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金瓶梅》(43)|争宠爱金莲惹气 卖富贵吴月攀亲

发布时间:2025-07-23 01:33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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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金瓶梅》第四十三回,开篇词曰:

情怀增怅望,新欢易失,往事难猜。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
谩道愁须滞酒,酒未醒、愁已先回。凭栏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
话说西门庆归家,已有三更时分。

吴月娘还未睡,正和吴大妗子众人说话,李瓶儿还伺候着与他递酒。

大妗子见西门庆来家,就过那边去了。

月娘见他有酒了,打发他脱了衣裳,只教李瓶儿与他磕了头,同坐下,问了回今日酒席上话。玉箫点茶来吃。

因有大妗子在,西门庆就往孟玉楼房中歇了。

到次日,厨役早来收拾酒席。

西门庆先到衙门中拜牌,大发放。

夏提刑见了,致谢日昨房下厚扰之意。

西门庆道:“日昨甚是简慢。恕罪,恕罪!”

来家早有乔大户家使孔嫂儿引了乔五太太家人送礼来了。

西门庆收了,家人管待酒饭。

孔嫂儿进月娘房里坐的。吴舜臣媳妇儿郑三姐轿子也先来了,拜了月娘众人,都坐着吃茶。

正值李智、黄四关了一千两香蜡银子,贲四从东平府押了来家。

应伯爵打听得知,亦走来帮扶交纳。

西门庆令陈敬济拿天平在厅上兑明白,收了银子。

黄四又拿出四锭金镯儿来,重三十两,算一百五十两利息之数,还欠五百两,就要捣换了合同。

西门庆吩咐二人:“你等过灯节再来计较。我连日家中有事。”

那李智、黄四,老爷长,老爷短,千恩万谢出门。

应伯爵因记挂着二人许了他些好处,趁此机会好问他要,正要跟随同去,又被西门庆叫住说话。

因问:“昨日你每三个,怎的三不知就走了?”

伯爵道:“昨日甚是深扰哥,本等酒多了。我见哥也有酒了,今日嫂子家中摆酒,一定还等哥说话。俺每不走了,还只顾缠到多咱?我猜哥今日也没往衙门里去,本等连日辛苦。”

西门庆道:“我昨日来家,已有三更天气。今日还早到衙门拜了牌,坐厅大发放,理了回公事。如今家中治料堂客之事。今日观里打上元醮,拈了香回来,还赶往周菊轩家吃酒去,不知到多咱才得到家。”

伯爵道:“亏哥好神思,你的大福。不是面奖,若是第二个也成不的。”

两个说了一回,西门庆要留伯爵吃饭,伯爵道:“我不吃饭,去罢。”

西门庆又问:“嫂子怎的不来?”伯爵道:“房下轿子已叫下了,便来也。”举手作辞出门,一直赶黄四、李智去了。

正是:假饶驾雾腾云术,取火钻冰只要钱。

西门庆打发伯爵去了,手中拿着黄烘烘四锭金镯儿,心中甚是可爱,口中不言,心里暗道:“李大姐生的这孩子,甚是脚硬,一养下来,我平地就得些官。我今日与乔家结亲,又进这许多财。”

于是用袖儿抱着那四锭金镯儿,也不到后边,径往李瓶儿房里来。

正走到潘金莲角门首,只见金莲出来看见,叫他问道:“你手里托的是什么东西儿?过来我瞧瞧。”

那西门庆道:“等我回来与你瞧。”托着一直往李瓶儿那边去了。

金莲见叫不回他来,心中就有几分羞讪,说道:“什么罕稀货,忙的这等唬人子剌剌的!不与我瞧罢,贼跌折腿的三寸货强盗,进他门去,一齐的把那两条腿歪折了,才现报了我的眼。”

却说西门庆拿着金子,走入李瓶儿房里,见李瓶儿才梳了头,奶子正抱着孩子顽耍。

西门庆一径把四个金镯儿抱着,教他手儿挝弄。

李瓶儿道:“是那里的?只怕冰了他手。”

西门庆道:“是李智、黄四今日还银子准折利钱的。”

李瓶儿生怕冰着官儿,取了一方通花汗巾儿,与他裹着耍子。

只见玳安走来说道:“云伙计骑了两匹马来,在外边请爹出去瞧。”

西门庆问道:“云伙计他是那里的马?”

