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皇偏宠妹妹,可我知道.她对女儿的爱和对继承人的爱.从来不一样

发布时间:2025-07-09 06:25  浏览量:1

原本我以为,母亲也会如旁人那般,对妹妹更为偏爱。

只因我生性内向,寡言少语。

不像我的妹妹妙丽公主,生得美丽动人且光彩照人,又活泼俏皮、惹人怜爱,任谁瞧见她,都会心

生好感。

母亲与父亲对她宠爱有加,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情。自小到大,身为姐姐的我,总是得处处让着

她。就连我的未婚夫,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竟想要与我解除婚约。

“姐姐,我和杜衡是真心相爱的。”

她又一次泪眼婆娑地哭诉着,满心以为这次母亲依旧会让我做出让步。

我缓缓摇了摇头。

我们都误解母亲了。

母亲对女儿的疼爱,和对皇位继承人的疼爱,是截然不同的。

1

那日,我刚从上书房归来,远远便瞧见,我的未婚夫杜衡正抬手想要帮妙丽拂去头上的花瓣。

杜衡乃是京城中屈指可数的杰出青年才俊,且容貌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当初我恳请母亲赐婚时,不知引得多少少女满心羡慕、嫉妒不已。

我心中明白,比起我,他与妙丽站在一起,才称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说他很快便将手缩了回去,可我却依旧感到强烈的不安。

向来沉稳的我,头一回苦苦哀求母亲,期望能尽快与杜衡成婚。

她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许久。

这是她表达不满时惯用的方式。

我和她,虽是母女,可平日里交谈并不多。她偶尔与我说话,不是检查我的功课,便是安排我做

事。

我是长公主,身为所有皇族的表率,必须展现出端庄得体的皇家风范。

不像我的妹妹妙丽,小时候被母亲和父亲抱在怀里,尽情享受家庭的温馨。长大后,依旧在宫中随

心所欲,是最受宠爱的公主。

无论她是逃课,还是在宫中策马奔腾,只要她露出那张精致迷人的脸蛋,总能获得原谅。

在清河诗会上,杜衡的一首七律诗,力压所有才子,妙丽隔着河岸,脸上泛着红晕,对我说道:“姐

姐,我爱上他了。”

这就是妙丽。

她总是这般直白,因为自小被宠爱,她坚信,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即便在那时,杜衡已然是我的未婚夫了。

2

母皇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道:“朕如今觉得,当初不该为你们二人赐婚。这杜衡或许是个祸

根,致使你和妙丽都失了礼仪。”

我惊讶地抬起头:“妙丽也来求过母皇吗?”

她并未作答。

但她这般态度,已然透露出所有。

我端起茶杯,喝下茶水,只觉苦涩至极,连心都在微微颤抖。

我问母皇:“这次,母皇也觉得我应当让步给妹妹吗?”

她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轻轻拍打。

很少见到母皇对我如此温柔,可她说的话却满是冷静的理性:“你自己好好思索思索,怎样做才是正

确的。”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养心殿时,夕阳西下,已是傍晚时分。

我看见无数道霞光映照在钟宁宫的琉璃瓦上,不自觉地也被迷了眼。

钟宁宫原本是我的居所,然而由于妙丽偶然瞧见这里的美景,便哭闹着非要住过来。

自小到大皆是如此。

只要我和她看中了同一样东西,最终得到的总是她。

因为每个人都喜爱美丽可爱的她。

如今掌管凤印的是我们共同的生父,可他总是只关心妙丽的喜怒哀乐。

就连一同吃饭时,也会忘记我的存在,等到和妙丽聊完家常后,才会顺便问我一句:“妙才最近如

何?”

