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婚后三年让我生下五个孩子,婆婆:别生了,你不是要成仙?还不去
发布时间:2025-11-17 22:12 浏览量:1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那宰相府中的许七郎,生性超脱尘俗,对男女婚娶之事毫无兴致,一心只想着修仙问道,追寻那缥缈的长生之境。
许夫人瞧着儿子这般模样,心中忧虑不已,只盼着能留个后代,延续许家香火。
一番思量后,她便聘了我这个七品小官之女入门。
许夫人拉着我,目光殷切,言辞恳切道:“姑娘啊,只要你给我许家生个孙子,往后你便随七郎去哪寻仙访道,我绝不阻拦!”
我微微颔首,应下了这桩婚事。
时光匆匆,一年转瞬即逝。
府中喜事连连,长子和长女先后呱呱坠地,那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惹得众人喜爱不已。
许夫人抱着长子,笑得合不拢嘴,口中直念叨:“好啊好啊,我许家有后啦!”
两年后,次子也降临到这世间。
许夫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抱抱那个,脸上却满是幸福的笑容。
又过了三年,双胞胎女儿也呱呱坠地,那清脆的啼哭声,仿佛是世间最美的乐章。
这一日,许夫人怀里抱着一个最小的双胞胎女儿,脖子上骑着次子,大腿上还挂着一个调皮的长女。
她整个人被孩子们围得严严实实,虽一脸满足,却也难掩疲惫之色。
转头间,她瞧见许七郎正温柔地为我画眉,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许夫人忍不住开口,带着几分调侃又带着几分急切:“七郎啊,你不是一心要成仙吗?还在这磨蹭什么,还不快去修炼?”
说罢,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满屋子的孩子,苦笑道:“你看看,家里都快没有住的地方了,你再不去寻那仙途,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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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宋留仙,乃是七品小官之女。
我父亲虽官位低微,平日里能力也不甚显眼,可家中却热闹非凡。
我足足有八个兄弟姐妹,每日里嬉笑打闹,一家人热热闹闹,当真是其乐融融。
我母亲更是远近闻名的全福人。
她有疼爱她的父母,有情深义重的兄弟姐妹,有相濡以沫的丈夫,还有一群活泼可爱的儿女。
家中亲朋若有娶亲之喜,皆会寻我母亲去铺喜床。
只因这铺喜床之人,需得是全福之人,方能讨个好彩头,保新人婚后和和美美。
也正因如此,我大姐和二姐的婚事,皆顺风顺水,嫁得极好。
大姐嫁给了那五品武官的长子,那公子为人正直,武艺高强,对我大姐更是体贴入微。
二姐嫁给了四品鸿胪寺卿的幼子,那公子饱读诗书,风度翩翩,与二姐琴瑟和鸣。
婚后,她们二人皆是夫妻和谐美满,子孙昌荣,惹得旁人羡慕不已。
待我及笄之后,我娘心中暗自思量,觉得以我家这般门第,就算再溢价,我顶多也就是嫁入三品官员之家。
可谁知,命运弄人,给我下聘的,竟然是那宰相家!
接了许公子的庚帖,我娘顿时愁眉苦脸,整日里长吁短叹。
一日,她将我唤至身旁,拉着我的手,满脸忧虑道:“留仙啊,娘听闻那许家七郎,一心不愿婚娶,整日里只想着修仙问道。”
“那些豪门贵女,个个心高气傲,自然是不愿嫁过去守那活寡。许夫人想聘你,定是看我好生养,想让你给她儿子留个子嗣后代。”
言罢,她重重一拍大腿,满脸悲戚道:“将来你岂不是要守活寡?这可如何是好?”
我父亲官位低微,母亲深知得罪不起许夫人。
况且我大姐二姐的婆家也都是做官的,万一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连累她们在婆家抬不起头?
我二哥和三哥也正在议亲,若此事闹得不好,也会影响他们的婚事……
可若是答应了这门亲事,母亲又实在怕我嫁过去受苦。
我心中虽也有些忐忑,却更多的是好奇,便问道:“娘,那许七郎?都有七个儿子了,还在乎他有没有后代?”
按理说,许夫人应该儿孙环绕,尽享天伦之乐才是。
母亲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道:“留仙啊,你有所不知。这七郎乃是全族排行,许夫人就这么一个独苗!”
“据说当初为了要他,许夫人特意前往那妙峰山观音寺,一步一叩头,磕了几百个头,才求得此子。”
哦,原来是这样。
我心中了然,便起身走到母亲身后,轻轻给她抚了抚后背,柔声道:“娘,您不用如此愁眉苦脸,依女儿看,这怎么看都是件好事。”
母亲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问道:“此话怎讲?”
我微微一笑,缓缓道:“若是我能为许七郎生下一儿半女,许家自然会念及我的功劳,永远有我一席之地。”
“到时候,我在那高门大户里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怎么能算是受苦呢?”
我顿了顿,又继续道:“若是许七郎真的执意要去寻那劳什子神仙,许家自然会对我有愧疚之心。”
“他们不仅不会刻薄于我,还会对咱们家多有提携。如此一来,父亲、兄长,乃至姐夫们都能受益,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我母亲这般好生养,我肯定也没问题!
母亲听了我的话,眼中泛起了泪花,红了眼圈,一把揽住我,哽咽道:“留仙,你也太懂事了。娘真是心疼你。”
2
就这样,两家郑重其事地交换了庚帖,又依着礼数过了聘礼。
许夫人行事端庄大气,全然不因我家世低微便有丝毫小瞧之意。
那聘礼皆是世间一等一的好物,单说那作为聘礼的大雁,皆是活生生的,扑棱着翅膀,劲头十足,仿佛也知晓自己肩负着重要使命。
待到拜堂成亲那日,许家更是热闹非凡。
只见那府中张红结彩,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许家广邀亲朋好友,大操大办,一片欢腾之景。
也是,毕竟这是许家唯一的儿子成亲,如此大事,自然不能有丝毫怠慢。
到了晚上,洞房吉时已至,却见许公子竟是被几个下人五花大绑着推了进来。
许公子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嚷:“放开我!你们这群该死的狗奴才!竟敢如此对我,快放了我!”
“我说了,我不成亲!我不要成亲!你们敢推我!都给我等着,日后定不轻饶!”
