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和离七年,她过的怎么样”暗卫:王爷,王妃二宝都四岁了
发布时间:2025-08-04 18:06 浏览量:2
“大小姐,大事不好了!太太给姑爷送了个小妾过去!”
正午时分,景阳侯府的芝兰院内,大丫鬟春梅步履匆匆地奔了回来,甫一进门便抛下了一颗惊雷。
此言一出,院中众人皆是一静,目光齐刷刷投向廊下摇椅上悠然晃荡的主人——景阳侯府的大小姐谢清沅。
谢清沅原本正惬意地摇着摇椅,闻声转过头来,问道:“何时的事?”
春梅沉声回禀:“刚送去不久,尚不足一个时辰。”
谢清沅轻“哦”了一声:“谁家的姑娘?”
“太太娘家杨氏的庶出侄孙女。”
谢清沅唇角微勾,溢出一声轻笑:“杨家这是想往京城每家府邸都塞个姑娘进去不成?”
春梅望着自家小姐的容颜,心中暗自叹息。
单看小姐的笑容,任谁都要赞一声,这姑娘生得真真是好颜色!
可若再细瞧,便又忍不住道一声可惜!
这景阳侯府的大小姐,竟是个目不能视的!
谢清沅手中团扇轻摇:“我这继祖母啊,真是一刻也不肯让我安生。两个月不见,她怕是念着我了,变着法子想让我出门走动走动。”
原本院中还有些紧张的丫鬟婆子们,听得此言,险些憋不住笑。
春梅心中酸涩难言,小姐眼盲之后,从不哭闹,反倒时常宽慰她们这几个贴身丫鬟。
她上前一步,轻声劝慰道:“大小姐莫要忧心,姑爷定然不会收的,他心里眼里都只有小姐一人。”
说起姑爷檀远哲,那当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儿郎。才学出众,温润如玉,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子。
三年前谢清沅眼盲,檀家长辈欲退婚,檀远哲却抵死不从,独自在祠堂前跪了一天一夜,檀家无奈,只得继续婚约。
今年开春,年仅十九的檀远哲便高中了皇上钦点的探花郎。
金榜题名后的翌日,檀远哲便催促父母操办婚事。
嘿,这婚期都定下了,男方家尚未有何动静,女方家的继祖母倒先给准孙女婿送了个小妾!
谢清沅放下团扇:“走吧,去给太太请安。”
她伸出手,春梅连忙上前搀扶,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侯夫人杨氏所居的福寿堂行去。
一路行来,府中下人皆探头探脑,偷偷瞧着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自三年前眼盲后,大小姐平素便极少踏出芝兰院的门槛。
今儿太太好端端的突然给姑爷送去小妾,大小姐也坐不住了啊!
啧啧,果然不是亲生的骨肉,便不知心疼!
谢清沅扶着丫鬟的手臂,步履沉稳地前行。单看她行走的姿态,丝毫瞧不出是个目不能视之人。
一行人很快抵达福寿堂,谢清沅径直入内,守门的婆子也不敢阻拦。
开什么玩笑,大小姐这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躲远些才好,免得这把老骨头遭殃。
府中下人不敢明着怠慢大小姐,缘由有二:其一,她父亲是世子,虽生母早逝,但父亲健在,且并未续弦;其二,她素来是能动手便绝不费口舌的主儿。
去年寒冬,二小姐背地里偷偷骂她是个瞎子,被她听了去,转头便将二小姐诓骗至荷花池畔“谈心”。
待二小姐被凛冽的西北风吹得几欲涕泗横流时,她抬脚便将二小姐踹进了荷花池!那脚法,跟长了眼睛似的,半点不偏!
寒冬腊月,险些将二小姐冻个半死!
踹完了人,她大摇大摆回了芝兰院,该吃吃该喝喝。
气得杨氏险些呕血。
话说回来,谢清沅步履稳健地踏入福寿堂正厅,厅内正热闹着。
厅中坐着两人,一是杨氏,二便是当初被谢清沅踹进荷花池的堂妹谢晚辞。
谢家这一辈子女皆从“成”字辈,谢晚辞嫌“成华”二字不好听,硬是改作了“晚辞”。
杨氏虽是继室,但在府中的地位却无人敢小觑。因她育有两子一女,更因她娘家侄女乃是当今太子妃,且诞下了太子唯一的嫡子!
谢清沅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过太太。”
杨氏一听“太太”二字便心头不悦,阖府的孙女皆称她祖母,唯独谢清沅一人唤她太太,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只是个填房,并非其亲祖母!
