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同嫁一夫!小姐姐被骗嫁给男子,反手又给丈夫介绍了一个 2
发布时间:2025-11-18 01:04 浏览量:1
俞阿妈听了,高兴得不得了,问她有什么计策。
能红说:“这个计策,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出来的。叫他安心等待,一有机会,我就叫人通知你,你再去告诉他,咱们一起商量着做。不是我吹牛,这门亲事,只怕我不肯,只要我点头,别说普通人家求不到,就算是皇帝选妃,地方报了我的名字,抬到官府堂上,凭我一张利嘴,也能骗脱身,何况是别的事!”
俞阿妈说:“但愿如此,就看你的手段了。”
当天俞阿妈告别能红,回到家里,把裴七郎请到家中,把能红的话仔细说了一遍。裴七郎又惊又喜,知道这桩好事都是因为自己下跪换来的,就索性谦恭到底,对着韦家的拂云楼深深拜了四拜,像是 “望阙谢恩” 一样。能红在楼上看到了,更加怜惜他,恨不得他寅时说亲、卯时答应、辰时就成亲,让自己先做二夫人,才合心意。可事势艰难,急不得,她就整天在主人面前观察动静,心里想:“说坏的事要重新说好,不好开口,必须让别人先提起,然后我再趁机插嘴,才能有头绪。”
可韦家一家三口,绝口不提 “裴” 字,偏偏说亲的媒人又接连不断,一天最少也有三四拨。说的那些才子,家世门第都比裴七郎好。还有很多达官贵人,愿意出重金,要娶能红做妾,都不肯拖延,说过之后,转一圈就来要回音,好像晚一刻就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为什么这主仆二人都长到十五六岁,以前除了裴七郎,没一家来说亲,到这时候婚姻大事就一起找上门了?要知道韦翁夫妇是老实人,家里藏着美貌的女儿和丫鬟,不肯让她们见外人。这两位佳人就像璞玉、明珠,外面的人怎么会知道?就是端午那天偶然去游湖,混在脂粉堆、绫罗队里,人人都涂脂抹粉,那些喜欢看妇人的男人,根本挤不到跟前,最近的也在十步之外,就算有倾城美色,也分辨不出来。多亏了那几场狂风、一场暴雨,替这两位女子做了大媒人,所以天下的才子都动了求婚的念头。大家知道裴七郎以前没福气,错过了良缘,正所谓 “秦失其鹿,非高才捷足者不能得之”,所以都急忙来求亲,不肯错过机会。
能红见了这光景,不但不怕,反而说 “裴七郎的机会就在这里”。她知道一家三口都很信命,就故意在韦翁夫妇面前假传小姐的意思,说:“小姐有句话,不好对爷娘说,只跟我说了。她说婚姻是大事,不能轻易许人,一定要把男方的年纪、生辰八字先讨来,请个有本事的先生推算推算。推算得好的,再跟自己的八字合婚,合得来的才许。要是有一点合不来,就要回绝。不能再像裴家那样,当初因为没推算合婚,一开口就答应了,哪里知道不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还好在没娶之前就变卦了,万一娶过门,两人不和,再要变卦,可就麻烦了!”
韦翁夫妇说:“婚姻大事,怎么能不推算合婚?我在外面找人推算,她怎么会知道?”