玳安道:“他说是他哥云参将边上捎来的。”

正说着,只见后边李娇儿、孟玉楼陪着大妗子并他媳妇郑三姐,都来李瓶儿房里看官哥儿。

西门庆丢了那四锭金子,就往外边看马去了。

李瓶儿见众人来到,只顾与众人见礼让坐,也就忘记了孩子拿着这金子,弄来弄去,却少了一锭。

只见奶子如意儿问李瓶儿道:“娘没曾收哥哥儿耍的那锭金子?怎只三锭,少了一锭了?”

李瓶儿道:“我没曾收,我把汗个子替他裹着哩。”

如意儿道:“汗巾子也落在地下了。那里得那锭金子?”

屋里就乱起来。奶子问迎春,迎春就问老冯。

老冯道:“耶嚛!耶嚛!我老身就瞎了眼,也没看见。老身在这里恁几年,莫说折针断线我不敢动,娘他老人家知道我,就是金子,我老身也不爱。你每守着哥儿,怎的冤枉起我来了!”

李瓶儿笑道:“你看这妈妈子说混话,这里不见的,不是金子却是什么?”

又骂迎春:“贼臭肉!平白乱的是些甚么?等你爹进来,等我问他,只怕是你爹收了。怎的只收一锭儿?”

孟玉楼问道:“是那里金子?”

李瓶儿道:“是他爹拿来的,与孩子耍。谁知道是那里的。”

且说西门庆在门首看马,众伙计家人都在跟前,叫小厮来回溜了两趟。

西门庆道:“虽是东路来的马,鬃尾丑,不十分会行,论小行也罢了。”因问云伙计道:“此马你令兄那里要多少银子?”

云离守道:“两匹只要七十两。”

西门庆道:“也不多。只是不会行,你还牵了去,另有好马骑来,倒不说银子。”

说毕,西门庆进来,只见琴童来说:“六娘房里请爹哩。”于是走入李瓶儿房里来。

李瓶儿问他:“金子你收了一锭去了?如何只三锭在这里?”

西门庆道:“我丢下,就外边去看马,谁收来!”

李瓶儿道:“你没收,却往那里去了?寻了这一日没有。奶子推老冯,急的那老冯赌身罚咒,只是哭。”

西门庆道:“端的是谁拿了,由他慢慢儿寻罢。”

李瓶儿道:“头里因大妗子女儿两个来,乱着就忘记了。我只说你收了出去,谁知你也没收,就两耽了。才寻起来,唬的他们都走了。”

于是把那三锭,还交与西门庆收了。

正值贲四倾了一百两银子来交,西门庆就往后边收兑银子去了。

02

且说潘金莲听见李瓶儿这边嚷,不见了孩子耍的一锭金镯子,得不的风儿就是雨儿,就先走来房里,告月娘说:“姐姐,你看三寸货干的营生!随你家怎的有钱,也不该拿金子与孩子耍。”

月娘道:“刚才他们告我说,他房里不见了金镯子,端的不知是那里的?”

金莲道:“谁知他是那里的!你还没见,他头里从外边拿进来,用袄子袖儿裹着,恰似八蛮进宝的一般。我问他是什么,拿过来我瞧瞧。头儿也不回,一直奔命往屋里去了。迟了一回,反乱起来,说不见了一锭金子。干净就是他学三寸货,说不见了,由他慢慢儿寻罢。你家就是王十万也使不的。一锭金子,至少重十来两,也值五六十两银子,平白就罢了?瓮里走了鳖──左右是他家一窝子。再有谁进他屋里去?”

正说着,只见西门庆进来,兑收贲四倾的银子,把剩的那三锭金子交与月娘收了。

因告诉月娘:“此是李智、黄四还的四锭金子,拿了与孩子耍了耍,就不见了一锭。”

吩咐月娘:“你与我把各房里丫头叫出来审问审问。我使小厮街上买狼筋去了,早拿出来便罢,不然,我就叫狼筋抽起来。”

月娘道:“论起来,这金子也不该拿与孩子,沉甸甸冰着他,一时砸了他手脚怎了!”

潘金莲在旁接过来说道:“不该拿与孩子耍?只恨拿不到他屋里。头里叫着,想回头也怎的,恰似红眼军抢将来的,不教一个人儿知道。这回不见了金子,亏你怎么有脸儿来对大姐姐说!叫大姐姐替你查考各房里丫头,叫各房里丫头口里不笑,毴眼里也笑!”