任凭家中长辈如何暗示,她依旧我行我素。
所幸谢清沅如今一年也出不了几回门,杨氏权当眼不见心不烦,只当她不存在。
今儿这瞎子怎地又出来了?定是哪个多嘴的将檀家之事告诉了她!
人刚送去,这瞎子便知晓了。哼,看来这府里长房的耳目还不少呢!
谢清沅行完礼,见杨氏不叫起,索性自行起身,笑盈盈立于堂中道:“方才听闻二妹妹的声音,二妹妹可在?”
当着这许多下人的面,谢晚辞不敢失礼,只得起身见礼:“大姐姐来了,快请坐。”
说罢便上前欲搀扶谢清沅,打算引她在自己下首的座位落座。
岂料谢清沅虽眼盲,心中却明镜似的,压根没往那座位去,反在春梅的搀扶下继续前行,径直坐到了方才谢晚辞的位置上。
此座更靠近杨氏。
非是她亲近杨氏,她是长姐,自然该坐上首!
今日既是来寻晦气的,总得拿出寻晦气的架势。
谢晚辞的笑容僵在脸上,却也不敢争执,乖乖让出了位置。
谢清沅泰然自若地坐下:“二妹妹不必客气,你坐便是。”
杨氏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大姑娘今儿怎地出来了?”
谢清沅唤她太太,她气恼也无用,若明着苛待一个瞎子,传出去恐累及她亲孙女的婚事。
罢了罢了,再有两月这瞎子便要嫁人了,让她去跟那难缠的婆婆斗法吧!
哼,你那婆婆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们送去的人,人家接得可痛快了!
定是对娶个瞎子儿媳心怀不满!
谢清沅开门见山:“听闻太太给檀家送了个人去?不知送去是作何用处的?”
杨氏心中冷哼,我当你骨头有多硬呢,不是不肯出门么?这不就坐不住了?
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一派和气:“大姑娘,你眼看就要嫁入檀家。檀家人口众多,若没个贴心人帮衬怎生是好?
此番送去的人,是我与你祖父千挑万选的,你且放宽心,她定会助你尽快在檀家站稳脚跟。”
听着杨氏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谢清沅眼睫微颤。
不怪谢清沅惊诧,她能在景阳侯府与杨氏分庭抗礼,根子便在祖父心中尚有她这个孙女的位置。
去年寒冬,她将堂妹一脚踹入荷花池,祖父未置一词,只命人给她与堂妹各送去一盒明珠。此举意在无声告诫阖府上下,不得轻慢大姑娘。
自那以后,堂妹再不敢背地里骂她瞎子,她也懒得再计较。
踹一次便足以立威,也试探出她在祖父心中的分量依旧稳固。
她本想着安稳熬过这几个月,顺顺利利嫁入檀家,尽量不再与二房起冲突。
未料杨氏竟突然往檀家塞小妾,此刻更声称是祖父应允的。
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口口声声为她着想。
无论是否真为她好,谢清沅心知肚明,此事绝非杨氏一人能做主。再追问下去,只会让杨氏愈发得意。
但谢清沅也没打算让杨氏痛快,她唇角微扬,漾开一抹浅笑:“多谢祖父与太太的‘厚爱’。”
杨氏脸上终于绽开笑容,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让杨家侄孙女捷足先登,拿下檀远哲,杨家便多了一门好姻亲。
更确切地说,是太子妃多了一方助力。
至于这个目不能视的丫头,做个摆设便好。若非她眼盲,杨家还寻不到由头往檀家塞人呢。
思及此,杨氏决定对谢清沅“和颜悦色”些:“大姑娘啊,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你且宽心,送过去的是杨家旁支的一个庶出姑娘,论身份门第,与你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往后便是专门伺候你和檀家姑爷的,有什么杂事琐务你只管吩咐她去做,你呀,只管清清闲闲地享福便是。”
谢清沅一听这话便知杨氏没安好心。谁家正室夫人能真正清闲度日?打理中馈、教养子女、人情往来,哪一桩不耗费心血?
她只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人没了,竟要让一个妾室代行主母之权?
谢清沅笑意更深:“太太这般疼我,明儿我可得满京城宣扬宣扬您的‘慈心’。”
杨氏堆起慈爱的笑容:“咱们自家人,这都是我分内之事。府里嫡出的姑娘就你们姐妹俩,往后你多疼疼你二妹妹,便不枉费我和你祖父这番心意了。”
谢清沅含笑点头:“太太可不能厚此薄彼,待二妹妹出阁时,太太也定要送她个‘得力帮手’,让二妹妹也高枕无忧,清闲度日才好。”
杨氏的笑声嘎然卡在喉咙里,谢晚辞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给檀家塞人是因为你是个瞎子!别的姑娘谁还没过门就需要小妾了?过了门也没人想要啊!