能红说:“小姐也说过,婚姻是她自己的事,外面人说好,她没听见,怎么会知道?以后推算,都要请到家里来,就算她自己害羞,不好出来听,也让我替她听着、看着。还有,推算的先生不要东请西请,就认定一个,听他判定,不用换。省得请的先生多了,说法不一样,反倒让人疑惑。”
韦翁夫妇说:“这不难。我平时最信服的是个江西来的先生,叫张铁嘴。以后推算,就只请他来。”
能红得到这句话,就叫俞阿妈传话给裴七郎,“让他去见张铁嘴,多送些钱贿赂他,托他帮忙。一定要这样这样,如此如此,才能把话题引到他身上。有我在里面帮忙,不怕不能让他们托媒人来求亲。刚开始说的时候,也不能马上答应,还要让他们这样这样,如此如此,才能允诺。”
裴七郎得到消息,不仅把这话当作圣旨,还当作神谕,一一照做,不敢违抗一个字。
能红在小姐面前,又说:“两位老人家怕再犯以前的错,以后只以算命为主,推算合婚的时候,要小姐自己听着,省得以后埋怨。” 小姐很高兴,一点也没怀疑是能红在骗她。
韦翁夫妇听了能红的话,只当真是女儿的意思。从那以后,凡是有人说亲,就讨男方的生辰八字来合婚,攒了几十份,就把张铁嘴请来,先让他推算,推算完再合婚。张铁嘴见一个,就说不好;合在一起,就说不合。一连来了五六次,每次判几十张八字,没说过一个 “好” 字。
韦翁说:“岂有此理!难道这么多八字里,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的?照这么说,我女儿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求你再仔细看看,只要夫星稍微明显一点,没有刑伤克害,跟妻宫没冲突的,就允许我答应他吧。”
张铁嘴说:“男命里不是没有好的,只是因为他刑伤不重,没克过妻子,怕对令爱不利,所以不敢轻易答应。要是只求命好,不管刑克,这些八字里哪一个不能配?”
韦翁说:“刑伤不重,就是好事了,怎么反倒要求他克妻?”
张铁嘴说:“你别怪我直言。令爱的八字,只带了半点夫星,不该做人家的正妻。倒是嫁个娶过一房、头妻死了,要续弦的男人,这样的八字才合得来。要是嫁个头婚初娶、没克过正妻的,就算成了亲,以后也会后悔。要是嫁过去,不消三五天,就会有灾祸,保不住长命百岁。续弦虽然是好事,也不方便独自掌管家务,一定要找个妾帮忙,才能白头偕老。要是独自一个做正妻,合不着半点夫星,还犯了好几重关煞,就算寿命长,也活不过二十岁。这是我掏心窝子的话,除了我这张铁嘴,没有第二个人敢说。”
韦翁听了,惊得眉毛都竖起来了,半天说不出话。先把张铁嘴送出门,夫妻两个自己商量。
韦翁说:“照他这么说,我女儿竟是续弦的命?嫁个续弦的男人,年纪肯定不小了。难道这么好的女儿,要嫁个半老不小、重婚再娶的男人不成?”
韦母说:“就算是这样,刚才他说,要是头婚初娶、没克过正妻的,成了亲也会后悔。这句话倒被他说中了,当初裴家说亲,不就是头婚初娶吗?谁想到成了之后又变卦了。我们只说裴家不对,哪里知道是命中注定的。”
韦翁说:“这么说来,他现在娶过一房,刚死了,正好是克过正妻的人,年纪又不算大,跟女儿正好配。早知道这样,前几天他托人来说亲,就不该拒绝。”
韦母说:“只怕我们不答应,要是我们改变主意,放些口风出去,怕他不来再求?”
