何理由休我。

我刚伸手,他就慌忙来藏,慌乱间竟将我搂入怀中,从外面看,就像我坐在他腿上,他紧紧箍着我的腰。

谁能料到,周军师半路折返,来拿书房外架子上的铜盆。

刹那间,我们六目相对,周军师手中的铜盆“咣当”落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回音不绝。

我定了定神,觉得还是得解释:

“我、我让他上床睡,是他不肯……”

可怜周军师年过半百,何曾见过这般场面,气得哆嗦着嘴,拂袖而去,嘴里还骂着:

“伤风败俗!”

我趁机抢过那张纸,却发现上面只写了两句诗——咏梅的。

“冬日看梅花,梅花个个大”这是什么诗啊,我忍不住扑哧一笑。

“别看!”赵墨的脸涨得通红。

这一瞬间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在写的不是休书,而是诗。

我不禁问道:

“你写这个干啥?”话一出口,我就暗骂自己愚蠢。

前些日子赏梅宴上,我还讥讽他不懂诗书,是个粗人。

如今想来,他是在努力提升自己啊。

“对不起,是我当初不该嘲笑你。

赏梅宴上,我让你难堪了,你讨厌我也正常”我低着头说道。

“我不讨厌你”他摇摇头,“我只是厌恶像个物件一样被送来送去,没人在意我的意愿”

“那你现在愿意接受这婚姻吗?”我鼓起勇气问。

“说实话,不太乐意。

毕竟我对你了解甚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与好感”他坦诚相告。

随后,他开始介绍自己:

“赵墨,江阴人,九岁双亲离世,十二岁拜周军师为义父,学拳脚功夫,十五岁参军,十七岁从普通小兵升为千夫长,二十岁代副将出战,三战三捷”

我也跟着说道:

“姜渔,我已记不清家乡在哪。

五岁时被山隐寺住持捡到养大,十岁被李府收养。

不像将军战功卓著,我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功绩”

他却笑着说:

“你忘了说,姜渔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你曾经赏过一个乞丐银钗,对吧?”

我心中一惊,难道……

“不是你,那是我手下的小兵”他解释道。

仔细想想,年龄确实对不上。

“他跟我说起过你。

我知道你善良有才,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他真诚地说。

“昨日我拿匕首,并非想伤你,只是当时有些害怕”我赶紧解释。

“怕我做什么?”他疑惑地问。

“听说你性格凶狠……”

“我只对敌人凶狠,对你,绝不会如此”

前世未曾解开的误会,此刻一一化解。

原来,他并非只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粗狂武夫。

“那……姜姑娘,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如何?”他目光清澈,坦诚地看着我。

我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今后咱俩有话直说,有事一起商量,别自作主张为对方好,结果把事情搞砸”

那张写着怪诗的纸最终没被烧掉。

我看着上面的字,刚劲有力,每一划都透着杀伐之气。

我把它展平,夹进了诗词本子里。

阳光渐暖,屋檐下的冰棱慢慢融化,水滴溅落在青砖地上,淅淅沥沥的,好似春天的第一场雨。

夜晚,我发现他的床铺悄悄向我这边挪了一寸。

进宫谢恩那日,正巧赶上嘉贵妃的生日宴。

赵墨在马车旁向我伸出手,我下意识地将手放上去。

没想到他身形高大,顺手一揽,轻松把我抱下马车。

我的脸瞬间红了,小声说我自己能下。

“刚下过雨,别弄脏了你的绣鞋和裙子。

这套衣服你挑了半天呢,我听周伯父说,女孩子最心疼喜欢的衣服被弄脏”他眼里满是关切与讨好。

虽说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密有些难为情,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并不反感。