谢清沅笑得眉眼弯弯:“二妹妹,你放心,届时我一定帮着太太和二婶,替你挑个最懂事听话的。”
谢晚辞的脸颊憋得通红,未等她开口,杨氏急忙接过话头:“大姑娘不必为晚辞操心,她自有她母亲费心。”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娘死了,人家的娘可还活着呢。
谢清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亲生的,确实更靠得住些。”
这一句,差点又噎得杨氏背过气去。她是填房,是继室,所以靠不住是吧?
谢清沅慢悠悠地摇着手中的团扇:“太太,我是晚辈,原不该多嘴。只是您这屋里,有些个下人未免太不把您放在眼里。
方才我进福寿堂时,大门口静悄悄的,那两个看门的婆子,莫不是赌钱吃酒去了?”
双方心知肚明,看门婆子敢对谢清沅视而不见,还不是因为杨氏平日里就不把长房姐弟放在眼里。
杨氏倒打一耙:“大姑娘,咱们这样的人家,治下讲究宽严相济,一味严苛可不成。”
谢清沅团扇轻摇,笑意盈盈:“太太说的是,二妹妹,咱们可得好好跟太太学着点。
前儿我还听说,二妹妹罚丫鬟在毒日头底下跪着?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如此严苛,要宽严相济才是。”
杨氏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这个死丫头,眼睛瞎了,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谢晚辞又被阴阳怪气一番,小脸再次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谢清沅不欲久留:“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太太和二妹妹叙话,先行告退。”
言罢,不等杨氏开口,谢清沅起身,对着杨氏方向福了福身,搭着春梅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她前脚刚出门,屋内的谢晚辞立刻红着眼眶看向杨氏:“祖母!她欺人太甚!”
杨氏安抚孙女:“莫理她,她不止眼瞎,心也瞎透了。你放心,这回送人是檀家点了头的,是你祖父做的主。”
屋外,谢清沅步履沉稳地前行。
行至福寿堂大门外,身侧的春梅忽然出声:“侯爷安好。”
谢清沅屈膝行礼:“祖父回来了。”
谢侯爷微微颔首:“随我到书房来。”
谢清沅抢先告状:“祖父,门口这两个看门婆子实在不懂规矩。方才我进门时,她们一声不吭,跟没瞧见人似的。”
谢侯爷一眼便看穿这两个婆子对孙女的怠慢:“扣三个月月钱。”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门口两个看门婆子傻了眼,凭什么扣我们的钱啊!
谢清沅告完状心情舒畅,让春梅扶着她跟上祖父,其余人等全部返回芝兰院。
到了谢侯爷的书房,连春梅都被留在了门外。
谢清沅凭着记忆,大胆抬脚迈过门槛,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移动。
谢侯爷看着眼前渐渐走近的孙女,心中暗叹一声,老天无眼啊!
他仔细端详着孙女的容颜,脑海中不禁浮现多年前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
谢清沅感觉离祖父不远时停下脚步,端然静立,神色平静无波。
谢侯爷深知这个孙女心性沉稳,只能主动开口:“君儿,杨家女的事,不怪远哲,是我应允的。”
谢清沅嗤笑一声:“祖父,杨家这是要将天下英才尽数收入囊中么?陛下只是消沉,并非龙驭宾天。”
谢侯爷压低声音:“慎言!”
谢清沅冷笑:“祖父,杨家如今,未免有些狂妄了。”
谢侯爷走到书案后坐下:“坐吧。”
谢清沅目不能视,谢侯爷却并未搀扶。
她只能慢慢转向右侧,不疾不徐地向前挪动几步,脚尖触碰到椅子时,抬手扶住椅背,转身落座。
谢侯爷眼中掠过一丝满意。这个孙女意志坚韧,无论身处何等逆境,都难以轻易将她击垮。
送去檀家做个摆设,未免太过可惜。
既是做摆设,何不送去更显赫的人家?
让杨家一个偏房庶女顶替他孙女主持中馈?谢侯爷想想便觉恶心。
他孙女未失明前,可是名动京城的文武双全第一贵女!
你探花郎又如何?我谢家还出过状元郎呢!
谢侯爷今日说话毫不客气:“君儿,以你如今的情形,檀家纳妾势在必行。
你并非不谙世事的孩童,应当明白,无论嫁入谁家,都免不了遭遇此等事。
这天下间,像你父亲那样的男子,屈指可数。”
谢清沅端坐椅上,一双空洞的眼眸直视前方:“祖父,你们……不配提我父亲。”
谢侯爷剩下的话,顿时被噎在了喉咙里。
当年,谢清沅的外祖云家被牵连进康王谋逆案,谢侯爷未施半分援手。
云家只是受牵连,但凡有几位重臣肯出面保一保,何至于满门倾覆!