韦翁说:“说得也是。我在原媒人面前稍微透露点意思,看看他来不来。”
说到这里,正好能红走过来。韦翁对妻子使了个眼色,故意走开,让妻子跟能红商量。韦母就把刚才的话跟能红说了一遍,问:“丫头,你是懂事的人,帮我想想,这门亲事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能红立刻沉下脸,装出不乐意的样子,说:“有这么好的女儿,还怕没人要?非要嫁给仇人不成?依我看,除了他,就算嫁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也比受这口气强。只是这话不能让小姐听见,她听了肯定伤心。还是先在年轻人里找,要是有比他小的最好;实在没有,就把他的八字讨来,让张铁嘴再推推。要是真有那么好,就算受点气嫁他也值;要是他只是个没出息的秀才,还是另嫁的好。”
韦母说:“你说得也对。” 就跟韦翁商量,让他吩咐媒人:“只要是续弦、年纪不到二十的才子,就把八字送来。但不能造假,要是把年纪改小了,就算推合得再好,查出来也不答应,白费他的心思!” 又补充道:“顺便也让裴家知道,好让他送八字来。”
韦翁照办了。没过几天,媒人们就拿了许多八字来回话:“二十以内的真没有,只有二十到三十岁的。这些八字送不送随您,合不合也随您。” 韦翁拿过来一看,足足有二十多张,偏偏没有裴七郎的。他只好去问原媒人,媒人回复:“自从您家拒绝后,他早就断了念头,不想这门亲了。况且有不少人家想招他做女婿,他还想挑挑拣拣,哪会再惦记旧人?我说‘借八字看看不亏’,他说几年前就写过一次送您家,比小姐大三岁,同月同日,就差个时辰。一个是午末未初,一个是申初未末,您自己想就行。”
韦翁听了,回去跟妻子一说,韦母道:“还真没说错,他确实比小姐大三岁,就早一个时辰。别等他送了,咱们自己记下来,请张铁嘴来推合就是。” 韦翁怕自己说出口显得刻意,就把裴七郎的八字写下来,混在其他八字里,又把张铁嘴请来。
张铁嘴拿起八字,见一个说一个不好,直到翻到裴七郎的,突然惊讶道:“这个八字我熟得很,已经替人合过好几次婚了,他早有主了,怎么还会在您这儿?”
韦翁问:“是哪几家求您推的?他最后定了哪家?您看这八字,将来能有出息吗?”
张铁嘴道:“求的人家不少,都是名门望族。这八字好得很,过了二十岁肯定留不住,将来必能飞黄腾达,做高官、当贵人。那些女命里也有合得来的,但我怕他们没克过妻子,对令爱不利,所以没敢许。要是只看命好不管刑克,哪个配不上?”
韦翁道:“照您这么说,他现在是鳏夫?” 张铁嘴点头,韦翁又道:“实不相瞒,他当初本是我女婿人选,后来他嫌贫爱富悔了婚,娶了别人,没两年妻子就死了。他后来又来求亲,我怪他背约,没答应。前几天您说小女该嫁续弦,我才又想到他。这八字是我自己记的,他没送来。”
张铁嘴道:“这就对了!那么多人抢着要他,他哪会主动送八字上门?” 韦翁忙问:“那小女的八字跟他合不合?嫁给他真能有好处?”
张铁嘴道:“太合了!嫁给他,将来富贵享不尽。只是有一样,抢他的人多,您家能不能成,还得看缘分。我再看看令爱的八字,眼下婚姻运动没动,就知道了。” 他盯着八字看了一会儿,笑着道:“恭喜恭喜!这门亲一定成!但不能拖,现在有恩星照命,一开口就成;过了三天恩星走了,就不稳了。” 说完就告辞了。
韦翁夫妇又惊又喜,把以前的气全抛到脑后,反倒去托人说亲。连韦小姐也跟着担心,怕裴七郎摆架子不答应,恨不得把恩星留住。只有能红不急,劝小姐:“该是你的跑不了。依我看,八字好不算,相貌也得合。按理说,该约他见一面,您亲自看看,要是真俊,就算受点气也值;要是人不人鬼不鬼,把您这如花似玉的人送给他,多委屈!”
小姐道:“他那边都摆过架子了,上门说亲还未必答应,哪会肯见面?”
能红道:“我有办法。俞阿妈的丈夫是学堂门斗,秀才们他都认识。托他做个由头,说请裴七郎到家里说话,咱们预先躲在暗房里看就行。”
小姐道:“哄他来容易,我出门难。你是丫鬟,还能去邻居家走动,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出门?要不你替我去看看?”
能红道:“您要是不去,我就代劳。只是我说好的,您未必中意,将来埋怨我可怎么办?”