突然,我感觉有一道炽热的目光注视着我。

回头寻觅,却一无所获。

“瞧那武夫多会疼人,人高马大的,也不知这姜姑娘能不能承受得了哟”有人在一旁打趣。

“哼,那些油头粉面的男人就是中看不中用”另一个人接话。

他们说的“中看不中用”是什么意思?我好奇地看向赵墨。

“他们说你长得好看”他笑着回答。

真的吗?嗯,是真的。

赵墨眼中含笑,温柔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能融化坚冰,让我心跳不自觉加快。

宫中举办赏花宴,名义是赏花,实则是贵族子弟们投壶射覆、吟诗作画,借机相互结识。

借着新婚的由头,赵墨被一群年轻人拉去诗会,免不了被灌了些酒。

此时,李牧之已连夺三次魁首,引得众多贵女偷偷打量他。

“小妹”李牧之看到我,温柔一笑,把第一名的水仙通草花递给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拒绝。

要是换作以前,我肯定会满心欢喜地收下。

“她不喜欢”赵墨挡在我身前。

“既然不喜欢兄长的,那赵将军不妨亲自试试”李牧之依旧笑着,可藏在袖下的手却将那枝通草花捏得粉碎。

赵墨想为我去参赛,我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摇摇头说:

“不喜欢,也不想要,太俗气了”我清楚,所谓的恭贺新婚、互相切磋,不过是有些人想看赵墨出丑罢了,我怎能让他因我遭人嘲笑。

“阿渔刚才是在护着我吗?”赵墨轻声问。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扭过头说:

“没有”

“阿渔曾说过,有话要直说”他提醒我。

唉,真是自讨苦吃。

“……是,我是在护着你,怕他们取笑你”

宴会还有射艺比赛,头奖是一盆金玉露,据说这是花房新培育出的水仙。

不少青年才俊都踊跃参加,都想在皇上面前留个好印象。

“你不去试试吗?”我好奇地问赵墨。

赵墨却摆摆手:

“这是年轻人展示的机会,给他们一些表现空间吧”

他说得在理,因为崔尚书之女崔灵正一脸苦恼:

“那盆水仙好美,前些日子我还琢磨着书房摆梅花好还是水仙好,现在看来还是水仙合适,女孩子总归更喜欢清新淡雅的……”

佳人发愁,周围的未婚男子们立刻自告奋勇要帮忙。

她说得没错,冬天能观赏的花不多,也就蜡梅和水仙,可此时的我,却开始讨厌梅花了。

“阿渔想要那盆花吗?你要是想要,我就去试试”赵墨轻声问。

我刚想摇头,又想起我们的约定,便轻轻点了点头:

“别勉强自己”

于是侍从递上弓箭。

只见赵墨拉弓如满月,三箭呼啸而出,箭箭正中靶心,顿时喝彩声四起。

我这才真切相信,旁人传言他骑射无双,胡人见了都胆寒,绝非虚言。

此刻的他,稳稳站在那里,仿佛身后就是一个太平盛世,让我莫名心安。

“凭什么战场上和皇上面前,他赵墨都要出风头?”人群中有人嫉妒地嘀咕。

“哼,他分明是在炫耀,像开屏的孔雀”另一个人酸溜溜地说。

“瞧他眼睛都离不开他夫人”

赵墨兴奋地捧着那盆金玉露,讨好地递给我:

“我出汗了,阿渔”

我白了他一眼,哪里出汗了,分明是在耍赖。

无奈之下,只好拿帕子帮他擦擦。

“赵师父!”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原来是嘉贵妃的儿子,四皇子和曦,兴奋地跑过来,抓住赵墨的衣角。

“赵师父教我的骑术,上次父皇看了还夸我呢。

您啥时候再教我射箭呀?”

四皇子和曦,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

皇上子嗣不多,二皇子早逝,三皇子不成器,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就是和曦。

只是贵妃出身将门,皇上担心后宫干政,所以太子之位一直未决。

“和曦”嘉贵妃走了过来。

尽管她年近四十,但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容颜依旧美丽动人,宛如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女武神。

她抬头看到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满脸不悦。

我赶忙行礼,她却视而不见。

我惶恐地低下头,赵墨则紧紧握住我的手,无声地给我力量。

“别顽皮了,让父皇看见又要批评你了”嘉贵妃虽责备,语气却满是宠溺。

她蹲下身子,为和曦擦去手上的灰尘,然后牵着他离开了。

和曦还不忘回头冲赵墨吐了吐舌头。

正说着,宫女来传话,说戏宴开始了。

嘉贵妃和皇后陪在皇上身边,足见贵妃得宠。

前些日子听闻皇上身体欠佳,皇后与皇上有些矛盾,一直是贵妃在照顾皇上。

一向深居简出的皇后点了一出《赵氏孤儿》,安静地看着。

当唱到程婴献出亲生儿子救孤儿时,皇后突然感叹:

“这世上,会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吗?”