谢侯爷曾是陛下的贴身侍卫长,他若肯开口求情,云家至少能保下几个五岁以下的孩童。
可谢侯爷选择了沉默,只有谢清沅的父亲谢谦,去东宫向太子磕头求情。
最终,求来的结果是女眷赐白绫自尽,未发配教坊司,算是为云家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谢清沅的母亲云氏本就体弱,娘家人尽数罹难后,她缠绵病榻不久便撒手人寰,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云氏的葬礼上,谢清沅跪在母亲棺椁前哭了三天三夜未曾歇息,起身时晕厥过去,醒来后便双目失明。
谢谦霉运当头,刚丧发妻,女儿又双目失明。更糟的是,他成了反贼的女婿,前程一片黯淡。
按世俗之见,谢谦身为景阳侯世子,曾经的状元郎、太子伴读,官至从四品,只要他再娶一位贵女联姻,将云氏所出的一双儿女藏匿起来,前程尚可挽回。
可谢谦没有这样做。安葬完云氏,他即刻辞官归家,在家中带发清修,做起了居士。
至此,谢谦的前程,算是彻底断送了。
景阳侯府折损了嫡长子,伤筋动骨。
提及长子谢谦,谢侯爷缄默不语,即便孙女语带讥讽,他亦不置一词,不做任何辩解。
片刻沉寂后,谢侯爷再度主动打破沉默:“君儿,将来你会明白祖父的苦衷。陛下天纵英明,纵使杨家是太子岳家,手握唯一的嫡皇孙,在陛下眼中,亦算不得什么。”
谢清沅脑中思绪飞转。杨家多年压制祖父,祖父却执拗地不肯沦为杨家马前卒,坚定地做那保皇党,此番怎会任由杨家往檀家塞人?
这无异于生生打祖父的脸面!
莫非祖父屈服了?这不太可能,杨家并未给出足以打动他的好处。
难道祖父不想要檀家这门亲事了?
可她若失了檀家这门亲事,又能去往何处?
这偌大京城,谁家会娶一个十七岁便退过婚的盲女?
除非是那丧偶的老翁……
思及此,谢清沅唇边泛起一丝讥诮的笑意:“祖父,杨太师可是您的亲大舅哥。”
谢侯爷嗤笑一声:“大舅哥算个什么东西!你爹的前程他说断就断,他可曾想过,那也是我的亲骨肉!”
谢侯爷行伍出身,言语粗豪,家中人早已习以为常。
谢清沅心中的疑窦却越发深重。她深知祖父不会对她吐露实情。
念及此,谢清沅当即起身,声音清脆:“多谢祖父费心操持,时辰不早,祖父早些歇息,孙女先行告退。”
谢侯爷微微一怔,这就完了?他满心期待孙女能去闹上一场呢!
谢侯爷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勉强挤出笑容:“去吧,莫要与太太置气,她娘家势大,连祖父我都得让她三分。”
谢清沅轻笑两声:“男子若无权柄傍身,比那丧家之犬还要艰难。”
谢侯爷听了,非但不恼,反而朗声大笑:“这话可是陛下金口玉言,如今连小儿都知晓了。”
谢清沅站起身,行了一礼,随即循着来时的路径,先前行几步,再左转,抬脚跨过门槛,抬手唤道:“春梅。”
谢侯爷心头一阵刺痛,这便是盲者与常人的天壤之别。
孙女完全依照来时的步数返回,一步不多,一步不少。若是常人,起身后径直走向门口便是,何须默记步数?
谢侯爷轻轻叹息一声,心中暗道:君儿啊,既然嫁到婆家都要受委屈,那便去那顶顶尊贵的人家受委屈吧。
杨家想让我们忍气吞声?休想!
离开书房不远,谢清沅低声对春梅吩咐:“让你弟弟速去翰林院告知远哲,传完消息即刻回来。”
春梅低声应道:“姑娘放心,婢子这就去办。”
言罢,她有些忧心地看了谢清沅一眼:“姑娘,若是……若是姑爷应允了呢?”
谢清沅面色平静无波:“若仅是长辈之意,那便要看祖父的骨头够不够硬,愿不愿为我出头。若是远哲的意思……”
她顿了顿,岔开话题:“先回芝兰院吧。”
半个时辰后,探花郎檀远哲闻得消息,如离弦之箭般从翰林院冲了出来!