所有下人皆低眉敛目,大气都不敢出,假装听不到许公子的叫嚣。
喜娘见状,甚是知趣,连忙上前替许公子给我揭了盖头,又端起一杯交杯酒,欲给许公子灌下。
许公子拼命挣扎,口中喊道:“唔,我不喝!放开我!呸!”
然而,酒还是顺着他的喉咙下了肚。
见我们喝了酒,喜娘福了一福,对我使了个眼色,便退了出去。
我隐隐约约听闻,她们在酒里下了药。
是那种能让男子情动的药,唉,可真是难为许七郎了。
眼见着房里的人都走光了,只留下我和我的夫君大眼瞪小眼。
而直到此时,我才第一次清楚地看清我的丈夫。
许七郎二十出头,身材清瘦修长,相貌秀美非凡,一对凤目微微上挑,气质高雅华贵,宛如谪仙下凡。
可能因被迫喝了那杯加料的酒,他双目微醺,脸色潮红。
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被气成这般模样。
我们俩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许七郎打量了我片刻后,尴尬地错开了眼神。
我眨了眨眼,心中暗自思忖:他这是何意?莫不是觉得我容貌不佳?
我长得可不丑呀。
我娘曾言,我虽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可也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也正因我颜色出众,且好生养,许夫人才特意聘了我来。
隔了一会儿,许七郎才低声道:“我……我不会和你过日子的,我劝你明日就回家去,那些聘礼就当是给你的赔偿。你若觉得不够,我再给加些钱帛。”
唉,事到如今,他竟还在抵抗呢。
我轻轻伸了个懒腰,道:“为何你家没有人闹洞房?我哥哥姐姐成亲的时候,那洞房可热闹了,好多人闹呢。”
尤其是我大姐,嫁了武将之家,那闹洞房的场面,好生热闹,至今想起仍觉有趣。
“难不成宰相之家,连闹洞房都不许?”我满脸好奇地问道。
许七郎脸色微红,有些恼怒道:“你……你难道只注意这些无用之事?我让你回家去,你听见没有!”
我不理他,只慢慢脱了身上的喜服和头冠。
这些东西着实太重了,我穿戴了一整天,只觉浑身疲惫不堪,都快累死了。
许七郎红脸如血,惊呼道:“你你你……你脱衣服干什么……告诉你,就算你逼我,我也不会就范!”
“……”
我无语道:“你想什么呢?我太累了,只脱了外面的大衣服罢了!”
说完,我清爽地走到桌前。
只见桌上摆着四样精致的点心,每一种看起来都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我挑了一块核桃酥,边吃边道:“我有点儿饿了,你饿吗?”
我只在出门前吃了点儿面条,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许七郎愤怒地摇头:“我不饿!”
可看他那模样,应该也至少饿了一天。
我吃了两块,差不多饱了的时候,才拈了一块塞到他嘴里。
“吃吧吃吧,饿着多难受啊。”
方才许七郎见我吃得香,估计早已经馋得不行,所以我给他吃,他也没有吐出来,而是默默嚼了几下,随即咽了下去。
吃饱喝足后,我来了些精神。
“其实你真是想不开。”我点评道。
许七郎虽然不想理我,却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你懂什么!”
我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有何不懂!许夫人,不,母亲说过,只要你给许家留了后,日后就不拘着你了,你为何不照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许七郎不悦道:“你这个女人,我若是和你……那我将来走了,你们寡母幼子,又当如何!我是要修仙造福,不是要作孽!”
“为了一己之私,祸害一个女子一生,我做不出这种事!”
嗯,如此看来,那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
我平静地望着他,轻声说:“我既同意了婚事,自是不介意你将来不在我身边,我都不怕,你怕甚?”
许七郎怔怔地望着我:“你、你为了贪图富贵,什么都不顾了?还是说,你只想骗我一时,将来才耍那些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式?”
我:“……”
无语片刻,我道:“你被很多女子骗过吗?人与人之间,怎么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我说:“我这个人一向表里如一,我既然同意了,自然是可以接受。”
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对他眨了眨眼,说:“你不懂,告诉你吧。我家有八个兄弟姐妹,从小到大,我都和四个姊妹住在一间屋里。”
没办法,我爹爹俸禄有限,田产也不多,实在买不起大宅子。
家里孩子越来越多,住得就越来越挤。
虽说大姐二姐后来出嫁了,可大哥也娶了妻,四妹五妹也越长越大,总归是占地方。
许七郎微微有些诧异道:“八个手足?四个姊妹?”
他这个独生子,显然没有这种烦恼,自然难以理解我的处境。
我叹道:“是啊,唉,挤也挤死了!虽说热闹有趣,可是我连个独处的空间都没有。”
我真诚地对许七郎说:“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有个心愿,就是有一间只属于自己的屋子。东西可以随我的喜欢摆放,我能静静地看书写字,不受人影响。”
许七郎瞠目结舌道:“……你答应婚事,就是因为日后可以独占一个屋子?”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等生了孩子,你就去修仙吧。我真的不介意,我好想好想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啊!”
许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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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两家郑重交换了庚帖,又依礼过了聘礼。
许夫人行事端方大气,全然不因我家世低微便有丝毫小瞧之意。
那聘礼,皆是上上之选,每一件都精致非凡。
就连那作为聘礼的大雁,亦是活蹦乱跳,扑棱着翅膀,劲头十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待到拜堂成亲那日,许家更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
许家广发请帖,遍邀亲朋好友,大操大办,热闹非凡。
也是,许家唯一的公子成亲,这般大事,自然不能有丝毫怠慢。
到了晚上,洞房吉时已至。
谁料,许公子竟是被五花大绑着,被几个下人推搡着进了洞房。
许公子满脸愤怒,大声叫嚷道:“放开我!你们这群该死的狗奴才!竟敢如此对待本公子!快放了我!”
“本公子说了,我不成亲!我不要成亲!你们竟敢推我!都给本公子等着,日后定不轻饶!”
所有下人皆低眉敛目,佯装听不到许公子的叫嚣,大气都不敢出。
喜娘见状,甚是知趣,赶忙上前替许公子给我揭了盖头。
而后,又端来一杯交杯酒,欲给许公子灌下。
许公子拼命挣扎,大声喊道:“唔,我不喝!放开我!呸!你们竟敢逼本公子!”