每次都是这般生硬而疏远的一句。

然后他又亲热地拉起妙丽的手,和她一同吃那些身为长公主我不能贪吃的甜点。

母皇对我更是要求严格。

我三岁时,便被带到书房与太师见面。

母皇当场给了太师一根戒尺,说道:“徐太师不必顾虑,倘若妙才贪玩不学习,皆可惩罚。”

为了防止我懈怠,还安排了几位禁军统领轮流监督我,夏天在酷热中练习,冬天在严寒中训练。

与此同时,妙丽却能跟着母皇出游,去山庄避暑,去温泉取暖。

在我七岁那年,西凉王进献了几匹珍贵的汗血宝马作为贡品。

我挑选了那匹枣红色的马儿,而妙丽却撅着小嘴,不停地扯着父亲的衣袖,撒娇道:“爹爹,我也想

骑马,我就要骑那匹红色的。”

父亲起初斥责她:“胡闹。”

可他的目光中却流露出对我的期待。

我心中满是委屈,几乎要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也是父亲的女儿,为何总是要我让步给妙丽?

以往,无论是食物、衣物还是玩具,我都让给了她,但这一次,面对父亲的目光,我没有屈服。

妙丽的哭泣声引起了母皇的注意,她来到了马场。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唯有母亲那失望的眼神,永远烙印在我的眼中和心里。

“妙才,莫要如此小气。不过是一匹马,让给你妹妹又有何不可呢?”

从那一刻起,我突然明白了,普通家庭的七岁女孩还可以保持童真,即便是妙丽,十几岁时还能依

偎在母皇和父亲的膝下。

但我不能。

我是长公主,七岁就必须学会成熟稳。

我必须不断地与学者们学习谋略,要能够撰写策论,掌握算术,精通骑射,了解农业与民生,懂得

如何识别和使用人才。

经过整整十五年的勤奋与刻苦,我成为了京城中闻名遐迩的妙才公主。

每个人都尊敬我,却没有人真正疼爱我。

城里的才子,我的表亲,甚至是宫女们,都更喜欢那个开朗活泼的妙丽。

我原以为杜衡会有所不同。

当我们初次见面时,他拿着词的上半部分来找我,说他欣赏我的才华。

他是第一个这样向我表白的人。

以至于我曾以为,欣赏我的才华,便是爱我。

3

清河的杜家,诞生了一位历经三朝的老臣,杜宰辅。

杜衡,正是这位杜宰辅的第二个儿子。

他不但才情出众、文采斐然,所写文章见解到、言辞犀利,而且风姿卓绝、温文尔雅,容貌更是

俊逸非凡。

我的那份矜持与端庄,在他悄然递来的一封书信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他那虽显瘦削却刚劲有力的笔迹,隐隐透露出他高洁不俗的气质,却在信纸上绘就了一幅幅柔情蜜

意的情话画卷。

他写道:“无情不如多情苦,一丝化作千丝万缕。”

这分明是在责怪我,只因我之前忙于调查淮河的水患灾情,而疏忽了我和他的婚事筹备。

我满心欢喜,迈出书房,却赫然发现。

他碰到了妙丽。

眼睛是传递情感的桥梁,心是滋生欲望的根源。

即便我再如何自欺欺人,也无法否认他情不自禁望向妙丽的眼神,是那般深情款款。

而妙丽回应他的眼神,又是那般沉醉痴迷。

我的诗作、琴艺、史论,在妙丽那绝美的容颜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

年轻人的倾慕爱恋,本就该如此纯粹热烈。

是我太过执拗,竟以为杜衡会真心喜欢我这般性格沉闷又不够引人注目的人。

当妙丽又一次带着杜衡来请求母皇时,我就静静地站在一旁。

母皇破天荒地没有回应妙丽,而是转过身来对我说:“这件事由你来决定。倘若你愿意放弃,我便下

旨让他们二人成婚。”

杜衡的语气依旧温文尔雅,即便他要说出伤害我的话。

他向我恭敬地行礼:“妙才公主,我已经寻到了我生命中的挚爱,恳求你成全我们。”

“那我就成全你们。”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迅速且决然地回应。

是我领悟了。

想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权位,不仅要有过人的才智,还要能超脱情感的束缚。

母皇终于露出了欣慰满意的笑容。

第二天,妙丽并没有等到赐婚的诏书。

宫中颁布的却是:

“嫡女妙才,学识渊博、造诣深厚,言辞高雅、温文尔语,举止得体、端庄大方,思虑周全、深谋远

虑。朕认为她,确实不负众望、堪当大任。应当立她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守护国家社稷,永固千

秋万代,以万世之基业、以系天下之人心。”

我在十八岁这一年,依照诏书成为了皇太子。

4

“这绝不可能发生!”

