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出事那天,其他奴仆都争先抢金银珠宝,而我带走了9岁的少爷

发布时间:2025-07-01 17:30  浏览量:1

八岁那年,我在饿得发慌的时候守着一家首饰铺子,看准时机抱了一个贵妇人的裤脚。

这么做下场一般有两种,碰到心善的,能得十天半个月的饭钱;碰到心不善的,嫌你埋汰,那下人婆子过来就是一顿打。

我出奇地幸运,碰上了正在做善事给儿子积福的萧夫人,她直接把我带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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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萧老爷是个二品大员,府里是我没见过的富贵。最重要的是,这里哪怕是个粗使丫环,中午都有一荤一素的饭食,连衣服都是一年四季换新的。

我打四岁开始在街上溜达,连小狗碗里的食都抢过,冬天最冷的时候,靠着一把一把的雪才勉强活到这么大。

街口的瞎子给我算命,都说我注定孤寡一生,能活过十八岁都算命大。

可现在,我居然过上了吃穿不愁,还能挑拣漂亮衣服的日子,萧夫人在我眼里,简直比庙里的菩萨还像菩萨。

但我知道,我最该感谢的是府里的二少爷,尽管其他人背地里都议论他是个傻的,七岁了,连一句话都不会说。

就是这样一个傻子,在我进府那天冲我「啊」了一声,喜得萧夫人真的把我当成了福星,直接把我收在身边做了大丫环。

大丫环代表着,我不仅有最多的月钱、很多人的奉承,还能时时刻刻陪在萧夫人身边。

而萧夫人,是我平生见过最好的人。

她会给我起好听的名字,说我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不如就叫繁星,还会捉着我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教我怎么写。

她说我年纪太小,还做不了什么事,就打发我去替她盯着府里的小姐上课,却同先生说给我多设一个小板凳让我坐在门口听。

明明她捡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我只是街头一个卑劣又下贱的乞丐,但她还是愿意偶尔温柔地抱抱我。

其他嫉妒我的人经常明里暗里说那只是为了二少爷祈福,我不过跟庙里烧的香一个作用。

但那又怎么样,那份温柔我真真切切地享受了,一个人孤单长大的小丫头,头一次有了吃饱以外的妄想。

我只是偷偷在心里叫娘,应该不算亵渎这么高贵的人吧。

连带着,我对着二少爷也格外有耐心,毕竟没有那一声「啊」,我最多进府做个外院的小丫环。

二少爷的脾气很古怪,谁同他说话,他都是只看着地上的花草或天上的飞鸟,只有夫人叫他的时候,他会看一看夫人,但也仅此而已。

夫人生养他这么大,没听他叫过一声娘,这份遗憾,就算对着我这么个小丫头,她有时也会忍不住嘟囔。

为了解夫人这个遗憾,我拿出了混街头的全副看家本领,斗蛐蛐、斗公鸡、唱小曲、皮影戏,文的武的,都试了个遍。

纠缠的时间久了,我成了萧府第二个跟他说话他会看着的人。

2

好日子总是不经过的,我只是买糕点哄二少爷的路上又遇见了那个瞎子,他就装大仙一样对我说:「小丫头,偷来的好日子是要还的。」

我呸了他一口,却呸不掉萧府如山倒一样的颓势。

不过五日,萧老爷就从二品大员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贪官,偌大的府邸,砍得只剩二少爷这个九岁的独苗。

祸不及十岁以下的幼童,是大昭立国起的规矩。

夫人临走前只来得及匆匆把一个小金锭藏进了我的发包里,笑着对我说了句「好好过日子」。

原来大家族倾灭前都是有预感的,这个预感让夫人在出事前放了所有下人的奴籍。

可是这么好的夫人,也留不住贪婪的人心。

所有人临走前都在一寸一寸地翻看,想着抄家或许有什么没抄干净,没有人在意是萧夫人放了他们一条生路,自然也没有人在意萧如钦这个傻子一样的二少爷。

我摸了摸发包里的金锭,无声无息地牵走了他。

无父无母又长了那样一副芙蓉面的小孩,不分男女,等恶人起了心,都没有好去处。

3

二少爷依旧是那个万事不入心的二少爷,我不怪他,但我想他记得夫人。

那么好的夫人,这世上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于是我带他去了刑场。

我找了一个角落,没有让夫人看见,她大抵不愿意让二少爷看见自己行刑的样子,但我想赌一赌,哪怕是上坟的时候,夫人能听见那一声「娘」。

至于这么做的孽,到了下面,夫人要打要杀,我认了便是。

猩红的血铺满眼帘的时候,二少爷没有动,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就和看那些花草飞鸟一样,表情没有一丝异样。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悲伤短暂地淹没了我所有的情绪,我哭得撕心裂肺,为夫人,也为自己。