奈何下人力大,酒已下肚。
见我们喝了酒,喜娘福了一福,盈盈笑道:“祝公子夫人百年好合。”
说罢,又对我使了个眼色,便退了出去。
我隐隐听闻,她们在酒里下了药。
是那种能让男子情动的药。
唉,可真是难为许七郎了。
眼见着房里的人都走光了,只留下我和我的夫君大眼瞪小眼。
直到此时,我才第一次清楚地看清我的丈夫。
许七郎年方二十出头,身材清瘦修长,相貌秀美绝伦。
一对凤目微微上挑,气质高雅华贵,仿若谪仙下凡。
许是因为被迫喝了那杯加料的酒,他双目微醺,脸色潮红。
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被气得。
我们俩四目相对,气氛略显尴尬。
许七郎打量了我片刻后,尴尬地错开了眼神,轻咳一声道:“你……你莫要如此看着本公子。”
我眨了眨眼,心中暗自思忖,他这是何意?
我长得不丑吧?
我娘常说,我虽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可也绝对是个美人。
正因我颜色出众,好生养,许夫人才聘了我来。
隔了一会儿,许七郎才低声道:“我……我不会和你过日子的,我劝你明日就回家去。那些聘礼就当是赔偿于你,你若觉得不够,我再给加些钱帛。”
唉,事到如今,他竟还在抵抗。
我轻轻伸了个懒腰,娇嗔道:“为何你家没有人闹洞房?我哥哥姐姐成亲的时候,好多人闹洞房呢,热闹得很。”
尤其是我大姐,嫁了武将之家,那洞房闹得好生热闹,至今想起来仍觉有趣。
“难不成宰相之家,连闹洞房都不许?”我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许七郎脸色微红,怒道:“你……你难道只注意这些无用之事?我让你回家去,你听见没有!”
我不理他,只慢慢脱了身上的喜服和头冠。
这些东西着实太重了,我穿戴了一整天,早已累得腰酸背痛。
许七郎红脸如血,惊呼道:“你你你……你脱衣服干什么……告诉你,就算你逼我,我也不会就范!”
“……”
我无语道:“你想什么呢?我太累了,只脱了外面的大衣服罢了。”
说完,我清爽地走到桌前。
桌上摆放着四样精致的点心,每一种看起来都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我挑了一块核桃酥,边吃边道:“我有点儿饿了,你饿吗?”
我只在出门前吃了点儿面条,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许七郎愤怒地摇头:“我不饿!”
可看他那模样,应该也至少饿了一天。
我吃了两块,差不多饱了的时候,才拈了一块塞到他嘴里。
“吃吧吃吧,饿着多难受啊。”
方才许七郎见我吃得香,估计早已经馋得不行,所以我给他吃,他也没有吐出来,而是默默嚼了几下,随即咽了下去。
吃饱喝足后,我来了些精神。
“其实你真是想不开。”我点评道。
许七郎虽然不想理我,却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你懂什么!”
我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有何不懂!许夫人,不,母亲说过,只要你给许家留了后,日后就不拘着你了,你为何不照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许七郎不悦道:“你这个女人,我若是和你……那我将来走了,你们寡母幼子,又当如何!我是要修仙造福,不是要作孽!”
“为了一己之私,祸害一个女子一生,我做不出这种事!”
嗯,看来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
我平静地望着他,轻声说:“我既同意了婚事,自是不介意你将来不在我身边,我都不怕,你怕甚?”
许七郎怔怔地望着我:“你、你为了贪图富贵,什么都不顾了?还是说,你只想骗我一时,将来才耍那些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式?”
我:“……”
无语片刻,我道:“你被很多女子骗过吗?”
“人与人之间,怎么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我说:“我这个人一向表里如一,我既然同意了,自然是可以接受。”
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对他眨了眨眼,俏皮地说:“你不懂,告诉你吧。我家有八个兄弟姐妹,从小到大,我都和四个姊妹住在一间屋里。”
没办法,我爹爹俸禄有限,田产也不多,实在买不起大宅子。
家里孩子越来越多,住得就越来越挤。
虽然大姐二姐后来出嫁了,可大哥也娶了妻,四妹五妹也越长越大,总归是占地方。
许七郎微微有些诧异道:“八个手足?四个姊妹?”
他这个独生子,显然没有这种烦恼。
我叹道:“是啊,唉,挤也挤死了!虽说热闹有趣,可是我连个独处的空间都没有。”
我真诚地对许七郎说:“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有个心愿,就是有一间只属于自己的屋子。东西可以随我的喜欢摆放,我能静静地看书写字,不受人影响。”
许七郎瞠目结舌道:“……你答应婚事,就是因为日后可以独占一个屋子?”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等生了孩子,你就去修仙吧。我真的不介意,我好想好想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啊!”
许七郎:“……”
4
我悠悠转醒,许七郎亦随之睁开了双眸。
他显然尚不惯与人同榻而眠,待看清我之面容后,脸庞“唰”地一下,染上了绯红之色。
“你……”他欲言又止。
“你……”我亦同时开口,却皆不知该从何说起。
此时,外面似有动静传来,几个丫鬟婆子陆续走进,欲服侍我们二人穿衣洗漱。
这般排场,倒让我愣了愣神。
我家中,仅有两个帮忙做粗活之小丫鬟,平日里洗漱穿衣、缝缝补补之事,皆是我亲力亲为,何曾见过这般场面。
许七郎显然比我适应得多,他坦然自若地任由两个丫鬟伺候着穿衣。
可当两个嬷嬷眉飞色舞地拿着我们昨夜落红之床单,大声说着恭喜之词时,他竟不合时宜地喷出了一口茶水。
我:“……”
心中暗道:这个夫君,倒似颇为纯情呢。
随后,我们二人一同来到正堂,去拜见许宰相与许夫人。
许夫人显然已收到了我们圆房之“好消息”,望向我之眼神,慈祥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好孩子,好孩子啊。”许夫人拉着我的手,满心欢喜道,“真是可爱可怜,娘以后定会好好待你!若是七郎敢对你不好,我定然骂他!”
