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同嫁一夫!小姐姐被骗嫁给男子,反手又给丈夫介绍了一个 1

发布时间:2025-11-18 01:02  浏览量:1

闺中隐祸自谁萌?狡婢从来易惹情。代送秋波留去客,惯传春信学流莺。

只因出阁梅香细,引得窥园蝶翅轻。不是红娘通线索,莺莺何处觅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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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元祐年间,有个年轻秀才,姓裴,名远,字子到。因为他排行第七,大伙儿都叫他裴七郎。住在临安城里,长得俊秀文雅,可不是一般人,而且学问高深、才华出众,总想着能考中科举,光宗耀祖。

他早年娶了封氏,是本地有钱人家的女儿。封氏嫁妆多,可人长得丑;行为举止粗俗,脾气却挺高傲。裴七郎打心眼里觉得丢人。

没娶封氏之前,裴七郎的父亲曾跟韦家订过亲,答应让两家结为儿女亲家。那时候裴七郎还小,没什么名气。等他长到二十岁,在乡里名声大噪,有钱人家都想招他当女婿。封氏的父亲就托媒人来说亲。裴七郎的父亲见封家给的嫁妆,比韦家多了不止十倍,被世俗观念迷了眼,坚决不肯选少的、丢多的,所以撇下韦家,定下了封氏这门亲。

裴七郎成亲后,见封氏相貌奇特,自己却不觉得丑,还偏要穿华丽的衣服、化浓妆,在别人面前炫耀,说自己是临安城里数得着的大美人。一个月里,必定要约上女伴,去西湖游玩好几次。她从小娇生惯养,习惯了玩乐,不肯受半点约束。

裴七郎本是个风流少年,没结婚前,跟朋友吹过牛,说一定要娶个绝世佳人,不然宁愿一辈子单身。谁想到最后,娶了个东施、嫫母那样的丑女人!他怕被人笑话,任凭妻子出去游玩,自己再也不陪着,就连朋友认识的家仆,也不许跟着出去。身边伺候的,全是家里原本的下人。他想让朋友就算遇见封氏,也认不出是谁家的女儿、哪个的妻子,就算别人笑骂几句、批评几句,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一天,恰逢端午佳节,全城的男男女女都到西湖边看赛龙舟。裴七郎也跟着大伙儿,挤在男人堆里。正看到热闹的时候,没想到突然刮起了狂风,浪声跟打雷似的。五月五日的西湖水,竟变成了八月十八的钱塘江,浪头足足有五尺多高。满船满船的游女,都被淋得浑身湿透。划船的人根本撑不住船,都叫游女们赶紧上岸,再晚一会儿,船就要翻了。

那些女眷们一听,哪个不想逃命?几百条船上的妇人一起涌上岸,把苏堤挤得满满的,差点把六座桥都踩塌了。

男人堆里有几个轻佻的少年,提议说:“看这架势,今天的风浪肯定停不了,这些女人们估计没法上船,只能步行回去。我们站在大路口,好好欣赏欣赏,看看这全城到底有几个真正的美女。从来有句老话,说‘杭州城里有胭脂水粉,却没有真正的佳人’。今天这场大雨,分明是老天爷好事,想让我们挑选真正的人才,特意下这场甘霖,帮她们洗掉胭脂水粉,露出本来面目,好让我们这些读书人评评高下。可别辜负了老天爷的心意,大伙儿赶紧往前走!”

众人听了,都觉得这话说得对。就连以前吹过牛、没兑现的裴七郎,也说自己眼光高,竟然以评委自居。

大伙儿一起赶过去,站在西泠桥上,又各自找了些石头垫在脚底下,好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刚站定,就见那些女眷像蜜蜂、蚂蚁似的涌过来。有的撑着伞,有的遮着扇子,有的摘了片荷叶顶在头上,像一朵被水打湿的荷花,随风飘来;还有的既不撑伞、也不遮扇、也不顶荷叶,像一棵被雨淋过的梨花,没人遮挡。

众人仔细看她们的容貌,都是些中等偏下的长相,没有一个特别出众、容貌绝美的。看了几百队,全是这样。大伙儿叹息几声,各自念了一句《四书》里的话:“才难,不其然乎!”

正在感慨的时候,只见一个朋友从后面赶来,对着众人说:“有个绝世佳人来了,大伙儿快看看!”