他不过去当个值,怎地凭空冒出个小老婆来!
老天爷啊!君妹妹可千万别恼了他!
檀远哲一路疾奔,拐弯时冷不丁撞上一人。
那人一把拽住他,笑吟吟道:“檀郎跑什么?后头有恶犬追你不成?”
京中人多这般唤他。
檀远哲无心玩笑:“六殿下,微臣家中有急事,需即刻归家,已向上官告过假了。”
对面的少年郎生得一双桃花眼,眸中满是戏谑:“恭喜檀郎,听闻杨家给你送了位美人做妾,艳福不浅啊!”
檀远哲长叹一声:“六殿下,微臣命格清浅,无福消受。”
六皇子笑得眉眼弯弯:“怎会无福!你可是堂堂探花郎!名士风流,正当如此!”
檀远哲瞥他一眼,心道这位六皇子近日来翰林院当差,差事便是——晒书!
此乃陛下钦点。
六皇子每日兢兢业业晒书,公务之余,得空便要捉弄檀远哲一番。
状元与榜眼皆是老成持重之辈,无甚趣味,唯探花郎檀远哲与他年岁相仿,被他抓了壮丁去帮忙晒书。
呸,不对!是“借调”!借的!
他要借人,翰林院掌院大人痛快批了。于是檀远哲成了他的晒书助手,兼负教导之责!
可这学生半点不尊师重道,整日“檀郎檀郎”地唤着,还拉他去饮酒摇骰!
这叫什么事儿!好好的先生都要被学生带坏了!
檀远哲见他奚落自己,只得板起脸:“殿下,昨日的文章可曾写完?微臣下午要查验!”
六皇子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用了午膳便写,你快回去瞧你的小美人吧!”
檀远哲立刻绕过他,撒腿就跑!
六皇子在后头笑眯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待檀远哲跑远,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啧啧,谢侯爷这步棋走得艰难,被大舅哥逼得没了退路。
我的小师父哟,若老谢不肯低头,你这媳妇怕是要飞喽!
天真的檀远哲哪知其中这许多弯弯绕绕,他一口气跑回家中,直奔母亲檀二太太处:“娘!娘!趁着外头尚不知晓,快些将人送回去吧!”
檀二太太像看傻子般瞧着儿子:“远哲,那可是太子妃的堂侄女!”
檀远哲急道:“娘!哪有正妻尚未过门,便纳个高门贵女为妾的道理!纵使要纳妾,也当等正妻生下几位嫡子之后再说!”
不得不说,檀远哲是个地地道道的士大夫。
他跪祠堂,是因笃信君子一诺千金,岂能背信弃义!
他不反对纳妾,却坚决认为绝不该在此时纳妾,更万万不能宠妾灭妻!
君妹妹目不能视,无法操持家务,将来确需有人帮衬,但那也是将来的事。
未有两位嫡子之前,他压根不会考虑纳妾之事!
反正他娘尚在盛年,暂由娘亲当家,待日后嫡子长成,娘亲精力不济时,再纳个出身寻常的妾室帮着管家,亦不会动摇君妹妹的地位!
待嫡子娶了媳妇,家中便可交由儿媳打理,君妹妹便能安享清福。
至于妾室,好吃好喝养着便是。
不得不说,探花郎深谋远虑,媳妇尚未娶进门,连儿媳当家的事都已谋划周全。
檀二太太长叹一声:“远哲,退不得了,如今满京城都知晓了。人我已安置在后院,择个吉日便给她开脸。
杨家说了不大操大办,免得伤了君儿的颜面。你都这般年岁了,屋里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如何使得!”
檀远哲急得连连摆手:“娘,万万不可!这断断使不得!”
檀二太太态度坚决:“怎就使不得了?谁家公子哥儿要成亲了身边还空落落的?你岳父那样的人物,满京城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谢世子此生唯云氏一妻,云氏亡故后,他索性带发修行,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膝下仅一双儿女。
在这繁华帝京,当真是“凤毛麟角”。
檀远哲深知谢清沅的脾性,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娘,真的不行!君儿定会动怒的,这分明是折辱于她!”
话音未落,他猛地顿住脚步,望向母亲:“娘,不如这样,先将人送去庄子上可好?给个名分,送去庄子里养着,过个两三年再接回来!”
檀二太太讨价还价:“送去庄子可以,待君儿过了门便接回来。你冷落她可以,但断不能将人丢在庄子上两三年!
不是娘不给你岳家脸面,君儿情况特殊,将来你早晚要纳人,不如早些进门,让她们彼此熟悉。
你且放心,咱们家绝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糊涂事。”
檀远哲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斩钉截铁道:“娘,即刻送走!告诉杨家,至少一年之内不得回府!