妙丽紧紧攥着我的手:“你承诺过会帮助我们的。”

我凝视着她那纯真无邪的目光:“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母皇的旨意。”

“这更不可能!母皇如此宠爱我,她怎会欺骗我?”

妙丽深信不疑的世界仿佛即将崩塌,她跪在母皇的寝宫前,若见不到母皇,便打算一直跪下去。

母皇真的让她跪了一整天。

父亲难得只邀请我一人到他的宫殿共进晚餐。

见到我时,他开口便质问:“作为姐姐,你为何不为妹妹求情?”

我手中的米饭顿时没了滋味。

“父亲,你是否知晓,她是为了夺走我的未婚夫?”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自在,但很快他又继续辩解道:“不就是个男人吗?若你登上皇位,还怕

没有男人?”

这顿饭已无继续下去的必要。

我起身说道:“母皇已有周全的计划,无论我是否求情,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若父亲是为了此事来

找我,就不必再多言了。”

在我跨出宫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摔碗砸筷的声响。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明明是我和妙丽共同的父亲,他何时曾如此为我着想?

无论我如何努力想要接近父亲,可能都无法与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妙丽相提并论。

5

我还是来到了母皇的寝宫前。

妙丽显然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挫折。一直备受宠爱的她,从未想过母皇有一天会让她碰壁。

她看到我,直接转过头去:“你是来看我出丑的吧!”

我的眉毛微微一挑:“父亲因为你整日食不下咽,你再怎么任性,也要考虑一直疼爱你的父亲的感

受。”

她立刻慌了神,急忙返回父亲的坤宁宫。

但她还是不忘傲慢地向我宣战:“别以为我会就此罢休,我和杜衡是真心相爱的,我一定要让母皇同

意!”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她气笑了。

我一步步走向她。

毕竟从小学习骑射,我比她高挑许多,阳光透过我的身体投下的影子,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她缩着脖子,色厉内荏地问:“你想做什么?”

我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那天真到近乎愚蠢的眼睛直视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无论我们是否爱杜衡,他都不能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成婚。”

“清河杜氏,历经三朝而不倒的老臣。你以为他这样的家世背景,成为我们任何一人的亲家后,母皇

能安心入睡吗?”

“当初请求母皇为我和杜衡赐婚,是我一生中最冲动也是最叛逆的决定。否则你以为,为何直到我同

意放弃后,母皇才封我为皇太子?”

她激动地想要反驳:“那为什么——”

我放开手:“你等着看吧。”

杜衡和我之间的婚约最终还是解除了,因为清河杜氏被控告暗中谋反。

6

一开始,一份集体弹劾的奏章被呈递到了母皇的桌前。

母皇没有发怒,但外界却已经掀起了腥风血雨。

杜宰辅不愧是历经三朝而不倒的老狐狸,刚听到一点风声,就拄着拐杖上御书房请罪了。

他不但要求解除婚约,还主动请求退休归乡。

母皇没有答应。

他再次请求辞职,最终在一片虚情假意的挽留声中成功离职。

与他那精明老练的父亲相比,杜衡显然火候不够。

尽管朝堂已是暗流涌动、波涛汹涌,他依旧每天与妙丽私会。

在随杜宰辅返回清河的前几天。

妙丽还与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两人如同一对苦命的恋人。

杜衡双眼通红地说道:“给我一件你的私人物品吧。将来山高水远,我也好睹物思人。”