这世上居然只留了我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小丫头为她哭嚎,为她清明寒食祭扫。

而这个小丫头,堪堪过了两年人过的日子,老天爷就再一次轻易夺走了她拥有的那一点点东西。

直到我用夫人留下的那个金锭打点了捕快,给萧家满门收尸下葬的时候,我的二少爷才像大梦初醒一样,对着满墓园的坟山发出尖锐的嚎叫声。

然后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抱住夫人的墓碑无声落泪,我走近,听见的是一声声从低到高的「母亲」,仿佛一个初初学说话的幼童,吐字从模糊到清晰。

萧府几十条人命,到底是敲醒了这个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

我也终究是赌赢了,全了夫人一个小小的遗憾。

那一年我十岁,他九岁,小小的我要养一个小小的他。

所以我们远远离开了京城,这里会戳伤疤的东西太多了,这里两个小孩子要活下去也太难了。

临走的那一天,二少爷小声叫了我一句,他唤我:「阿姐。」

从此尽管山长水远,前路多艰,所幸,我又有了一个亲人。

4

临风镇是个好地方,民风淳朴,物产丰饶,我凭着夫人和萧府学堂教的学问,顺利在一家绣庄做了账房先生的学徒。

工钱虽然不多,也够衣食着落了。

如钦不让我再叫他二少爷,但他毕竟是,所以我不愿意让他也出去做工。

我发现他偷偷在做酒楼跑堂的时候,他已经能熟络地在店门口张罗各路熟客进门,一点都没有在家一天都不言语的样子。

我伤心地第一次抽了他竹棍:「萧如钦,你爹是大昭最年轻的状元,你娘是京城闻名的闺秀,你怎么能、怎么敢去做跑堂这种迎来送往的营生!」

我没说的是,就连我,都不敢再耍街头那一套,深怕辜负夫人教了我这么多东西。

他只是任我打,一句也不辩解,末了才低低说了一句:「阿姐,我想读书,很贵。」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自然是很贵的。

不说束脩书本,就是日日要消耗的纸张,一沓也够我们吃好几日的饭。

我却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是夫人的孩子,是我错了,还把他当从前那个傻少爷。

既然他想读书,就更不该在赚钱这种事上费心,我辞了绣庄的活计,走进了镇上最有钱的李员外家。

当初摆在我面前的活计有两份,一份是绣庄的账房,一份是给李员外家的小姐做伴读。

做下人的,总有一份忠心的痴,我原打算这辈子不再入别的府邸,但现下也顾不得了。

临风镇像我这样识文断字又愿意做伴读的姑娘基本没有,所以李家给的报酬很丰厚。

我把如钦送入了学堂,也再一次把自己送入了后宅。

这世上的后宅从来都是萧夫人少,李小姐多的。

李茹是个典型被宠坏的富家小姐,她一定要找个读过书的下人,不过是去京城的时候丫环出了丑,招了那些名门闺秀的嘲笑。

其实不过都是些八九岁小孩的玩笑话,她心里就是过不去,一定要找个懂学问的。

李家也不是没想过从京城买现成的,但他们虽是临风镇的首富,在京城,却不太够瞧。

李夫人本想买我的身契,我隐了在萧家的经历,只说自己也是出身京城读书人家,他家还没有人做官,张扬不起,这才作罢。

去李小姐院里那天,她围着我转了很久:「你真的是从京城来的?没有骗我?」

我安静地点了点头,她伸手往桌上一指:「那就先抄书吧,让我查验查验水平,就这么点书,不至于还会抄错吧,我提醒你,纸墨可是很贵的,浪费了我饶不了你。」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哪里是想找伴读,这分明是把我当成了那伙贵小姐的替身,折腾不了贵人,便要拿我撒气。

我原以为我能用我的圆滑和生存智慧过了这道坎,却忘记了她还是个孩子。

不是我这样吃百家饭长大,需要看眼色才能活下来的假小孩,而是一个真真切切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姑娘。

所以她不用顾忌大人才会考虑的名声闺誉,也听不懂我话里暗示的那些大家大族挑媳妇的条件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很单纯地凭着自己的本心做事,那就是,针对我。

起初还打着考核的名义暗地里来,时日久了,也不见我辞工,她小小的脑袋也明白我是缺钱的,便不满足于此。

小孩子的恶是如此简单直白,不让人疼,怎么能叫折磨人呢?

