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界泰斗林纾,原本是新文学的引领者,后来为何变成守旧派呢
发布时间:2025-07-11 15:15 浏览量:1
林纾:偶像如何跌落,守旧为何无力
一切从冲突开场。林纾,这个名字多半只是文科生的旧闻,在中央一套的大剧《觉醒年代》里亮相时,身份标签直指“新文化运动反对者”。戏里青年一派跃跃欲试,戏外弹幕一片非议。这老先生真有那么不堪?真配得上“守旧派”这顶帽子?挂上“翻译界泰斗”的头衔,他的命运和近代中国的命运纠缠在一起,该怎么看?
年少穷困,靠着私塾的破灯,一页页熬夜苦读。亲人离乱,病体沉疴,都没磨掉林纾执书不倦的瘾头。13到20岁,七年校阅两千多卷古籍。这在清末,看起来不值一提,实际已属罕见。林纾不为功名,不为润笔,读书就是救命稻草。年轻时画棺,墙上写“读书则生,不读入棺”,这话狠准,成了他一生的命根。30岁中举,生活终见转机,底色依然是书生本色。
仕途满是苦果。屡试不中,铁了心不再捧官场。母丧妻绝,再没什么可失去。在好友邀请下,林纾糊里糊涂入译界。不会外语?没事,有人翻译口述,他动笔变文言。首部译作《茶花女遗事》,爆红。试试水,竟是破天荒的成功。三五年间,连续和各路洋才子合译一百八十多部小说,变成“译界之王”。林纾的文言译作打开了中国与西方的一条奇路。中国民众第一次大规模靠小说认识世界,这个功劳,说小了谁信?
偏偏他不是天生的“守旧”。1897年,林纾就在福州把白话诗集《闽中新乐府》印刷发售。当时,反缠足、反迷信、办女学,白话文宣讲,他比很多新青年还激进。1913年,北京《平报》“讽喻新乐府”专栏,白话讽喻诗一口气写了130首。林纾用文言译《巴黎茶花女遗事》《黑奴吁天录》等,社会观念一点点裂解。他甚至在小说序言里直言,愿做“叫旦之鸡”,只为同胞早日觉醒。
林纾不是为古文而古文。那些译作,有一个目的:通西学,警国人,教化社会。晚清民国一大批知识分子,鲁迅、钱钟书那一代,全拜倒在林纾文下。鲁迅在南京,攒钱买一本《巴黎茶花女遗事》,到日本留学照样买新出的林译书。郭沫若说,少年最爱看林译小说;钱钟书更是痴迷,“西洋小说之魅力”第一次被林纾解锁。
转折总在峰顶来临。1915年起,陈独秀等推新文化运动,在《新青年》杂志呼吁废古文、兴白话,甚至喊话废汉字。林纾心里这根弦断了。他不是全盘否定白话,他怕古文彻底消亡。这个活路要留一条,翻手变成反对派。激进?确实。林纾是为数不多旗帜鲜明支持古文的,“封建守旧”骂名从头顶盖到脚。大字报、骂名、口水,把译界泰斗赶出神坛。北大教席丢了,连身边人都劝他低头。他不松口,坚持讲古文,死时还叮嘱儿子“莫要倦怠”。
新青年“斗争”,场面血性、残酷。他和陈独秀、胡适来来回回纠缠于笔端。有人说林纾“老而固执”,有人翻箱倒柜搜他曾经的白话记录,在专栏、在诗稿、在译文里,找他曾经的“新”。最尴尬的是,林纾被骂“封建”、“尸居余气”,却曾引领风骚、砸过旧门楣。文人自古多矛盾,一边开新路,一边痛惜老法,不知今人能读懂几分?
史书翻开,林纾的坚持变成背影。他曾用文言串联东西方小说,让几代中国人第一次惊觉外国文学的魅力。他只会文言,在技术上体现出局限。不得不承认,如果用白话文翻译,也许触达的边界更远。民国的新青年办报造势,白话文突然成为潮流。林纾成了大浪下的孤岛,砖头和鲜花同时砸来,就看你怎么看。
现场。学生在课堂上翻看林纾译本,边看边喊“太难看懂”。老派文人聚会,语气酸涩,调侃“现在的小孩只会‘你、我、他’,再没有绝妙文章”。网络评论区,网友却一边怀旧,一边揶揄:“林纾回到今天,怕也是网红。”历史的吊诡一回回上演:曾经全票拥戴的前辈,被自己培养的下一代推翻。鲁迅、胡适当年是粉丝,转身成了超级对手。可林纾亏欠谁吗?或者说,他终究是站错了队?
看数据。林纾一生译著180多部,纯凭文言文表达,影响覆盖整个民国。彼时新青年的白话文影响力还未大开,林纾已拉开中西对话的帷幕。1915年前后,《新青年》杂志每期发行量不到5000册,而林译小说动则万本。影响力,谁更广?谁更深?用脚投票的人,答案已经给出。
但少年终将长大,新人注定淘汰老人。白话文普及变成民族话语权的交替,不是林纾一个人的个人悲剧,它是一场文明的大迁徙,是百年中国气象的缩影。旧时偶像跌落,守旧顽固,实则是知识分子最深刻的人性缩影——想引路却舍不得老路子,渴望变革却又对新生根本怀疑。你说他顽固,说他愚忠,说他执拗。可没有林纾的破与立,白话文也未必这么快攻下山头。
有人感叹,林纾的译作“如天边彩云”,终究不能滋润后世更多的干土地。也有人拍手称快:历史的浪潮注定要吞没守旧者,哪怕他贡献再大。解放后再有人想起林纾,不过是国学边角里的注解。今天的学生,少有人读懂那几页文言。可林纾留下的质问、留下的忠诚、留下的挣扎,仍烙在中国文化自我更新的列车上。谁的喜悦,谁的痛苦,谁又该诉于谁?
林纾的命运,是中国近代文化变革最生动的注脚。一个曾经白话、倡新、志在道途的狂人,最终死守古文,可敬、可悲。功与过,爱与恨,像自己年轻时换下的旧书,装订在青春的夹缝里,只有经历者才知冷暖。你愿意站在哪一边?这里没有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