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薪800万,二婶问收入我说2500,二婶:你堂弟订婚你要出彩礼
发布时间:2025-08-03 04:57 浏览量:1
回到老家的那个下午,下了一场黏腻的雨。
空气里浮动着泥土被雨水打湿后翻腾出的腥气,混杂着院子里那棵老桂花树将开未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我拉着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咯噔、咯噔”的、迟钝而固执的声响。这声音,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青苔像老人的斑,湿漉漉地贴在墙根。二叔正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那张被岁月和农活雕刻得沟壑纵横的脸。看见我,他浑浊的眼珠亮了一下,像是暗室里突然被火柴划亮。他站起身,在满是补丁的裤子上用力搓了搓手,才走过来,想要接过我的箱子。
“回来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瘪,却透着一股子实诚。
“二叔。”我点点头,自己把箱子提上了台阶。箱子不重,重的是箱子里装着的那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世界。
屋子里,二婶的嗓门像一口烧开了水的热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老远就能听见。她正和几个邻居家的婶子、婆婆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搓麻将。哗啦啦的洗牌声,像是无数只干燥的手在互相摩擦,尖锐,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节奏感。
“哎哟,我们家的大才子回来了!”二婶眼尖,隔着人堆就看到了我。她嗓门一扬,整个屋子的人都齐刷刷地朝我看来。那种目光,混杂着好奇、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 なさい的、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的探究。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我挨个叫人:“王阿姨,李婆婆,张婶。”
“出息了,出息了。”王阿姨满脸堆笑,上下打量着我,“瞧瞧这身衣服,料子一看就高级。在外面发大财了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味。麻将桌上经年累月的烟油味,女人们身上廉价的桂花头油味,还有厨房里飘来的、炖着的老母鸡汤的香气。这些气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罩住。这就是“家”的味道,熟悉,却也让人喘不过气。
我含糊地笑了笑,没接话。这种场面,说多错多,不说,反而能留下一片模糊的、任人想象的余地。
二婶麻利地将手里的牌一推,站起身,热情地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往里屋拽。她的手心是热的,带着薄薄的汗,攥得我有些不自在。
“累了吧?快坐快坐。锅里给你炖了鸡汤,你从小就爱喝这个。”她一边说,一边给我倒了杯水。搪瓷杯壁上,那朵红色的牡丹花已经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灰白的铁皮,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我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能感觉到那凹凸不平的触感。我看着二婶在眼前忙前忙后,她的背影有些发福,走起路来微微摇晃,像一只满足的、巡视自己领地的母鸡。
晚饭时分,人聚得更齐了。长长的条桌,坐满了叔伯兄弟。堂弟,也就是二婶的儿子,坐在我的旁边。他比我小三岁,皮肤黝黑,手指粗壮,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不净的机油痕迹。他在镇上的汽修厂当学徒,据说手艺不错,就是人有点闷,不爱说话。
桌上的菜很丰盛。白切鸡、红烧肉、清蒸鱼……几乎都是硬菜。男人们推杯换盏,酒气和说话声混在一起,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变得浑浊而热烈。我不太会喝酒,只是端着一杯橙汁,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地笑一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很自然地就引到了我的身上。
“在上海那种大地方,不好混吧?”大伯喝得满脸通红,说话也有些大舌头。
“还行,就那样。”我依旧是那套万能的说辞。
“什么叫就那样啊?”二婶终于找到了她期待已久的切入点,她放下筷子,用一种看似不经意,实则精心设计的语气问道,“你现在一个月,到底能挣多少钱啊?跟二婶说说,二婶不跟别人说。”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色的玻璃珠,在灯光下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来了。
我就知道,这顿饭,这锅鸡汤,这份热情,最终都会汇聚到这个问题上。它像一个隐藏在草丛里的捕兽夹,你明知道它在那里,却不得不一步步走过去。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年薪八百万这个数字,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我太了解这里的生态了。这个数字一旦暴露,我将不再是我,而是一个会走路的金矿,一个可以被无限索取、被无限寄予厚望的符号。我的生活,我的安宁,都将被彻底打破。我会被无数的“亲情”绑架,去填补那些永远填不满的窟窿。