5

好在那些伤都是暗处的,袖子遮一遮,领子挡一挡,如钦看不见也就没关系。

人啊,没人心疼的时候也就不矫情了,反正换了最初的时候,想用一身伤换顿饱饭都没机会。

如今我换来的,可是比一顿饭宝贵得多的东西,那是一颗闪闪发亮的文曲星,亮得一个小小的临风镇根本装不下他。

他爹是大昭最年轻的探花郎,他也许会比老爷更厉害。

起码李茹自从无意中见过他,对我的态度就突然诡异了起来。

那是一个午后,如钦跟同学买纸笔路过李府,就让人叫我出来说了两句。

他怕我在李府被人欺负,不是第一次刚巧路过了,就这次,偏偏被李茹撞见了。

他有那样出众的爹娘,自己自然也是极出众的,才十三岁的年纪,就有了些许芝兰玉树的味道。

李茹是个急脾气,如钦走了没有一刻钟,就试探着问我:「繁星,那真的是你弟弟吗?你们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在李府四年,她一个声调的变化,我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惜了,如钦的妻子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品行。

因为夫人一定不喜欢心肠不好的儿媳妇。

我转了转帮她抄书的手,语气冷淡:「小姐说笑了,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我运气没有阿弟好,没能继承爹娘的长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一把夺过我的笔:「别抄了,坐下来聊聊,这东西以后还是我自己抄吧,才能记进脑子里。」

进府四年,我从早间见到她起,到傍晚出府这五个时辰,哪怕是午食,她也从未让我坐过。

不过没关系,这四年我仿她的笔迹帮她做课业,也算偷了不少师,一个诗书完全没读进脑子里的富家小姐,将来的丈夫,怕是如不了李家和她自己的愿了。

我这个人,一向记恩也记仇,该报的,全都喜欢自己来。

6

我以为李茹只是看如钦长得好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少女怀春的小丫头真的上了心,她竟然扮男装偷偷跟着我回家。

被我发现了,直接挽上我的胳膊说:「姐姐,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都没去过你家,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还没开口拒绝,如钦先阴着脸出来了。

他看了看我们缠在一起的胳膊,皱着眉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位公子,请你对我阿姐放尊重一点。」

大小姐除了去京城那次,几时受过这种委屈,一下被他阴沉的脸唬住了,眼里包着泪:「我、我是李家的小姐,才不是什么公子,你少吓唬人。」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她跑了,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是了,我们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了,如钦也不再是那个人事不通的小少爷。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看着一居室里用帘子隔开的两张榻,盘算着这些年为他上京打点攒的银子,肉痛了又肉痛,才咬着筷子开口道:

「街头的李裁缝要回乡了,他的房子会空出来,不如我跟房东讲一讲,留给我们,你看怎么样?」

是啊,男女七岁不同席,尽管舍不得,也该租个两间屋的房子了。

如钦不解地看着我:「阿姐不是说我以后要花很多钱,能省的地方都要省吗?」

那是换这间房子的时候跟他说的,他刚读出成绩,我想着哪怕律法准他考试的资格,但有萧家的旧案在,要打点的地方总归比别人多,便连对他的生活都小气了起来,只想着多攒点钱未雨绸缪。

但现在我们不小了,再过两年,他该议亲了,我这样的身份,好人家的姑娘会介意,是该注意分寸。

我笑着答道:「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今年十四岁,早该注意了,这些琐事不用你操心,阿姐会处理好的。」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也好,我们毕竟不是亲姐弟。」

我以为他伤心了,慌忙道:「胡说什么,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你可答应过我,百年之后要让我入萧家祠堂的。」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在流转:「繁星,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你要记得,况且,谁说只有血缘至亲才能入祠堂?」

那一瞬,有什么东西重重敲击过心头。

7

李茹没被那天的事情吓退,依旧隐隐巴结着我,话里话外地谈到如钦,甚至跟李夫人说读死书会成书呆子,让我陪着她多出门踏青找灵感。

她难得这么上进,喜得李夫人又给我加了月钱,看在钱的分上,我带她把周边的绿水青山走了个遍,不过条条道都绕开如钦的学堂而已。

没过几天,她就耐不住地抱怨:「你怎么这么死脑筋,都出门了不知道转去你弟弟的学堂看看他吗?万一他偷懒不是白费你的钱。」

我假装听不懂:「小姐多虑了,他平时念书都到半夜,我只有劝他多休息的分,从来不用担心他偷懒。」

李茹被我一噎,顿了顿,忐忑问道:「他那么喜欢书吗?将来,该不会也想找个这么爱念书的吧?」

我看着她脸上期待的神情,笃定地点点头:「那当然,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娶的人自然也要爱念书才能琴瑟和鸣。」

「那、那你没想过那些爱读书的会瞧不起你这个姐姐吗?她们眼睛可都长在头顶上,当心欺负你。」

这……我一时都接不上话,只能满脸写着「你欺负我少了?」地看着她。

她这才想起一直以来是怎么对我的,略带心虚地嘟囔着:「你别不信,你真找了那样的弟媳妇就知道,我偶尔教训教训你都是轻的,她们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才戳人心窝子呢。」

我正打算再敷衍她两句,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偶尔欺负欺负?」

一转头,如钦满脸寒意地盯着李茹,手里拿着的,是一份枣泥糕。

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我们恰好站在了这家店门口,而这里恰好有我最爱吃的枣泥糕。