嘉贵妃逗弄着四皇子,没有回应。

“自然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算什么女人,连人都不配做。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才是真正爱孩子的典范”裴国公夫人赶紧讨好地说道。

嘉贵妃轻蔑地瞥了裴夫人一眼,冷哼一声。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贵妃娘娘好像对我有意见”我忧心忡忡地对赵墨说。

“别往心里去”他安慰我,“以后咱们少进宫,少见她”

可命妇们逢年过节都要进宫谢恩,这是躲不过的。

“逢年过节,咱们就找借口去北境,那儿自由自在,就当带你去散心,如何?”别人的丈夫都盼着妻子在皇上面前得宠,好让自己仕途顺利,唯独他要带我躲开。

“我怕皇上身体不好,万一嘉贵妃不喜欢我,会连累你”我担忧道。

“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什么连累”赵墨握紧我的手,让我那颗悬着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时光犹如平静无波的湖水,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流逝着。

二月十二,那是赵墨父母的祭日,悲伤的氛围如阴霾般笼罩着这一天。

每到二月,赵墨都会虔诚地祭奠父母,期间不沾半点荤腥。

我自幼在山隐寺长大,练就了一手制作素斋的好手艺,便想着为他做些可口的素餐。

蓦然回首往事,那时的我虽内心对赵墨并无好感,但想到他那坎坷的身世,竟与我有着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有时我也不禁感慨,讨厌一个人和对其心怀恻隐之心,确实是两码事儿。

或许正是我偶尔流露出的那一丝暖意,在不经意间让他心中萌生出了爱意的种子。

转眼到了三月,边境局势风云变幻,战火一触即发。

赵墨接到圣旨,需立刻出征。

圣旨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来不及等到天亮,就在凌晨时分匆匆出发,都没能让我好好地道一声别。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境里他在临行前缓缓伸出手,犹豫了好久,最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侧脸。

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摆,轻声唤着“赵墨”。

他轻声安慰我:

“没事,接着睡吧”

记忆中,这场战争并非十分凶险,往年八月他便能平安归来,而且身上连一点伤都不会有。

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总是莫名地担忧。

赵墨离开后,李牧之的请帖便如雪花般纷纷而至。

刚开始我还找借口推辞,可次数多了,实在推脱不过,索性就称自己生病了。

四五月的风带着丝丝燥热,撩拨得人心也跟着浮躁起来。

院子里,赵墨为我栽种的蔷薇已经竞相开放。

还记得当初我随口说不喜欢梅花,他便毫不犹豫地将院子里的梅花全都移走,然后亲自挑选了四季不同的花卉种在院中。

他曾笑着说:

“周伯父讲,女孩子都喜欢院子里开满花,更何况你还喜欢吟诗呢”其实我心里觉得他选的花太多了,显得有些嘈杂,但终究没把这话告诉他。

赵墨就是这样,他不太清楚怎样才是最好的,所以就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地都送到你面前。

我不知道我寄给他的那些家书有没有顺利到达他的手中。

前世的时候,我和赵墨关系冷淡,形同路人,连一封家书都舍不得给他写。

而如今,离别如同催化剂,让思念在我心中不断翻滚、沸腾。

我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已经悄然喜欢上了赵墨。

七月,家中也不得安宁,养父多年的头痛旧疾复发,病情越来越严重。

新婚这半年来,除了和赵墨一起回门那次,只要能躲开李牧之,我都会尽量避开他。

但父女一场,有着割不断的恩情,我必须留在养父身边侍奉汤药。

走进李府,整个府邸安静得有些可怕,二门以内几乎看不到伺候的人,弥漫着一股压抑、阴沉的气息,仿佛整个家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

在书房里,我见到了李牧之。

他身着一身素服,身形消瘦得厉害。

我焦急地问道:

“兄长,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我记得前世养父也是七月病情加重,但总能撑到第二年的元宵,再往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阿渔,你终于肯见我了?”昏暗的烛光下,他缓缓回过头,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我记得,前世七月我回来的时候,和李牧之在书房大吵了一架。

那时我哭着质问他,为什么不为我辩解,任由贵妃把我许配给赵墨。

可如今,我已不想再和他争论这些事情了。

“阿渔你变了,这让我很害怕”说着,他突然上前,将我拦腰抱在怀里。

我又惊又怒,大声喊道:

“李牧之!你疯了吗?”但他仿佛完全听不到我的话,伸手勾住我的腰带,轻声诱哄道:

“阿渔,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以前你那么听话,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我拼命挣扎,慌乱之中他竟将我的外衫扯落。

他冷冷地说:

“我本想送你入宫,没想到嘉贵妃从中作梗。

你被指给赵墨也无妨,可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上他呢?”

愤怒与恐惧交织之下,我摸到一方砚台,狠狠地砸向他的额角。

顿时,鲜血四溅,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中透着一种癫狂。

“我已经尽力说服自己不恨你了,为什么就不行呢?”他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要恨我?”我大声质问。

他听后一愣,却沉默不语。

趁他发呆的间隙,我急忙扯起衣衫想要逃走,却发现门被锁得死死的。

刹那间,我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前世的轨迹。

他疯狂地笑着,打翻了烛台上的油灯,眼看着火焰从窗台蔓延开来:

“阿渔,我本来是想杀了你的,但现在我舍不得了,我们一起死好不好?”他一步一步朝着我逼近,那模样像极了初次在寺庙竹林相遇时,他温柔地向我伸出手。

慌乱之中,我抽出新婚时他送给我的匕首,刺入了他的腹部。

或许很疼吧,他愣了一下,随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多么荒谬啊,我竟然会爱上你。

阿渔,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躲在竹子后面,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是愿意跟我走。

后来十五岁那年我教你读书,你仰着头问我诗句的意思,问我相思是什么。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偏偏你是她的女儿呢……”

书架上的书纷纷掉落,那些我偷偷夹在书中他写的诗词,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飘落在他的手边。

曾经那些难以言说的心事,瞬间被复仇的火焰燃烧得一干二净。

恍惚间,我想起了从前,夏日的疏竹下,长长的影子映在地上,他一字一句地教我念诗,我看着他出了神,不小心被他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

冬日里我生了一场大病,大夫都说可能没救了,是他整夜守在我身边,亲自看着汤药熬煮,整整熬了三天三夜,不肯让别人插手。

难道那十几年的爱,真的全都是仇恨的伏笔吗?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哥哥……”

幸运的是,火并没有烧起来,毕竟一盏灯油的量有限,不足以支撑这同归于尽的恨意。

这一声“哥哥”,仿佛将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李牧之靠在墙边,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姜渔,你走吧。

门其实没上锁,只是用一道铁丝缠了一下,用刀砍断就能出去。

我累了,不想再恨你了”

外面的夜黑得像一块巨大的幕布,我推开房门,却看见一位老太监静静地站在外门处。

这位老太监似乎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他既没有看我满是鲜血的双手,也没有在意我凌乱不堪的衣衫。

或许他见多了内宅里的丑恶之事,对我和李牧之之间的恩怨情仇也丝毫不感兴趣。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尊泥塑的报信使,面无表情地说:

“陛下急诏,宣夫人入宫”

我将匕首收了起来,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坦然。

“公公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我说道。

“不用换了,别让陛下等久了”老太监淡淡地回应。

深夜召见大臣的妻子,这显然不合常理。

我跪在养心殿中,周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幽暗的鲛灯燃烧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从他的声音中,可以明显听出病入膏肓的虚弱。

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凝视着我的眼睛,久久地出神。

“你和她,真的好像啊。

就连果敢的性格,都如此相像。

朕叫你来,只是想让你答应朕一件事”

从养心殿出来时,我仍有些恍惚。

这时,嘉贵妃身旁的侍女走上前来:

“夜深不方便回去了,贵妃娘娘请夫人留下来住几日。

夫人放心,最多不过两天”

