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早一步登上高峰,而是能否在岁月长河中坚守自我

发布时间:2025-08-01 00:10  浏览量:1

在我十六岁那年,姥姥永远离开了我们。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习惯,入土那天要举行盛大的仪式,亲朋好友男女老幼要一齐送别。

那天,我姥爷特意请了一位“大师”,给他的这些孙辈们逐个问明“前程”。老先生拉着我的手,郑重地跟我姥爷说,这孩子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年纪轻轻就会出人头地。对于那位老先生的话,我姥爷和在场的人皆深表赞同,连我自己当时也是深信不疑。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虽然我始终保持着昂扬的奋斗热情,怎奈依然一事无成。少年人的意气,总是不信命不信邪的,可是等到经历风雨的催折,看前途依旧渺茫,难免也会有些许的心灰意冷。

昨晚和朋友一起吃饭,聊到世事艰难,我说既然卷也卷不赢,选择躺平也不失为明智之举。朋友听了不以为然,说,你有什么资格躺平呢?躺平的前提,是要有一定的积蓄,有维持生活的足够资本。像尔等这样,一天不工作,一天就没有饭吃,朝不保夕,家无余粮,真要躺平了,岂不是彻底凉凉了吗?

人生,确实是忧患多于安乐。不过,我仍然认为,人生各有天命,生命自有其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价值。

古往今来,有无数少年得志的英才。初唐的大才子王勃,以一篇《滕王阁序》惊动天下,整个文坛为之倾倒,据说当时只有十四岁。然而,炫目的光彩却如流星般短暂易逝,他二十六岁便溺毙于南海的波涛之中。

估计所有人都曾幻想过少年得志,光芒万丈,有无数的鲜花和掌声。就像张爱玲所说的,出名要趁早,出名晚了,纵然成就斐然,可是也不那么痛快了。不过,美好易逝。纵观历史与现实,早露峥嵘者,大多享寿不长。少年得志,如初开之花,美则美矣,却难以承受命运的狂风骤雨。昔年仲永五岁能诗,其父将他如奇货般四处炫示,结果却是仲永如一颗过早燃尽的星辰,骤然陨落于芸芸众生之中。

老子“大器免成”之语,早已洞穿“成与毁”的二元对立。时间真正的馈赠,是那不被世俗成败所定义、能够从容行走在自我轨道上的沉静灵魂。

在众多历史人物中,我尤其欣赏苏东坡。他的一生跌宕起伏,屡遭贬谪却不改本色。内心强大的人,经历苦难犹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苏东坡留下的那些不朽的篇章,正是以晚成之姿,升华为文化苍穹中不灭的星光。

天才早慧,年少成名,名动公卿,固然一时风光无限。然而,生命早逝的悲情,更让人为之叹息。在今天这样一个浮躁的年代,人们都在追求“短平快”。可也要看到,过快的声名与赞誉,使内心如被炽热阳光直射的嫩叶,极易干枯卷曲。今日之世,“出名要趁早”的焦躁如病毒般侵蚀着人心。少年得志被无限放大,好像成了唯一的成功范式,而晚成者常被贴上“平庸”的标签。殊不知,少年得志或大器晚成,不过是生命在时间之流里不同的起舞姿态。

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早一步登上高峰,而在于能否在岁月长河中坚守自我、不断成长。当少年得志者如王勃那样,留下的不过是刹那的芳华。无论古今中外的无数事实证明,少年得志者往往缺乏一种应对命运颠簸的柔韧力量。

时间是最公正的,无论少年得志的锋芒还是大器晚成的浑厚,都是时间赋予的不同形态的瑰宝。大器晚成者如苏东坡,以其百折不挠之姿,也能将生命谱写成永恒的史诗,其光芒穿越千年,至今照耀着我们的精神夜空。

大器晚成者,如深谷幽兰,历经风霜而愈加馥郁芬芳。时光的磨砺非但不能减其色,反为其注入了灵魂的深度。苦难从不值得歌颂,但是在苦难中突围,方能淬炼出磅礴的襟怀与豁达的境界。姜太公八十岁才遇到周文王,但千古佳话,也正是因此而流传。

华夏文明自古便怀有对大器晚成的深刻敬意,这份对“慢”的推崇,实为一种超越个人际遇的生命智慧。孔子自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真正的伟器都是自然浑成的,从不为世俗标准所催迫。

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方能达到的人生圆融境界。无论少年得志,还是大器晚成,都是天意所为,非人力所能左右。早成,晚成,甚至不成,从人生的角度来看,都不是失败。人生百年终归一死,一死万事空,得失成败都没有意义。真正应该做的,是顺天应时,早成不骄狂,晚成也不气馁。哪怕是终其一生仍一事无成,也不必忧愁感伤。

将光阴淬炼成无价的智慧与气度,修得一份沉稳内敛的辉光,耐得住寂寞,动心忍性,反而更能穿越岁月的尘埃而长久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