这话实在过于轻浮。

但妙丽却非常受用,竟然真的给了他一张自己的贴身汗巾。

当被带到母皇殿前时,父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陛下明鉴啊,妙丽还小,是被那杜衡言语哄骗才会行差踏错。”

说着,已经在向我使眼色让我出言相劝了。

我转过头去,没有说出父亲期待的话。

母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疲惫:“不小了。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到这个岁数,早该为人妻、为人

母了。”

目光一转,又瞧见妙丽那副不肯屈服的倔强模样,母皇略带愠怒道:“怎么,还死不悔改?不如在掖

庭多关几日,好好反省反省。”

这意思,便是要禁足了。

父亲“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掖庭那种地方,夏天闷热得像蒸笼,冬天又漏风

透寒,妙丽打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般苦头。陛下不如把我也关起来算了。”

瞧着父亲这副护犊子到底的架势,母皇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你宠出来的好女儿啊。”

父亲赶忙顺竿往上爬:“这不也是陛下的心头肉么?我不信陛下真舍得让妙丽去那种地方受罪。快,

给你母皇认个错,别让你母皇为难。”

妙丽只得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儿臣错了。”

堂堂一国公主,与有叛逆嫌疑的臣子私相授受之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我站在一旁,瞧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只觉自己在这儿显得格格不入,甚是多余。

刚想开口告退,母皇却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妙才留下。”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连秉笔的宫女都不能在旁掌灯,不仅一并退下,还轻轻合上了门。

这气氛,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我走上前去,母皇这才缓缓向我展开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帕子。

一大摊鲜红的血迹,几乎刺痛了我的双眼。

7

母皇染上了病。

封锁病情的消息,已然难以继续维持。

她是先帝的第三个女儿,曾以公主之身,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

她的两位兄长,因嫉妒母皇的才干与威望,趁她领军在外之时,夜闯宫门,妄图篡夺皇位。

母皇当机立断,连夜赶回京城,虽成功平定了这场叛乱,却也身负伤,落下了难以根治的病根。

未曾料到,往常只在深冬时节发作的病症,今年却提前来袭。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母皇抹去嘴角的血迹,轻轻叹息道:“朕恐怕时日无多了。”

从那天起,母皇便卧病在床,我作为太子,开始代为处理国事。

几年前,黄淮地区遭遇水灾,严破坏了原本肥沃的中原农田。

为了安抚民心,我下令户部减免三年的赋税。

与此同时,我也在筹备对两河地区进行水利工程建设。

北方的游牧民族,在十年前由纳木单于统一后,建立了北燕帝国,此后便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趁

大周国库空虚之际,一度侵扰至居庸关附近,对京城构成了威胁。

朝堂之上,对于是战是和的争论,从未停歇过。

在这紧要关头,西凉的使团来到京城进贡。

西凉的三王子百战,带来了几车香料、宝石,乃至珍禽异兽。

唯缺少了战马。

主张开战的大臣们,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西凉出产的战马,闻名遐迩,若能以西凉马组建骑兵,对抗北燕的铁骑,定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我曾向西凉王提出,愿意以金换取战马,他明知大周急需战马,却在关键时刻卡住了大周的脖

子。

倘若不在朝堂上展示权威,恐怕其他附属国都会效仿西凉,轻视大周。

因此,我表现出“一见如故”的态度,将百战扣留了下来。

连续数日处理朝政事务,我愈发理解了母皇的艰难。

大周朝已然到了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境地,母皇恐怕也是为了稳定局势,才隐瞒了自己的病情。

退朝后,我去见了被软禁的百战。

此刻,我只剩下一个办法。

8

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一夜之间,宫中的树木便都落尽了叶子,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垂在树梢之

上,空气中弥漫着即将下雪的寒意。

门口没有守卫,却有一只婴儿大小的金雕,脚上戴着金链,站在横梁上,见我进来,发出了“历历”

的几声警告。

走进屋内,室内异常寒冷,连青瓷烛台上的烛火,都仅有豆粒般大小,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我转身,意外地与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难得皇太子还记得我。”