我曾经试过。刚毕业那年,拿了第一个项目奖金,五万块。我兴奋地给家里寄了两万。结果,不到半个月,三姑打电话来,说她儿子要买房,让我“支援”十万。我委婉地拒绝了,结果她在电话那头哭天抢地,说我“读了几年书,心就读野了”,“看不起穷亲戚了”。那件事,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从那以后,我便学会了“哭穷”。
我垂下眼帘,看着碗里那块被我用筷子戳得稀烂的鸡肉,酝酿了一下情绪。
“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别提了,上海消费高,压力大,每个月拿到手,也就……也就两千五百块钱。”
我特意说了一个极低的数字。一个低到让他们觉得“不过如此”,甚至会产生一丝优越感的数字。一个让他们觉得,我这个“大城市”回来的,还不如镇上修车的小工挣得多的数字。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能感觉到,几道目光同时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里,原先的探究和期待,迅速冷却,变成了夹杂着同情、轻视,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复杂情绪。
“才……才两千五?”二婶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感觉,就像一张精美的面具,突然裂开了一道缝。
“是啊。”我点点头,表情诚恳,甚至还挤出了一丝苦笑,“房租就要去掉一千多,剩下的,也就够吃个饭,坐个地铁。有时候项目赶,加班到半夜,连个夜宵都不敢多点。”
我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真的是那个挣扎在生存线上的沪漂。我甚至能感觉到,堂弟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兄弟情谊。
“哎呀,那可真是……真是难为你了。”王阿姨在一旁搭腔,语气里的那份热情,明显降了温。
“我就说嘛,大城市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咱们镇上,自在。”张婶立刻找到了优越感。
二婶的脸色变幻莫测,像一块被投入不同染缸的布。她大概在飞速地计算,一个“月薪2500”的侄子,对她而言,还有多少利用价值。
那顿饭的后半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再没有人追问我的工作,大家的话题转向了村里的张家长李家短。我被成功地边缘化了,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我乐得清静,低头默默地喝着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鸡汤。鸡汤的味道,似乎也因为这场小小的风波,变得有些寡淡。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成功地用一个谎言,为自己筑起了一道防火墙。
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二婶的战斗力,或者说,是低估了她对“利益”的执着。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我那间尘封已久的小房间里整理旧物,二婶推门进来了。她没有敲门,这是这里的习惯。每个人的空间,都理所当然地向所有人敞开。
她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笑意盈盈地放在我的书桌上。那笑容,又恢复了昨天的热情,甚至比昨天更加灿烂,灿烂得有些晃眼。
“来,吃苹果。”她坐在我的床沿上,床垫因为她的体重,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谢谢二婶。”我拿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口。很甜,水分很足。
“昨天晚上,是二婶不对。”她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忏悔,“二婶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你挣多少钱,让你没面子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知道,这只是开场白。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
“没事,二婶,都是自家人。”我含糊地应着。
“唉,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二婶拍了拍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跟二婶说实话,你是不是怕我们跟你借钱,才故意说挣那么少的?”
我心里一紧,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二婶,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工作真的不好找,竞争压力太大了。”
“行了行了,你别跟二婶装了。”二婶的耐心似乎被耗尽了,她摆了摆手,脸上那层伪装的笑容也随之脱落,露出了底下的急切和不耐烦,“我今天找你,是跟你说正事的。”
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那神情,仿佛在讨论一个重大的商业机密。
“你堂弟,谈了个对象,准备订婚了。”
“哦?那挺好啊,恭喜堂弟。”我由衷地说道。堂弟老实巴交的,能找到对象,是件好事。
“好什么好啊!”二婶的声调又高了起来,“女方家提了要求,彩礼要三十八万!”
“三十八万?”我确实被这个数字惊到了。在镇上,这绝对算得上是天价彩礼了。
“可不是嘛!”二婶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说是在县城里买房,首付就要这么多。我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叔在工地上打零工,一天挣的钱,还不够一家人嚼谷的。我呢,就靠着打打麻将,赢点小钱。你堂弟,在汽修厂当学徒,一个月也就三千来块。我们上哪儿去凑这三十八万啊?”
