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日,我和嫡姐被换婚,我笑了:打量我们非他们不可了?
发布时间:2025-07-23 02:23 浏览量:1
「将军府从不计较嫡庶之分,我对瑾妍倾心已久,即便她是庶出,我也愿明媒正娶为正室。」
嫡姐的未婚夫沈安跪在正厅青砖上,声如洪钟。他身旁的状元郎许晋见状也慌忙跪倒,金线绣的喜服在地面拖出褶皱。
「我自知配不上大小姐尊贵,可仰慕之情积郁多年,此生非她不娶。若欺瞒瑾妍草草成婚,岂非君子所为?」许晋额角沁出冷汗,却仍强撑着挺直脊背。
「换婚才是两全之策!」两人异口同声,目光灼灼如炬,仿佛已胜券在握。
我抬眸望向上首,大夫人扶着紫檀椅背直喘,鎏金护甲深深掐进檀木。父亲端坐太师椅,面上倒无怒色,只是青花茶盏在掌中转了三转,突然狠狠砸向阶下。瓷片炸裂声中,茶水溅湿沈安绯红官袍。
「荒唐!婚姻大事岂是儿戏?」父亲怒喝震得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嗡嗡作响。
沈安刚要开口,却被扑过来的嫡姐揪住衣领:「沈安!你再说一遍,心悦谁?」
这桩婚事原是沈安强求来的。三年前他进京述职,城门初见嫡姐便魂牵梦萦。奈何彼时嫡姐与皇商崔家早有婚约,沈安只能作罢。直至崔家卷入盐引案满门抄斩,他才趁虚而入,三书六礼求得嫡姐下嫁。
前世嫡姐嫁入沈家不过半载,沈安便从边关带回个八岁男童。那孩子是他与胡姬所生,眼生碧色,见嫡姐便啐「贱妇」。他故意打翻嫡姐的燕窝粥,在她的胭脂里掺辣椒粉,甚至趁嫡姐有孕时推她下台阶。沈安却只冷眼旁观,反斥嫡姐「善妒无子」。最终那孽种放火烧院,火舌吞没将军府时,我分明看见他站在火光外大笑。
此刻沈安重生归来,自然不愿再娶嫡姐。而我——将军府庶女,生母早逝,又因幼时落水伤了身子难以有孕,在他眼里正是完美替身。
至于许晋,前世他娶我后三年无子,便以「七出之条」休弃,转而迎娶商户女为平妻。我至今记得生辰宴上他当众撕毁婚书时,那群歌姬脖颈上的红痕。后来我踢断他命根子那日,他蜷缩在地像条丧家犬。
「你是真心倾慕于我?」我盯着沈安腰间玉佩,那是前世嫡姐亲手绣的香囊改的。
沈安甩开嫡姐攥着他衣袖的手,目光灼灼:「天地可鉴!」
我轻笑出声,从袖中抖出两份退婚书。朱砂墨迹未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既是真心,总该清清白白。沈公子与嫡姐退了婚约,再来谈其他。」
沈安抓起笔龙飞凤舞签下大名,倒是许晋捧着婚书反复端详。我踩碎他昔日赠我的珊瑚簪,金丝嵌珠滚落满地:「状元郎动作快些,莫误了吉时。」
许晋瞥见我脚下碎簪,突然打了个寒颤,笔尖在「许晋」二字上洇开墨团。待两人盖好私印,我将退婚书收入锦盒,转头却见嫡姐死死盯着我,指甲掐进掌心。
父亲摩挲着紫砂壶盖,终究没开口。沈家手握西北二十万兵权,许晋又是今科状元,原本两桩婚事门当户对,如今不过是交换新娘,于他仕途无损。
大夫人却突然暴起,护甲直戳我面门:「竟敢勾引姐夫!」沈安眼疾手快将我拽到身后,生生挨了那记耳光。红痕浮现在他侧脸时,我险些笑出声——前世他任由私生子往我药里下毒时,可曾有过半分怜惜?
「瑾妍,退婚书已签,我们该重新写婚书了。」沈安抚着我鬓角碎发,温热呼吸喷在耳际。
我后退半步,从锦盒底层抽出另一张纸:「婚书?沈公子看看这个。」金线密绣的退婚书在烛火下展开,末尾「永世不结秦晋之好」八字刺得他瞳孔骤缩。
正厅瞬间死寂。沈安手中的喜帕飘然落地,许晋瘫坐在地,婚书从指缝漏出,正盖在那句「断绝关系」上。
父亲终于忍无可忍,指着我鼻子怒斥:
"孽障!这家里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还不把退婚书给我撕了!"
