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香江，香港黄金时代的落幕

那个群星璀璨的香港黄金时代，终究随蔡澜先生的离世，落下了最后一幕帷幕。这个曾用文字教世人品尽人间烟火的老者，终究成了江湖里最后一片凋零的落叶。四大才子，终究成了后人书页间的传说。

四十年前，我听着黄霑用沙哑的嗓音哼唱《上海滩》。他总说“人生就是一场大笑”，可那时的我怎知，这位笑着写尽人间爱恨的词人，会在2004年化作一缕青烟，只留下《沧海一声笑》在KTV的霓虹里飘荡。

记得年少时在录像厅看《笑傲江湖》，黄霑的《沧海一声笑》混着江湖恩怨劈头盖脸砸来。那时的我不懂，为何曲终人散时他偏要写“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而今站在四十岁的门槛回望，才惊觉那些旋律早化作血脉里的年轮。沾叔的词曲是港岛的月光，照着庙街的宵夜摊、茶餐厅的丝袜奶茶，也照着无数异乡人潮湿的梦。

倪匡的《卫斯理》已被尘封，他笔下外星人穿梭的宇宙，竟比维港的夜景更魔幻。惊闻他驾鹤西去时，恍惚间觉得九龙城寨的砖缝里，还藏着老先生叼着雪茄说“人生苦短，快意恩仇”的残影。

蔡澜先生总爱说“吃是人生大事”，可他笔下那些醉生梦死的美食，终究敌不过岁月这把钝刀。记得他晚年住在海景套房，清晨看维港日出时说：“能这样自由地浪费光阴，已是天大的福分。”如今海风依旧，只是再无人陪我们细数虾饺里的虾肉有几瓣鲜甜。

重读《笑傲江湖》，风清扬的独孤九剑在屏幕上划出残影。忽然想起黄霑悼念倪匡时写的那句：“你写科幻，我写人情，原来我们都在造梦。”此刻的香港，兰桂坊的霓虹依旧闪烁，铜锣湾的书店却再难寻得四大才子新作的墨香。或许正如蔡澜所说：“人生就是一场大笑，笑完了，就该谢幕了。”只是这谢幕的掌声，来得太急，太轻。

站在落地窗前，遥望中环，却再难拼凑出四大才子同框的盛景。金庸的武侠宇宙早已拼凑不齐，黄霑的歌词在短视频平台沦为背景音乐，倪匡的科幻奇想被AI续写得面目全非，蔡澜的美食地图更被网红打卡攻略覆盖。我们这代人，像是站在博物馆的玻璃柜前，隔着时空抚摸他们留下的吉光片羽。

望着远处，低沉的乌云，恍惚间，又见四位老者围坐在茶餐厅的卡座，金庸的武侠话本、黄霑的曲谱手稿、倪匡的外星人漫画、蔡澜的美食笔记，在氤氲的热气中轻轻摇晃。而我们这些后辈，只能对着满桌狼藉的“文化遗产”，默默斟满一杯隔夜的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