众人睁大眼睛,一起往那边看。只见许多丫鬟、仆人簇拥着一个妇人走过来,果然不是寻常姿色。别说她自己一笑能让国家倾覆,就算大伙儿见了,也得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有一首《西江月》词为证:面似退光黑漆,肌生冰裂玄纹。腮边颊上有奇痕,仿佛湘妃泪印。指露几条碧玉,牙开两片乌银。秋波一转更销魂,惊得才郎倒褪!

你道这妇人是谁?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封员外的亲生女儿、裴七郎的结发妻子封氏。裴七郎一向怕别人知道自己娶了丑妻,从不肯跟着她出门,任凭亲戚朋友在背后议论,自己眼不见为净。谁想到今天,竟然要当场出丑,想躲都躲不及了。

起先那个喊 “有绝世佳人” 的人,其实早就看见是个丑妇,故意这么说,想让大家先以为是神仙,突然看到个鬼怪,好让人吃惊发笑。等封氏走到跟前,大伙儿都捂着嘴、低着头,都说:“大白天见到鬼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都闭上眼睛,等着她过去。

裴七郎听见这话,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幸好他事先机灵,远远看见封氏过来,就躲在众人背后,还故意把身子缩了几寸,让封氏从面前走过,认不出自己丈夫,免得她叫出声来,被人识破。封氏走过来的时候,他巴不得她脚下生风,赶紧走过去,省得多耽搁一会儿,多听些难听的话。

谁想封氏那双小脚有些畸形,勉强塞在弓鞋里,情急之下想走快,却被鞋子束缚住,根本快不了。要是她老实走路,虽然慢,半刻钟也能过去。可她偏要卖弄风骚,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扭扭捏捏,装出些姿态,想让别人夸她好看。任凭大雨倾盆,她也不肯快步走过。

谁想到脚下的烂泥和桥边的石头,都跟她作对,不帮她添姿增彩,反倒让她出丑。正在扭捏的时候,被石头撞到了脚尖,烂泥又糊住了高跟鞋的鞋跟,“扑通” 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到了这惊慌失措的时候,自然没法再扭捏了,免不了趴在地上哭喊,求人扶她起来,各种丑态都暴露在众人面前,差点把上百个少年都笑死。

起先裴七郎虽然缩了身子,也只缩了几寸,到了这时候,竟然把脑袋、手脚缩成一团,假装成原壤那样不拘小节、玩世不恭的样子,好掩饰自己的难堪。

正在喧闹的时候,又有一队妇人走过来,看见封氏摔倒,个个过来搀扶。这些人里有好看的、有难看的,相貌不一。其中有两位佳人,年纪在十六岁左右,长得极其娇美,光彩照人。几层湿透的丝绸衣衫粘在身上,把两个身材丰满、柔软无骨的身子,暴露得清清楚楚,就连那酥胸玉乳,也不是若隐若现,而是看得明明白白。

众人见了,齐声赞叹,都说:“状元有了,榜眼也有了,可惜没有探花,凑不齐前三名。只好空着位置,等明年端午再来选拔遗漏的人才了。”

裴七郎听见这话,渐渐探出头来。又怕妻子看见,连累自己出丑,就拿出一把扇子遮住脸,只从扇骨中间露出一双饥渴的眼睛,把那两位佳人仔细打量了一遍,果然是天下无双、世间少有的女子。

看了一会儿,众人已经把封氏扶了起来。封氏随身的仆人见她衣服脏了,不方便走路,只好把她送进寺庙里暂时坐着,去叫轿子来接她。

这一群轻佻的少年,遇到绝色佳人,就像饿鹰见到兔子、饿狗闻到腥味,哪里还舍得丢下?就成群结队地跟着那队女伴往前走。裴七郎怕暴露身份,只好丢下妻子,跟着众人一起去了。

裴七郎自从端午那天,看见妻子在众人面前出了那么多丑,让自己无地自容,时时刻刻都觉得羞愧得要死。

众人都说:“这样丑的妇人,在家里待着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来游湖,闹出这种笑话!都是男人不对,不肯替妇人遮掩短处,才导致这样。可惜不知道她的姓名,要是知道了,倒能编几出戏文来演。妇人是‘丑角’,少不了男人是‘净角’,这两个花脸自然是拆不开的。况且有两位佳人做旦角,没有东施、嫫母这样的丑妇,也显不出西施、王昭君的美貌,借这位‘功臣’来点缀点缀也不错。”