那人影倚靠在门边,姿态闲适,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在大殿上匆匆一瞥,我便已知他身材高大,但当他真正站在我面前时,我才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他体

型的威武。

即便我在女性中算是高个子,与他相比,依然显得娇小。

我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敞开着,嘴里呼出白色的雾气。

似乎不耐烦视线被遮挡,他随意地撩起像火焰一样橙红的头发,露出一张充满异域风情、深邃英俊

的脸庞。

汗水顺着他的动作,慢慢流到他结实的小腹上。

以前,教我武术的禁军统领也有强壮的身体,大冬天运动后,反而觉得身上的衣服太热。

但至少他们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我转过头,不敢再看,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示意他快点穿上衣服。

“汉人的规矩可真多。”他咂了一下嘴。

他浓密的眉毛下,是浅浅的琥珀色眼睛,直勾勾地表达着他的不满。

因为眼角有些下垂,即便做出这样无礼的动作,却还能显得有几分无辜。

百战也不避讳我,就这样慢慢地穿着衣服,同时向我隐隐约约地展示着他结实的轮廓。

“你们西凉的风俗果然开放。”我无奈地说道。

他好奇地、带着某种微妙的情绪问道:“皇太子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吗?”

“我记得皇太子是有婚约的……”

我的贴身女官斥责道:“慎言!”

他耸了耸肩:“好吧。你们不给炭火也就算了,但至少给点吃的吧?饿死我倒无所谓,能不能行行

好,给我的雕弄点肉,或者让它自己去找吃的。”

我看了一眼还在歪着头看我的金雕。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命令,虽然它很警惕,但却并没有伤害我。

“你似乎很看这头鹰。”

他自豪地表示:“能与我这英俊外表相匹配的鹰,自然也是非凡之物。它的喙锋利无比,爪子有力异

常,翅膀展开的长度,更是在同类中树一帜。”

我含沙射影地说:“让它挨饿确实太可惜了。”

随即向随行的女侍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群仆人陆续进入,开始在炉中添炭,摆放酒席。

他也不推辞,叫了一声,那只金色的鹰便优雅地降落,坐在他旁边。

百战的食与他的体型十分相称。

不一会儿,他们就风卷残云般地消灭了三只烤鹅和两大片羊排,其他菜肴和果酒更是数不胜数。

我轻敲桌面,慢条斯理地说:“不用急,这不会是你最后的晚餐。”

他微微睁大眼睛,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常言道,宠物随主人。

百战也是西凉王几个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正如我所料,西凉王去世后,尽管大王子继位,但他一直对威望更高的二王子百战心存忌惮。

这次特意派他来执行这种可能触怒大周的任务,恐怕是希望我能帮他除掉百战。

先是威胁我,现在又想借刀杀人。

若非大周正忙于对抗北燕,国内又需休整,我真想亲自会会这位新上任的西凉王。

百战问道:“你打算一直将我软禁吗?”

我借着烛光审视他的面容。

人们常说,烛光下观美人,月光下赏君子。

烛光给他那琥珀色的眼睛增添了暖意,使他本就丰满的嘴唇更加诱人。

非常危险的魅力。

如果母皇还在世,她绝不会同意我与这样的人交往。尽管他那兽般的体格,与这种魅力似乎并不

相符。

我移开视线,仰头喝干了一杯酒,然后说:

“我要娶你。”

9

他立刻被烟呛得连连咳嗽。

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才既羞涩又得意地说:

“我知道我帅得无边无际,你看到我情不自禁很正常,但你也太心急了……”

我打断了他。

“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我可以要求你的亲兵护送你的嫁妆来大周,结婚后,给你封地,让你安置自己的军队,这相当于让

你脱离西凉自立门户。”

“但是,你的嫁妆里必须包含两万匹马。”

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唇都气得有些颤抖:

“就这些?”

