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的东林文人和复社清流,为何令后世如此失望?
发布时间:2025-09-28 17:57 浏览量:1
文丨将爷
昨晚,围绕张居正“风雪中孤独上朝”的场景,我说点了内心感慨,没有说全,还有几个错别字。没想到,这文章竟然火了,后台有一大堆留言。
也是因为,明史太深刻了,太有提炼价值了,太多历史教训了,不论是哪个群体,都能找到一面镜子,进行多维认知。
有不少朋友谈到明史,联想到当下知识分子,就会拼命骂东林党人,说这个晚明士人阶层,太没骨气了,然后,发出一堆知识分子误国的感慨。
我没时间精力接这些话。其实,在我的《不负经典》中,对这个问题说得还蛮多的。特别是,茅奖作品中,有一本书,恰好就是写晚明知识分子群像的。这本书就叫《白门柳》。
(拙著《不负经典》内容截图)
说句题外话,我写《不负经典》时,不少有文学权力身份地位的老师或朋友,真替我担心死了。
他们太清楚了,我就是个批评的猛人,对这些国家钦定的权威著作一旦狠批,很容易惹来祸害。
最担心我的,是我专栏编辑。每次,她看我用力过猛,除了劝诫,就是猛删。为此,我们还闹过短暂的不愉快。
其中,《白门柳》就是我批得比较猛的一本书。当时,有个南方友专门打电话来,给我说了一番作者身份地位,觉得我书生意气了。
茅奖作家不一定都写得好,但,基本都是有涵养的。迄今,也没有一个被批评的作家找过我麻烦。
当然,我确实也不是那种“为了批评而批评”的烂人,特别是,不会对作家人身攻击,反而会看到作家的努力。
比如,我就夸赞了《白门柳》作者写作的投入和付出。
在这公号上,我写过痛斥文学评论人唐小林的文章。这个人,把中国最好的作家全骂个遍,基本都是挑个只言片语,特别是涉性描写,然后扣帽子,举棍子,很多文句很脏污。
我觉得,这就是文化污染。
在《不负经典》中,被我批评的茅奖作品,差不多也就十篇左右。其中,用力最猛的,是骂那本《骚动之秋》。
我直接说,那是当年给城乡接合部读者看的烂书,现在,连给城市接合部人们用来垫桌腿,都不配了。
上一次,我对话李敬泽老师。他是心中最好的文体家和评论家。当时,他说了一句话,击中我灵魂了。
大意是,书评人给给大家介绍作品,如果天天都在说这书那书如何如何不好,大家之前也没看,听了之后更不看了,这事做的,还有意义吗?
如此一来,人们不就无书可读了。
我就想通了,最好的批评,是让大家看到哪里好,哪里不好,如何读到其中最有价值的东西。那种“为了批评而批评”的行为,也是作恶。
不止是写书评,写任何文章,如果只是传播戾气,只是把一切推给制度和权力,只是在嘴上喊着反主流,行动上比谁都媚权,无疑就是人格分裂,在祸害众生。
我们不是生活在无政府世界,与其天天抱怨“这个社会会好吗”,不如为这个社会向好,多做点实在好事。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责任。
当然,知识分子这词大了,挺恶心人的。或许,说“知道分子”更合适。于我而言,更愿意称自己是个“读书人”。
相较于晚明时的士人阶层,我们今天的知识分子,在处理“政统”和“道统”的关系,也并没有实现彻底的迭代升级。
所以,现在,很多人都会说东林党人不好,说复社那帮人不好,各种鄙夷谩骂。
对此,我能理解,但,也想说,只把问题归于晚明那个节点,也不客观。
从头到尾,在中国文化人中,像西方知识分子那种“倔强性格的彻底的个人”本来就比较少,传统的士大夫知识分子阶层也没有“处于随时与现有次序相对立的状态”大勇气。
我最近在写一本书,写的全是中国古代最有骨气的文人,梳理他们身上的价值元素,排在第一的词汇仍然还是“爱国”。
我们应该坦然面对,忠诚本来也是知识分子一种品质。
《白门柳》里,写到东林党人,写到复社那帮人,有些历史故事,是值得细想的。
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钱谦益和冒襄。
在大明风雨飘摇之际,当时这帮知识分子,以羸弱之躯,以一腔热情,积极参政议政,想要重振大明,最后,很多都得了软骨病。
钱谦益曾经就是猛人,一开始,他与浙党、与福王、与阉党一番猛斗,显得很牛逼。清人来了后,这家伙剃发迎降,很多表现,令人唏嘘。
我很早就通读过“秦淮八艳”故事,反正,我觉得比起那帮知识分子,晚明的妓女要高贵多了。
当时,钱谦益舍不得清廷的招安诱惑,当然,也有些著史的梦想,于是,和柳如这个红粉知己闹翻了。在《白门柳》中,有这样对话:
柳如是摇摇头:“妾与相公尘缘已尽,今日该当永诀了。”
“啊,永诀?为什么,为什么?”钱谦益用带哭的声音问。
柳如是苦笑了一下:“人各有志,不能勉强。相公欲当清国之臣,妾身却宁可做大明之鬼。所趋异途,所以惟有分手了。”
……
大家应该知道了,后边,就是柳如是选择跳河抗争了。
在生死荣辱的关头,柳如是是绝决果敢的,尽管出身只是一名妓女,嫁给钱谦益也不过是个侍妾,但,面对国家社稷,她把操守名节看得如此重要。
反观钱谦益,作为明朝重臣,根本不敢像当时一些普通知识分子那样,自尽殉国。
当然,钱谦益内心是有惭愧,众所周知,这家伙后来投降满清,最后又干上反清复明的事。
这个当时的东林领袖、文坛盟主、史学巨匠,人格就是如此分裂。
晚明文人令人寒心的,还不止是在国运面前的节操沦丧,我最不喜欢的是,是他们在爱情上的寡情薄意。
比如,冒襄这人,也就是冒辟疆,确实是大才子,他写的《影梅庵忆语》,是中国第一部忆语体文学作品,很牛逼的。
但,这个人太滥情寡情了,在和董小宛交往之前,与“秦淮八艳”中的李湘真、陈圆圆都有过情感纠葛。
在明朝灭亡之后,冒辟疆东躲西藏,这个读书人最烂的,是不去承担生活的重量,反正,董小宛随着冒辟疆一路漂泊,直接被拖累死了。
总之,这帮文人,"空有一身报国志,实无半点力身行。"
总之,在义与利的选择面前,在道统和政统的交互之中,这些江南士人精神人格沦陷,表现的知识分子参政乱象,让士人风骨的精神传统渐染消亡。
那帮东林领袖、复社名士、清流代表,在晚明士人的亡国愁云里,在国破之后的残山剩水中,要么极度势利,要么僵化呆板。
就连后世转身成为大思想家的黄宗羲,也只是个“愤青”。
晚明,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特别悲壮的复杂年代,但江南文人的爱国情怀,特别是像柳如是这样青楼女子的节义情操,仍然如同一缕烛光映照孤冷的历史墙壁。
我不喜欢《白门柳》,恰恰就是因为作者没能把这样的烛光点亮,反而将其掐灭,给悲情年代涂抹上太过僵硬又浓厚的历史脂粉。
晚明的残山剩水,何以埋葬士人风骨?时代的精神家园,何以滋养理想人格?
又快到午夜了,我也没时间写了,就看看诸君的留言吧?
我想,在历史和现实之间,永远都有一块巨大的空白地带。
我们今天的读书人,虽然无力完整填补,但,在精神人格上,还是要努力修补呀。
至少,不要学晚明文人,于国不忠,于家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