言罢,她将手上那名贵之羊脂白玉镯子,赠予了我。
婆母对我之态度,至关重要,直接决定了我r后在许家能否过上舒心之日子。
收到此评价,我心下安了许多。
许宰相亦满意地摸了摸胡须,说了几句开枝散叶、夫妇同心之语。
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大之官,不禁偷偷多看了几眼。
只见他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瞧着也只是个普通之中年人罢了。
许七郎神色稍冷,肃然立于我身边。
许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对他道:“国子监给了你几日假,你且与你媳妇回房去,说说话儿吧。”
就这样,我与许七郎收了些礼物,又回了自己院子。
他一路上皆沉默不语,瞧着似有些不高兴。
我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这人昨日夜里可不是这般模样!
昨夜我可未曾逼迫于他,反倒是他一直在逼我。
后来我都哭了,他还没完没了呢!
回房后,我正欲问他是否后悔了,他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匣子,递给我道:“以后这个便由你保管。”
我接过一看,里面竟有不少银票,还有银锭子、金锭子,金珠银珠亦是不少。
这是,他的私己钱吗?
许七郎也不看我,只干巴巴地道:“我的钱皆在此处,既已成了亲,以后便都归你管。”
见我微微睁大眼睛,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又道:“家中下人多,时常需要打赏,你若是想买什么,也只管买去。若是不够,我再去账房给你支。”
“你、你为何不说话?”他见我不语,又问道。
我长长地呼出口气,才实话实说道:“我还以为你后悔了,昨夜所说之言,皆不作数了呢!”
听到“昨夜”二字,许七郎之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他挺了挺胸膛,道,“我说过要和你生……生儿育女,定会做到!”
哎呀,他怎的和大姑娘一般,动不动便脸红。
我抿嘴一笑,道:“你不后悔便成,那你能带我去园子里逛逛吗?”
方才路过许家花园,见里面亭台楼阁,姹紫嫣红,景色定是极美。
许七郎深深呼出一口气,道:“成。”
5
唉,其实啊,我委实不清楚那许七郎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瞧着总是别别扭扭的,难不成仅仅是因着不好意思?
我略一思索,心中便似有了些眉目。
许七郎虽当下暂且妥协应下婚事,可一念及将来或许要抛弃我们孤儿寡母,定然心怀愧疚。
故而,他才会对我这般好。
既已想通此节,我心中便坦然许多。
接下来,我们便在园子里赏玩了半日之久。
因我平日里极少有出门游玩之机,如今瞧见这般如画美景,只觉满心欢喜,颇有些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去。
直至快到用午膳之时,我才满心不舍地与许七郎一同回房。
用过午膳,许七郎定定地凝视了我片刻,方缓缓问道:
“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无人逼迫于你?即便……即便我将来弃你而去,你也甘愿做我的妻子吗?”
我轻轻点头,神色坚定:“昨夜我与你说的话,句句皆出自真心,绝无半句虚言。”
许七郎听闻,似是松了口气,可瞧见我如此坚定之态,眼中又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
我并未留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只觉困意袭来。
昨夜我未曾睡好,刚刚又游玩了半日,此刻已然有些坐立难安,坐不住了。
我轻声说道:“你平日里可有午睡的习惯?我实在有些乏了,想去眯一会儿。”
许七郎微微摇头,道:“我平日在国子监读书,并无此习惯。你自去便是。”
我从善如流,应道:“那好。”
两个并不熟悉之人一直守在一处,实则也无甚话语可说。
我只想与他生儿育女,却并非十分想了解他。
或许我离去之后,他反倒能自在些也未可知。
于是,我径自走进卧室,靠在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我都快要进入梦乡之时,朦胧之中,感觉许七郎也窸窸窣窣地上了床。
他一点一点地蹭到我身后,整个人热乎乎的,我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轻轻吹拂在我的脖子上。
我本能地往里靠了靠,想给他腾出个位置,可未曾料到,他竟将我拉到他怀里,让我枕着他的胳膊。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道:“你不是不睡吗……”
许七郎轻吻我的脸颊,柔声道:“不是要生孩子?”
我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惊道:“你不累吗?”
我都要累死了!
让我好好休息会儿吧。
母亲也未曾说过成了亲都不让人睡觉啊!
许七郎不再言语,而是用行动表明他完全不累。
这个人,前一秒还一本正经的模样,下一秒竟就这般德行?
我被他缠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推开他,说道:“我娘说过,不可白日宣淫……”
若是被人知晓了,定会说我不懂事,拉着夫君胡闹。
许七郎轻轻拨开我的手,继续深入,说道:“可我也想睡午觉……”
“……”
接连数日,我们俩在家中几乎无甚别的事情可做。
许七郎就像个初尝了甜头的孩童,只一门心思地惦记着那档子事。
我也想早日完成许夫人对我的期待,可我更想好好歇歇啊!
于是,我和他约法三章:“上午不行,中午不行,下午也不行。”
许七郎满脸失望,问道:“那就是只有夜里才行?”
我:“……”
这自然是了!
为了打发白日里的时光,许七郎带我去参观他的书房。
他的藏书着实不少,还有不少孤本珍藏。
我看到他书案上写了一半的字,轻声读道:“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这是李太白的诗。”
许七郎挑眉,问道:“你识字?”
我点头应道:“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爹爹、兄长和大姐都曾教过我。
我娘也常言,女子也要读书识字明理,总比睁眼瞎强。
许七郎温声道:“你还挺谦虚,你既读过李太白的诗,那你最喜欢的是哪一句?”
我想了想,说道:“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许七郎抬眼望着我,说道:“你真让我意外。”
或许在他心里,我这样的小官之女并不会读书识字,更遑论看什么李太白的诗集了。
我小心地摸了摸他的端砚,随意说道:“其实你也让我很意外。”
“怎么讲?”
我问道:“我不懂你为何要修仙,李太白崇尚仙人,是因他仕途不顺,有逃避心理,可你出身好,生得好,写的一笔好字,听说连国子监的老师也对你赞不绝口,你为何要逃离这尘世?”
他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是天之骄子,踌躇满志吗?
像是被我戳到了隐秘之处,许七郎愣住了。
6
许七郎背对着我,身姿挺拔如松,久久沉默不语。
我心中懊悔不已,暗自思忖:我们彼此尚不熟稔,我怎就问了这般交浅言深之语?