“你还想要什么?”我反问。

他站起身,走了过来,双手撑在我两边,几乎将我整个人围在桌前。

让我的背靠在冰冷的桌角,无处可退。

“你娶我就是为了这个?”

我没有回答,但通过我的眼神清楚地传达了我的疑惑。

他加了语气又问:

“你不喜欢我吗?”

我抬手轻抚他几乎气红的眼角,突然笑了。

他对自己如此自信,带着几乎没受过挫折的得意洋洋。

非常像一个人。

像我的妹妹妙丽。

轻轻摇头,我说:“不。”

“怎么可能?我不帅吗?”

“帅。”我推开了他过于靠近我的身体,“但我最讨厌过于自满的人。”

百战拂起衣摆,坐在椅子上,偏过头生气地说:“你不喜欢我,却喜欢那个……你又喜欢他什么?他

除了外表还有什么?”

气得狠了,紧咬臼齿,

一直咬得嘴唇被深深嵌进印子,最后说:“真是没眼光!”

我有些惊讶,不知道百战口中的“他”是谁。

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领,一边还想问下去,跟随母皇二十多年的姑姑却突然亲自来宣我。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焦急的样子,心中不禁闪过沉的预感。

10

寝宫内,数十盏青铜灯高低悬挂,将整个宫殿照得如同白昼。

我到达时,母皇正与她的亲信大臣们逐一交代。

从远处望去,母皇的精神似乎比之前还要旺盛。

然而我心中却感到一丝不安,这似乎预示着不祥的征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母皇叫我:“妙才,你过来。”

大臣们向我行礼后,默默退到殿门口等候。

我径直走到母皇的床边,才看到她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润,眼神混浊,但说话依然有条不紊。

“你或许曾对朕有所不满。为何朕对妙丽如此宽容,却总是对你严苛。”

我轻声回答:“儿臣未曾有过。”

她慢慢睁开眼睛,凝视着我:“是真的没有,还是不敢有?”

我正要跪下,她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时间紧迫,听朕说完。”

“大周朝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头。”

“自你皇祖父时代起,朝政被世家所控制,地方上豪强林立,皆依赖世家的势力。”

“朕对他们的处置轻拿轻放,是因为北方的燕国不断侵犯边境,若此时对他们动手,恐怕在内忧外患

的夹击下,大周的江山社稷将毁于一旦。”

“你自幼便沉默寡言,不哭不闹。作为孩童,你不如妹妹那样惹人喜爱,但你的性格更为坚定成

熟。”

“若要承担起国家任,你比你的其他兄弟姐妹更为合适。”

“朕不得不迫使你一刻不停地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称职的君主,让你接手这个混乱的局面。”

母皇说着,伸出了手掌。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知不觉中,眼眶已经湿润。

“别责怪你的父亲。我清楚他心胸窄,又缺乏智慧。你的长相并不像他,这让他心中始终有个疙

瘩。”

“但当年我的两位兄弟叛乱,封锁了京城,他却站在门外,以绝食表明忠诚,愿意与我共存亡。我始

终铭记这份情义。”

母亲的眼睛微微闭合,泪水悄然滑落:

“我曾向他承诺,此生不会让他受委屈,但现在看来,我即将违背诺言。”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拿出了一份诏书。

我站起身,跪下,双手恭敬地接过诏书。

她示意我打开查看。

我匆匆浏览,震惊得几乎握不住诏书。

“母皇?”