沈安更是不顾体面,扑上来就要抢夺。我早有防备,侧身隐入人群将退婚书藏进袖中。
众人环伺下沈安不敢造次,只能恨恨地瞪着我。倒是许晋迅速稳住心神,巧言令色道:
"白纸黑字又怎样?我只认大小姐的意思。若大小姐点头,许晋甘当背信弃义之人。"
"许晋在此立誓,定会疼惜大小姐一世,绝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这番话看似情真意切,实则暗藏机锋——分明在暗示嫡姐已退过两次婚,难觅良缘。果然,嫡姐的哭声戛然而止,美目中浮起迟疑之色。
我垂眸不语,目光却紧紧盯着门外。待瞧见周管家急匆匆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周管家领着小厮和丫鬟闯进正厅,气喘吁吁道:
"老爷!出大事了!小少爷被惊马踢伤腿,正哭喊着要爹爹!"
"许公子,花蕊姑娘难产血崩,临终前求着要见您最后一面!"
这两句话如平地惊雷,震得父亲踉跄两步。沈安私生子的丑闻,许晋与青楼女子的孽债,明眼人一听便知端倪。
父亲虽重仕途,终究存着几分慈父心肠,当即拍案解除婚约。大夫人却急得直拽他衣袖:
"这婚若再退,瑾嬅就是三退婚约的姑娘了,往后还怎么议亲?"
"前头退过沈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再退许家,高门大户谁还敢要?新科状元肯娶已是万幸,老爷三思啊!"
嫡姐捏着帕子抹泪,全然没了主张。我拽过那报信的丫鬟推到她跟前:"把许晋和花蕊姑娘的事,原原本本说给大小姐听。"
这丫鬟是我重金收买的,又憋着替主子报仇的劲头,当下将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说得绘声绘色。
"阿姐,你真要嫁给这种薄情郎?"我握住嫡姐微凉的手,"成亲尚能合离,退婚又有何错?你难道要为着闲言碎语,赔上整辈子?"
那日的换婚闹剧,终以姐妹双双退婚收场。事后我被大夫人罚跪祠堂,嫡姐却提着食盒来看我。
"阿妍,外头的流言是你安排的?"她盯着竹篮里的肉包子轻声问。
我咬着包子挑眉:"才传开?看来戏班老板办事得力,该赏!"
嫡姐眼中泛起笑意:"自然要重谢。如今沈安和许晋成了京城笑柄,哪家贵女还肯嫁他们?"
"都说咱们退得好,婚前识破总比婚后受苦强。"她握住我的手,"阿妍,谢谢你。"
这声谢,本该由我来说。
前世与许晋和离后,父亲嫌我丢人拒之门外,是嫡姐将我接到将军府。她虽是按世家标准教养的嫡女,端庄大度得近乎刻板,却在最艰难时护我周全。
幼时我们原是亲近的,后来大夫人从中挑拨,加之她课业繁重,渐渐便生疏了。谁能想到,最后向我伸出援手的,竟是这个"塑料姐妹"?
本以为婚事既退,前尘尽了。可沈安与许晋,终究不肯善罢甘休。
上巳节皇后携世家子女入寺祈福,我和嫡姐推了所有宴请,唯独这皇家活动无法回避。虽知贵女皆在内堂,外男不得擅入,又有皇后震慑,总该万无一失。
谁料这二人竟胆大包天,在佛门净地动手脚!
禅房熏香飘出异样时,沈安与许晋已破门而入。
"来——"我刚要呼救,沈安一巴掌扇得我偏过头去。
"魏瑾妍,你害得我好苦!"他掐着我下巴冷笑,"今日看谁救得了你,等成了我的人,我倒要瞧你还怎么嚣张!"
我挣扎着扭头,却见许晋正抱着嫡姐往后堂去。沈安的大手掐住我后腰,我假意顺从,颤抖着环住他脖颈。
这举动取悦了沈安,他松手解腰带时,我猛然屈膝顶向他胯下——
我疾步从袖中抽出三根银针,精准刺入沈安颅顶!
"别动!"我撑着地面起身,手中银针直指沈安要害,"我刺的皆是颅顶要害,若敢妄动,必取你性命!"
"贱蹄子!老子是吓大的?"沈安骂着便要抬手拔针,指尖刚触到银针便猛地缩回——那些穴位一旦入针,稍有动作便会引得浑身经脉如刀割般刺痛。
趁他愣神之际,我又在沈安唇边补了一针:"想活命就闭紧嘴!"