其中有几个人说:“有了正旦、小旦,少不了要用正生、小生。咱们费点心思去打听她们的姓名,顺便问问她们许配给了谁。咱们肯编戏文,还怕她的丈夫不来送润笔费?这桩有趣的事,值得做。”

还有一个人说:“要是要打听,连那个丑角的名字也要打听出来,好让该留名的留名,该遗臭的遗臭。”

裴七郎听到这些话,不仅羞愧,还很害怕,生怕自己这张 “花脸” 真的要被写进戏文里。所以他百般掩饰,不仅不露出羞愧的样子,反而跟着众人一起说那个丈夫不对。被众人笑骂还不算,连自己也骂自己!

等回到家里,静下心来一想,整天都在痛恨。对着封氏,虽然不好明说,心里却已经有了别的念头,时时刻刻默默祈祷神明,希望她早点死。

没想到丑到极点的妇人,也犯老天爷的忌讳,不用丈夫咒,那些鬼怪早就想找她做伴,已经送来了邀请函。原来她游湖那天遇到狂风暴雨,受了寒,得了感冒。而且她平时喜欢装标致、扮妖娆,总以为遇到的男人没有一个不羡慕她,想让自己美丽的名声传遍全国。谁想到不小心摔了一跤,听到那么多难听的话,才知道自己的长相原来并不怎么好看。“我在匆忙之中露出了本来面目,别人也在仓促之间说出了真心话。” 平时那些扭捏作态的功夫,都用在了没用的地方。所以她心里郁闷,病上加病,没睡几天,就死了。起初想为喜欢自己的人打扮,没想到反而因为被人厌恶而死。

裴七郎死了丑妻,就像眼里去掉了沙子,别提多痛快了。免不了又把以前吹过的牛重新说起来,心里想:“这次再娶,一定要娶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让全城的人都赞美,才能洗掉以前的耻辱。全城人都称赞的,只有那天见到的两位女子,想来不能两个都娶,只要娶到其中一个,也能在众人面前炫耀了。不仅能兑现现在的话,连以前吹的牛也不会落空。戏文里的正生,自然该我来做,何止是不用扮花脸而已!”

打定主意后,他就跟着朋友去打听那两位佳人的姓名。打听了好几天,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想到在无意中遇到一个轿夫,正是那天抬那两位佳人回去的,这才说出了她们的姓名。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裴七郎没娶封氏之前,跟他家订过亲的韦家小姐,还有她的丫鬟能红,两人都还没许配人家。

说书的,你以前讲的都合情合理,就这一句说脱节了。既然是丫鬟和小姐,那天在湖边相遇,大伙儿都有眼睛,应该能认出来才对,为什么当时没发觉,都说是一群游女、两位佳人,到这时候才打听出来?

各位看官有所不知。那天在湖边遇到大雨,大家都在惊慌失措、匆忙赶路的时候,顾不上什么尊卑上下,都是并肩走;而且那两位女子,两只玉手同执一把雨伞,你靠着我,我挨着你,就像一朵并蒂莲,分不清谁是花、谁是叶。所以大伙儿看了,都以为是同行的姐妹。等打听起来,说的人肯定不会含糊,自然会分清尊卑,说明实情。众人知道后,更加赞叹起来,都说:“一户人家生出这两件宝贝,况且还是主仆二人,真是奇上加奇!”

那个丫鬟比大小姐大两岁,小姐十六岁,她已经十八岁了。原来名叫桃花,因为跟小姐一起读书,先生见她天资聪颖、相貌出众,将来肯定有好归宿,怕 “桃花” 这个名字让人看不起,觉得她是个丫鬟,所以跟主人说过,给她改了名字,叫能红,依旧没丢掉桃花的意思,正所谓 “桃花能红,李能白”。

裴七郎打听出了底细,不由得疯狂起来,说:“我这门亲事要是能成,不仅娶了娇妻,还能得到美妾,一举两得,多划算!这门亲事又不是凭空说起的,当初本来就有约定,现在要恢复以前的约定,想来没什么困难。” 就把这事告诉了父母,让他们去跟韦家重温旧好。

裴七郎的父亲因为前一个媳妇娶得不合适,让儿子很伤心,这次再娶,就任凭儿子自己做主,不反对。还是托了以前的媒人去说亲。

韦翁一听到 “裴” 字,就大声发火,说:“他当初嫌贫爱富,违背了以前的约定,这样负心的人,我恨不得立刻砍了他的头,挖出他的心肝五脏来下酒,还肯把女儿许配给他!他有有钱的岳父,有‘佳人’做媳妇,这一辈子都用不着贫贱之交、糟糠之妻了,为什么又来找到我?别说我这样的女儿不愁嫁不出去,就算是折脚断腿、耳聋眼瞎没人要的,我也宁愿养她一辈子,决不肯受这口气,把她嫁给仇人!别再提了!”

