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印警告：霸凌者终将自噬

明万历二十三年，江南阳明书院。

秋日的晨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明远抱着书卷，低头快步穿过回廊，生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的青布长衫已经洗得发白，肘部还打着补丁，在满目绫罗绸缎的书院学子中显得格格不入。

"哟，这不是我们的'许大才子'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明远的背脊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卷。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周世昌，苏州织造周大人的独子，书院里最跋扈的纨绔。

"听说你昨天又得了山长的夸奖？"周世昌摇着描金折扇，带着两个跟班拦住了明远的去路，"一个寒门贱户，也配与我们同席读书？"

明远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周公子，请让一让，我要去上课了。"

"上课？"周世昌夸张地大笑，"你们听见了吗？这个穷酸还想去上课！"他突然收起笑容，一把夺过明远怀中的书卷，"让我看看，是什么圣贤书让山长如此青睐？"

书卷被粗暴地翻开，周世昌故意用沾了糕点油渍的手指在纸页上摩挲，留下难看的污痕。

"《春秋左传》？"他嗤笑一声，"你也配读圣人之书？"说着，竟将书卷撕成两半。

明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又低下头去。他见过反抗周世昌的人的下场——轻则被泼墨毁衣，重则被打得卧床半月。他家中老母还指望他考取功名，改变命运，他不能冒险。

"怎么？不服气？"周世昌用扇子挑起明远的下巴，"你这眼神，是想打我不成？"

明远咬着嘴唇摇头："不敢。"

"谅你也不敢。"周世昌冷哼一声，突然将撕毁的书卷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来，学两声狗叫，我就让你过去。"

回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子，有人面露不忍，但无人敢出声。明远感到无数目光如针般刺在背上，耳中嗡嗡作响。

"我...我不能..."

"不能？"周世昌脸色一沉，对身后跟班使了个眼色，"看来许公子需要点教训。"

两个跟班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明远。周世昌从袖中掏出一个墨盒，狞笑着走近："既然你这么爱读书，我就给你添点墨香！"

冰凉的墨汁当头浇下，顺着明远的发丝、脸颊流淌，染黑了衣衫。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甚至拍手叫好。明远闭上眼睛，泪水混着墨汁滑落。

"记住你的身份，"周世昌凑到他耳边低语，"下次山长再夸你，我就不是泼墨这么简单了。"

人群散去后，明远独自站在回廊上，颤抖着拾起被践踏的书页。这是他唯一一本《左传》，省吃俭用三个月才买来的。

"许兄..."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明远抬头，是同窗李文焕，为数不多对他友善的人之一。

文焕递上一块手帕："擦擦吧。"

明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李兄。"

"周世昌太过分了，"文焕压低声音，"他父亲给书院捐了一大笔银子，山长也拿他没办法。"

明远默默擦着脸，没有回答。他知道，在这座书院里，像他这样的寒门学子注定是砧板上的鱼肉。

日子一天天过去，欺凌变本加厉。明远的床铺经常被泼水，饭菜里被撒沙子，甚至有一次被锁在藏书阁过夜。每次他想向山长告状，总会被周世昌的爪牙威胁。

深秋的一个雨夜，明远又一次被锁在藏书阁。周世昌带着人离开时，故意吹灭了所有灯烛，偌大的书阁陷入一片漆黑。

"好好享受与圣贤独处的时光吧，'大才子'！"周世昌的笑声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明远摸索着找到一张椅子坐下，抱紧双膝抵御寒冷。窗外电闪雷鸣，惨白的光时不时照亮书架上一排排古籍的轮廓，如同沉默的幽灵。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书架最高处的一个木匣。明远从未注意到那里还放着东西。出于好奇，他搬来梯子，取下那个布满灰尘的木匣。

匣中是一本手抄古籍，封面上用朱砂写着《因果录》三个字。明远翻开第一页，上面记载着一个奇异的故事：宋代一位官员滥用职权欺压百姓，最终全身溃烂而死，死前承认这是自己所作所为的报应。

正当明远读得入神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年轻人，深夜读此书，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平事？"

明远吓得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转身一看，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白发老者，身着灰色道袍，手持拂尘，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晚...晚辈许明远，见过先生。"明远慌忙行礼，"不知先生是..."

老者摆摆手："老朽文渊，只是这书院的一个过客罢了。看你眉间有郁结之气，可是受人欺侮？"

或许是长久的压抑需要倾诉，明远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说到动情处，不禁泪流满面。

文渊听完，长叹一声："世间因果，报应不爽。欺凌他人者，终将自食其果。"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青铜小印，递给明远，"此物暂借于你，可助你讨回公道。但切记，不可滥用，否则..."

