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案中的诗与骨:扬帆、潘汉年与一个时代的沉默与呼喊
发布时间:2025-09-19 01:31 浏览量:1
在历史的暗角里,总有一些名字被尘埃覆盖,有一些声音被时代淹没。扬帆与潘汉年,这两位曾在中国革命浪潮中挥斥方遒的人物,最终却都以“特务”之名沦为阶下囚。他们的故事,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是一个时代知识分子命运的真实写照。尤其令人唏嘘的是,他们在狱中写下的诗篇,竟成了那段黑暗岁月中最真实、最有力的见证。
扬帆,本名石蕴华,早年投身左翼运动,才华横溢却性格不羁,是个典型的“才子型”革命者。他两次入狱,第一次是在1943年的淮南根据地,因被诬陷为“特务”而遭拘禁十个月。在那段与世隔绝的日子里,他将满腔悲愤化作诗句,写成了《鹤唳集》。这些诗不只是文字的堆砌,更是一个革命者在极端环境下的精神抗争。他写“面壁高歌字字真”,写“斑斑血泪百篇诗”,写“凄凉看汝咬西风”——句句泣血,字字铿锵。
而潘汉年,更是中共历史上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早年参与左翼文艺运动,后来转入地下工作,长期负责情报和统战任务,是上海解放后副市长、统战部部长。然而在1955年,他却与胡风几乎同时被捕,罪名同样是“反革命”。潘汉年不仅是高级干部,还是一位文人,他的诗风格外细腻伤感,常用“惆怅”、“飘零”、“断肠”等字眼,流露出一种与他的政治身份不太相符的柔情与忧郁。
潘汉年同志
两人虽身份不同、性格迥异,却因同一桩历史冤案被紧密联系在一起。潘汉年曾在扬帆第一次入狱时写下三首诗慰问他,其中一句“巨眼何人识书生?”不仅是对扬帆的清白辩护,也仿佛是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某种预感。
扬帆在狱中写的诗,风格更加直接、激烈。他不像某些狱中诗人那样将个人遭遇与革命信仰截然分开,而是把全部的郁结、愤怒、不甘都倾注在诗中。他写铁镣、写寒窗、写鼠目、写鸡声,写那个“不是初衷存一片,偷生此日料应难”的自己。他的诗,是血泪交织的控诉,也是一个书生在极端环境下的坚持与自省。
而潘汉年的诗,则更像是一种私人的慰藉。尤其是他寄给夫人董慧的那些作品,情感真挚、语言婉转,仿佛乱世中的一缕微光。他在政治漩涡中沉浮半生,最终却只能在诗中寻找片刻安宁。甚至在他死后,董慧仍靠读他这些狱中诗度过余生。
两人的命运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局:漫长的囚禁、身心的摧残、直到平反已是暮年。扬帆在第二次入狱二十五年后出狱时,已不认识妻子,几乎失明,精神几近崩溃。潘汉年则在1977年病死于湖南茶场,至死未能亲眼见到自己的清白被彻底恢复。
更令人深思的是,他们在狱中写下的诗,成了那段历史中极少数的真实声音。诗,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不再只是文学的表达,更是一种精神的抵抗、一种存在的证明。正如研究者所说,中国的“狱中吟”在另一种意义上达到了一种极致——它不是对生命的凝视,而是对命运的质问。
扬帆没有在第二次入狱时写诗。不是他放弃了表达,而是那样的环境已经残酷到不容许任何诗意的存在。正如诗人邵燕祥所言:“人如草芥,诗文更不足惜。”但当人的境遇严酷至此,诗是否还值得写?或许,正是这种沉默本身,成了最沉重的诗句。
扬帆和潘汉年的故事,最终不仅是个人的悲剧,也是一个时代的尘埃。他们的诗与命运,让我们看到历史洪流中个体的渺小与伟大、脆弱与坚韧。
历史的真相或许会迟到,但从不该被遗忘;诗人的声音或许微弱,却从不应被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