我起身疾往后堂奔去——许晋与沈安不同,此人城府极深,诡计多端,我生怕迟了片刻。
冲进内堂时,正见许晋捏着阿姐的下颌往她嘴里灌药!屋内熏香药量本就不多,他竟为坐实此事,又给阿姐灌迷情药!
我冲上前去,银针直刺许晋命门。他痛呼着双膝一软,竟扑在嫡姐身上。我抬脚将他踹开,快速封住他几处要穴。
"许晋,再动要你性命!"许晋比沈安乖觉,只倒在地上眯眼打量我。他定是猜出我也重生了——我这手针灸术,原是上辈子学的。
上辈子我成亲后多年无子,日日与苦药为伴。后来更寻了位致仕的老太医学针灸。久病成医,灸的次数多了,穴位便自然而然记在心里。那老太医见我有些天分,便将这针灸术传给了我。这事许晋自然清楚。
他盯着我笑:"所以……娘子也重生了?"我没理他。阿姐此时已神志模糊,我必须尽快救她——我那针法效果不持久,须得立刻离开。
我扶着阿姐往外走,刚推开门便与一人撞个正着——竟是崔牧,我阿姐青梅竹马的前未婚夫。
崔家三代为皇商,虽先前获罪被问斩流放,失了一等皇商的衔头,但因手握诸多独门技艺,宫中仍多处仰仗,崔牧这一支才得以保全。如今的崔牧,已是崔家第三代掌事人。他此番出现,应是替皇后督造佛龛。
"瑾嬅?她怎会……"崔牧自幼混迹商场,阿姐的状况他一眼便看穿。说着便要上前抱阿姐。
我旋身挡住他:"崔公子,让让,我要救我姐姐。"
"救?你可知你姐姐现在何种状况?你一个姑娘家如何救得?"崔牧未动,阿姐却闻声主动往他身边靠去。
阿姐与崔牧自幼青梅竹马。二人幼时定亲,两情相悦,感情甚笃。崔牧生得形貌清朗,又聪明上进,崔家未出事时,他已过了乡试。阿姐对他甚是仰慕。
"你阿姐此刻危险,若不……若不阴阳调和,恐有性命之忧。"崔牧抱紧阿姐便要走。
"两情相悦也不行!"我拽回阿姐,一把推开崔牧,"崔公子若真心爱护我阿姐,便该知这不是上策!"
"我能救我阿姐!你若真心帮忙,便派个丫鬟扶阿姐去偏殿,再去屋里绑了那两个混账!"崔牧与我僵持片刻,终是让了路。
我带阿姐去了偏殿,放血至第五个穴位时,阿姐终于转醒。"我……我这是……"
阿姐定是想起方才之事,见自己躺在床上,慌得直起身。"没事了阿姐。"我轻声安抚。
"我……我记得看见崔牧了,他……是他救我?""没有阿姐,是我,是我用针救了你。"我紧攥住阿姐的手,"有我在,绝不让那样的事发生。阿姐,你什么事都没有。"
听我此言,阿姐哇地哭出声:"他们为何要这般?怎敢如此!"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让崔牧救我,想着若是他,倒还不算太糟,至少我们曾有婚约。""他若不要我,大不了我跳河自尽便是。"
我搂着阿姐,替她擦干眼泪:"我不会将你交给旁人。阿姐,这世上男人最是靠不住,人生非话本子,非这个男人不好,下个男人便是救世主。"
"阿姐,许多事我们做不得主,但须学着自己救自己!""再者……即便真有什么,也犯不着为哪个男人跳河自尽。"
崔牧动作极快,绑了人便送去皇后跟前。我与阿姐赶到时,沈安正颠倒黑白:"娘娘,臣知错了,不该在祈福时私相授受,是臣该死。"
"什么私相授受?分明是你们意图不轨!"我将屋内寻得的熏香与许晋下药的茶杯,跪着呈到皇后面前,"娘娘明鉴,我姐妹与这二人早已退婚,退婚之事前些日子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我姐妹与他们虽非仇人,却也绝非私相授受的关系。"
「娘娘明鉴,为防冲撞神佛,女眷一应供给皆由内廷统一发放,臣女二人如何能越过禁军弄到这等熏香?」我转身直视沈安与许晋,声音陡然转厉:
「倒是沈将军,后院来去如入无人之境;状元郎更甚,迷香不足还要添些虎狼之药。今日佛祖保佑我姐妹周全,可娘娘细想,他们今日能越过守卫欺辱尚书之女,明日是否便可视宫禁如无物,肆意践踏纲常!」
「你胡言乱语!」沈安暴跳如雷,他身旁的许晋却始终沉默,只顾低头叩首。行礼间半块汗巾自袖中滑落,上头绣着嫡姐闺名——这贼子竟趁乱扯下信物,欲坐实私相授受之罪!