“哎呀,我这嘴真是没个把门的。”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搞不好,他已误以为我别有用心,对我心生防备了呢。
我赶忙开口,语气急切:“我方才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你若不愿回答,便不用答我。”
许七郎轻叹一声,那叹息声似带着几分无奈与落寞,缓缓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只是觉这人间苦楚繁多,世人皆汲汲于追名逐利,却终究无法左右生老病死之无常。我听闻……成仙之后便可超脱轮回之苦,还能知晓过世之人的去处,故而我才一心想要修仙。”
过世之人?
我心中一动,他这般执着,莫非是很在意的人已然离世?
然,这个话题并未继续下去,许七郎话锋一转,道:“后日我便要回国子监了,长日无聊,你若闲来无事,可来我书房寻些书看。”
原来他的假期竟这般快便结束了,往后又要早出晚归,忙碌起来了。
我心里,莫名地松快了几分,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为散去心中这如雾霭般的愁绪,我迟疑片刻,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书房之中……可有……那种书?”
许七郎微微一愣,随即半眯着眼睛,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问道:“哪种?”
我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笑道:“别装了,你心里明白。”
我就不信,他书房之中尽是些圣贤之书,会没有那些话本闲书。
许七郎闻言,一脸无语,道:“才子佳人……”
“神魔志怪……”
我们竟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
许七郎半张着嘴,满脸惊愕,道:“你一个女子,竟喜欢神魔志怪之书?!”
我也夸张地瞪大眼睛,道:“你一个男子,竟喜欢才子佳人之书?!”
紧接着,我们又同时脱口而出:“有辱斯文!”
说完,我们对视一眼,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在屋内回荡。
自小,我娘便常说我甚是奇怪。
“瞧你这模样,柔柔弱弱的,可内心认定之事,却极其坚定,且对那鬼神之事颇感兴趣。”我娘常这般念叨。
但她又言,书可以读,然闲书需少看,否则容易移了性情。
故而,我只读过《搜神记》、《山海经》,还有从兄长书房之中偷偷寻来的《酉阳杂俎》。
听我讲完这些,转日,许七郎便带着我偷偷进了书房。
他指着一摞书,眼中带着几分得意,道:“这些,皆是我叫小厮特意为你淘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把那些粗鄙不文之书皆扔了,只留下这些勉强可看之书。”
这么多!
那摞书竟有一尺多高!
我胸中喜悦如潮水般翻涌,几乎要欢呼出来,冲动之下,扑过去亲了他一口,脆生生道:“夫君,谢谢你!”
因我甚少主动亲他,许七郎脸上的笑容如春日繁花般绽放,压都压不住。
他轻声说道:“叫我七郎便好……我也叫你……”
可他话还未说完,我便如欢快的小鹿般跳了出去,迫不及待地翻看起那摞书。
“哇,竟有《志怪》,还有《枕中记》,天啊,这些书够我看多久啊!”我兴奋得两眼放光。
这些书实在太有意思了,直看得我废寝忘食。
我在书房之中磨磨蹭蹭,盘桓了一整日,直至夜里,仍挑灯夜读,沉浸其中。
许七郎在床上等了我许久,见我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不禁嘟囔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如此,便不引你入这书房了。”
他催了我几次,可我正看到关键之处,心急如焚,只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便睡……”
许七郎长叹一声,干脆起身走过来,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我用力捶打他的胸口,娇嗔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他却不为所动,只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娘子,生孩子才是咱们的头等大事。”
接下来,红烛摇曳,帐暖生香,夜色愈发旖旎。
7
因着今日乃是许七郎休沐的最后一日,他竟缠着我闹了大半个晚上。
烛火摇曳,映着满室旖旎,不知更漏几时,我才在疲惫与困倦中昏昏沉沉睡去。
许是前夜太过折腾,转日我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我猛地惊醒,心中暗叫:“糟了!要去给婆母请安!”
匆匆扫视四周,不见许七郎身影,想是他已起身去了国子监。
正思索间,丫鬟轻手轻脚走进来,福了福身,道:“少爷出门前特意叮嘱,让我们莫要打扰您,让您多睡会儿。”
我心中暗啐:他倒是可以多睡会儿,可我是个初来乍到的新妇啊。
才刚嫁过来几日,就起得这般晚,莫说是婆母,便是我母亲那般好脾气的,也会给我立立规矩,让我知晓些分寸。
想到此处,我连忙唤来丫鬟,洗漱收拾妥当后,一路小跑来到正房。
“儿媳来迟了,还望母亲莫要怪罪。”我盈盈下拜,心中忐忑不安。
婆母轻轻抬眼,看了我一眼,随即温和道:“你来得正好。”
我心下惴惴,暗自思量:婆母正等我?莫不是已经对我有意见了?都怪许七郎那厮,昨晚如此胡闹!
正想着,婆母却让人端了碗汤来,亲自递到我手中,柔声道:“这是娘特意吩咐厨房给你炖的补汤,趁热喝了吧。”
补汤?我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婆母。
婆母笑着解释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说到底,都是七郎不好,年轻人,胡闹了些。”
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脸庞微微泛红,轻声道:“谢谢母亲。”
婆母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道:“这是我珍藏的血燕,你每日喝一盏,最是补气血的。”
我闻言,心中感动不已,端起碗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婆母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你就回去休息吧。”
我起身告退,心中暗自庆幸:婆母竟如此慈爱,许家真是家风清正。
回去的路上,许家负责花园的婆子特意折了几朵娇艳欲滴的好花拿过来,讨好地笑道:“送给少奶奶回去插瓶,添些喜气。”
我笑着接过,打赏了她几个钱,心中暗赞:许家上下,竟都如此和善。
许七郎为我想得如此周到,婆母也对我极好。
正确地说,许家所有人都对我极好。
家中人口简单,家风清正,婆母慈爱,公公不管家事,许七郎更是温柔体贴,对我呵护备至。
一想到等我生了孩子,许七郎就会离开,我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我可能没有本事留下许七郎,只能努力为他生个孩子,也算是报答婆母的一片好心了。
到了晚上,许七郎回了家。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向我,问道:“今日我不在,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情绪不高,随意敷衍了几句。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道:“你可有何不开心的事?”