侍女说得没错,最多不过两天。

可没想到,第二天下午,皇帝驾崩的噩耗就传到了我的房间。

紧接着,又传来皇后因过度悲痛,追随先皇而去的消息,还有裴国公夫人入宫陪侍,伤心过度不治身亡的消息。

嘉贵妃手段狠辣,所到之处无人敢违抗。

我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那杯传说中的鸩酒。

此刻,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赵墨,我担心自己会连累到他。

黄昏时分,有女官来请,说贵妃要见我。

我走进房间,看到她坐在镜子前。

曾经那位如同女武神一般,在敌军中杀得敌人片甲不留的嘉贵妃,卸了妆容后,也像个普通的凡人了。

这位嘉贵妃极其英勇,曾经扮成陛下引开敌人,但失踪了一段时间。

民间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质疑她的贞洁,也有人夸赞她的勇敢。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她和陛下本是情深伉俪,可陛下却在她失踪后纳了贤妃。

看来,所谓携手生死的帝王之爱,也不过如此。

有野史记载,她曾被山中的贼人囚禁侮辱,不仅失了清白,还怀了孕。

后来她找到机会逃脱,果断地抛下了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那孩子的性别和生死至今无人知晓,但按照年龄推算,应该和我一样大,都是十八岁。

李父第一次见到我时,想说的不是我像贤妃,而是像嘉贵妃。

京城有那么多灵验的寺庙,李家却偏偏选择在山隐寺为亲人立往生牌。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嘉贵妃用一杯毒酒害死了李贤妃,所以李家恨我,恨到想把我送进宫,让我们母女共侍一夫;恨到想让我身败名裂,背负骂名。

沉默许久,她终于开了口,话语中透露出的急切和不安,就像金身裂开的一条缝隙,让人窥见里面普通人的一面。

“那夜陛下召你入宫,跟你说了什么?”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先皇。

那天,先皇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来,目光专注地看着我:

“姜渔,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此时的他,不再以“朕”自称,倒像个普通的老人,无奈地诉说着这一生的遗憾。

他告诉我,嘉贵妃并非表面上那么冷酷无情,她只是被那段噩梦般的过去吓坏了。

她害怕贤妃取代她的位置,害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宫殿,而是又回到了那个魔窟。

他说他对不起她,所以即便知道她送来的汤药有毒,他也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我原以为他是怀疑贵妃的贞洁,想从我这里打听我的身世,然后用那段不光彩的过去来决定贵妃的去留。

虽然贵妃不喜欢我,但我也不愿用这么卑鄙的方式去报复一个女人。

没想到,皇帝只是请求我,无论贵妃怎么问,都只说我今年二十岁,父母是因病去世的。

其实在李牧之说出真相之前,我就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母亲的样子,但记忆中只有父亲充满怨恨、粗俗不堪的话语:

“要是有一天找到你母亲,就算她是天上的仙女,你也得把她拉下来”

我知道她不应该爱我,我也不怪她。

我不能成为她一生都摆脱不了的梦魇。

我垂下眼睛,平静地说:

“陛下说笑了,我本就是二十岁。

要是因为长得像就心生疑虑,那贤妃和贵妃娘娘也有八分相似呢”

我抬起头,看着贵妃说:

“陛下说,希望臣女的夫君能够忠心辅佐四皇子继承皇位”

她听后愣住了,脸颊上滑落一滴泪水,悬在那里,久久没有落下。

她的表情似哭似笑,似喜似悲。

我坐在她的膝旁,她仔细地端详着我:

“多大年纪了?”“臣女二十岁”“二十岁啊……”她轻轻抚摸着我的侧脸,“真是美好的年纪”

“那赵墨,对你好不好?”她又问道。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懂事,这门婚事委屈你了。

赵墨不过是一时之选,等和曦登基后,会给你另选一门好亲事”

我婉拒了嘉贵妃让我另行婚配的善意,次日踏出宫门,竟撞见赵墨浑身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行色匆匆地赶来。

只见他双眼泛红,想来是连日赶路,好几夜都未曾合眼。

他身着戎装,佩着长剑,那般模样,竟好似有逼宫之势。

当他看到我平平安安的,不禁愣了一下,似乎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虽说他回来了,可这几日我却感觉赵墨变得十分陌生。