"否则什么？"明远接过小印，只觉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似有千斤。

文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否则，报应将比你所受之苦更甚。"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等明远回过神来，文渊已不见踪影，只有手中的青铜印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次日清晨，看门的老仆发现明远昏倒在藏书阁，连忙将他送回寝舍。醒来后，明远发现那枚青铜印仍紧紧攥在手中，而《因果录》却不见了。

几天后，周世昌再次找上门来。这次，他要明远当众下跪，舔他的靴子。

"若我不从呢？"明远平静地问，手在袖中紧握青铜印。

周世昌似乎没料到他会反抗，愣了一下，随即暴怒："那就打断你的腿！"

就在周世昌举拳欲打时，明远悄悄将青铜印对准了他。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周世昌的拳头突然转向，重重打在了自己脸上。

"啊！"他惨叫一声，鼻血直流，"怎么回事？"

明远心中一动，想起文渊的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再次将印对准周世昌，低声道："跪下。"

周世昌的双膝不受控制地弯曲，重重跪在了地上。他的脸上满是惊恐："妖...妖术！你用了什么妖术！"

围观的人群哗然，谁也没见过不可一世的周公子这般狼狈模样。

"舔我的鞋子。"明远轻声道，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周世昌面目扭曲，却无法抗拒，当真伸出舌头去舔明远破旧的布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和窃笑。

"记住这种感觉，"明远俯身在周世昌耳边低语，"这就是你加诸他人之苦。"

接下来的日子，明远开始秘密使用青铜印的力量。周世昌尝到了自己曾经施加给他人的一切羞辱——被泼墨、被锁在厕所、被当众扒裤子...每次明远都躲在暗处，看着这个昔日的霸凌者惊恐万状的样子，心中的仇恨得到一丝慰藉。

但渐渐地，明远发现自己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以牙还牙"。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周世昌，让他体验更深的恐惧和痛苦。青铜印似乎也在回应他内心的黑暗，力量越来越强。

一个月后的深夜，明远将周世昌引到书院后山的枯井边。此时的周世昌已经精神恍惚，眼窝深陷，完全看不出当初的嚣张模样。

"求求你...放过我..."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我知道错了..."

明远冷笑："当初我求你时，你可曾心软？"他举起青铜印，"跳下去。"

周世昌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爬向井口。就在他要坠入井中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青铜印从明远手中飞出，落入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手中——正是文渊。

"够了！"文渊怒喝，"老朽借你此印是为讨回公道，而非让你成为新的施暴者！"

明远这才如梦初醒，看着瑟瑟发抖的周世昌，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内心深处，仍有一个声音在说：他罪有应得。

文渊摇头叹息："仇恨已侵蚀你的心智。此印老朽收回，而你...将亲眼见证真正的报应。"

第二天，周世昌疯了似的跑遍书院，逢人便说自己被妖法所害。但没人相信他，毕竟谁会把一个曾经的霸凌者的胡言乱语当真呢？

山长终于忍无可忍，修书一封给周家，要求接回这个"失心疯"的学生。周父大怒，认为儿子丢尽了家族脸面，宣布与他断绝关系。

离校那日，大雨倾盆。周世昌独自背着行囊，形单影只地走向书院大门。曾经簇拥他的跟班们一个个避之不及，甚至有人朝他吐口水。

明远站在回廊下，心中五味杂陈。他本应感到痛快，却莫名有些空虚。突然，周世昌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绝望与恐惧让明远心头一震。

就在此时，一道前所未有的闪电劈下，不偏不倚击中周世昌。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他全身焦黑，却仍站立着，发出非人的惨嚎。

更可怕的是，他没有死。焦黑的身体冒着烟，却仍能走动，仍能感受痛苦。医者看了都摇头，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雷电侵入骨髓，让他永远活在灼烧的痛苦中，却求死不得。

"这就是真正的报应。"文渊的声音在明远耳边响起，"现在，你可满意了？"

明远跪倒在地，呕吐不止。他终于明白文渊当初的警告——滥用因果之力的代价，是看着仇恨将自己也变成怪物。

雨幕中，焦黑的周世昌踉跄着走向远方，每一步都留下黑色的脚印，很快又被雨水冲散。而明远知道，这个曾经霸凌他人的恶少，将永远活在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中。

青铜印消失了，但某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明远望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起，它们已经沾满了看不见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