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真的很开心,比我想象中还要开心。
我和许七郎很谈得来,就连生孩子这件事……也觉得很快活。
若是没了他,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横,翻身把他扑倒,紧紧抱住他,道:“我就是……想你了。”
许七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吻了上来。
这一吻,一发而不可收拾。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虽只是一日的分别,却也觉得格外甜蜜。
8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快乐不知时日过,眨眼间,两个月的光阴便这般悄然溜走。
一日,至晚膳时辰,丫鬟匆匆来报,言道:“夫人,许七郎已然归来,此刻正在婆母院中,婆母让夫人前去一同用膳。”
闻此言,我忽觉胸口有些烦闷,似有块石头压着,便回屋去,以清水漱了漱口,待气息稍平,才缓缓往正院走去。
待我行至门口,忽闻屋内婆母之声传来:
“七郎啊,你如今也是有媳妇的人了,日后便莫要再提那寻仙访道之事了!当以传宗接代为重,好好给我生个孙子才是正经大事!”
七郎听闻,沉默不语,似在思索。
许夫人见他不答,又骂道:“成婚这般久了,你怎的还未想通?那寻仙访道之事,虚无缥缈,岂能当真?”
他依旧毫无反应,仿若未闻。
我心底微微一颤,暗自思忖:果然,他还是在默默坚守自己的初衷。
也是,我们当初明明说好了的,他有他的追求,我亦有我的考量。
想到此处,我故作无事,神色从容,信步走了进去,轻声道:“婆母,七郎,我来迟了。”
婆母一见我,顿时止住话语,不再继续追问,而是面露温和之色,道:“来了,快坐吧,莫要站着。”
许七郎似乎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微微低首,只给我夹了一筷子肘花,轻声道:“夫人,尝尝这肘花。”
这肘花乃是我平日里极为喜爱的菜肴,可今日看着那油腻腻的模样,我忽觉胃中一阵翻涌,忍不住“哇”地吐了一口。
见我呕吐,婆母一开始面露担忧之色,随即又喜上眉梢,忙道:“快,快去请大夫!莫要耽搁。”
不多时,等同春堂的大夫来了,先是恭恭敬敬地给我把了脉,而后才面露喜色,拱手道:“恭喜夫人,恭喜少爷,少奶奶有喜了。”
婆母闻此,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这么快就有喜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留仙啊,你可真是有福之人!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
大夫微微颔首,道:“时日尚短,少奶奶需好生休养,切莫劳累,以免动了胎气。”
许七郎听闻,亦是很开心,可眼神中却略带一丝复杂之色,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婆母忙问了大夫许多注意事项,又叮嘱许七郎道:“七郎啊,你媳妇如今有了身孕,你可不可累着她!依我看,不行,你还是去书房睡吧!免得夜里翻身,扰了她休息。”
许七郎:“……”
他还没来得及答应,婆母已然张罗着让人把他的被子拿去书房了,还一边吩咐道:“动作轻些,莫要吵醒了少奶奶。”
到了夜里,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忽觉有些冷清。
一直以来,我不是都想要独占一个屋子,图个清静自在吗?
可为何真的只剩下我一人的时候,却觉得这屋子如此空旷,如此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听闻我怀孕的消息,母亲便携着四妹五妹来看我。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登门许府。
四妹五妹乃是一对双生子,年纪尚小,对这府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四处摸摸看看,觉得哪里都新鲜有趣。
四妹瞪着大眼睛,惊叹道:“三姐,你的屋子可真好!又大又漂亮!”
五妹也连忙附和道:“嗯嗯,真不愧是宰相家!比咱们家可气派多了!”
母亲看着我,满是欣慰之色,拉着我的手道:“不愧是我女儿,肚子就是争气!这刚成婚不久,便有了身孕。”
她见我吃穿用度皆是极好的,心中终于放下了心,又道:“等生了孩子,女婿定然会收了心,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到时候,你们夫妻二人恩恩爱爱,多好。”
我看着母亲期待的目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我当初和许七郎约好了,生了孩子,就放他离开,去追寻他的仙道。
而如今,这日子已然可以倒着数了,每一日都仿佛在提醒着我,那即将到来的离别。
9
因着怀胎时日尚浅,胎象未稳,婆母满脸关切,拉着我的手,细细叮嘱道:“儿媳啊,你这如今身子金贵,莫要出门四处乱逛,且在房里多多歇息,养好身子才是紧要。”
我微微颔首,柔声应道:“婆母放心,儿媳知晓轻重。”
百无聊赖之际,我忽忆起许七郎书房藏书颇丰,便想着去寻些别的书来,以打发这漫长时光。
我款步踏入书房,目光在书架上逡巡。为拿到书架上层的一本古籍,我踮起脚尖,伸手去够,却不慎碰掉了一个画轴。
那画轴“啪”地一声落地,外层微微有些磨损,瞧那痕迹,分明是许七郎时常摩挲所致。
我心中一动,蹲下身子,轻轻拾起画轴,缓缓打开。
只见画中绘着一位年约十四五的少女,身着一袭烟粉色衣裙,如云霞般轻盈飘逸;头戴珍珠冠,颗颗珍珠圆润光泽,衬得她愈发娇俏动人。端的是倾国倾城之姿,明艳无双之态。
卷轴右下角有几行蝇头小楷,字迹遒劲有力,正是许七郎的笔迹,写着:
“遗像悬素壁,清风满故庐。
音容虽已渺,德泽在诗书。”
我心中一惊,暗忖道:这般美貌的少女,竟已香消玉殒!
刹那间,我忽然忆起那日,我与许七郎围坐一处,讨论为何要修仙。彼时,他脸上浮现出寥落的神色,缓缓言道:“成仙之后,便可超脱轮回之苦,还能知晓过世之人的去处,故而我才一心想要修仙。”
原来,他心中早有倾慕之人!
只可惜世事无常,阴阳两隔,他这才不愿婚娶。如今被家中逼迫,娶了我,想必也是无奈之举。
想到此处,我心中仿若堵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直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许七郎并不知晓我已发现他的隐秘,待我依旧温柔体贴,关怀备至。
每当我见他这般嘘寒问暖,便赶忙告诫自己:切不可动摇心志,他这般待我,并非为了我,只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罢了。
许七郎见我态度日渐冷淡,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我道:“娘子,可是近日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快了?”