许晋眼底阴鸷翻涌,此人城府极深,怕是早已察觉我重生之事。若今日不能将二人罪行钉死,来日反扑必更凶狠。我绝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俯身叩首时,我压低声音:「娘娘容禀,臣女今日所居厢房原是两位公主的。只因公主嫌窗外槐花香重,午间才与嫡姐换了屋子。」
「正是如此。」嫡姐跪在我身侧,声如蚊呐却字字清晰:「此事尚未禀明娘娘,连掌事嬷嬷都不知情。只是不知沈将军与状元郎如何得知换房之事,竟能提前在房中布下熏香,化开情药。」她忽然顿住,欲言又止:「又或者,他们本就是冲着……」
皇后手中的佛珠骤然断裂,玉珠四散滚落。两个尚书千金的清白或许动不了世家新贵,但若涉及公主安危——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许晋终于乱了阵脚,死死盯住我,恨意如毒蛇吐信。我挑眉冷笑,重生一世还想困我姐妹?痴心妄想!
最终皇后下令各打三十大板,着人押解回京听候圣裁。祈福结束,沈安被贬为边关戍卒,许晋则成了偏远县衙主簿。我与阿姐虽摆脱桎梏,却因寺庙之事再无人上门提亲。
我倒不在意,唯独担心阿姐。可她的反应远超预期:
「阿妍,我不难过。」烛火在她眼中跳跃,竟是前所未有的鲜活:「像挣脱了捆仙索,再不必如物件般被媒婆挑拣,也不用在宴席上当钓金龟婿的饵。就连爹娘发怒时,看着他们铁青的脸色,我竟觉得痛快!」
「阿妍,我好像终于能喘口气了。」
自那日起,阿姐脱胎换骨。她不再端着高门嫡女的架子,不再如木偶般端坐高位,更不像前世那般困在将军府郁郁而终。这日她主动寻我,眸光灼灼:
「阿妍,我想做番事业。」
我讶然,她却反握住我的手:「不是你常说要自救,要自己做主吗?父母不能护我们一世,总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她指尖发颤,眼中似有星子坠落:「我们办所女学吧。」
「不教四书五经。」我摇头,将整理好的针灸医典推至她面前:「教女子医术。这世间懂岐黄之术的女子太少了,多少姐妹因男女大防延误病情。我们要教她们针灸推拿,教辨药制药——女子当有救己救人的本事!」
阿姐拍案而起:「好!就教生存之道!」
我们拿出陪嫁铺面,将临街店面改建成针灸学堂。岂料聘请先生时屡屡碰壁,那些老郎中不是推说「传男不传女」,便是骂我们「伤风败俗」。正焦头烂额之际,崔牧登门求见。
这旧日未婚夫竟想重修旧好。阿姐却将定情信物掷还他面前:「崔家落难时,我愿共患难;可你连问都不问便退婚,将我当物件般随意丢弃。后来沈安退婚亦是如此——我总在被选择,从未做过自己。这次,我要自己选。」
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纤细却挺拔如竹。
所以在崔牧告知我能替学堂延请先生时,我并未向阿姐透露半分。
直至事情办妥,我将人领到姐姐跟前,她这才知晓其中缘由。
阿姐将我拉到一旁:
"阿妍,若早知他能相助,我便不会回绝他的示好了。"
我轻轻摇头:
"阿姐,这世间万物,皆不值得你用终身幸福去换取。"
崔牧恰好听闻此言,坦然开口:
"我早知你们在寻访良师,本可直接言明让你应下婚事。但那时我未开口,便是盼你能遵循内心意愿,瑾嬅,你不必为此困扰。"
"况且,该说感谢的是我们。"
崔牧引着众人向我们引荐:
"这些都是崔家药铺坐堂先生的家眷,家中世代行医,却因'传男不传女'的旧俗,不得在前堂坐诊,只能困守后宅。"
阿姐面上露出迟疑:
"她们从未临症,这……当真能胜任?"