小姐道:“你眼光不比我差,尽管去。”
看官您想,能红早就细看过裴七郎的相貌,如今事快成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其实她全是为了自己。虽然裴七郎口头上答应让她做二夫人,可没当面立誓,万一事成后他反悔,不承认下跪求亲的事,依旧把她当丫鬟,可怎么办?所以故意设这个局,料定小姐不好出门,定会让她代看,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见裴七郎,当面订下约定,省得以后翻悔。这心思细得很,还能装成光明正大的事,连韦翁夫妇都点头同意,才托俞阿妈去约裴七郎。
俞阿妈答应是答应了,却怕出乱子:“干柴烈火哪能见?要是眉来眼去、捏手捏脚,倒还罢了;万一不顾廉耻要做事,我家还要图吉利呢!” 所以见面时,她夫妻俩特意盯着,怕他们私下搞小动作。
可他们哪里知道,能红另有打算。你越怕她怎样,她偏不怎样。见了裴七郎,她不仅没半点媚态,连笑都不笑,反倒做起道学先生的样子。裴七郎一进门就想拜谢,能红立刻板着脸拦住:“男子汉膝盖金贵,跪两次就够了,跪第三次就不值钱了。如今好事快成,你说亏了谁?我前几天吩咐你的话,还记得吗?”
裴七郎忙道:“娘子说的话,我天天记着背,一个字都没忘!”
能红道:“没忘就背来听听,要是错一个字,就说明你是假意奉承,这两门亲都别想了!”
裴七郎怕她变卦,赶紧把俞阿妈传的话背了一遍,一字不差,连语气词都没漏。能红道:“看来你前半截是真心的,就怕后半截会变。我现在有三件事要跟你约法三章,你遵不遵,直说,省得以后后悔。”
裴七郎忙问哪三件。能红道:“第一,进了你家门,不许再叫‘能红’,上下都得叫我二夫人。要是失口一次,你自己掌嘴;家里人犯了,也算在你头上。第二,我看你举止风流,不是正经人,偷香窃玉的事肯定做惯了。我进门后,你不许偷人、嫖妓,要是被我查出,饶不了你。你这膝盖跪过我,就不能再跪别人,除了以后做官拜朝廷、见上司,再跪别人,就自己敲脚骨。只有小姐除外。第三,你这辈子只能娶我们两个,我之后不许再添人。就算你中了举人进士、做到尚书阁老,也不能娶第三个。要是敢说‘娶小’两个字,就自己撞头,撞到流血为止。万一我们都不会生儿子,影响传宗接代,等你四十岁后再另说,也只能纳婢,不能娶小。”
裴七郎刚见面就被定了这么多规矩,心里有点发怵,可转念一想,能红相貌出众,还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就算只娶她一个也值,何况还有韦小姐。就满口答应,没半点犹豫。
俞阿妈夫妇道:“他都亲口应了,肯定不会变,你就赶紧促成这桩事吧。”
能红道:“他以前悔过婚,说话不算数。口说无凭,要我办事,得亲笔写张遵依,画押为证,再让你夫妻俩做保人,将来他要是反悔,还有个见证。”
俞阿妈夫妇道:“说得对。” 就取来纸笔,让裴七郎写。裴七郎不推辞,提笔就写:“立遵依人裴远:今因一时糊涂,听了庸媒的话,弃前妻不娶,招来人言可畏。幸好篡位的(指封氏)早死,待嫁的(指韦小姐)未许,才有幸重续旧好。虽多次托媒说亲,却因当初悔约,惹得岳父母发怒。多亏贤妻某氏(指能红)在闺中出力,用巧计扭转乾坤,让太阳西升;设奇谋缩短距离,让断壁重连。我愿以真心报功:不仅要与她共享荣华,还让她与正妻同列;将来就算富贵至极,也不会把她当妾室。虞帝心中无别宠,三妃难比双妃;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跪怎堪再跪!她定三章罚则,虽是有求于我;守四德防微杜渐,实为公正无私。我定永远遵守,不敢违背。若有违约,任凭处置。”
能红看了,很赞他的才华,只嫌开头 “立遵依人” 的 “人” 字不妥,让他加两笔改成 “夫” 字,又让俞阿妈夫妇画了押,才收起来。
裴七郎又问:“娘子的规矩我都遵,但我家的人我能管,不让他们叫你原名;小姐是新来的,我管不了,万一我叫你二夫人,她偏要叫你名字,怎么办?这也算家人犯法,难道也要罚我?”