我强挤出一抹笑容,找了个话题岔开道:“并无此事,只是近日有些乏了。”
既然终究是要分开的,我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为好!
一日,老大夫来家中为我请平安脉。
我隐约听到许七郎在门外,满脸疑惑地向老大夫请教:“我娘子近日忽冷忽热,情绪似有不佳,不知是何缘故?”
老大夫摸着花白的胡子,缓缓道:“女子怀孕,本就诸多不易,身为夫君,当多些体贴,多些关怀。”
许七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这些日子也不能同房……她是否会觉得寂寞?”
老大夫微微低头,压低声音道:“过了四个月后,可适当……”
我听得满脸绯红,心中暗啐:这种事,怎可到处乱问!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肚子愈发大了起来,产期也日渐临近。
许七郎早已从书房搬了回来,满脸恳切地言道:“娘子,我保证不动手动脚,只是想陪在你身旁罢了。”
我看他这般模样,心中酸楚更甚。
他当真是很好很好的夫君,只可惜,终究不属于我。
10
一日,晨光熹微,刚过巳时,许府之中,许七郎正于书房静坐,忽闻门童来报:
“公子,沈公子登门拜访。”
这沈公子,我亦有所耳闻,名唤沈中原,亦是国子监中一学子。
他与许七郎,性情相投,皆笃信神仙之说,心怀修仙访友、逍遥自在之志。
二人曾相约,共赴蜀中仙山,寻那超凡脱俗之境。
然婆母每每提及沈中原,总摇头叹道:
“此子,乃七郎之损友也。”
不止一次,于背地里对其臭骂不止。
彼时,我身子沉重,不宜见客,遂欲回房歇息。
小丫鬟却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道:
“夫人,您不去听听他们所言何事吗?这个沈中原每次来,夫人皆让奴婢去偷听呢。”
我闻言,心中一动,虽口中言道:
“这……不太好吧。”
然身体却似有自主之意,待反应过来时,已悄然行至窗边。
只闻一个清亮男声,带着几分兴奋与期待:
“许兄,听闻你娘子即将临盆,若是能一举得男,咱们岂不是就可以即刻出发,共赴那蜀山仙境了?”
言罢,他大笑数声:
“哈哈哈,终于可以去蜀山了,我早已向往之!”
许七郎亦笑道:
“中原兄所言极是,我已打点好一切,此乃父亲亲笔所书,给益州刺史的书信。”
“届时,他会帮着引见冲虚道长,我们定能得偿所愿。”
沈中原闻言,激动不已:
“许兄!你可真厉害,竟还能说动你父亲!果然是有了后,行事便大不相同了!”
许七郎沉吟片刻,又道:
“中原兄,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接下来的话语,我已听不真切,只觉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原来……他都已准备妥当。
连书信都已写好,只待时机成熟……
我心如刀绞,再也坚持不下去,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小丫鬟见状,连忙扶住我,惊呼道:
“少奶奶,少奶奶,你没事吧?”
我失魂落魄,喃喃道:
“无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小丫鬟看着我颓丧的脸色,同情道:
“那好,您别摔着,大夫说去花园逛逛,有助日后生产。”
我独自漫步,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许家大门口。
门房的许三,正与人说话,并未看见我。
我也没在意,轻轻抬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大地大,然我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间,我竟来到了我大姐家。
一进院子,便见姐夫正举着两个四五十斤的石墩子,满头大汗,已然坚持不住。
姐夫一见我来,连忙朝屋里喊道:
“娘子,娘子,三妹来了,要不,今日就别罚了吧!”
言罢,他又压低了声音,恳求道:
“求你给我留些许薄面,别让三妹看笑话。”
我:“……”
姐姐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带着几分威严:
“还有一炷香的时辰!你给我老实站着,别想偷懒!”
姐夫闻言,只得圆润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坚持。
尽管我心情低落,然看到这一幕,还是不由得莞尔一笑。
我大姐果然威武,姐夫在她面前,竟是如此乖顺。
姐姐见我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关切道: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快坐下,别累着了!”
闲聊了几句,大姐便把我看了个通透,问道:
“怎么?和许妹夫吵架了?”
我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一开始,我们说好了的,要共赴仙山,寻那逍遥之境。
可如今,却是我变卦了……
姐姐拍了拍我的手,语重心长道:
“夫妻之间,该无话不谈,你有什么心里话,一定要告诉许妹夫才是啊。”
我轻声道:
“可我……和许七郎算真夫妻吗?”
许七郎一开始,并不想娶我。
和我有了孩子,也是因为她们给他下了药。
我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妻子。
姐姐闻言,无语道:
“傻妹妹,你们怎么不算夫妻!”
“你和他是明媒正娶,两人每日同床共枕,你还为他生儿育女。”
“这要不是夫妻,怎么才算是呢!”
是这样吗?
就算我想毁约,就算我想留下他,也可以吗?
11
其实,我细细思量过后,已然想得透彻,我应是喜欢上了那许七郎。
往昔里,我素来喜爱自己独占一方小天地,独享那静谧时光。
可如今,我竟更盼着能与他相伴身旁,哪怕只是静静相对,亦是满心欢喜。
这般心意,我确是该坦诚告知于他才是。
正当我心急火燎地要往家赶时,姐姐瞧见我这般模样,不禁掩唇轻笑,打趣道:“妹妹这般着急作甚?且先吃过饭再回去也不迟。总该让妹夫着急上火一番,知晓你之重要。”
我无奈,只得依着姐姐,在姐姐家中用了饭。
直至傍晚时分,姐姐才笑着放我离开,还不忘叮嘱道:“记住了,回去后好好与许七郎说。这夫君啊,本就该让着自家娘子。你瞧瞧你姐夫,多老实本分。”
我顺着姐姐的目光瞥了眼一旁老实巴交的姐夫,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就这样,我怀揣着满心欢喜与紧张,缓缓回到了家中。
刚一进门,便见许七郎脸色如纸般雪白,脚步匆匆地朝我冲了过来。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声音颤抖道:“留仙!你究竟去哪儿了!我在家中四处寻你,几乎将这府邸翻了个底朝天,都快急疯了!真真是担心死我了!”