见阿姐发问,为首的妇人款步上前。
"我们皆是正经修习过医道的。所谓'传男不传女',不过是家族秘方的规矩,但基础医理我们无不精通。虽未出诊过,可家中妇幼仆婢的病症皆由我们诊治。"
"不瞒小姐,外间医馆开的方子,不少都是我们参与研讨的。虽接触不到祖传秘方,于医道却自有心得,担任学堂先生是绰绰有余的。"
这番话终是打消了阿姐的顾虑。
先生们既已请到,学堂便正式开始招录学徒。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整整五日过去,竟无一人问津。
直到第六日清晨,终于有访客登门。
可这第一位学徒,着实令我与阿姐怔在当场——站在堂前的,竟是蘩香苑的妈妈。
"我知二位小姐定觉意外,但今日前来确是诚心求学的。"
"你们敢开女子医道学堂,便知不是寻常闺秀,故而我斗胆上门。"
苏晴寒端坐我对面,年约三十许,这位蘩香苑的掌事毫无风尘气,周身散发着睿智沉静的韵致。
"我手下有一批女娃娃,想送来跟随二位学医。"
"深知我们这行遭人鄙薄,二位放心,这些孩子皆是清白身家。她们不会以蘩香苑的名义入学,但在此求学的费用,皆由我承担。"
苏晴寒推过一沓银票。
阿姐垂眸不语,我望着银票开口问道:
"这话本不该问,可实在好奇——苏妈妈手下的姑娘,日后若要待客,学医术又有何用?"
"若她们终究要回蘩香苑,苏妈妈何必如此费心?"
苏晴寒轻笑出声:
"小姐的意思我明白。这些孩子确实要回蘩香苑的,离了我她们难以存活。"
"但她们回去不是为了接客。小姐该知道,我们这行被人唾弃,楼里的女生们若有个病痛,根本请不来大夫。小病尚可熬着,大病便只能等死。所以我想着培养几个女娃娃,好歹能替她们看病。"
苏晴寒说得坦荡,留下句"二位慢慢考虑"便起身告辞。
她走后我唤人准备接收学徒,阿姐却伸手拦住。
她面上带着几分踌躇:"我不想收留她们,虽知这违背了办学初衷,可若学堂因此受影响……我们倒无所谓,但跟着我们的这些人该怎么办?"
阿姐的迟疑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偏见。
我看着阿姐没言语,我等着她说实话。
许久后,她叹了口气:
「我,我那天做了个梦,我梦见你嫁给了许晋,成亲后,你没有孩子,他便不停地娶小妾,还养了,还在你生日宴上领着她要休你,你一气之下踢伤了他。」
「是我把你接走的,可后来许晋还是找到你,伙同她把你杀了泄愤。」
阿姐低头绞着手里的手绢,闷声闷气:
「我就是有偏见,我不喜欢妓子!」
「梦中之事虚幻缥缈,可那许晋可是实打实地一边和你定亲,还怀了娃。」
原来是这样。
是阿姐梦到了我的死因,所以才会这么抵触。
前世,我被姐姐接到将军府,我见她过得艰难,便也想像今世这般,靠着针灸之术找个活计贴补家用。
可我刚找到活计,完工回家时,就被许晋和花蕊堵了。
许晋因为我那一脚受了伤,一直想要报复我,所以下手毫不留情。
他们绑着我,生生砸碎了我的头骨……
我死后,他们把我扔到了城外的树林里,是苏晴寒驾着马车路过,看到我的腰牌,将我送到了将军府。
可不巧的是,那天正是阿姐被害小产的日子……
阿姐小产昏迷,我的尸体自然不会有人管,将军府的人让苏晴寒去找我爹,她倒也不嫌晦气,带着我又将我送到了娘家。
我爹如何肯接,他说出阁之女死后不入家坟。
一句话就将苏晴寒关在了门外。
苏晴寒就把我带回了蘩香苑,是她手下那些妓子给我洗的身子,她们给我装殓,给我下葬。
我从没想过,最后葬了我的竟是花楼里的妈妈和妓子。
她们与我素昧平生,她们不觉得我晦气,只觉得我可怜。
我收回思绪:
「阿姐,我现在和许晋已经没有关系了。」
「花楼里的女子不是被卖的,就是被拐的,但凡有别的选择,谁也不会去做这个,女子世道艰难,高门贵女尚且依靠男人活着,她们不过是换了一种求生方式,却更为可怜。」
「如今有苏妈妈这样的人愿意救一救她们,我们为什么不帮一把呢?」
「我没你这样好心!」
阿姐站起身,撂了茶碗:
「妓子里或许有无可奈何之辈,可那花蕊不是!魏瑾妍,我只问你,若你没有退婚,若我所梦为真,你真的可以毫无偏见吗?」
「我可以。」
我斩钉截铁。
「那日许晋对花蕊的原话是说去找我退婚再娶她,是有人告诉她许晋食言了,这才让她难产血崩一尸两命。而沈安的那个私生子之所以被马踢伤,是有人在马鞍上做了手脚。」
「阿姐,这两人是我派去的。」
「阿姐,我会找害我的人报仇,但我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对别人有偏见,更何况,最该死的是男人。」
听了我的话,阿姐最后同意收下苏晴寒的人,学堂有了人气,许多寻常人家的女娃也有很多送了进来。
学徒虽然多了,但我们收费不高,要养着学堂里的人,还要买药材教具,一下子就捉襟见肘起来。
阿姐是尚书府的嫡女,自是有些体己,她要拿出来贴补学堂,被我拒绝了。
我带着她和学堂里的女先生们,来到了外院正堂。
学堂授课都是在内院,外院正堂的铺面一直在修缮,到今日才装点好。
我领着她们进门。
「从明日起,就辛苦各位先生授课之余轮流来此坐堂候诊了。」
「东家说的是什么意思?」
女先生们看着我,满眼不可置信。
我一把扯下正堂牌匾上的红布,方正的牌匾上端方写着三个大字:盛坤堂!