几句说的西门庆急了,走向前把金莲按在月娘炕上,提起拳来,骂道:“狠杀我罢了!不看世界面上,把你这小歪剌骨儿,就一顿拳头打死了!单管嘴尖舌快的,不管你事也来插一脚。”

那潘金莲就假做乔妆,哭将起来,说道:“我晓的你倚官仗势,倚财为主,把心来横了,只欺负的是我,你说你这般威势,把一个半个人命儿打死了,不放在意里。那个拦着你手儿哩不成?你打不是的!我随你怎么打,难得只打得有这口气儿在着,若没了,愁我家那病妈妈子不问你要人!随你家怎么有钱有势,和你家一递一状。你说你是衙门里千户便怎的?无故只是个破纱帽债壳子──穷官罢了,能禁的几个人命?就不是教皇帝敢杀下人也怎么!”

几句说的西门庆反呵呵笑了,说道:“你看这小歪剌骨儿,这等刁嘴!我是破纱帽穷官?教丫头取我的纱帽来,我这纱帽那块儿破?这清河县问声,我少谁家银子?你说我是债壳子!”

金莲道:“你怎的叫我是歪剌骨来!”因跷起一只脚来,“你看老娘这脚,那些儿放着歪?你怎骂我是歪剌骨?”

月娘在旁笑道:“你两个铜盆撞了铁刷帚。常言:恶人自有恶人磨,见了恶人没奈何!自古嘴强的争一步。六姐,也亏你这个嘴头子,不然,嘴钝些儿也成不的。”

那西门庆见奈何不过他,穿了衣裳往外去了。

迎见玳安来说:“周爷家差人邀来了。请问爹先往打醮处去,往周爷家去?”

西门庆吩咐:“打醮处,教你姐夫去罢。伺候马,我往你周爷家吃酒去就是了。”

只见王皇亲家扮戏两个师父率众过来,与西门庆叩头,西门庆教书童看饭与他吃,说:“今日你等用心伏侍众奶奶,我自有重赏,休要上边打箱去!”

那师父跪下说道:“小的每若不用心答应,岂敢讨赏!”

西门庆因吩咐书童:“他唱了两日,连赏赐封下五两银子赏他。”

书童应诺。西门庆就上马往周守备家吃酒去了。

单表潘金莲在上房坐着,吴月娘便说:“你还不往屋里匀匀那脸去!揉的恁红红的。等住回人来看着甚么张致!谁叫你惹他来?我倒替你捏两把汗。若不是我在跟前劝着,绑着鬼,是也有几下子打在身上。汉子家脸上有狗毛,不知好歹,只顾下死手的和他缠起来了。不见了金子,随他不见去,寻不寻不在你,又不在你屋里不见了,平白扯着脖子和他强怎么!你也丢了这口气儿罢!”

几句说的金莲闭口无言,往屋里匀脸去了。

不一时,李瓶儿和吴银儿都打扮出来,到月娘房里。

月娘问他:“金子怎的不见了?刚才惹他爹和六姐两个,在这里好不辨了这回嘴,差些儿没曾辨恼了打起来!吃我劝开了。他爹就往人家吃酒去了。吩咐小厮买狼筋去了。等他晚上来家,要把各房丫头抽起来。你屋里丫头老婆管着那一门儿来?看着孩子耍,便不见了他一锭金子。是一个半个钱的东西儿也怎的?”

李瓶儿道:“平白他爹拿进四锭金子来与孩子耍,我乱着陪大妗子和郑三姐并他二娘坐着说话,谁知就不见了一锭。如今丫头推奶子,奶子推老冯。急的冯妈妈哭哭啼啼,只要寻死。无眼难明勾当,如今冤谁的是?”

吴银儿道:“天么,天么!每常我还和哥儿耍子,早是今日我在这边屋里梳头,没曾过去。不然怎了?虽然爹娘不言语,你我心上何安!谁人不爱钱?俺里边人家,最忌叫这个名声儿,传出去丑听!”

正说着,只见韩玉钏儿、董娇儿两个提着衣包儿进来,笑嘻嘻先向月娘、大妗子、李瓶儿磕了头,起来望着吴银儿拜了一拜,说道:“银姐昨日没家去?”

吴银儿道:“你怎的晓得?”

董娇儿道:“昨日,俺两个都在灯市街房子里唱来,大爹对俺们说,教俺今日来伏侍奶奶。”

一面月娘让他两个坐下。

须臾,小玉拿了两盏茶来。

那韩玉钏儿、董娇儿连忙立起身来接茶,还望小玉拜了一拜。

吴银儿因问:“你两个昨日唱多咱散了?”