她开始诉苦,声音里带着哭腔,眼角也泛起了泪光。那演技,足以让任何一个不了解内情的人为之动容。
我沉默着,没有接话。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里却像明镜似的。我知道,她铺垫了这么多,最终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果然,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一把烧红的烙铁,要在我身上烫下一个印记。
“所以,你看……你堂弟订婚这个事,彩礼,就得你这个当哥的,给出一下了。”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以为我经历过三姑的“借钱”,已经对这种亲情绑架有了足够的免疫力。但我没想到,二婶能如此理直气壮,如此顺理成章地,提出这样一个荒谬绝伦的要求。
不是“借”,不是“支援”,而是“你出”。
仿佛这三十八万,本就该是我份内之事。仿佛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在这一刻,为她儿子的婚事买单。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我昨天那个“月薪2500”的谎言,在她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根本就不信,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我到底挣多少钱。在她眼里,我就是那个“在上海发了财”的侄子,是一台可以随时取款的ATM。
“二婶,”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昨天说了,我一个月就挣两千五。”
“行了!”她不耐烦地打断我,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划过玻璃,“你骗谁呢?你骗你王阿姨李婆婆行,你骗我?我可是你亲二婶!我看着你长大的!你穿的什么衣服,戴的什么表,我看不出来吗?你那件外套,我偷偷上网查过了,要一万多!你那个表,虽然我不认识牌子,但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你还跟我说你一个月挣两千五?你糊弄鬼呢?”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原来,她早就洞悉了一切。她在我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对我进行了一次从头到脚的资产评估。她昨天的发问,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评估结果。而我的谎言,不仅没有骗过她,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让她更加坚信,我是在刻意隐瞒一笔巨大的财富。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人,浑身发冷。那种被至亲之人算计的感觉,比任何刀子都来得伤人。
“二婶,就算我挣得不止两千五,三十八万,对我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我试图跟她讲道理,“而且,这是堂弟订婚,彩礼理应是你们做父母的准备。我作为哥哥,可以包一个大红包,表示我的心意,但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去承担全部的彩礼。”
“什么叫没有义务?”二婶的眼睛瞪圆了,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时候,是谁带你的?你爸妈出去打工,你整天跟在你堂弟屁股后面,在我家吃饭,在我家睡觉!我给你做了多少顿饭?给你洗了多少件衣服?现在你出息了,翅膀硬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她开始翻旧账。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被她当成了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
我记得,我确实在二婶家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那是因为,我父母每个月都会给她一笔不菲的生活费。而且,所谓的“带我”,不过是让我和堂弟一起玩,吃饭时多添一双筷子而已。我甚至还记得,有好几次,二婶把好吃的藏起来,只给堂弟一个人吃。
这些细节,我不想去争辩。因为我知道,跟一个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人争辩,是毫无意义的。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二婶,过去的情分,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但是,情分是情分,钱是钱。一码归一码。”
“好一个一码归一码!”二婶冷笑一声,从床沿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你堂弟,就是你亲弟!他娶不上媳妇,就是你这个当哥的没本事!这三十八万,你要是拿不出来,以后就别回这个家,别认我们这门亲戚!”
她说完,把那盘我一口没动的苹果,“砰”地一声摔在桌上,苹果滚落一地,像一颗颗破碎的心。她转身,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把门摔得震天响。
屋子里,瞬间恢复了死寂。
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地滚落的苹果。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那些苹果上,反射出冰冷的光。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果香,此刻闻起来,却充满了讽刺。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我年薪八百万,却活得像个笑话。我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财富,试图换取一份安宁,结果却引来了更大的麻烦。我用谎言构筑的防线,在赤裸裸的贪婪面前,不堪一击。
我突然想起了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它每年都会开花,香气能飘出很远。但它的香,从不为谁而开,也从不向谁索取。它只是自顾自地,完成自己的生命周期。
而我呢?我拼命地向上生长,开出了看似繁盛的花,却被那些自以为有权分享花香的人,理直气壮地要求折断我的枝干。
下午,我去找了堂弟。
他在镇子尽头的一条河边钓鱼。河水浑浊,缓缓地流淌着。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我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水。
“听说了?”他没有看我,眼睛依旧盯着水面上的浮漂。
“嗯。”
“我妈那个人,就那样。”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你别往心里去。”
“那你呢?你怎么想?”我看着他的侧脸。那张年轻的脸上,已经有了被生活磨砺出的疲惫。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地开口:“我……我也不知道。她是我妈。那个女孩,我挺喜欢的。她家里人说,没有三十八万,就不让嫁。”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和矛盾。他既无法反抗母亲的安排,又渴望得到自己的幸福。他像一个被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三十八万,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能怎么办?”他苦笑了一下,拉起鱼竿,鱼钩上空空如也,“我把这些年攒的钱都拿出来了,也就三万多。我爸妈把养老的钱都掏出来了,也才五万。剩下的,我妈说,去找亲戚借。”
“她第一个找的,就是我,对吗?”
堂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觉得,我应该出这个钱吗?”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他躲开了我的目光,视线又回到了那片毫无生气的河面上。
“哥,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他的声音很低,“但是,我……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婚,可能就结不成了。”
他的话,像一把软刀子,插进了我的心里。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了我们的小时候。那时候,我们一起在河里摸鱼,在田埂上赛跑。他摔倒了,我会背他回家。我被大孩子欺负了,他会拿着一根木棍,冲上去跟人拼命。
那时候的我们,很简单,很快乐。我们的世界里,没有三十八万,没有彩礼,没有算计。只有最纯粹的兄弟情谊。
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就意味着,要面对这个复杂而现实的世界。
我突然觉得很累。
晚上,家里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所谓的会议,其实就是一场针对我的批斗大会。
我坐在条桌的一头,对面,是二婶、二叔,还有闻讯赶来的大伯、三姑。我的父母,坐在我的身边,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二婶依旧是主攻手。她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无情无义”,把我说成了一个忘恩负负、六亲不认的“白眼狼”。她的话语,极具煽动性,引得大伯和三姑也纷纷对我进行指责。
“做人不能忘本啊!”
