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杜甫五首咏怀古迹!
发布时间:2025-07-19 02:38 浏览量:1
第一首,此诗借咏南北朝诗人庾信,叹其身世之萧瑟,实则映射诗人自身于安史之乱后,漂泊西南、报国无门的悲凉心境。
支离东北风尘际,漂泊西南天地间。
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
羯(jié)胡事主终无赖,
词客哀时且未还。
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这首诗是杜甫晚年流寓夔州时的作品,充满了沉郁顿挫的情感力量。大历元年,也就是公元766年,诗人已经五十五岁。他的人生已步入暮年,回望过去,满是动荡与辛酸。这组诗的第一首,他选择了与自己经历颇为相似的南北朝诗人庾信作为怀念的对象。这不仅因为杜甫对庾信的才华推崇备至,更因为庾信的人生遭遇深深触动了杜甫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诗歌的开篇便如一部浓缩的个人史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支离东北风尘际,漂泊西南天地间”,短短十四个字,概括了安史之乱后诗人十几年的苦难历程。“支离”二字,写尽了家国破碎、骨肉分离的惨状。“风尘”则直指战乱的残酷与颠沛。从东北到西南,从长安到夔州,这并非一次轻松的旅行,而是一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流亡。杜甫将自己的身影放置在“天地间”,显得那么渺小与无助,一种深沉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他像一片落叶,被时代的狂风吹卷着,身不由己,无处安顿。
接下来的一联,诗人将视线拉回到眼前的夔州。“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这里的景象奇特而陌生。三峡地区山势高峻,房屋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仿佛要将日月都淹没、遮蔽。“淹”字用得极为传神,它不只是写建筑之高,也暗示了时光的滞留与岁月的蹉跎。诗人困居于此,日月轮转,而他的归期却遥遥无期,生命仿佛在单调的等待中被消耗。同时,他看到的“五溪衣服”,指的是当地少数民族独特的服饰,他们与白云、高山为伴,生活在诗人完全陌生的文化环境里。这更反衬出杜甫作为“异乡人”的隔阂与孤寂。他身在其中,却始终无法融入,强烈的疏离感让他对故乡的思念更加深切。
中间一联是全诗的情感与思想核心,诗人开始探究自己漂泊命运的根源。“羯胡事主终无赖,词客哀时且未还”。“羯胡”指的是发动安史之乱的安禄山,他反复无常、背信弃义,最终给大唐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终无赖”三字,是诗人压抑已久的愤慨与控诉。正是这场叛乱,让他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报。而“词客哀时且未还”,则是诗人的自我写照。作为一个心怀天下的文人,他为时代的悲剧而哀伤,为国家的命运而忧愁,然而却被贬谪在外,无法回到朝廷,无法为国效力。
最后,诗人将所有的情感都聚焦在庾信身上。“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在杜甫看来,庾信的一生是无比“萧瑟”的。他出身高贵,才华横溢,本应在江南的故国尽展其才,却因出使西魏而被强行扣留,从此再未踏上故土。这种家国之思、身世之悲,让他的晚年充满了凄凉与落寞。
然而,也正是这种极致的痛苦,催生了庾信最伟大的作品。他晚年所作的《哀江南赋》等篇章,字字泣血,声声含泪,其沉郁苍凉的风格和感人至深的力量,震撼了整个“江关”地区,也就是他曾经的故国梁朝的都城江陵一带。杜甫在这里盛赞庾信,其实也是一种自我慰藉与期许。他希望自己也能像庾信一样,将一生的漂泊与苦难,都熔铸成不朽的诗篇。
第二首,此诗咏楚国辞赋家宋玉,感慨其怀才不遇,更悲其文采风流被后世误解。诗人触景生情,将对宋玉的同情与自身的萧条命运相结合,抒发了知音难觅的千古悲哀。
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
在凭吊了与自己身世相似的庾信之后,杜甫的思绪继续在历史的长河中漫溯。他身处三峡地区,这里曾是古代楚国的疆域,自然会联想到楚辞大家宋玉。宋玉,是屈原之后最杰出的辞赋家,传说他的故宅就在附近。然而,这位才子的人生同样充满了失意与悲凉。杜甫借由对宋玉的怀念,进一步深化了自己内心那份怀才不遇、知音难求的感慨。这首诗的主角是男性,是杜甫与他精神上的老师宋玉,两个相隔千年的文人灵魂,在此刻发生了深刻的共鸣。