韩玉钏道:“俺们到家,也有二更多了,同你兄弟吴惠都一路去的。”

说了一回话,月娘吩咐玉箫:“早些打发他们吃了茶罢。等住回只怕那边人来忙了。”

一面放下桌儿,两方春槅、四盒茶食。月娘使小玉:“你二娘房里,请了桂姐来同吃了茶罢。”

不一时,和他姑娘来到,两个各道了礼数坐下,同吃了茶,收过家活去。

忽见迎春打扮着,抱了官哥儿来,头上戴了金梁缎子八吉祥帽儿,身穿大红氅衣儿,下边白绫袜儿、缎子鞋儿,胸前项牌符索,手上小金镯儿。

李瓶儿看见说道:“小大官儿,没人请你,来做什么?”一面接过来,放在膝盖上。

看见一屋里人,把眼不住的看了这个,又看那个。

桂姐坐在月娘炕上,笑引逗他耍子,道:“哥子只看着这里,想必要我抱他。”

于是用手引了他引儿,那孩子就扑到怀里教他抱。

吴大妗子笑道:“恁点小孩儿,他也晓的爱好!”

月娘接过来说:“他老子是谁!到明日大了,管情也是小嫖头儿。”

孟玉楼道:“若做了小嫖头儿,叫大妈妈就打死了。”

李瓶儿道:“小厮,你姐姐抱,只休溺了你姐姐衣服,我就打死了!”

桂姐道:“耶嚛!怕怎么?溺了也罢,不妨事。我心里要抱哥儿耍耍儿。”

于是与他两个嘴揾嘴儿耍子。

董娇儿、韩玉钏儿说道:“俺两个来了这一日,还没曾唱个儿与娘每听。”

因取乐器,韩玉钏儿琵琶,董娇儿弹筝,吴银儿也在旁边陪唱。

唱了一套“繁华满月开,金索挂梧桐”。

唱出一句来,端的有落尘绕梁之声,裂石流云之响,把官哥儿唬的在桂姐怀里只磕倒着,再不敢抬头出气儿。

月娘看见,便叫:“李大姐,你接过孩子来,教迎春抱到屋里去罢。好个不长进的小厮,你看唬的那脸儿!”

这李瓶儿连忙接过来,叫迎春掩着他耳朵,抱的往那边房里去了。

03

四个唱的正唱着,只见玳安进来,说道:“小的到乔亲家娘那边邀来,朱奶奶、尚举人娘子,都过乔亲家来了,只等着乔五太太到了就来了。

大门前边、大厅上,都有鼓乐迎接。娘每都收拾伺候就是了。”

月娘又吩咐后厅明间铺下锦毯,安放坐位。

春梅、迎春、玉箫、兰香四个丫头,皆穿红着绿,垂手侍立。

忽闻前厅鼓乐大作,平安儿跑进来报:"乔太太轿子到了!"

只见门前落下五顶大轿,为首一顶垂珠银顶、天青重沿轿,轿夫皆穿绿衣,藤棍喝道之声震得街坊小儿不敢作声。

后面跟着乔大户娘子、朱台官娘子等,黑压压一群人,仆从抬着衣箱火炉,比西门庆平日排场更胜三分。

吴月娘率领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皆头戴珠翠,身穿锦绣,迎至二门。

那乔五太太年约七旬,五短身材,鬓发如霜,头戴叠翠宝珠冠,身着大红宫绣袍,虽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见了月娘,先与吴大妗子叙了亲戚礼数,月娘请他上坐,太太推让半日,方在锦屏前首座坐下。

乔大户娘子再三推辞 "侄妇不敢僭越",终是依着尊卑次序,分宾主坐了。

观乔五太太排场,可知西门庆攀亲之意。

此等勋贵之家,岂真看重商人门第?