“你堂弟就是你亲弟,你不帮他谁帮他?”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亲情比什么都重要!”
那些话,像一颗颗石子,不断地向我投来。
我一直沉默着,任由那些话语砸在我的身上。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激动的脸,突然觉得,他们很可怜。他们被一种陈旧而顽固的观念所束缚,认为血缘就是一切,就是可以用来无条件索取的凭证。他们不懂得,任何关系,都需要尊重和边界来维系。
我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啦”声。
“够了!”他低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逼宫吗?”
“大哥,你这话说的。”二婶立刻把矛头对准了我父亲,“我们不是逼他,我们是教育他!教育他怎么做人!他现在有钱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这难道是对的吗?”
“他有没有钱,是他的事!他凭自己本事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们谁也管不着!”父亲的声音在发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无奈的。
“爸,别说了。”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
我站了起来。
我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亲人”,目光最后落在了二婶的脸上。
“二婶,”我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你说我忘了本,忘了你带我的情分。那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上大学那年,学费差两千块钱,我爸妈去你家借,你是怎么说的?”
二婶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说,你家要给你儿子,也就是我堂弟,攒钱娶媳妇,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是我爸,去工地上扛了两个月的沙袋,才把我的学费凑齐。这件事,你忘了吗?”
二婶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再说一件。”我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刚工作那年,过年回家,给你和二叔一人买了一件一千多块的羽绒服。你转手,就把那件羽绒服,拿到镇上的寄卖行,换了八百块钱。这件事,你忘了吗?”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在为这场闹剧计时。
“情分,不是用来交易的筹码,更不是用来绑架的借口。”我看着二婶,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今天之所以敢理直气壮地让我出这三十八万,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欠你什么,而是因为,在你眼里,我不是你的亲侄子,我只是一棵可以随便摇钱的树。”
“我……”二-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三十八万,我不会出。”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分都不会。”
说完,我顿了顿,目光转向了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的堂弟。
“但是,堂弟,”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你是我弟弟。你的婚事,我这个当哥的,不能不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会给你三十八万现金。因为我知道,这笔钱给了你,也到不了你手上。它只会被用来满足女方的要求,满足我二婶的面子。而你,在这场交易里,依旧没有任何话语权。”
“我会给你提供一个选择。”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公司,在省城,做汽车新能源技术研发。他们正好在招技术总监助理。你的汽修技术不错,肯学,肯钻研。我可以推荐你去。这个职位,起薪八千,有五险一金,有正规的培训和晋升渠道。如果你干得好,一年之内,月薪过万不是问题。”
“你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钱。用你自己的能力,去给你爱的人一个未来。而不是靠着别人的施舍,去完成一场明码标价的婚姻。”
“彩礼,我可以帮你出一部分,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送你的新婚贺礼。十万块,这是我的底线。剩下的,我希望你用自己的肩膀,去扛起来。”
“路,我给你指明了。怎么走,你自己选。”
我说完,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堂弟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光芒里,有震惊,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唤醒的、渴望。
二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大概没有想到,我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回应她的要求。
那场家庭会议,最终不欢而散。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老家。
走的时候,堂弟来送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一个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
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人,雕工很粗糙,但能看出来,是我小时候的样子。
“哥,谢谢你。”他低声说,“我想好了,我去省城。”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坐上回上海的高铁,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和老家的那份联系,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了。有些人,可能会因此怨恨我一辈子。有些关系,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
但是,我并不后悔。
我年薪八 hundred 万,我也可以对亲人说,我月薪两千五。这不是欺骗,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我也可以在他们提出无理要求时,拿出三十八万,甚至更多,去息事宁人。但这也不是帮助,这是一种纵容。
真正的亲情,不是无底线的索取,也不是无原则的给予。它应该建立在平等、尊重和理解的基础之上。它应该像那棵桂花树一样,各自独立,又能在同一个院子里,分享阳光和雨露。
我掏出手机,给堂弟发了一条信息:
“到了省城,给我打电话。房子我帮你租好了,第一个月的房租,算我这个当哥的,借给你的。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很快,我收到了他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好。”
我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的天空,很蓝,很远。
我知道,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成长,注定要伴随着疼痛和割裂。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最终成为,那个真正独立的、大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