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弟弟白行简也写淫书?
发布时间:2025-08-02 21:44 浏览量:1
提起白行简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许多人可能会皱起眉头——这名字听起来就有点“不正经”,而且它确实描写了男女之事,容易让人把它当成“淫书”。但如果我们仔细翻开这篇唐代的奇文,再结合当时的社会风气和古籍记载,事情可能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先说说作者白行简,他可不是个无名小卒。他是大诗人白居易的亲弟弟,兄弟俩在唐代文坛都是有名的。白居易写过《赋得古原草送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白行简则因传奇小说《李娃传》而闻名,这个故事讲述了一名科举士子和妓女的悲欢离合,文笔细腻,被收入《太平广记》。能够写出这样作品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去写“淫书”呢?这就得从唐代的社会风气说起。
唐代可是出了名的开放。看看《旧唐书》里的记载,武则天从才人一跃成为女皇,太平公主公开养男宠,那个时代上层社会对男女之事的态度比后来的朝代宽松多了。敦煌莫高窟的壁画中,甚至有描绘男女亲密的场景,工匠们对此毫不觉得羞耻。那个时候的医学著作也常常提到“性”,比如孙思邈在《千金要方》里就专门写了“房中补益”篇,讲到“男不可无女,女不可无男,无女则意动,意动则神劳”,把男女之事当成养生的一部分。在这种氛围下,白行简写一篇关于“阴阳交欢”的赋,实在不算出格。
再说说《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的内容。虽然这篇赋确实描写了不同身份、不同场景下的男女之事,从帝王后妃到平民百姓,甚至连新婚之夜的细节都有涉及,但如果细细阅读,你会发现它的语言其实挺讲究的。例如,描写男女初遇时,用了“娇羞无力,妖姿逞妍”这样的词句;写情到浓时,说“玉茎乃上下来回,金沟甚左挑右剔”,这些说法虽然直白,但却充满了文人的修辞手法,绝不像后世某些小说那样追求低俗。
更重要的是,这篇赋的主题根本不是“淫”。开头就提到:“夫性命者,人之本;嗜欲者,人之利。本存利资,莫甚乎衣食。衣食既足,莫远乎欢娱。欢娱至精,极乎夫妇之道。”它把男女之事上升到“性命之本”的高度,和《礼记》里“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的思想相呼应。赋中还引用了《素女经》、《洞玄子》这些古代性学著作,讲解的是“阴阳调和”的道理,甚至提到“若乃夫少妻老,命制过差,或妇少夫老,气不相通”,强调夫妻年龄匹配对健康的重要性,分明是在谈养生和人伦,而不是单纯的色情描写。
宋代以后,随着程朱理学的兴起,“存天理,灭人欲”成为主流思想,《近思录》甚至提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连寡妇再嫁都被视为耻辱,更别提公开讨论男女之事了。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被视为“异端”。元代的《唐才子传》提到白行简时,只说他“以辞赋称”,故意避开这篇作品;清代的《四库全书》干脆不收,认为它“诲淫导欲,莫此为甚”。
但有意思的是,这篇赋在敦煌藏经洞被发现时,竟然和佛经、道经一起存放。要知道,敦煌石窟是僧人修行的地方,如果这篇赋真的低俗不堪,怎么可能被僧人珍藏呢?实际上,在唐代,佛教密宗就有“欢喜佛”的造像,道教也有“阴阳双修”的说法,这些和《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的思想不谋而合——古人并不认为“性”是肮脏的,反而认为它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就像《周易》里所说的“一阴一阳之谓道”。
放到今天来看这篇赋,我们更应该摒弃先入为主的偏见,用开放的视角审视它。与其说它是“淫书”,不如说它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不同时代的道德标准。唐代人看它,或许觉得它是一篇讨论人伦和养生的正经文章;宋明理学盛行时,它成了离经叛道的代表;而今天,我们看它,或许能读出古人对生命和情感的理解。正如敦煌学专家姜亮夫所说:“此赋虽涉情欲,然其主旨在于阐明夫妇之道乃天地之常,非刻意淫靡也。”
实际上,在中国历史上,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诗经》里就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这些描写爱情的诗句,曾在汉代被儒家奉为经典,而到了宋代,却被朱熹牵强附会地解释为“后妃之德”。这也说明,所谓“淫”与“不淫”,往往并不是作品本身的问题,而是时代观念在作祟。
白行简写这篇赋时,估计他并没有预料到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他只是用文人的笔触,记录下那个时代对“人欲”的理解,就像他哥哥白居易写《长恨歌》时,敢写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样,都是唐代文人率真性情的体现。如果我们能够抛开后世的偏见,或许能从这篇赋中读出更多的东西——不仅仅是古人的生活细节,还有他们对“情”与“礼”、 “欲”与“道”的思考。
所以,《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到底算不算“淫书”?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藏在每个时代的道德标尺里。但至少在它诞生的唐代,这篇作品更像是一面坦诚的镜子,照见了人性最本真的样子,也照见了一个王朝开放包容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