能红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跟你无关。说不定她求着我做二夫人,我还不情愿呢!” 说完,她没半点留恋,转身就走。
回到家,能红对韦翁夫妇和小姐,把裴七郎的才貌夸得天花乱坠:“这样的女婿少见,怪不得人人抢。赶紧托人去说,就算受点委屈也值。” 韦翁听了,高兴得不行,立刻去托人说亲。
韦母又问能红:“我有句话早想问你,现在不说不行了。有不少做官的想娶你做小,天天托人来说。我因为小姐的亲事没定,才留你做伴。如今她的亲事快成了,她嫁出去后,也该说说你的事了。做小的事,你情愿吗?”
能红道:“别跟我提这个!我虽是丫鬟,也有点志气,做小绝不同意;就算是贫贱人家娶我做正,我也不乐意。我宁愿等,要嫁就嫁像样的人家。不是我吹牛,凭我这三分相貌、七分本事,不怕做不了主母。老安人不信,等着看就是。”
韦母道:“既然这样,小姐嫁过去后,你是跟去还是留下?”
能红道:“听小姐的。她要是怕刚到夫家没人商量,要我做伴,我就去住几天,看看情况,也不算白帮她;要是她有新郎陪,不用我,我就留在家里。只是有件事我替她担心,得先定个主意。”
小姐正好在旁边,听了就跟母亲一起问是什么事。能红道:“张铁嘴的话你们忘了?他说小姐只有半点夫星,得找人帮忙,不然三五天内就有灾祸。她嫁过去,不让丈夫娶小,怕对自己不好;让他娶小,又怕闹矛盾。世上没几个小妾肯真心帮正妻,你不惹她,她还要惹你。小姐性子软,以前连重话都没跟我说过,将来有人跟她争风吃醋,没人劝,她这娇弱身子,还不得气出病来?”
说到这儿,能红故意露出难过的样子,差点哭出来。母女俩被她说得悲悲切切,哭个不停。能红说完就不再提,只等时机。
再说韦翁托人说亲,裴家故意刁难,等韦家说了三四次,才答应遵守以前的约定,选了吉日迎娶。韦母和小姐被能红的话勾起心病,总惦记着 “半点夫星”,觉得离不开能红,就算不能常伴,也得带她过去,等过了三五天,看看张铁嘴的话准不准,再做打算。母女俩商量好,就跟能红说要带她一起去。
能红道:“在这儿我是丫鬟,该做丫鬟的事;到了那边,我只跟小姐有主仆名分,其他人管不着,‘能红’这名字不许别人叫。礼数上也不能太卑贱,我将来也要嫁好人、做好事,得求小姐给我留体面。抬我的轿子,不用跟小姐一样,但也得跟普通丫鬟不一样。 我不是陪嫁的,得加两名轿夫,算送亲的,这样才合理。不然我不去。”
韦氏母女觉得她说得在理,又舍不得她,只好样样答应。到了迎亲那天,两乘轿子一起到裴家。拜堂合卺的虚礼让小姐先做,但论起贴身亲近的实事,能红可不肯让,毕竟她早跟裴七郎有约定。
原来裴七郎早把能红当新人,没进门就给她另设了洞房、备了铺陈。他还说吉日良辰,不能让能红独守空房,只说让母亲陪她,自己分两处睡。本想跟小姐睡半夜,三更后借口起身,再跟能红圆房。
可韦小姐认死理,非要做 “古时新人”,任凭裴七郎怎么劝、怎么拉,就是不肯上床。裴七郎被丑妻烦惯了,从没亲近过佳人,突然见了这么美的小姐,本就按捺不住;如今见小姐不肯,旁边还有能红这个 “备选”,哪还忍得住?就借 “给父母请安” 的名义,抽身去了能红房里,把三更后的事挪到二更前做。