媒人见他说得句句在理,一句也没法反驳,只好赔罪出门,回到裴家,把韦翁的话如实禀报。

裴七郎的父亲知道这事没法挽回,就劝儿子另娶别人。

裴七郎说:“我这一辈子要是不能跟韦小姐成亲,宁愿为守义而死。就算是守义而死,也不敢活到自然老死,只等她一年半载。要是她还是执意不肯答应,我就死于非命,来赎我以前的罪过!”

父母听到这话,惊得目瞪口呆,又向媒人下跪,求他尽力周全。媒人没办法,只好再去韦家传话。韦翁不见,只叫妻子回复。妇人说话的口气,比男人更厉害,竟然边说边骂:“从来嫌贫爱富是女家做的事,哪一本戏文小说不是男家守义、女家背约?他现在倒反过来了,好像他家儿子是天下独一份,我家女儿是世间没用的东西!他成亲几年,也没见他带挈岳父岳母做了皇亲国戚;我这个没用的女儿,倒常有举人、进士托人来说亲,只因为年纪、相貌不合适,我才不肯答应。像他这样的秀才,还能挑出来。叫他醒醒吧,别痴心妄想了!”

说过这些话,就指名道姓地咒骂起来,比《王婆骂鸡》还要热闹。媒人觉得不好意思,只好告辞离开,回去后就跟裴七郎的父亲说绝了,让他打消这个痴念头。

裴七郎听到这些话,更加愁闷不已,反复琢磨:“难道眼睁睁看着佳人、许过的亲事,就这么算了不成?照媒人说的,她父母的主意是定死了,可不知道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她父母没读过书,只记着小仇小怨,不顾大体,所以才这么决绝。她是个读书明理的人,知道‘从一而终’是妇人家的本分。当初许过我一次,就有了夫妻的情义,说不定她会坚守气节不嫁别人,要回到我身边,也有可能。我得用心打听,看看有什么妇人经常去她家走动,我不惜花些礼物去结交她,求她在小姐面前探探动静。要是她不十分拒绝,就用‘节义’两个字去打动她。小姐肯答应,就不怕她父母不依从。死灰复燃,也是有可能的。”

打定主意后,他就整天出门打听。听说有个做针线活的师傅,叫俞阿妈,韦小姐和能红的针线活,都是她从小教的。俞阿妈住在附近,经常去韦家;她丈夫是学堂里的门斗,裴七郎考秀才的时候,正好是他管的,一直都认识。

裴七郎问到这个人,就觉得有三分机会了。立刻准备了丰厚的礼物,通过她丈夫去拜见她,等她收下礼物,才开口说话。把当初改娶封氏的苦衷,和现在求亲的诚意,详细地说了一遍,要她瞒着韦家父女,把这些话传到小姐耳朵里。

俞阿妈说:“韦家小姐是个极其端庄的人,不合礼数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别的话,我绝对不敢替你传,只有‘节义’两个字,是她喜欢听的,我就去替你说说。”

裴七郎很高兴,当天不肯回家,只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了半天,等着听回音。

俞阿妈走进韦家,见到小姐,先聊了几句闲话,然后才转入正题,照着裴七郎的话一字不改地说,只是把裴七郎图谋的意思,改成了撺掇的话。

小姐回复说:“阿妈说错了。‘节义’两个字,本来是分不开的,有义夫才有节妇,没有男人不义,却要求妇人守节的道理。他既然真心想娶我,就不该嫌贫爱富,违背以前的约定。既然违背了约定,就是恩断义绝了,还有什么瓜葛?他这些话,都是牵强附会的借口,没有一点道理。阿妈是个正经人,也不该替他传这种话。”

俞阿妈说:“悔婚另娶的事,是他父母逼他做的,不关他自己的事,也该原谅他一分。”

韦小姐说:“父母相逼,也要他肯从才行。同样是父母,难道他的父母就该听从,我的父母就该违背吗?‘四德三从’的礼数,是为女子设的,从没说过男人也要这样。如今做男人的倒要‘在家从父’,难道要我做妇人的反倒‘未嫁从夫’不成?说得也太可笑了!”