不过借西门庆财势,为宫中侄女稍通声气;西门庆亦借其皇亲之名,抬高自家门户。

所谓 "结亲",原是彼此利用的市恩行径,恰似李智、黄四以金镯抵利息,都是银钱换体面的勾当。

正说话间,吴大妗子道:"抱孩子出来与老太太瞧瞧,讨讨寿。"

李瓶儿忙令奶子抱官哥儿过来。

那孩子头戴金梁八吉祥帽,身穿大红氅衣,项下符索熠熠生辉。

乔太太见了,满脸堆笑:"好个端正哥儿!" 即令随从打开毡包,取出一端紫闪黄锦缎,并一副镀金手镯,与官哥儿戴上。

月娘忙拜谢,引太太去房中更衣。

此时前厅卷棚下已摆开四张桌席,每桌四十碟茶果,皆是细巧油酥之物。

吃罢茶,月娘引众人往后花园游玩。

那花园中山子叠翠,池水映霞,正值元宵前后,几树蜡梅开得金黄。

乔太太看了,不住赞叹:"好个齐整所在,比我那敝居更显精致。"

李瓶儿在旁笑道:"太太谬赞了,不过是将就收拾罢了。"

李瓶儿此言,半是谦逊,半是心虚。

想他初入西门府时,不过带了些箱笼细软,如今能与勋贵太太游园论景,全仗着西门庆宠爱与官哥儿这个 "脚硬" 的儿子。

然富贵如浮云,今日金镯在手,明日或就失落,恰似这花园景致,虽一时绚烂,终难抵四季轮回。

正游玩间,陈敬济从道观打醮回来,忙在前厅安排酒席。

但见屏开孔雀,褥隐芙蓉,盘中麟脯堆玉,壶内琼浆流金。梨园子弟吹起凤管鸾箫,李桂姐、吴银儿等唱着 "寿比南山" 的曲子。

乔太太亲自与李瓶儿把盏,笑道:"今日见了姐姐,才知大官人好福气。"

李瓶儿连忙回敬,眼角却瞥见潘金莲站在月娘身后,嘴角似笑非笑,不由得心头一紧。

戏子呈上戏文手本,乔太太点了《王月英元夜留鞋记》。

厨役献上烧鹅,赏了五钱银子。

五道割肉、三献汤羹、四折戏文过后,天色已晚。

堂中画烛高烧,各色花灯齐明,一轮明月升上东墙,与灯光相映成趣。

乐人又吹打一套灯词《画眉序》,唱道:"花月满香城,十里光悬万盏灯......" 那声音清亮,直透云霄。

戏文唱的是才子佳人,现实却是财势联姻。

王月英以鞋定情,尚需经历波折;西门庆与乔家结亲,不过是银钱开道。

看那戏台上公子落难、小姐赠金,恰似眼前李智、黄四欠债纳金的翻版.

世情原是一台戏,人人都在唱着 "富贵神仙",却不知曲终人散后,只剩空台烛泪。

乔太太见夜深,起身告辞。

月娘率众人送至大门,又拦门递酒,看放烟火。

只见一架烟火冲天而起,化作满天星斗,又垂下金线银丝,照得街坊上看客如蚁。

乔太太与众人拜辞上轿,此时已是三更时分。

月娘回房,见潘金莲坐在炕沿上,脸上脂粉有些花了。

月娘叹道:"今日忙了一日,你也早些歇息罢。"

金莲冷笑道:"我怎敢歇息?不像有些人,丢了金子倒像没事人,反教别人跟着操心。"

月娘皱眉道:"又提那事做什么?金子自有寻处,你何苦总揪着不放?"

金莲撇嘴道:"姐姐不知,那金子原是 ' 八蛮进宝 ' 来的,如今少了一锭,只怕是被那 ' 宝' 自己吞了去!"

潘金莲此言,明是骂金子失落,暗是刺李瓶儿得宠。

她见西门庆将金镯先与李瓶儿孩子玩耍,又看乔太太厚赏官哥儿,心中妒火如烟火般炸开,却只能借这尖酸言语发泄。

须知妒妇心如火,既能烧心,亦能烧身,终是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这边月娘吩咐将剩菜摆一桌,请傅伙计、贲四等管事吃酒。

陈敬济提议行令,每人说一句诗。

傅伙计道 "堪笑元宵草物",贲四道 "人生欢乐有数",敬济道 "趁此月色灯光",来保道 "咱且休要辜负"。

众人念罢,呵呵大笑。正是:

饮罢酒阑人散后,不知明月转花梢。

前厅管事们猜枚行令,后宅主母们卸妆歇息,唯有那锭失落的金子,似是无人再提。

然西门府中事,哪有真正 "放下" 的?

今日失落一锭金镯,恰似日后官哥儿夭折、李瓶儿病亡的预兆 —— 看似偶然的失物,实则是这朱门酒肉场中,富贵不能长保的隐喻。

当真是:金镯失落无人问,却道元宵月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