她转过头,目光空洞地凝视着床幔。

“你的妹妹妙丽,长得像你父亲,既无文才也无武艺。她已经享受了十几年的快乐公主生活,那是她

的幸运。”

“但如果与北燕的战争无法避免,必须妥协,你就让她去北燕和亲。”

“这件事由你来处理,你父亲肯定会大发雷霆,用孝道来压制你。”

“所以,我提前为你准备了这份诏书,如果他要责怪,就等他百年之后,在黄泉路上责怪我吧。”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如此温柔,慈祥,仿佛此刻她不再是皇帝,而只是一个纯粹的母亲。

“这是我为大周,为你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我等待了很久,母亲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躺在榻上,仿佛只是进入了梦乡。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柔和的朝霞驱散了黑夜,但母亲却永远停留在了昨天。

11

遵循母后遗诏,避免奢华浪费,国丧一切简约进行。

我一边守丧,一边努力振作批阅奏章。

龙椅尚未坐稳,下面已是暗流涌动。

请求增加赈灾资金的、要求增派劳工修建边防工程的……一封接一封堆积在我的案头。

但朝臣们最关心的,却是皇后的位置。

礼部尚书的奏章,开头绕来绕去谈论伦理道德。

我直接翻到最后,看到他推荐杜衡,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杜衡虽来自名门,却只爱作诗对联,欣赏风月,在政务上并无太大心。

从国家利益考虑,如果我的皇夫之位不用于拉拢名门,那么杜宰辅未必能让我平稳登基。

从个人情感来说……

依稀记得杜衡在月光下温酒的情景。

那时我还不是太子。

母后的兄弟们有后代,在父亲之前,母后也曾有驸马,生有一子。

如果我不能让众人信服,宗室的后代和我那从未见过的兄长,都会被推上前台。

这十八年来,我竭尽全力,其实只是希望得到母后的认可。

可惜,母后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眼神总是严厉,总是期望我能做得更好。

只有杜衡,轻轻地抚摸我手上的老茧,语气中带着怜惜:“世人都说妙才公主举止得体,却不知妙才

要承受多少苦难。”

酒中的月光清澈柔和,不及杜衡的目光半分。

我一饮而尽。

借着这微醺之意,曾幻想过我们的未来。

12

我随意地将折子搁置一旁,便听到殿外嘈杂声不断。

我的贴身女官匆匆来报:“西凉的王子正吵闹着要求见陛下。”

仔细一算,我已将他冷落了半个月有余。

我走出殿门,正巧看见他推开阻挡的侍卫。

他那魁梧的身躯异常敏捷,力道也控制得恰到好处,尽管被众多侍卫围困,却无法将他制服。

禁军统领王将军自诩武艺超群,上前与他交手,不到二十回合,脸色便凝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百战大笑道:“不过瘾,大周难道没有高手了吗?”

王将军被他一激,便想拔刀决一死战。

我只好出面调解:“都退下吧。”

百战见我到来,大步流星,不顾侍卫的刀锋架在脖子上,便朝我喊道:“陛下是否还守承诺?”

看来他已经想通了。

我回答道:“朕的承诺依旧有效。”

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那好,但我有一个条件,我不做侧室。”

原来如此,虽然有所妥协,却还想保持自己的尊严。

我故作犹豫地说:“大周朝从未有过外族人成为皇后的先例。”

“那就从我开始。”

百战双拳紧握,身体绷直,坚定地说:“我定会成为大周朝最出色的外族皇夫,让所有敢非议我的人

闭嘴。若你不让我成为正宫,你必定会后悔。”

他身后的橙红色头发,几乎因他的坚定而燃烧起来。

我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我随手将折子递给他:“觊觎中宫之位的不止你一人,就让朕看看你的能力吧。”

“哼。”

他一边用他修长的手指翻阅着纸页,

一边不屑一顾:

“这些都是些世家的无能之辈,不足为患。”

翻阅间,他原本从容的神色消失了。

“杜衡?”

他斜视着我:“这些老家伙疯了吗,怎么会推荐杜衡?”

疯了吗?

我轻笑着,恰恰是没疯,才会这样向清河杜氏示好。

母皇虽然处置了杜宰辅,但他的长子、杜衡的兄长杜成依然是部门的主管。

更何况清河已经变成了一个国中之国,随时准备反叛。清河的百姓只知杜氏,不知皇帝。

母皇因形势所迫只能忍气吞声,我却不想就此放过清河杜氏。

见我沉默不语,百战提高了声音:“你不会还对杜衡念念不忘吧?”