诗歌的开篇,便直抒胸臆,奠定了全诗的悲剧基调。“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摇落”二字,直接化用了宋玉《九辩》中的名句:“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诗人看到秋天草木凋零的景象,立刻就深切地体会到了宋玉当年那种悲秋的情怀。宋玉的悲,是他“贫士失职而志不平”的悲,是仕途上失意、抱负无法施展的悲。杜甫此刻同样年老多病,漂泊无依,对这种悲伤感同身受。紧接着,他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宋玉的景仰之情,“风流儒雅亦吾师”。在杜甫心中,宋玉是一位品格高尚、见识超群的儒雅之士,足以为自己的老师。这种高度的赞誉,实际上也是诗人对自己人生理想的一种标榜。
颔联将这份共鸣推向了高潮。“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诗人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隧道,与宋玉的灵魂对望,不禁为之挥洒下同情的泪水。这份泪水,是为宋玉而流,也是为自己而流。尽管他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时代,一个在战国,一个在盛唐,但那种“萧条”的境遇却是何其相似。“萧条”,既是指仕途的坎坷、生活上的窘迫,也是指精神上的孤独和不被理解。一个“同”字,将两个不同时空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道尽了天下失意文人共同的命运悲剧。这种跨越时空的认同感,是如此的强烈而深沉,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过类似经历的人为之动容。杜甫的悲慨,已经从个人的遭遇,上升到对一类人、一种命运的普遍性慨叹。
颈联的议论更为深入,从对宋玉的同情转向了对后世之人的批判。“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山河依旧,宋玉的故宅或许还在,但后人所记住的,仅仅是他那些华丽的文采辞藻,却忽略了文字背后那颗忧国忧民、渴望建功立业的心。这是一种巨大的悲哀。而更让诗人无法接受的,是世人对宋玉作品的曲解。“云雨荒台”,指的是宋玉在《高唐赋》和《神女赋》中所描写的楚王梦会巫山神女的故事。后人往往只看到其中的风流故事,把它当作一段浪漫的男女情事来津津乐道。可杜甫却反问一句:“岂梦思?”难道宋玉写这个故事,真的只是在记录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吗?当然不是。其背后,其实含有对君王沉溺梦幻、不理朝政的讽谏之意。诗人的意思是,世人只解风情,不解风骨,这是对宋玉最大的误读和辜负。
诗的结尾,感慨更深一层。“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最令人叹息的是,当年那个极尽奢华的楚王宫殿,如今早已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历史的辉煌转瞬即逝,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古迹。而那些江上的船夫,在经过此地时,还会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说这里是阳台,那里是高唐,似乎对当年的故事了如指掌。然而他们的解说,充满了想当然的附会与猜测,并不可信,所以诗人才说“到今疑”。这种“疑”,既是对传说的不确定,更是对世人浅薄理解的强烈不满。辉煌的楚宫与著名的辞赋家都已远去,只留下一段被曲解的传说在民间流传,这本身就是一种历史的讽刺。全诗在这样一种既悲凉又带有几分愤慨的复杂情绪中结束,留给读者无尽的思考。
第三首,此诗咏王昭君的遗迹,全诗围绕一个“怨”字展开,借这位女性的悲剧命运,抒发了诗人对人才埋没、命运无常的深切感慨,也寄托了自己有家难归的身世之悲。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这组诗的前两首,杜甫咏怀了两位怀才不遇的男性文人。在第三首中,他的目光转向了一位命运凄苦的女性——王昭君。当诗人的小船行至昭君的故里,也就是今天的湖北秭归县时,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诗歌的开篇,气势非凡,完全不像是写一位柔弱女子的手笔。“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诗人的视野极为开阔,他笔下的群山万壑,仿佛是有了生命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奔赴荆门山。这个“赴”字,用得极具动感和力量,将三峡山水的雄奇壮丽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如此宏伟壮阔的背景下,诗人引出了他要歌咏的对象:“生长明妃尚有村”。用如此雄浑的笔墨来烘托一位女子的出生地,绝非寻常。这不仅是为了突出昭君故乡山川的秀美,更是在暗示,能生长出王昭君这样不凡女子的,也必然是这样一片钟灵毓秀的非凡土地。这种以阳刚之景写阴柔之人的手法,一开始就为昭君的形象定下了一个悲壮的基调,她虽为女子,却担负了邦国大任,其经历本身就带有一种英雄般的色彩。