若杨家执意留人,那儿子只能让她做个摆设,说到做到!”
言罢,他拂袖而去!
檀二太太气得直跺脚:“这头犟驴!”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别看他平日里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个认死理的,一旦拿定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檀远哲奔出府门,在阶前定了定神,带着小厮一路疾行至谢府。
谢府门房认得他,径直引他去了谢侯爷的书房。
谢侯爷温言询问了几句他在翰林院的差事,便打发他去拜见谢谦。
檀远哲在谢谦清修的院落外,对着紧闭的院门深深一揖,随即告辞。
谢谦如今闭门谢客,唯有一双儿女能得见其面,便是谢侯爷想见儿子,也须得硬闯。
见过长辈,檀远哲整了整衣冠,怀着忐忑的心情随婆子前往芝兰院。
行至芝兰院门前,他仰首望向门楣上那块匾额,“芝兰院”三个字还是他几年前的手笔。
从前他每隔三两日便要踏足此地。
自她目盲之后,他便再未见过她。他曾多次求见,谢清沅始终闭门不纳。
他记忆中的谢清沅,仍是三年前那个明眸善睐的少女。
未曾想,此番竟等来了转机。
春梅亲自迎了出来:“七少爷,请随我来。”
檀远哲心头又是一紧,从前春梅唤他“大姑爷”,今日却称“七少爷”。
看来君妹妹当真恼了!
芝兰院是个三进的小院落,谢清沅带着幼弟谢成谨同住于此。
原本姐弟年岁渐长,该分院而居。但谢成谨不放心姐姐独处,执意赖在芝兰院东厢房,每日归家便来陪伴姐姐,唯恐她终日闭门不出,性情愈发孤僻。
檀远哲随着春梅穿过如意门、垂花门,刚踏上抄手游廊,便见正房廊下立着一道身影。
正是谢清沅。
檀远哲驻足凝望,眼中满是欣喜。
他已三年未见她,她身量高了些,发间只簪一支素玉簪,一袭淡绿长裙,清雅至极。
她阖着双目,微微仰首,似在感受初夏微风的轻抚。
檀远哲快步上前,目光触及她面容的刹那,便再也无法移开。
闭目静立的谢清沅,美得如同画中仙姝。
檀远哲正看得痴了,谢清沅倏然睁开眼,一双空洞的眸子望向他:“远哲来了。”
檀远哲对上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眸,心头猛地一刺——当年那双顾盼生辉的明眸,竟黯淡至此!
一股细密的痛楚自心口蔓延开来。
谢清沅唇角微弯:“对不住,吓着你了。”
檀远哲回过神:“君妹妹,你……可还好?”
谢清沅浅浅一笑:“我很好,你这几年如何?”
檀远哲声音温软:“每日读书,前些日子开始在翰林院当值。”
谢清沅颔首:“春梅,看座,奉茶。”
檀远哲哪有心思饮茶,急急解释道:“君妹妹,杨家女之事我全然不知。我已与母亲商议,将她送往庄子上安置。”
谢清沅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言语。檀远哲来之前,她心中已转过千百个念头。她想过他不会轻易接受,甚至幻想过他会立刻将人退回杨家。
未料檀远哲说的是送往庄子。
原是自己奢求太过。
是啊,跪祠堂那般惊世骇俗之举,一生做一次便足以令人侧目了。
看来,檀家终究是指望不上的,只能再探一探祖父的底线了。
谢清沅继续笑:“那什么时候接她回来呢?”