我冲着她们深拜作揖:
「明日盛坤堂开张,还要仰仗诸位先生,不求先生们鞠躬尽瘁,但求先生们尽心而为。」
崔牧帮忙请来的女先生们个个都是杏林高手,可她们在自己的家族里却没有展示本领的机会。
她们大多是医药世家之间的联姻纽介,她们的婚姻换来的不过是对家的一张秘方,可这代价却是她们自己的人生。
那一晚,盛坤堂里很热闹。
有哭声有笑声,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希望……
因之前学堂的关系,盛坤堂开张后生意还算可以,后来靠着先生们的医术,来问诊的人越来越多。
盛坤堂名声渐大,后面来拜师的娃娃们也多了起来。
我和阿姐越来越忙,虽然父亲说过不许我们多抛头露面,但因为之前的事,我和阿姐高嫁无望,他已经彻底放弃我们,他把重心全放在了幼弟身上,听说还准备从旁支里挑一个姑娘过继。
至于大夫人,她也无心管我们,她要掌家,还要看着幼弟读书,据说后宅又有小妾有喜,她已是焦头烂额。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日,宫中传旨召我和阿姐进宫。
那日的阳光很烈,日光打在大殿的金瓦上灼得人眼疼。
即便如此,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殿门口的沈安和许晋。
沈安一身戎装,黝黑高大,比之前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沈安粗犷,倒衬得旁边的许晋长身玉立,越发的道貌岸然。
阿姐看见他们,不由得抓紧了我的手:
「阿妍,他们怎么回来了?皇上召我们进宫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我拍了拍阿姐的手,让她少安毋躁。
我牵着阿姐走上台阶,与许晋错身的时候,视线相对,我清晰地看见他笑了,无声说了一句「娘子」。
娘子?
许晋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他刚刚的笑容绝对不只是挑衅这么简单。
他们突然从边关回来,一定是有什么变动……
我和阿姐进殿跪拜,皇上没叫起身,他身边的大监则开始宣读边关战报。
战报里的功绩一封比一封高。
而战报里的主角正是沈安和许晋。
「两位爱卿在边关立了大功,此次回京朕欲重赏,可他二人不要爵位,不要金银,只要朕赐婚。」
「朕见他二人情意深重,不忍伤了勇将之心,便想保个媒,你二位意下如何啊?」
赐婚?
原来,他们两个回来竟然是为了拿军功换赐婚。
呵,两个蠢货!