颔联是全诗最脍炙人口的名句,它用极其凝练的笔触,概括了王昭君一生的悲剧。“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紫台”是富丽堂皇的汉家宫阙,“朔漠”是遥远荒凉的北方大漠。“一去”,便是一生,再无回头之路。这两个地点的巨大反差,已经蕴含了无尽的辛酸。而“独留青冢向黄昏”,则将这份悲剧推向了永恒。据说昭君墓上的草色总是青的,故称“青冢”。这座孤独的坟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独自面对着茫茫大漠的黄昏。黄昏,是一天中光景最易让人感伤的时刻,它象征着生命的衰落与凋零。一个“独”字,写尽了昭君在异域的孤苦伶仃;一个“向”字,仿佛让青冢也充满了无言的期盼与守望。这十四个字,构成了一幅意境苍凉、悲怆无比的画面,生与死、繁华与荒凉、故国与异域,都在这强烈的对比中,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颈联开始探究造成这一悲剧的原因。“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昭君的悲剧,直接源于一幅画。据说汉元帝凭借画图挑选宫女,宫女们纷纷贿赂画工毛延寿,唯独昭君不肯,于是被画工丑化,以至无法见到皇帝。“省识”,就是说汉元帝当初只是草草地看了一下画像,就错过了她那如同春风般美丽的容颜。这不仅是皇帝的昏聩,更是命运的捉弄。因为这一念之差,她的人生被彻底改写。她生前无法回到故土,死后,只有她的魂魄,带着环佩叮当的声响,在静谧的月夜,徒劳地返回故乡。一个“空”字,饱含了多少的无奈与凄楚。
诗歌的结尾,将这份怨恨推向了顶点,并使其超越了时空。“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琵琶,这种源自西域的乐器,在昭君的手中,却弹奏出了充满“胡语”也就是异域风情的曲调。然而,在这异乡的旋律中,所诉说的,却是千载不绝的、对故国的思念和对命运不公的怨恨。这怨恨是如此的“分明”,如此的清晰,任何一个听到琴声的人都能感受到。琵琶仿佛成了昭君的化身,她的语言或许已经改变,但她内心的情感,她的怨与恨,却通过音乐这种共通的语言,永远地流传了下来。这既是对昭君悲剧命运的深切同情,也是对造成这一悲剧的昏庸君王的无声控诉。杜甫借由昭君的故事,抒发了人才被埋没的愤懑,也表达了自己身在异乡、思归不得的浓烈乡愁。
第四首,此诗咏叹蜀汉先主刘备的遗迹。诗人站在刘备兵败身死的永安宫故址,追忆这位英雄人物的功业与悲剧,并借由君臣同祀的景象,表达了对理想君臣关系的向往和自己壮志难酬的感慨。
蜀主窥吴幸三峡,崩年亦在永安宫。
翠华想像空山里,玉殿虚无野寺中。
古庙杉松巢水鹤,岁时伏腊走村翁。
武侯祠屋常邻近,一体君臣祭祀同。
在凭吊了文人与美人之后,杜甫的目光投向了他身处的这片土地上最著名的历史人物——英雄。夔州,古称鱼复,是三国时期蜀汉的重要疆域。当年,蜀汉的开国皇帝刘备,正是在这里兵败之后,郁郁而终。站在白帝城,面对着刘备的永安宫故址和先主庙,一生都怀抱着儒家“致君尧舜上”理想的杜甫,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感慨。
诗歌的开头,用一种非常客观、冷静的笔调,叙述了一段重大的历史事件。“蜀主窥吴幸三峡,崩年亦在永安宫”。“蜀主”就是刘备。“窥吴”,指的是他为了替义弟关羽报仇、夺回荆州,而发动的伐吴战争。“幸”字在这里是皇帝驾临的意思。当年,刘备亲率大军,浩浩荡荡来到三峡,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然而,历史的结局却是残酷的,他遭遇了夷陵之战的惨败,退守白帝城,并将此地改名为永安,希望能够获得安宁。但最终,他还是在第二年,病逝于这座永安宫中。从“幸三峡”的雄心万丈,到“崩永安”的英雄末路,这巨大的落差本身就充满了悲剧感。杜甫只用了短短两句,就将刘备一生的转折点和最终结局和盘托出,笔力简练而厚重。
颔联紧承上文,将昔日的辉煌与眼前的破败进行了鲜明的对比。“翠华想像空山里,玉殿虚无野寺中”。“翠华”,指的是用翠鸟羽毛装饰的皇帝仪仗队的旗帜,是帝王出巡的象征。如今,这一切都已烟消云散,诗人只能在空寂的山谷里,凭空“想像”当年大军簇拥、旗幡招展的盛大场面。而那座曾经富丽堂皇、作为天子行宫的“玉殿”,也早已化为“虚无”,只剩下一座荒芜的“野寺”还立在原地。“想像”与“虚无”,一虚一实,道尽了沧海桑田的变迁。曾经的权力与荣耀,在时间的冲刷下,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繁华落尽,只余荒凉,这种强烈的对比,带给人心灵巨大的冲击,引人深思功业与永恒的深刻命题。