能红见他来得早,就知道小姐准是被虚礼耽误了,不会顺着他的意。一见裴七郎进来,她嘴上说好听的,叫他回去,还念了两句《诗经》:“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先顾大家,再顾小家),心里却怕他真走,又念了两句《四书》:“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就别客气)。
裴七郎完事之后,才回到小姐房里,跟她装起 “古时新郎”,客客气气地坐着。一个要做古人,一个也配合,两人硬撑到三更,都觉得没意思,才变回 “现代人”,笑嘻嘻地上床,做了几次亲昵事,之后搂在一起睡着了。
没想到睡到天亮,裴七郎在半梦半醒间突然大哭起来,越哭越凶,把小姐搂得更紧。小姐叫了他十几次,他才惊醒,啐了一口:“原来是个噩梦!” 小姐问他梦到什么,裴七郎不肯说,天一亮就起身出去了。
小姐见新郎不在,就叫能红进房替她梳头。刚收拾完,一个丫鬟走进来问:“新娘昨夜做什么好梦了?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小姐道:“我一夜没合眼,哪来的好梦?”
丫鬟道:“那相公为什么一清早就让人去请圆梦先生?”
小姐道:“哦,是了,他自己做了噩梦,哭醒了还不肯说。请圆梦先生,肯定是为了这事。先生请来了吗?”
丫鬟道:“去请好一会儿了,该来了。”
小姐道:“等先生来了,你进来告诉我一声,引我去近处听听,看看是什么要紧事,让他刚起床就请人。”
丫鬟应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跑进来:“圆梦先生到了,相公怕人听见,跟他关在房里说话,还没说梦呢。新娘要听,现在就去。”
小姐一心想知道噩梦内容,把 “三朝不出绣房” 的规矩全忘了,自己扶着能红,悄悄走到近前偷听。
原来裴七郎梦见自己搂着小姐睡,突然闯进一群恶鬼,用铁索套住小姐,要把她拖走。裴七郎扯住不放:“我们刚做夫妻,为什么抓她?”
恶鬼道:“她只有半分夫缘,凭什么占着完整的丈夫?况且你前妻子在阴间等她,特意让我们来抓她!” 说完又要拽。
裴七郎心疼得不行,对着恶鬼哀求:“要抓抓我,别抓她!” 没想到恶鬼拔出刀,从他脑门劈到脚跟,把他身子劈成两半。就在疼得厉害的时候,亏得小姐叫他,才醒过来。
你说这噩梦吓人不吓人?还是成亲头一夜,肯定觉得不吉利,所以裴七郎才赶紧请人圆梦。他把梦说完,问:“这梦看着凶多吉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应验?”
圆梦先生道:“凶是凶,但好在有个‘半’字能解。想必是令正命里该有帮衬,不能做独守空房的正妻,所以才做这梦。起先说她有半分夫缘,后来把你劈成两半,也合着‘半’字 —— 把你这‘完整丈夫’分一半给别人,就不会抓她走了。这梦明明白白的,有什么难解?”