我接过他手里的糕点,掰开他快掐进掌心的指甲,他却恍然未觉,依旧直直盯着李茹,重复道:「请李小姐说说,什么叫偶尔欺负欺负?」

他双眼赤红的样子让我害怕急了,大夫曾说过,他小时候的病症能转好已是少见,日后千万别刺激他。

我顾不上其他,只能半哄半骗地让他先跟我回家。

到了家,我试图给李茹的话打补丁:「你别想多了,千金小姐嘛,总有点脾气,偶尔会说我两句,不严重的。」

可如钦根本完全不听我说什么,只是强硬地拉过我的胳膊,直接把袖子往上撸,那些或新或旧的痕迹,便再也遮不住了。

他望着那些疤,将我的手箍得生疼,我却一句也不敢出声,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我怕我一出声,他真的会提刀出去砍人。

良久良久,久得天都从白变黑,他才放下我的衣袖,语气平静地说:「把那份工辞了吧,以后换我养阿姐。」

8

如钦几乎是把我困在家里的,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去李家辞了工,白日里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连学堂也不再去。

直到我急得拿夫人跟他指天发誓,答应他绝不会出门找差事,以后连李家五里之内都不会靠近,他才慢慢开始恢复读书的日常。

所以等我知道他干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板上钉钉。

彼时不仅是临风镇,他成了整个县的少年才子,因为一篇赋,一篇他特地选在学子云集的酒楼做的赋。

那篇赋用词犀利,结构骈俪,通篇讲的都是一个富家小姐对平民的恶毒和磋磨。

临风镇才多大,稍一打听就能琢磨出赋里的小姐是谁,随着如钦才名远扬的,自然还有李茹刻薄的名声。

他几乎是毁了李茹的一辈子。

我有些怪他,这个惩罚于一个女子而言实在是太重太重,他却犹嫌不够道:「她连油皮都没破一点,哪里算罚重了?这世上所有伤害阿姐的,我百倍奉还都还嫌少。」

我自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怪他太深,只能在家坐立难安地等着,等着李家会选哪种方式报复,士农工商,若如钦只是个普通出身的才子,凭着才气,富商也没什么不能斗的。

可他不是,他身后有萧家旧案,这个案子一日不销,便永远都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

李家再不济也有万贯家财,真的下力气打听,无人帮我们遮掩,又有什么打听不到呢?

我在心里盘算了千百种的后果和应对方法,等来的却是李茹出人意料的告别。

小姑娘一如初见我时那般高傲地说道:「我要去外祖家了,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

然后一捋袖子:「萧繁星,该还你的我都还了,下次再见,就该你们还我了。」

她的胳膊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抽痕。

我错愕地看着她,她仍旧自顾自地说道:「我自己让嬷嬷打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这么疼,我从小家里就是惩罚人的,以后不会了。」

说到最后,声音俨然带上了哭腔,眼睛还不住地往屋子里瞟:「娘在街口的马车里等我,你们,不跟我告别吗?」

我知道她想找谁,但我帮不了他,如钦不喜欢谁,就是不喜欢。

我难得地抱了抱她,这个跋扈的娇小姐,好像真的要长大了。

她在我肩上蹭了蹭眼泪,知道等不来想见的人了,发狠似的推开我道:「你让他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的。」

9

我不知道是李茹跟家里说了什么,还是李老爷忌惮如钦的名声,李家竟没有明面上找我们麻烦,只是吩咐所有合作的商家都不能请我做事。

但如钦很快破了这个局,他似乎跟外面的书局达成了什么合作,我们再也不用操心生计,他怕我无聊,还给我找了份书局校对的活计。

这以后,如钦肉眼可见地比以前辛苦,除了繁重的课业,他还要定期交书稿给书局。

尽管如此,我没再提过另找活计帮他分担,我太了解他了,他宁愿吃这种苦,也好过担心我被人欺负。

更何况,他每月交给我的银钱,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料,做什么都够用了,我实在没必要再做些自我感动的事。

这种安宁的生活过了三年,直到三皇子苏明琛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份平静。

圣上抱病,已经成年的几个皇子斗得你死我活,这是哪怕身在小镇的我都知道的事。

苏明琛在几个皇子里条件不算差,但母家的实力比不上其他皇子,据说这一路他打着微服的幌子已经见了好几个富商,这次路过临风镇,是为了李家。

李老爷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意识到自己还远远不够有钱,这几年一直在往外扩张。

这么机密的事我自然不可能从大街上听见,是再次回到临风镇的李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的。

她说三皇子很亲切,问她爹家里有什么难事,她爹就跟三皇子唠叨了几句几年前的事,这不,三皇子马上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她还故作神秘地问我:

「繁星,你知道是什么法子吗?哎呀,我还是不告诉你了,毕竟萧如钦亲口说,才更有趣啊。」

话里话外听着,都不像什么好事。

10

如钦在三皇子的住处待了足足七天,回来的时候,少年仿佛一夜成人,连脊背都比从前弯了些。

他整个人瞧着疲惫极了,一见着我,几乎是倒在我怀里的,一句话没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煮了锅粥,温到第八回,他才睁开眼睛,我一勺一勺地喂,他一口一口地吃,吃完了,才缓缓开口,他说:「我跟李茹要成亲了,聘礼就劳烦你准备了。」

原来这就是李茹口中的那个办法,三皇子,当真是聪明。

三年前的赋并没有指名道姓,大多是猜测,如今让赋的主人娶了她,人们自然会觉得是当初猜错了人,这种误会还会成为一段佳话,给那首赋添上些许绮丽色彩。

我轻轻应了一声「好」,转头收拾东西出了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挣扎地问:「阿姐不问问为什么吗?」

我踌躇了很久,才回道:「他许了你什么东西?」

身后有自嘲的笑声:「阿姐真了解我,三皇子许我高中之后大理寺卿之位,这个价格,如钦卖的,还算可以吧?」

再说下去不过徒余悲伤,我快步走了出去。

可悲伤不是你走得快就能甩掉的,李家久违的报复终于到了,不过几日,临风镇到处都在传我不是如钦的亲姐姐,只是萧家的旧仆。

「什么旧仆,怕不是给他通人事的吧,大户人家不都喜欢搞这一套吗?」

「话是这么说,毕竟养了萧少爷那么多年,感情肯定不一般,李家那个小姐,可怜喽。」

「可怜什么?真不知道情况把她当大姑姐才可怜呢,长姐如母,一个『孝』字压下来得压一辈子,现在嘛,最多就是个妾,还不是随李小姐拿捏。」

我想我该走了,这些做他姐姐的日子本就是我僭越了。

但连走,都成了我的奢望。

李茹挽着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走到我面前,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我跟如钦已经商量好了,你照顾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一定抬你做良妾,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

说着还倾身抱了抱我,却在我耳边低语:「当初若不是你,他怎么会那么对我,萧繁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不理李茹在说什么,我跟她本也没什么情分,我要确认的人,只有萧如钦。

「你要,让我做妾?」

从来没回避过我眼神的人,此刻只是把头偏向一边说道:「茹儿大度,不会叫你吃亏的。」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那个说着世上所有伤害我的都要百倍奉还的人就这么不见了。

我茫然地摇摇头:「我不做妾,做妾入不了祠堂,这么多年情分,你放我走吧。」

没了他,我还有夫人,我还想死后魂魄能去夫人身边。

李茹仿佛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一样「啊」了一声:「让一个丫环入祠堂,简直闻所未闻,如钦,就是为了萧家列祖列宗的颜面,我也要跟你说道两句,可不能这么做。」

这句话就像一盆凉水浇在我的头上,冻得我骨缝生寒,萧如钦我可以让给她,但夫人,绝不可能!

这世上若有人阻挠我去夫人身边,就是倾其所有,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一错不错地望着萧如钦,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可他竟真的点头赞同了李茹的话:「以后内宅的规矩就是你做主了,你说不入就不入吧。」

我冷笑了两声:「二少爷,您贵人多忘事,夫人当年是放了我的籍的,我要走,还轮不到你拦。」

11

夜凉如水,我穿着单薄地被关进了柴房,李家有钱,给萧如钦换了一个体面的三进大宅子,也配齐了下人,他虽还没中举,日子也和从前的萧府不差什么了。

可他忘了,我是街头出生,在市井里混,三教九流都是我的师父,若不是街口的瞎子说我命格不能干一点坏事,我大概靠偷鸡摸狗也能养活自己。

区区一把锁,根本困不住我。

麻烦的是,府里如今不缺人手,前后门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着,逼不得已,我只能选了后院最偏僻矮小的一面墙试着翻一翻。

黑灯瞎火的,再加上好日子过多了,哪怕是最矮的墙,我居然也摔了下去,不过还好,软软的,身下有个肉垫。

我赶紧起身道歉,黑夜里却传来那人的调侃:「姑娘家里想必粮食很富裕吧,养得可真不错。」

凑近了看,那是个眉目温和的公子,虽然也俊朗,却不似萧如钦般有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萧家没出事前,我曾见过他,在老爷过大寿的时候,夫人让我给他们端过茶。

苏明琛,年二十四,当今陛下第三子,想不到竟是这么平易近人。

他看着我的面色,也收起了调笑:「当年好心的小丫头,你这是认出我了?」

那时老爷还是朝廷要员,脾气耿直,皇子也不卖面子,我去送茶,正赶上他下不来台,便故意弄洒茶水解了他的围,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