我直直地望着他,见他额头上满是冷汗,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轻声道:“七郎,我,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许七郎却似没听见一般,一把将我紧紧抱住,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留仙!你真的差点儿让我发疯了!下次万万不可再这样了!我方才以为你、以为你不要我了,若真如此,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刚想开口,却忽然感觉肚子往下一坠,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下身缓缓流了出来。
我心头一紧,暗道不好,我好像是,要生了!
虽说此事来得突然,好在婆母早有准备,家中产房与接生婆皆已提前备下。
我被众人簇拥着,很快便被推进了产室。
只听一名接生婆皱着眉头,担忧道:“发动得有些早啊,这孩子还没有完全入盆,怕是有些棘手。”
另一名接生婆也跟着附和道:“说不得这少奶奶要吃些苦头了。”
看她们那凝重的表情,我心头一沉,情形似乎不是很乐观。
我母亲虽好生养,可亦是经历了数次生死之关,才将我带到这世间。
姐姐亦是如此,生产之时亦是九死一生。
每个人的因果皆不相同,结果自然也是千差万别。
说不定,我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永远都没有机会告诉许七郎了。
疼痛感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我渐渐感觉力气被一点点抽离身体。
接生婆在一旁给我鼓劲儿,大声道:“用力啊,少奶奶,这个时候,你一定不要分心,想想自己,想想孩子!为了孩子,也要拼上一拼!”
可我实在是没了这么多力气,每一次用力都似用尽全身解数。
我忽然没志气地想到,那些话没说出口也好,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让他无牵无挂地去追寻他的仙途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越是用力,越是感觉力竭。
两个接生婆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眼中满是担忧。
就在我快没力气时,产房外忽然传来许七郎焦急的呼喊声:“留仙,留仙,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一个接生婆急忙跑出去,阻拦道:“产房污秽,少爷不可进去啊,这于您不利。”
另一名接生婆也跟着劝道:“是啊是啊,少爷在门口等待便是,莫要冲动。”
“不行!!”许七郎的声音愈发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紧接着,我便见他直直地冲了进来,奔至我身旁,紧紧握着我的手,声音颤抖道:“留仙,坚持,你一定要坚持下去!莫要放弃!”
我不敢相信他竟然不顾世俗规矩闯了进来,眼角不禁渗出一颗晶莹的泪水,哽咽道:“你出去吧!你不是要和沈中原去蜀山修仙吗?还管我做什么!”
许七郎愣住了,随即大声道:“留仙,我本想今日告诉你,我不去修仙了!我早就放弃了这念头。今日沈兄来,我就是要告诉他,我为他打点好了一切,可我再不能相陪。我要在家里陪着你,陪着我的娘子!还有我那即将出世的孩子!”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声音颤抖道:“真的?”
许七郎认真地望进我的眼睛,郑重道:“比真金还真!我哪儿也不去!留仙!我哪儿也不去!只留在你身边,守着你和孩子!”
又一股痛楚如汹涌的波涛般袭来,我忍不住大叫了出来。
许七郎吓得脸色惨白,魂飞魄散,差点儿昏过去。
可就是这一股力量,竟让我仿佛突然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哇,哇,哇~~”
我只觉得身体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产婆高兴地大喊道:“生下来了!生下来了!是个大胖小子!”
12
因着我终于历经艰辛,诞下孩儿,许七郎被众女眷笑着从产室门口“请”了出去。
当然啦,她们也把那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他和婆母。
一位女眷满脸喜色,高声说道:“是个女孩,瞧瞧这小脸蛋,白白胖胖的,真好看啊!”
婆母满眼温柔,目光紧紧地看向孩子,满是爱怜地轻声说道:“连头发都这么乌黑乌黑的,这眉眼,这小模样,真是个美人胚子啊!”
许七郎整个人仿佛置身梦中,已然半呆滞,口中喃喃道:“这就是我的女儿……这就是我盼了许久的女儿……”
说罢,他颤抖着双手,轻轻摸了摸孩子那柔软的小脸,刹那间,胸中溢满了无法言说的激动,眼眶也渐渐泛红。
婆母身边围着的一众仆妇,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起来。
一个仆妇满脸堆笑,说道:“小小姐一脸福相,这眉眼弯弯的,以后定是个有福之人!”
另一个仆妇也跟着附和:“先开花,后结果,夫人,这可是好福气啊!以后许家定是人丁兴旺!”
婆母笑眯眯的,连声道:“好,好,都好!都是我许家的福气!”
众人正沉浸在激动且兴奋的情绪中,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孩子,接生婆忽然扯着嗓子喊道:“还有一个!夫人,少奶奶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众人一听,齐声惊呼:“还有?”
一个年轻女眷瞪大了眼睛,捂着嘴说道:“难不成……是双生胎?!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这第二个孩子生得顺利许多,不过片刻功夫,产房里又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
接生婆满脸喜色,大声说道:“是个小少爷!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这可是龙凤呈祥,大吉大利啊!”
婆母一听,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口中念叨着:“老天爷啊,真是祖宗保佑!一下子孙子孙女都有了,我这老婆子就算现在死了,也值了!!”
“好,好!人人有赏!见者有份!都去库房领赏去!”婆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声吩咐着。
“我要去观音寺捐钱,给观音菩萨修金身!还要施粥,建粥棚,让那些穷苦人家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婆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在婆母狂喜的空档,许七郎又匆匆回到了产室。
此刻,我已经被接生婆收拾整洁,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休息。
他轻轻蹲在我床前,缓缓伸出双手,用我的手挡住了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留仙,谢谢你为我生下这一双儿女。”
说着,他竟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虚弱地睁开眼睛,轻声问道:“孩子也生了,你可还要去蜀山,去修仙?去做那逍遥自在的仙人?”
许七郎胡乱地蹭了蹭眼睛,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看着我,轻声道:“不去了,本就不去了。留仙,就算是真的仙人,见到你这般为我受苦,也会为你留下的,何况我还是凡夫俗子。”
说罢,他用额头轻轻抵住我的额头,如同立下誓约一般,郑重说道:“我哪儿也不去了!以后只陪着你,守着咱们这一双儿女,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