然而,就在这片废墟之上,诗人又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为这首诗增添了一抹温暖的底色。“古庙杉松巢水鹤,岁时伏腊走村翁”。在刘备的古庙里,高大的杉松树上,有水鹤在筑巢栖息,一派宁静祥和的自然景象。而每到伏天和腊月这些重要的祭祀时节,附近的村民老翁们,依然会络绎不绝地前来祭拜。“走”字,生动地描绘出村民们奔走相告、虔诚祭祀的情景。这说明刘备的功业并未被遗忘,他仍然活在当地百姓的心中这一联,将景物描写与人事活动巧妙地结合起来,冲淡了前文的悲凉之气,转而体现出一种深沉而质朴的民间崇敬。
诗歌的结尾,是全诗的点睛之笔,升华了主题。“武侯祠屋常邻近,一体君臣祭祀同”。诗人发现,在先主庙的旁边,紧紧相邻的就是诸葛亮的武侯祠。当地的百姓在祭祀刘备的同时,也同样祭祀着诸-葛亮,在他们心中,这对君臣早已经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这种“君臣一体”的景象,深深打动了杜甫。他所赞美的,不仅仅是刘备的雄才,更是他与诸葛亮之间那种肝胆相照、亲密无间的理想君臣关系。
第五首,此诗是组诗的压卷之作,诗人以无比崇敬的心情,歌颂了诸葛亮的盖世功业、卓越才能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崇高品格,并对其恢复汉室的壮志未酬表达了深切的惋惜。
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遗像肃清高。
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
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
运移汉祚(zuò)终难复,
志决身歼(jiān)军务劳。
这组《咏怀古迹》诗来到了最后一首,也达到了情感和思想的最高峰。在前一首诗的结尾,杜甫提到了与先主庙相邻的武侯祠,很自然地,他将目光聚焦到了自己一生最为敬仰的偶像——诸葛亮身上。杜甫一生写过很多关于诸葛亮的诗篇,但没有一首能像这首一样,将赞美、崇敬与惋惜之情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气势磅礴。
诗歌的第一句,就如平地惊雷,充满了石破天惊的气势。“诸葛大名垂宇宙”,一个人的名字,竟然可以与整个“宇宙”并存,流传于无穷的时间和空间之中。这种夸张,并非虚浮的吹捧,而是发自内心的最高赞誉,可见诸葛亮在杜甫心中的地位之高。紧接着,诗人将视线转向祠堂中的塑像,“宗臣遗像肃清高”。“宗臣”,是万世景仰的楷模大臣。面对诸葛亮的遗像,那种清峻高洁、肃穆庄严的气质,让诗人油然而生敬畏之心。这两句,开门见山,直接为全诗定下了崇敬、昂扬的基调,仿佛是一曲雄壮的赞歌序曲。
颔联具体阐述了诸葛亮的盖世奇功。“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天下三分的宏伟格局,是诸葛亮在南阳躬耕时,于简陋的茅庐中精心策划出来的。“纡”字,写出了他当时身处僻静之地,看似屈就,实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非凡智慧。而“万古云霄一羽毛”,则是一个极为精妙的比喻。它将诸葛亮比作翱翔于万古云霄之上的神鸟凤凰,而三分天下的赫赫功绩,也不过是这只神鸟身上的一片羽毛而已。这意味着,诸葛亮的才能远不止于此,他还有更多惊天纬地的抱负未能施展。这个比喻,既赞美了他功业的伟大,又暗示了他才华的深不可测,想象奇特,意境高远。
如果说前面的赞美还停留在功业层面,那么颈联则将诸葛亮与历史上最顶级的贤相与名臣进行比较,将其地位推向了顶峰。“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伊尹和吕尚,是辅佐商汤和周武王开创王朝的圣贤之相,诸葛亮的功绩与才干,足以与他们比肩,在伯仲之间。萧何与曹参,是帮助汉高祖刘邦建立大汉王朝的杰出谋臣,但在从容镇定、指挥若定的军事才能方面,也要在诸葛亮面前黯然失色。杜甫的这一评价,打破了以成败论英雄的传统观念,他认为诸葛亮的文治武功,已经超越了汉代的开国功臣。这是一种极高的推崇,也体现了诗人独到的历史眼光。在他看来,诸葛亮代表了中国古代臣子的最高典范。
然而,再壮丽的赞歌,也终将归于一声沉重的叹息。诗的结尾,情绪急转直下,充满了悲壮的惋惜之情。“运移汉祚终难复,志决身歼军务劳”。汉朝的国运已经走到尽头,气数已尽,纵然有诸葛亮这样的旷世奇才,也终究难以凭借一己之力逆转乾坤,恢复汉室江山。他的志向无比坚定,决心为匡复汉室的事业献出一切,最终也确实因为军务的过度劳累,在北伐前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个“劳”字,凝聚了无尽的辛酸与疲惫。杜甫在发出这声长叹时,内心充满了强烈的共鸣。他自己也曾为了大唐的复兴而奔走呼号,却同样无力回天,落得一身飘零。对诸葛亮壮志未酬的痛惜,正是对自己人生失意的感伤。全诗在最高昂的赞美和最深沉的悲叹中结束,浩气长存,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