苏明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肯定觉得我无聊吧,这么小的事现在还记得,主要吧,当年我年纪小,母家又没依仗,小丫头你给的那点善意,可是温暖了我很久。」

说着还对我眨了眨眼:「怎么样,要不要给我个机会报报恩?」

12

我就这么住进了苏明琛的别院,没带一丝犹豫。

我说过的,我记恩也记仇,一个弱女子在这世道想找富贵人家的麻烦,只能依附他人,而苏明琛,根本是我以前接触不到的贵人,我自然要把握好机会。

苏明琛是个谦谦君子,他只偶尔来看看我,询问我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需要,但满府的下人看我的目光还是不一样了。

里面隐隐带着羡慕和讨好,好像在说,我迟早会成为后宅的一部分。

我听见那些丫环私底下议论,说他在外面根本是个铁血作风,只有对着我才这么如沐春风,现在到处都在传,三皇子怕是要带个宠妾回京了。

这些话太离谱,我自然是不信的,直到萧如钦来找我。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带着为我好的语气说着:「阿姐,你真的要给他做妾吗?你知道三皇妃是什么人吗?进去了,你就是个死。」

我忍不住笑了,反问他:「那你又知道李茹是个什么人吗?二少爷,都是想让我做妾,三皇子可比你矜贵。」

我说完,他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漆黑的眼睛里好似藏着千言万语,末了,也只留下一句:「罢了,对着你,输的终究是我。」

我从不知道,他这么会做戏,糟践完了我,还扮一副深情的样子,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所以苏明琛也急匆匆过来的时候,我一下失了分寸。

我问他:「三殿下是当真想纳我吗?」

苏明琛愣了愣,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到底是萧公子厉害,我伏低做小这么多天你都装看不懂,他一激,你便不装傻了。

「是,我想要你,我的皇妃出身名门,是父皇给我最大的赏赐,但我是个人,我更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繁星,你跟了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把话说得这么白,我反而退缩了。

我待过大宅,知道妾是什么,那是群可怜的如浮萍般的无家之人,我太想有个家了,即便为了报复萧如钦和李茹,我也不想舍弃这个愿望。

苏明琛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拉过我的手保证着:「你放心,我会请旨立你为侧妃的,皇家同一般人家不一样,侧妃也能入玉牒,与我同葬,享后世供奉的。」

死后若去不了夫人身边,身旁有个人,大约也是能安心的吧。

13

我就这么跟着苏明琛又回了京,他受李家之托,还带上了要赶考的萧如钦和不放心要跟着的李茹。

苏明琛一脸为难地来跟我说的时候,我善解人意地同意了,人不在眼前,我怎么报复呢?

更何况,三皇子是做大事的人,太小家子气,会让他不喜。

反倒是苏明琛,过后一脸哀怨地看着我:「小繁星,我这样你都不发脾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笑笑不说,男人啊,就是要吊着才会上心,太快掏心掏肺,就是我从前那个下场。

从萧如钦为了我那么重伤李茹开始我就知道,他不知何时起,没有再把我当阿姐,我惶恐过,怀疑自己配不配过,最后都在他日复一日的照顾和陪伴里化成了期待。

可男人就是男人,地位前途比女人要紧得多,苏明琛的前途比萧如钦更广大,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既然李家对他有用,那我就等用过再秋后算账好了。

回了京,我又去街口找了算命瞎子,萧府出事后我去找过他,他同我说,十八岁前我一定会回来,到时来找他,他能救我的命。

你看,萧府真的出事了,我也真的在快满十八岁的时候回来了,那大概,我也真的需要他救命吧。

他依旧睁着双眼扮瞎子,让人辨不出他是不是真瞎,我走近,他也没有废话,直接递给我一个香囊说:「这东西能保你平安,务必随身携带不要取下来。」

苏明琛陪我一起来的,早听我说过瞎子的事,他有心想再问点什么,瞎子却直接摆摆手赶我们走。

谁知他陪我逛到首饰店,又冤家路窄地遇上了萧如钦和李茹。

他们是来置办婚礼要用的东西的,李茹看我的眼神依旧藏着挑衅,只是苏明琛在,她不敢太过分,便指着自己的凤冠说:「姐姐也是来看这个的吗?三殿下真是疼您。」

然后话还没完,就捂住嘴假装意识到说错了,不过是在嘲笑我永远没资格穿戴凤冠霞帔。

苏明琛沉下脸,一把揽住我:「不劳李小姐费心了,过几天册繁星为侧妃的懿旨就要下来了,织造处的婚服,可比这种地方好多了。」

我惊喜地看着他,回京后我连三皇子府都没去过,我以为他忌惮皇妃,起码要筹谋一段时间才能纳我。

他摸了摸我的头,笑得实心实意:「本来就是送你的惊喜,今日你亲手带大的弟弟也在,都是自家人,我就趁机说了吧。」

「弟弟」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我闻言转头看了看萧如钦,一如从前,一受刺激他就爱把指甲掐进手心。