「赐婚?臣女还以为沈将军和许大人是为军中疟疾一事回来的。」
皇上愣住了:
「什么疟疾?」
「皇上不知道吗?据臣女所知,沈将军和许大人因为冒进攻敌,下令士兵穿越死亡沼泽,以致我军将士超半数人患上了疟疾。」
「这疟疾时重时轻,还会传染,若此时敌军攻来,只怕……」
「大胆!」
皇上身边的大监呵斥住我。
「你一个闺门庶女,竟敢造谣生事,不想活了?」
我慌张跪地磕头:
「不敢瞒皇上,臣女开的医馆每日都要收药,而近来边关特产的药材几乎收不到,边关的事一打听就知道了。」
「其实这疟疾比想象中严重,已经传染到边城百姓之中,我收药的商贩就染上过,是在臣女的医馆治好的。」
「此疾,臣女有法子医治。」
我跪着,双手呈上了一张药方。
「臣女敢以人头作保,此方必定可治边关疟疾。」
「药方简单,但其中一味药尤为重要,若无此药便不成方,而这味药只我盛坤堂有,因为此药的炙药方法是我盛坤堂的独门秘技。」
「臣女斗胆,用此药方换皇上……不赐婚。」
皇上拿着药方,久久没有说话。
皇上是不信任我。
我趁热打铁,又拿出两贴膏药。
「臣女观皇上右肩似有不爽,这是臣女医馆秘制的贴药,或许可以缓解一二。」
「皇上可以让大监先试试,若无碍再用。」
那大监半信半疑地贴在手腕上,我又教他手法按摩辅助,不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惊呼起来。
「皇上!真的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奴才这手腕疼可有些年头了,真神了!」
我摇头笑道:
「哪有那么神,不过是大监的旧伤日久,痛感过剩效果才显著,若是想彻底根治,只怕还要行针才可痊愈。」
皇上笑了:
「你还会行针?倒当真有些本事。」
我挺直背脊,向上直视:
「所以皇上,放任臣女,比让我们嫁人为妇困于后宅,更有意义。」
皇上收了赐婚的想法,还下令让我尽快炙药以供军需。
而沈安和许晋因为隐瞒军中疾情,被打了板子不说,之前的军功一笔勾销。
赐婚一事彻底告终。
得了皇令,我和阿姐每日都在医馆里炙药。
那药需要不间断的文火炮炙三天,白日里先生们要授课看诊,又要看着药材,太累。
所以晚上,都是我和阿姐轮流看守。
沈安和许晋闯进门的时候,我正在添最后一波柴。
沈安上来就捆了我的双手,不多一会儿,阿姐也被他们绑了进来。
许晋坐在我面前,摆着那张让人厌恨的嘴脸:
「重活一次你倒是聪明了不少,你以为你开个破药铺,忽悠皇上信了你就万事大吉了?你折腾了这么一大圈,不还是落在我的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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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我可不是白折腾的,我是来报仇索命的!」
我嘲讽地看了一眼许晋的下身:
「我本想让你和花蕊姑娘还有你那儿子泉下团圆的,可你猜怎么着?那孩子压根就不是你的,哈哈哈哈!」
「我的郎君啊,你苦读数年考上状元,你想封官封爵,可惜了你天生就不能生育,再多的功绩再高的爵位你也无人为继!」
「许晋,你注定了要困顿一生,孤苦无依!」
「我杀了你!」
许晋疯了一般捶打我,阿姐见了,挣扎着扑到我身上,替我挨了许晋好几脚。
沈安上前一脚将许晋踹了出去:
「你要发疯别带累我!系统说了必须完成换婚,你打死了她,老子怎么回去救我儿子?」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沈安和许晋为什么非要死咬着我们姐妹不放了。
原来是绑了系统做任务,怪不得他们重活一世不想着功名仕途,只盯着我们姐妹。
沈安想着做任务,可许晋已经疯了。
「什么狗屁系统!它这么有本事,还要我们做什么任务!它怎么不直接复活你的家人!它不过是耍着我们玩罢了!」
「去死吧!都去死吧!」
许晋大喊着,抽出锅底的柴火,点燃了帷幔!
沈安一边骂着疯子,一边将我从地上拽起来:
「魏瑾妍,你一个庶女嫁我做正妻不亏,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救你出去。」
我白了他一眼,
「沈将军看见这火不害怕吗?近百口人都死在你儿子手里,沈将军还想救儿子?你怎么不问问那些枉死的鬼魂同不同意啊!」
火势越来越大,沈安见势不妙,先跑了出去,而许晋死到临头了,反倒清醒了,想活命了。
可惜,他们谁也跑不掉了,因为外面已经被官兵包围了。
盛坤堂的大火没有伤到人,却烧毁了为治疗军队疟疾而准备的药材。
早朝上,皇上盛怒,下旨要将沈安和许晋流放。
可圣旨还没下,皇上身边的大监先呈上了一个锦盒,盒子里是沈安和许晋在边关通敌叛国的证据,他们的军功是用我军将士的生命换来的。
而同时,户部呈上了一份密报,当年皇商崔家一案实为沈家一手操纵嫁祸,就为了打垮崔家,获得皇商渠道,以便贪污……
通敌,叛国,构陷皇商,结党营私,沈家被抄家。
沈安和许晋秋后问斩。不͏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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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定罪后,我和阿姐去牢里看了他们。
许晋见我来了,还以为会有什么转机。