四皇子登基之后,他深得圣上欢心,有些不安分的藩王开始蠢蠢欲动。

这半年里,他忙得不可开交,连家都很少回。

他不回家倒也罢了,我却不断收到他在外招惹的风流债。

那是无数未婚闺秀送来的拜帖,言语极其露骨,仿佛我这个赵墨的妻子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而且我还瞧见他在书房里鬼鬼祟祟地看信件,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拜帖里有他中意的女子,他想着去合八字呢。

一转眼就到了年末,朝中局势逐渐稳定。

嘉贵妃,哦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慈懿太后,赏赐给我一座温泉别苑,说准备了两份礼物。

我邀请赵墨一同前往,他却借口公务缠身,说晚点再来。

可等我到了别苑,才发现温泉是一份礼物,温泉里的男人竟是第二份。

那男人长发松散地披在身后,从背后环抱住我时,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猛地推开他,只见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哀怨,说道:

“太后吩咐我来的”

我认得这人,是和李牧之一同参加殿试的状元郎。

“不……不用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心里暗忖,万一被赵墨看到,产生误会可怎么办……

我一抬头,就看到赵墨身着戎装,沉着脸看着我和那状元郎。

我刚想解释,他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我急忙抓起一件外衫披在身上,光着脚追了上去。

“赵墨!给我停下!”

他下意识地想把我抱起来,怕我冻着。

可动作到一半却停住了,目光中满是苦涩,说道:

“姜渔,你别再惹我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是满腹委屈。

我眼眶泛红,可怜兮兮地问道:

“赵墨,你不要我了吗?你混蛋!你不是答应过我,有话就直说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他像一只担心被抛弃的小兽,低着头闷声说道:

“我不敢问”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说道:

“你要是想休妻,或者另娶他人,就干脆给我个痛快话,难不成我姜渔离开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你看看,想和我姜渔好的男子多着呢!”

……虽说事实上,我真的离不开他。

……虽说那些人里,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自从你离开京城,我就一直想着你,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一直不理我。

离就离!我现在就把那状元郎叫回来!我试过了,比你强多……”

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把我横抱起来。

冰冷的盔甲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他却全然不顾。

他的盔甲冰冷刺骨,可温泉却是滚烫的。

“至少……至少把盔甲脱了吧”我说道。

“不脱”他回道。

我忘了他是武将,气急了是会不顾一切的。

我有点后悔,不该拿别人来刺激他。

他贴着我的耳朵,语气强硬,不容抗拒地说:

“趴好”

他冲进一池破碎的雾气中,月色朦胧,极冷与极热让我有些神志不清。

杀降的将军向来不会理会求饶的声音。

“他哪点比我好?你什么时候试过了?嗯?”

直到天将破晓,我在他怀里沙哑着嗓子叫了声“夫君”,他才愿意听我说话。

房间里暖意融融,他为我擦干头发,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为什么躲着我?”我问道。

“太后写了封信,说要我们和离,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那是她的想法,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呢?”

“以前你总是躲着她,可这些日子你却总往她那儿跑”赵墨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不敢问,也不敢回家”

我嫁过来一年,对他一直冷冷淡淡的,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惦记我。

“我没有,那些拜帖我一封都没拆,全交给你了”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我在书房里,看的是你给我写的家书”

我呆住了,顿时没了脾气。

“……那你别走,我也不会另娶,我只要你”

“你怎么不问问我,说不定我看上哪家公子了呢?”

“看上谁了?”他立刻警觉起来。

“嗯……我还真看上一个不错的人,说不定你都比不上他呢”我调皮地笑了笑,戳了戳他的胸口,“他姓赵,是江阴人,打架可厉害了,你怕不怕?”

还没等我细想这话里“打架”有多暧昧,赵墨就把我整个抱起来,吻得我晕头转向。

烛火闪烁,映照着我们轻解罗衫,亲密相拥。

在意识渐渐模糊之前,听到他贴在我耳边低语:

“我忍了这么久。

应该问,阿渔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