他直直地看着我,大约是想赌我会不会心疼去掰开他的手,只是这次即便掐出血我也没有再动,该帮他揉开手心的早就另有其人。

就这么僵持了好久,连苏明琛都微微露出不满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既是阿姐亲手带大的,她成婚我怎能不在?殿下,不如那日就让我送她到宫门口吧。」

他要来送我?我一下没控制住声音高了起来:「谁要你送?」

李茹见我激动,一下来了兴致,火上浇油道:「姐姐,我们也是想作为娘家人帮你撑个体面,如钦若是中举,以后也是你的依仗啊,殿下,您说是吧。」

这套说辞无懈可击,听着真是太为我着想了,连苏明琛沉思了片刻都同意了,他跟我说:「繁星,你忍忍,以萧如钦的才学,他能做你一时助力,让张家也会顾忌着点。」

张家,便是三皇妃的母家。

14

册封懿旨下来的那天,萧如钦对着我黑着脸陪站了一天,大昭的规矩,册封要我一个人去向皇后娘娘谢恩,苏明琛则是要一个人去陛下那里谢恩。

萧如钦一路跟在我轿子旁,不发一言。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拉开窗帘低声对我说:「阿姐,你要平安出来,若不然,这座皇城到处都是朱门,我便选一扇撞一撞,到时候我们的魂魄总能相依。」

他看着我的目光里再无回避和冷漠,全是了然和同生共死的坚决。

我真傻,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只有我单方面了解他,他分明,也一样了解我。

哪怕我从未把那个东西交给过他,他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其实夫人临走前塞在我发包里的,除了那个小金锭,还有藏在金锭里的一张小纸条,那纸条上有萧家旧案的来龙去脉和证据收藏的地方。

当年所谓的贪腐,根本一文钱也没进萧家,是初出茅庐的三皇子为了弥补母家势弱的弱点,全数吞了那笔钱,还栽在了萧家头上。

皇帝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心爱之人的儿子,总归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夫人教我读的书我没有白读,史书之上明晃晃地写着,自古皇家君臣大于父子,等三皇子势大到皇帝也忌惮的时候,那点微薄的父子之情,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本打算好好供如钦中举,再徐徐图谋合适的时机告诉他让他去揭发。

但苏明琛亲自来临风镇的时候,我知道更好的机会到了,他顺风顺水的时候想不到早年的这个污点,如今定是碰到难处怕别人顺带翻出这桩旧案。

他疑心如钦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却没想到,那么多人,夫人选择相信的是我这个无根无基的黄毛小丫头。

我养如钦那么大,他嘴角弯的弧度不一样我都知道他情绪起了怎样的变化,他跟李茹做的那些戏,在我看来简直拙劣。

其实静下心想一想也就懂了,萧家没人了,他身边只剩下我,苏明琛想拿捏他,只能从我入手,他从苏明琛住处出来的那天,想必家里周围就布满了眼线。

要纳我为妾,让李茹刁难我,不过是想让苏明琛觉得我不重要,他想让我置身其外,自己犯险去查当年的真相。

至于李茹,这几年我心存愧疚,一直都在打听她的情况,她外祖雷霆手段,早将她调教成了一个生意好手,愿意帮忙,除了那点少女心事,更多的是不想李家过深地被卷进夺嫡风波里。

但我不愿意,不愿意做被他护起的燕雀,夫人的声誉、萧家的声誉,那比什么都重要。

如钦定是宁可付出生命也想为萧家洗刷污名的,我亦是。

我想来苏家别院找我那次,他便想通了我的坚持,所以放任我用自己的办法留在苏明琛身边。

苏明琛乐得见我跟如钦反目成仇靠近他,他始终觉得留住我就能掣肘住如钦,更有甚者,我猜他还在赌,万一如钦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能把罪名推给别人,再利用把我绑在身边,让恢复名誉的萧家为他所用。

而我也正可以利用他的这些图谋,一步一步引诱他让我见到想见的人。

他做人太多疑了,不会想到夫人当年竟相信我这么一个才来身边两年的人。

所以他以李家的名义给了如钦很多人,只要如钦有告发的迹象这些人就会阻止,但他现在却亲手送我去见了皇后。

真该感谢当年那些搜刮完萧家才肯离开的下人,让他怕留证据给了别的忠仆,才没一刀结果了我们。

15

我用力握了握如钦的手,我们彼此都懂,于我们而言,为了萧家,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我们是在一起的,生死都无惧。

步入坤宁宫的时候,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这条路是我选的,而我也没有把握它会通向何方。

那些证据我没打算交给皇帝,皇后才是我的选择,她的儿子跟苏明琛斗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利用那些东西才最有效最能打击敌人。