檀远哲张口许诺:“先送去庄子,等过两年大家都忘了此事,我给她找个好婆家。”
谢清沅垂下眼帘,眼里的灰暗被长睫毛盖住:“远哲,杨家姑娘是太子妃的堂侄女,岂能随便送走。
既然入了檀家门,就是檀家人。我虽未见过她的人,也不能假装不知道。”
说完,她摊开右手:“这块玉佩你拿回去送给杨妹妹,我现在不太方便出门,敬茶的事情就免了,让她对着东南方向磕三个头就好。”
檀远哲惊呆了,谢清沅这是以正室的身份给妾室见面礼。
而且,她似乎知道他会来,提前准备好了见面礼。
谢清沅见他半天没动静,又喊了一声:“远哲。”
檀远哲回过神:“君妹妹,我不会收她的!我回去求我家里长辈,请杨家将人带回去,我可以去给杨太师负荆请罪。”
谢清沅微微摇头:“远哲,这是三家长辈共同定下的事情,你年小位卑,不要去硬碰硬。”
檀远哲嘴巴动了动,轻声道:“君妹妹,我心里只有你。”
谢清沅感觉心里非常平静,她想起以前两个人一起读书的时候。
时间真快啊,才过去三年,她不光瞎了,也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变成现在每天窝在家里瞎琢磨的斤斤计较之人。
谢清沅在心里笑了笑,斤斤计较又何妨呢,大度又不会换来别人的善待。
她轻轻摆摆手,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立刻全部离得远远的。
等人都走了,谢清沅轻声道:“远哲,杨家女绝非一个小妾这么简单的事情。”
檀远哲心里一惊:“君妹妹,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
谢清沅反问道:“远哲,太子殿下病了十几年,陛下一直不立太孙,杨家急了。”
谢清沅说的委婉,全天下谁不知道,当日陛下争霸天下时,十六岁的太子为救父母伤到了脑袋,智力变得跟七八岁孩童一样。
两年后,皇后诞下六皇子。又过了一年,太子妃也生了长子。
有了这叔侄两个,陛下登基时,封皇后没有一点阻力。
哪怕太子痴傻,因为是救父而受伤,且是嫡长子,故而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太子的位置上。
可明眼人都知道,痴傻的太子以后是没法做皇帝的,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太子的独子大皇孙身上。
严格来说他不是大皇孙,因为太子是老五,前头四个皇子家里儿子一大堆。
但大皇孙是唯一的嫡孙,皇帝只管他叫大皇孙,堂兄们眼气也没办法。
太子和大皇孙这父子两个相依为命。
儿子依靠傻爹而荣耀,傻爹依靠儿子坐稳太子位。
陛下活着,这父子两个相依为命。陛下一死,大皇孙登基,太子这个傻爹立刻成了没用的破抹布。
谢清沅的声音非常轻:“陛下疼爱太子入骨,岂会容许杨家随意提立太孙。杨家急了,想四处收拢力量,逼迫陛下立太孙。”
檀远哲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小声道:“君妹妹,难道杨家想要让你们家提立太孙?”
谢清沅答非所问:“远哲,你照我说的去做。事情闹得越大,越显得杨家无礼。
你把礼物给小杨氏,让她朝东南方向给我磕三个头,全了礼仪。”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空洞的双眼“看”着地面道:“然后你找个好日子,收了她吧。”
说完,她转身往屋里走去。她对自己的院子十分熟悉,从廊下回房,不需要人搀扶。
檀远哲反应过来,立刻大声道:“君妹妹,我会让她给你磕头,但我不会收她的!”
谢清沅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春梅走了过来:“七少爷,奴婢带您出去吧。”
还没成亲,檀远哲不能一个人长时间在这里逗留。
檀远哲走后,谢清沅立刻让人把见面礼的事情散布出去。
那头,檀远哲回家后将玉佩交给檀二太太。
檀二太太叹了口气:“君儿是个懂事的,你放心,咱们家尊卑有度,绝对不会让人爬到她头上去。”
檀远哲点头:“儿子回翰林院去了,家里的事情还劳烦娘费心。”
他压根不想见小杨氏的面,先好吃好喝养着。
檀二太太大张旗鼓地让小杨氏在院子里磕头,不到一个时辰,小杨氏给谢清沅磕头的事情传遍京城,各家都看足了热闹。
啧啧,这瞎子真大度啊。
谢谦听说女儿认下了小妾,一言不发,继续念他的经。
等谢侯爷知道孙女给杨家女赐了见面礼,心道坏了,孙女居然无动于衷!儿子也无动于衷!
完了,本来他想让孙女去闹,如果檀家人把人送回去就算了。
就算孙女不闹,儿子要是疼孩子,说不定也能出来呢,年纪轻轻天天念经算怎么回事!
没想到孙女不接招,还认下了这个妾。儿子更是无动于衷,跟千年王八似的一直缩着头。
他娘的,这两个混账都逼他老头子出面,要么吃了这泡屎,要么去跟杨家硬顶!
谢侯爷肯定不想吃这泡屎,别看他现任夫人是杨太师嫡嫡亲的堂妹,其实他恨死了杨家!
当日康王案中,就是杨家扣下了他求情的奏折。当时皇后刚刚去世,陛下心如死灰,哪里还管那么多!
他的大儿子就这样毁了,那是他的嫡长子!
现在杨家还想让他去提立太孙的事情,想得美!
谢侯爷在衙门里思索了许久,最后一咬牙,心想:你们父女俩都这么淡定,那可别怪我放大招了!