裴七郎道:“这么好的妻子,我哪舍得再娶一个分她的宠爱?就算怎样,也不能这么做。”
先生道:“你不娶,她就要丧命。你疼她,反倒害了她,不如再娶一个。你要是不信,再请个算命先生,看看她的八字,算算寿命、该不该有帮衬,跟我的话对一对就知道了。”
裴七郎道:“说得也是。” 就给了圆梦先生一笔银子,送他出去。
小姐在外面听完,跟能红悄悄回房,没让任何人知道,只跟能红商量:“这梦跟张铁嘴的话一模一样,不用再请先生看八字了。看来‘半点夫星’的话是真的,不如我自己开口,让他再娶一个。一来保我性命,二来卖个人情,省得他自己想娶了,我还落不着好。”
能红道:“话是这么说,但也得商量,怕娶来的人不服帖,不如先等等。”
小姐听了,真就忍了一夜,没开口。可天公偏要帮能红, 鬼神祸福的事,从来是 “不提不起”,一旦提起,不用找鬼神,自己心里就会生出 “鬼神” 来,一举一动都觉得可疑。
韦小姐没嫁前就被能红的话先入为主,如今又被噩梦、圆梦的话勾出疑心,一个姑娘家胆子小,难免怕神怕鬼。还有句老话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裴七郎那些话,本就是成亲当晚跟能红商量好的,第二天请人圆梦、让丫鬟引小姐偷听,全是设好的圈套,叫 “巧妇勾魂”,不是 “痴人说梦”。可这话一进韦小姐耳朵,假梦就成了真预兆,耳闻变成了眼见,连她自己睡着后,也做起了凶梦,不是恶鬼要她做替身,就是裴七郎的前妻等她做伴。做了鬼梦,就生了 “鬼病”,整天病恹恹的,嘴里只说 “要死了”。
一天,小姐把能红叫到跟前,说:“我撑不住了。有句要紧话跟你说,不仅要跟你商量,还得靠你帮忙,不知道你肯不肯?”
能红道:“我跟小姐名分有别,情义却没分你我,只要能做的,我哪有不肯的?”
小姐道:“我现在要让他娶小,你眼下也要嫁人,不如把两件事并成一件,我不用再娶别人,你也不用嫁出去,就留在这儿做第二房,好不好?”
能红故意推辞:“这可不行!我服侍小姐这么久,原想盼个出头日子,要是肯做小,早就嫁了,何必等到现在?他有钱,哪找不到人,非要委屈我一辈子?还是让他另娶吧。”
小姐道:“我跟你相处十六年,我的性子你最懂。就算多一个人,我们也是同心的,分些宠爱给你,总比给外人好。你要是生了儿子,跟我亲生的一样,多甘心?要是让他从外面找,就像你说的,我不惹她,她要惹我,闹起来有什么好?求你看在十六年的情分上,别推辞,成全我吧。”
能红见她求到这份上,才答应下来。答应后,又故意提条件,要小姐样样依她,小姐为了保命,没一样不答应。商量好后,才跟裴七郎说。
裴七郎早被能红教过,故意装出 “谦虚推辞” 的样子,学王莽的虚伪、曹操的故作谦让,说些 “不敢委屈能红”“不忍心分小姐宠爱” 的话,不到 “再三恳请”,绝不肯答应。
小姐跟裴七郎说通后,又派人通知韦翁夫妇。老两口听了,高兴得不得了,又备了一副嫁妆送过来,选了日子让能红和裴七郎成亲,办了第二回喜事。
能红第一次成亲时没装 “新人”,这一回反倒从头做起, 任凭裴七郎怎么推、怎么扯,就是不肯解衣服,直到一更后,才说出实情:要裴七郎先去小姐房里 “假宿” 一会儿,等她催几次,再过来。名义上是 “顾全小姐颜面”,其实是要裴七郎还之前的 “欠账”,毕竟第一晚的 “头筹” 被她占了,得让小姐也有 “正妻的体面”。能红做的事,大抵都是这样,又细又绝。
成亲后,韦小姐没了疑心,病自然就好了,白天吃饭正常,夜里也不做噩梦,跟能红的身子一起渐渐丰腴起来。不到一年,两人各生了一个儿子,夫妻三人,感情好得很。
后来裴七郎接连考中,从县令做起,一直做到京兆尹的官职。他一直遵守跟能红的约定,一辈子没再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