俞阿妈说:“婚姻大事,不能太死板,要随缘应变。他起初本来是要娶你的,后来被媒人的话迷惑,才改娶了封氏。如今成亲没多久,封氏就死了,他又成了单身汉,你也还在闺中没许配人家,可见封氏跟他没缘分,你和他才是注定的。况且这位郎君相貌极美,是临安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子。我丈夫就在学堂里做斋夫,难道还不知道秀才的好坏?我这番撺掇,是为你的终身着想,不是图他的谢礼。”

韦小姐说:“缘分有没有,要看人心向背。我现在一心不愿意,就是跟他没缘分了,怎么能勉强?人生一世,富贵贫穷都是命中注定的,勉强不来,还是听天由命,任凭父母做主吧。”

俞阿妈见她坚决不答应,就改口称赞了她一番,才起身离开。走到自家门口,正好遇到裴七郎来问回音。俞阿妈把他请到家里,把小姐的话仔细说了一遍,说:“这门亲事是没指望了,你还是早点另做打算,别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裴七郎愣了半天,又对她说:“既然这样,我还有一桩心事,求你周全。小姐不愿意,我也不敢再强求。听说她家有个丫鬟,叫能红,相貌和才情都不在小姐之下。如今小姐没指望了,只好把心思放在能红身上。求你劝劝她主人,把能红当作小姐,嫁给我续弦。一来算践行以前的约定,二来断了我的痴念,三来也让别人知道,他志气高,不屑把亲生女儿嫁给有过节的人,只用丫鬟来应付,就当羞辱我一场,岂不是件方便事?要是他还是执意不肯通融,求你瞒着主人,把我的心意传给能红,说我在湖边一见她就魂不守舍,没想到灵芝仙草竟然长在泥土里。求她体谅我的诚心,想个办法,跟我结为夫妻,岂不是件美事?”

说了这些话,又拿出一份厚礼,亲自献给俞阿妈。不是钱财,也不是绸缎,有诗为证:

饯媒薄酒不堪斟,别有程仪表寸心。

非是手头无白镪,爱从膝下献黄金。

裴七郎一边说话,一边把七尺多高的身子慢慢往下蹲,话说完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跪在了俞阿妈面前。等俞阿妈伸手扶他,他已经做了好一会儿 “矮人” 了。

俞阿妈见他礼数周到、言辞恳切,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回复他说:“小姐的事,我绝对不敢答应,在她主人面前也不好说。他既然不许小姐嫁你,怎么会肯把丫鬟嫁给你?说起丫鬟,反倒更让他生气。只有能红这个女子,机灵得很,主意多、嘴巴也会说,根本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只对小姐有几分忌惮。要是她看得上你,自然会想出妙计,说不定能说服主人,做成这门亲事,也未可知。你先回去,等我慢慢跟她说,一有消息,就派人来告诉你。”

裴七郎听到这里,简直是死灰复燃,不由得眉开眼笑,感激不已。起先丢了小姐,只想娶能红,还怕娶不到手;如今还没得到能红,又开始奢望两全其美,想借着能红的力量,再把小姐也娶过来。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怕俞阿妈说他贪心太大,不肯帮忙。只好连连作揖,再三道谢后离开了。

俞阿妈受了托付,把裴七郎的事时刻放在心上。一天,她走到韦家,想背着小姐跟能红说话,没想到这个丫头竟有先见之明,不等她开口,就先拦住说:“师父今天来,莫非是替人做说客?只怕我的耳朵比小姐还硬,不肯听不合礼数的话,替人做暧昧的事。你还是别开口了。受人一跪,少不了要加倍还回去,我笑你这桩生意做亏了!”

俞阿妈听到这些话,吓得浑身发抖,说:“她就算是神仙,也没这么灵验!我家的事她怎么件件都知道,连我受人一跪都瞒不过她?难道她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既然被她识破了,倒不好掩饰了。” 就如实说:“我果然是来做说客的,想让你这位佳人配个绝世才子。我受他一跪是真的,但你坐在家里,怎么会知道?”