「娘子,那天没伤到你吧?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有眼无珠,娘子,我错了,我不换婚了,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们和好吧,你还是状元夫人,不用这么辛苦,不用开什么药铺,我养你!」
许晋扒着牢房的栏杆抓我,眼睛里有深情,有悔恨,可……就是没有真心。
「回到从前?」我冷哼。
「再嫁你,然后让你打碎我的头颅吗?许晋,我这么折腾,这么努力地开学堂、建药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资本将你挫骨扬灰!」
「索性都告诉你吧!退婚书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花蕊的消息是我送的,流言的话本子是我亲自写的。」
「国寺里那棵槐树是我雇了人去移栽的,我料定了你们会来,便提前做了准备,所以那迷香根本迷不倒我。」
「我唯一漏算的就是你竟然给阿姐灌了药!从那一刻起,许晋,我就发誓要将你挫骨扬灰!」
「后来,你们去了边关。我以为你们两个到了边关也该收敛了,没想到你们竟然通敌叛国!为了军功,害将士染上疟疾而不管不顾,你们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所以我开医道学堂,我建药铺,就为了等你们回来时,将你们的美梦打碎!」
许晋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疯了一般地撞牢门。
我上前轻声低语:
「夫妻一场,我也不想瞒你。那日在药铺我点了让人易怒的香,我是故意激怒你的,其实那些药我早就转移走了,为了让你们快点定罪,我才跟皇上说被烧毁了。」
「你们通敌的罪证是崔牧收集的,我亲自装了锦盒交给大监,光烧了药怎么能要你们的命呢?」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来人来人!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是被冤枉的!」
旁边的沈安敲着牢门喊人,我走到隔壁,将他儿子的户籍扔到了他面前。
「沈大将军,状元郎的孩子不是他的,你怎么就没想想,你这儿子是不是你的啊?」
「沈家被炒,沈小公子按理应该一起被流放,但是在流放前,有个男子自称是小公子的爹,认走了他,本来这事不能这么简单,但小公子一双湛蓝的眼睛与那男子一模一样。」
沈安抓着户籍,看着上边的信息,手抖个不停。
「不可能,不可能,娜依不会骗我,她不会骗我!」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把那孩子又送回去了,不管真假,他这辈子只能背着沈氏罪奴的名头赎罪!」
「啊啊啊啊——」
沈安大喊着,突然冲上来就要抓我,眼看他就要抓到我的脸,阿姐从后边冲上来,将他踹了回去。
阿姐喘着气, 拉着我后退好几步:
「阿妍,和他们多说无益, 我们走!」
阿姐拉着我,走过长长的甬巷。
出了宫门, 她终于开口。
「阿妍,我的梦都是真的对吗?」
「那些事, 曾真实地发生在你我身上是吗?」
「阿姐早就想问了吧?在发现我会针灸之术的时候。」
「是, 我早就想问了, 可我怕。」
嫡姐原本和皇商崔家的少主定了亲,这亲事是嫡姐幼时父亲在老家时定的。
「(「」「我怕那不是梦, 我怕现在的世界才是梦,我怕我问了,咱们就又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背负了这么多,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给阿姐擦泪, 紧紧抱着她。
「阿姐, 上天仁慈, 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我发誓这一次不光要报仇, 还要拼个样出来。」
「世家贵女,没人可以跳出政治联姻的囚牢, 我拼着命地往外逃。成了,我带你冲破这牢笼, 输了, 我希望你还有退路, 拉我一把。」
「所以,我不想你下场,我只想你稳稳地端坐高台,做我的后盾。但我做得不好, 害得你受尽了流言蜚语。」
阿姐抱着我沉默了许久,最后她什么也没说。
可回去后,她就变了个样。
她安抚学堂的先生和学徒,她找了一处更大的铺面,亲自设计,盯着工人们修缮。
太后旧疾复发,她不眠不休翻了几日的古医书, 和先生们研究出了一个秘方献给了太后,太后用后旧疾痊愈,为此龙颜大悦。
因我们姐妹的药方治好了边关的疟疾, 又医好太后的旧疾, 皇上下旨封了我和阿姐为郡主, 医道学堂擢升为皇家学堂,皇上更是亲自为盛坤堂题了字!
阿姐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我……
沈安和许晋行刑那天, 正是我和阿姐郡主加封礼的那天。
那天的天很蓝,阿姐和我拉着手, 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那天的风很暖, 我听见大监的声音在殿前回荡:
「魏氏双姝, 淑柔慧雅,忠勇善谋……今册为郡主!」
「另,从此后女子可入朝堂, 可进兵营,军政从商,婚嫁由己!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