我甚至能从这句话中听出一丝委屈和愤怒。

抬头迎上他炽热的目光,他在逼我给出一个答复。

喜欢?

当然喜欢。

毕竟我曾经幻想过。

他如此温柔多情,将来,如果我解决了清河杜氏,或许可以让他死得其所。

13

我要和百战成婚的消息,让礼部连吵了三天三夜。

甚至有不怕死的言官准备绝食死谏。

“臣等知道陛下求马心切,但是中宫之位,怎么可以让一个外族人居之。”

“陛下三思,三思啊!”

这群臣子,说得恳切,但要是我问他们北燕怎么办,又开始支支吾吾。

要么提议拖到明年开春,北燕会自己退兵。

要么就开始车轱辘迁都的事情。

“行了。”

我不想再让这群人浪费时间。

“朕心意已决。王将军。”

“臣在。”

“去西凉路远,着你即日点兵作护卫。”

“臣领命。”

杜衡的长兄杜成悄悄使了个眼色,马上就又有言官找到了角度,劝谏道:“陛下。王将军毕竟是禁军

统领,您这样调兵,宫中的护卫又当如何?”

我回道:“怎么,难道那两万匹马不需要人骑回来吗?”

“再说了,朕怕自己未来的皇夫被兄弟欺负,要给他撑场面,又如何?”

言官涕泪涟涟:“陛下糊涂啊,怎可为美色迷恋至此。”

为防止他一头撞柱子上以死明志,我赶紧退朝。

连夜密令王将军,让他明面上称领军两万,实际上拨调五万兵马。

又去信在居庸关抗击北燕的偏将李承志领一部分兵马秘密回防都城。

将婚书交到百战手上时,他笑得连头发丝都舒展开来。

“你那群大臣,竟敢说我狐媚惑主。”

朝堂上的风吹草动传得就是快,两个时辰的工夫,他就知道了。

百战拿了婚书,却还不肯走。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直直地锁住我。

“怎么了?”

“陛下派王将军跟着我,恐怕不是护卫这么简单吧?”

嗅觉真敏锐,确实不是空有皮囊之辈。

“哦?你觉得是为什么呢?”我面色不变,继续批阅奏折。

“我只是觉得,去西凉回来的路上,正好经过清河。你都特地调两万士兵护卫我了,总不可能就是去

西凉骑个马。”

我捏紧手中的笔。

他凑近了我,低声耳语:“如果我是你,说不准会趁这次机会,在经过清河的时候直接杀杜氏个措手

不及。”

“只不过,我听说杜氏养着私兵,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肯定不止两万,王将军只领这么点兵马,

够吗?”

我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

他举起双手,笑得一脸无辜:“陛下别误会,我打探这些只是因为,我也很讨厌清河杜氏。请陛下公

布答案,我说得对吗?”

我压抑心中翻腾的杀意,没有回答。

自皇爷爷、母皇到我,三代人了,我已经不想再忍。

非得让清河杜氏把这些年上下侵夺的资财全给我吐出来不可。

这大周,可是到处都需要用钱呢。

百战抓住了我抬起的手,面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兽般嗜血的亢奋。

“我说过,非得让那群敢参我折子的老东西闭嘴。你若点头,清河杜氏就是我的第一份投名状。”

“你想怎么做?”我也耳语道。

他很自然地伸手,把我抱在怀中。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我和他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侣。

“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14

百战走后第十天,一只信鸽飞到我窗前,脚上缠着一条红色的布。

看来那边得手了。

我当机立断,让负责监视杜成的禁军突入杜府拿人。

今日罢朝,我就站在殿门口等待。

天际更迭了几遍云光霞色,将日头一路从东赶到西。

我第一个等来的不是复命的李承志,而是我的妹妹妙丽。

“皇姐!陛下!”

她惊慌失措,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为何今日大肆搜捕杜氏子弟?”

我的脸色阴沉下来,反问她:“你又为何要关心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