另一边,檀远哲垂头丧气地回到翰林院,正好赶上翰林院开饭。
这是皇帝给京城各衙门的小福利,中午管一顿饭。
当然,午饭挺简单,一荤两素,费用有限制。
谁也别想在价格上糊弄皇帝,当今皇上可厉害着呢,他年轻时被亲爹和后娘赶出家门,带着老婆,也就是已故皇后,一起流落街头,当过乞丐,还当过山大王。
什么菜什么价,皇上心里清楚得很!
翰林院人不多,今天的荤菜是三只鸡。
三只鸡全剁碎,就留了两条完整的鸡腿,一条给掌院王大人,一条给六皇子。
檀远哲就分到两块鸡肉,他这会儿也没心思吃,就坐在那儿发呆。
六皇子跟大家一样吃大锅饭,他看了看碗里的鸡腿,端着碗坐到王大人对面:“王大人。”
王大人笑眯眯的:“六殿下,这饭吃得还习惯不?”
六皇子笑得特别天真:“习惯,父皇说他以前和母后一起当乞丐的时候,还吃过猪食呢!”
王大人对着皇宫方向拱拱手:“皇上和皇后娘娘那可不是一般人,臣佩服。”
六皇子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鸡腿,等王大人说完,问道:“王大人,您吃鸡腿不?”
王大人心里一暖,笑着回道:“殿下吃,臣不吃。”
六皇子一乐,筷子一伸,夹走王大人的鸡腿:“谢谢王大人。”
王大人愣住了,他还以为六皇子要把鸡腿给他呢,搞了半天是想骗他的鸡腿啊!
六皇子心里偷着乐,父皇这招真好用!
六皇子得到王大人的鸡腿,端着碗起身:“王大人,您慢用!”
然后他笑眯眯地端着碗去找檀远哲。
王大人先是一惊,接着觉得好笑,算了算了,殿下正长身体呢,小孩子嘴馋也正常。
明天跟后厨说一声,把他的鸡腿也给六殿下吃吧。
六皇子坐到檀远哲面前:“檀郎,想啥呢?咋不吃饭?”
檀远哲回过神:“殿下,您叫我远哲就行。”
六皇子分他一条鸡腿:“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鸡腿是我从王大人那儿骗来的。”
檀远哲笑了笑:“谢谢殿下,殿下明天自己吃,微臣吃了王大人的鸡腿,心里过意不去。”
六皇子哼了一声:“不知好歹,我可是第一次骗人家的鸡腿。下次不给你吃鸡腿,给你吃鸡屁股。”
檀远哲咳嗽一声:“谢谢殿下。”
六皇子一边吃饭一边八卦:“檀郎,你真纳妾了?”
檀远哲正发愁呢,听到六皇子这么问,他猛地抬头看着六皇子,眼里冒出光。
他咋把眼前这位大神给忘了,这可是皇上的宝贝疙瘩。
六皇子见檀远哲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赶紧往后缩,端着碗起身就跑:“我去找王大人。”
檀远哲端着碗起身就追:“殿下,殿下等等我。”
饭堂就这么大点地方,六皇子很快被檀远哲追上,他只能找个地方坐下继续吃饭:“檀郎,你别害我,我可不敢管闲事,我就是个吃货,连文章都写不好。”
檀远哲坐在他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殿下,您帮我跟杨家那边说说好不好,我可以给杨家磕头,把人送回去好不好?”
六皇子咧嘴一笑:“谢家侄女不是已经认下杨家女了么,你怕啥啊,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以后娇妻美妾,多好啊!”
谢侯爷和皇帝是一辈的,六皇子年纪小辈分大,谢清沅确实算他侄女辈。
檀远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君妹妹生气了。她今天虽然啥都没说,但我知道,她肯定生气了。”
六皇子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谢家侄女生气了?那她为啥还要认下杨家女啊,还给了见面礼!”
檀远哲有点丧气:“都怪我无能,她是为了我认下小杨氏的。”
六皇子哦了一声:“那你确实挺无能的。”
檀远哲沉默一会儿,试探着问:“殿下,您能不能帮我问问,让杨家女继续回杨家住好不好?等以后君妹妹嫁过来,再办纳妾的仪式。
今天就当她去我家找我妹妹玩的,我又没见她的面,先送回去也没啥。
君妹妹那么要强的人,却因为我的无能而受委屈,我心里特别难受。”
六皇子咬着筷子,星星眼看着他:“檀郎,难怪京城的姑娘都想嫁给你,你果然是个好人!我要是个公主就好了,我把你抢回去当驸马。”
檀远哲苦笑一声:“哪个好人没娶妻之前就纳妾的。”
六皇子眼里的星星立刻没了:“放屁,你骂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