皇后娘娘拿到纸条的时候,激动得眉眼里都是兴奋,她看着我一连声地说:「好丫头,真是个好丫头,不枉萧夫人跟你主仆一场,你真是个忠心的!」

我稳住内心的忐忑,四平八稳地给她磕了一个头,肃穆道:「这份大礼,奴婢送给娘娘,奴婢只有一个请求,求娘娘助萧家恢复清白。」

她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总要让世人知道萧家有多忠心,多鞠躬尽瘁,才能显出始作俑者的恶毒和狼心狗肺。」

我舒了一口气,他们果然选了这种打法,这样,萧家的清名就铁定保住了。

一时间坤宁宫里的人进进出出的,看着像是跟太子在通气,没一会儿,进来一个小太监在皇后耳边嘀咕了好久。

等他走了,皇后才为难地看着我,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萧姑娘,不是本宫不愿意帮你,本宫想了想,以陛下多疑的性格,若这份东西由我直接递上去,恐怕起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那位内监想必给了皇后很好的建议,我静静地等着,听她有什么高论。

「其实比起本宫直接献上去,你这个三皇子的侧妃带着这份东西直接死在了坤宁宫,这样本朝的皇后、皇子全都牵扯在内,由大理寺卿发现真相公告天下是不是更有说服力?」

是啊,如此在皇帝心中谁都可能是凶手,忌惮会让他一直查下去,三司接手了,日后想再压下去可就难了。

更何况,我看了一眼皇后身边蠢蠢欲动的嬷嬷,死不死的,好像也由不得我做主,其实何必呢,为了萧府,我愿意的。

嘴里腥甜的血流出来的时候,我又看了窗外的残阳一眼,萧如钦,你莫让我失望。

16

西北风大,燕山光秃秃的山脚下有一处私塾,神奇的是这私塾的院子里却绿水长流,有花有草,一个看不出瞎没瞎的老头正满院子追在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逗趣。

李茹哼哧哼哧地从门口那条窄路走进来的时候,老生常谈地抱怨着:「萧如钦,你能不能修修门口那条路,实在不行我出钱,可不能摔着我干闺女干儿子。」

两个小的一见了她,全都奔过去抱住她,然后迫不及待地冲上她身后的马车,没办法,谁让她每次都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小孩子喜欢得紧。

如钦对着李茹习惯了面无表情,我赶紧迎了出来:「你这是又去西边了?」

她夸张地抱了我一下,点头道:「是啊,新皇登基,广开贸易,以后我们跟西边的买卖会越来越多的。」

瞎子追不上两个跑得飞快的小兔崽子,慢悠悠地晃过来道:「恐怕不止是买卖,你这满身的桃花味,怕是要有主了吧?」

我仔细看了看李茹的脸,还真是红光满面,早被生意场磨炼得爽利异常的大姑娘难得羞涩问我:「哎,这个假瞎子,他准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准了。

当年的那个锦囊里,只放着一些散发着香粉味道的粉末,里面混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死遁用」。

那个纸条进宫前我留在了一心要跟我生死与共的傻男人手里,那些药粉,我当着皇后的面吞了下去。

所幸如钦看懂了,他没选择撞朱门,他用我的死,用那些证据换回了萧府的声誉,那些声誉又让我免于解剖,入土为安。

整整五日,等得如钦形销骨立,不成人形的时候,那个假瞎子才黑灯瞎火地摸进墓园,让我还了阳。

他说他是我父亲的挚友,我家世代带劫,代代活不过二十岁,我更糟,连十八岁都活不过,所以他只能放我在大街上沾百家气运。

但萧府却帮了我,萧家有大功德,我帮萧家还了清名,又在世人眼里已死,总算是解了这个咒劫,不会再往下遗传了。

如钦第一次听闻的时候,皱着眉头说了句「胡说八道」,却在出京远遁的时候威逼利诱,带上了我这不正经的叔叔。

我知道,他还是怕,怕我哪天又有意外。

夕阳西下,日光照着孩子们抓鸡做晚饭的身影,我靠在如钦怀里看着,问他:「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新帝也登基了,你真的不打算科考为官吗?不后悔?」

最终太子和苏明琛都输了,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五皇子登了大统,那是位与我们没有任何瓜葛的帝王,萧家可以重新开始了。

如钦温柔地看着我:「不用了,谁当皇帝官场都是一样的无聊,远不及跟孩子们相处开心,若有机缘,我还想救几个跟我小时候一样的孩子,就像你当年做的那样。」

我「嗯」了一声,往他怀里缩得更深了,不做就不做吧,也不揭穿这个傻子是怕我假死的事败露有危险了。

反正有山有水有家人,还有时不时来闹一闹的朋友,这日子,此生知足了。

夫人,不,娘,您在天有灵,该很满意我这个媳妇吧,反正我脸皮厚,我想您一定是带笑看着我们的。

我向您保证,我跟如钦,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定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