能红说:“难道没听说‘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我是神仙转世,你跟他商量的事,我哪一件不知道?只拣要紧的话说几句罢了。我问你,他托你图谋,原本是为了小姐,如今不提小姐,反倒说到我身上,是为什么?莫非是借我当幌子,想做‘假途灭虢’的事?”

俞阿妈说:“起先的话,全被你说中了,就这一句是瞎猜。他下跪,本来就是为了你,根本没提‘小姐’两个字,你怎么冤枉人?”

能红听了这话,低头不语。想了一会儿,又问:“既然如此,他为我这样的人尚且下跪,起先为了小姐,还不知道怎么哀求呢,不是磕破头皮,就是跪伤脚骨了吧!”

俞阿妈说:“这么看来,你还是个假神仙。起先那些话,都是碰巧猜中的。他说小姐的时候,不但没下跪,连作揖都没作一个。后来因为小姐不答应,绝了指望,才想到你身上,要托我做媒,又怕我不肯,才深深跪了一膝。这份真心,你可不能辜负他。”

能红听到这里,才说出实情。原来韦家的宅子就在俞阿妈家前面,两家只隔一堵墙。韦家后园有一座高楼,名叫 “拂云楼”,楼窗外还有一座露台,本来是用来晒衣服的,四面有篱笆围着,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那天俞阿妈去韦家说亲,能红早就料到,知道俞阿妈家里肯定有裴家的人,就预先走上露台等她回来,想看看来人的动静。没想到俞阿妈回来,果然跟一个男人进了门。裴七郎的相貌风姿,她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后来看到裴七郎突然下跪,只以为还是为了小姐,要她设计图谋,不仅是求亲,还有想私下苟合的意思,就时时刻刻防备着她。

这天见俞阿妈过来,特意背着小姐要跟自己说话,心里想:“这个老东西,自己受人之托,反倒要我替他做红娘,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所以不等俞阿妈开口,就先戳破她,语气严厉中,还带着三分醋意。如今知道裴七郎下跪全是为了自己,就不由得转酸为甜,想跟俞阿妈亲热起来,好商量事情。

她把实情说了一遍,又对俞阿妈说:“这位郎君果然长得俊秀,他既然肯屈就,我一个丫鬟,怎么会不愿意高攀?只是有一件事,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先娶了我,再想办法娶小姐。要是能娶到小姐,说不定就会得鱼忘筌,把‘宠爱’二字轮不到我头上。要是娶不到小姐,反倒把我当废物,不仅不会感激,还会心生怨恨,这可怎么办?你现在跟我说实话,他求亲,是真的为了我,还是想图谋小姐?”

俞阿妈说:“苍天在上,可不能冤枉人!他确实是为了你。你要是肯答应,他少不了会托媒人说合,用花灯四轿抬你过门,哪有把丫鬟当正妻,再娶小姐当妾的道理?”

能红听了这话,大笑起来,说:“你这句话,打消了我满肚子的疑心。这么看来,他真是个情种。做名士的人,哪里找不到妻子,千金小姐也容易娶到,何况是我一个丫鬟,他竟然肯下跪!你去跟他说,要是他只为了小姐,连我也别想进门;要是真想娶我,说不定连小姐也不是完全没指望。我和小姐命运相连,没有我东她西、我前她后的道理。两家已经成了仇家,要是想靠媒人从外面说进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辈子都成不了。幸亏家里人知道我平时有些见识,做事的时候虽然不肯明着问我,却总在无意中探我的口气。我说该做,他们就去做;我说不该做,就算定好的事也做不成。别说别的,就说他家这门亲事,也多亏我平时替小姐气不过,说他很多坏话,所以一家三口都先入为主,恨他入骨。所以媒人才见不到面,亲事也开不了口。要是我在他下跪之前帮他说话,肯做他的内应,只怕这门亲事早就成了。如今让我改口说好话,劝他们答应,实在有些难。要是丢了小姐,只为自己说话,就更难了,神仙也做不到。只好随机应变,想个办法,依旧以小姐的名义,就当是替她出主意。公事要是能成,私事自然也能成,岂不是一举两得?”

俞阿妈听了,高兴得不得了,问她有什么计策。

这个计策是什么呢?请看第2篇。(第2篇已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