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嫌我丢人，同学会不让我去，老师来电：您儿子保送了

我推着清洁车走过空荡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

钻进鼻孔。这味道我闻了十年，早就习惯了。

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布鞋踩在地砖上

发出轻微的声响。今天是高三最后一次家长会，

很多家长早就到了，挤在教室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放下拖把，擦了擦手。

“妈，你到了吗？在楼下

等我就行，别上来。”

我回复：“好。”

把手机放回口袋，我继续拖地。水桶里的水

晃动着，映出我身上这套浅蓝色的保洁制服。

其实我明白小辉为什么不想让我上去。上次

家长会，他同学的妈妈看见我在擦窗户，

惊讶地说：“原来您就是林辉的妈妈啊。”

那天晚上小辉没吃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后来他说：“妈，下次家长会你在楼下等我就行，

别穿工作服来了。”

我没说什么。孩子长大了，要面子，正常的。

拖到三楼时，我看见小辉从教室里出来。

他穿着校服，白衬衫洗得很干净，个子高高

的，在人群里很显眼。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

“妈，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说在楼下等吗？”

“我正好要打扫这一层。”

他看了眼我手里的拖把，压低声音：

“那你快点拖完下去吧，别让同学看见。”

这时几个学生从旁边走过，小辉立刻转过身，

假装在看墙上的公告栏。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等那几个学生走远，小辉才转回来：

“妈，下周我们班有同学会，家长也参加。”

“好啊，妈陪你去。”

他犹豫了一下：“那个...王浩妈妈说可以

开车捎我去，你不用特意请假了。”

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明白了。

“妈那天正好要值班，你去吧，玩得开心点。”

他明显松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给你买的护手霜，别老是把手弄那么糙。”

我接过盒子，塑料包装很光滑，是我平时

舍不得买的牌子。

“谢谢儿子。”

他点点头，转身朝教室走去。我看着他的

背影，突然发现他的校服肘部磨破了个小洞。

这孩子，总是这么不小心。

下班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我们住在学校

提供的宿舍里，虽然小，但是离工作的地方近。

小辉还没回来，应该在图书馆自习。

我换了衣服，开始做饭。切土豆的时候，

我看着自己的手，确实很粗糙，关节粗大，

掌心的老茧硬邦邦的。

这双手打扫过无数间教室，洗过无数个厕所，

就是为了让小辉能安心读书。

他爸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记得他上小学时，还会骄傲地告诉同学：

“我妈妈是学校的魔术师，能把所有地方

变得干干净净！”

现在他长大了，却开始嫌弃我这双

会变魔术的手。

锅里炖着土豆，我坐在床边休息。

床头柜上摆着小辉从小到大的照片。

最中间的是他初三获奖时的合影，他捧着

奖状笑得很开心，我站在旁边，穿着最好

的那件衬衫。

那时他还不介意让我出现在他的同学们面前。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辉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

他放下书包，看了眼厨房：“今天吃什么？”

“土豆炖肉，马上好。”

他“嗯”了一声，钻进卫生间洗手。

吃饭的时候，他很安静，一直在看手机。

“同学会定在哪天了？”我问。

“周六晚上，在景泰酒楼。”

那是家很贵的饭店，我知道。

“钱够吗？妈再给你点。”

“不用，我攒了点零花钱。”

他扒拉着碗里的饭，突然说：

“王浩他妈妈是医生，他爸是工程师。

李明的爸爸开公司，妈妈是钢琴老师。”

我没说话。

“张婷的妈妈是大学教授，每次来开家长会

都穿得很好看。”

“当教授是穿得正式些。”我说。

他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碗里的饭还剩一半。

看着他关上的房门，我轻轻叹了口气。

周六晚上，小辉特意换了新衬衫出门。

“妈，我走了。”

“玩得开心。”

门关上了。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同事刘阿姨。

“赵姐，你不是请假去参加儿子同学会吗？

怎么还在宿舍？”

“小辉和同学一起去了，我就不去了。”

刘阿姨沉默了一下：“这孩子...你也太

由着他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挂了电话，我拿起还没织完的毛衣。

小辉最喜欢我织的毛衣，说比买的暖和。

只是上了高中后，他再也不肯穿了。

“同学都穿名牌，就我穿手织的，

太土了。”他说。

针脚很密，毛线是深蓝色的，他最喜欢的颜色。

八点多，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小辉的班主任

李老师。

“林辉妈妈，您现在方便吗？”

我心里一紧，该不会小辉出什么事了？

“方便的，李老师您说。”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林辉被保送

清华了！”

我愣住了，手里的毛衣针掉在地上。

“李老师，您说...什么？”

“林辉获得了保送资格，全国物理竞赛

一等奖，直接被清华大学录取了！”

我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心跳得厉害。

“真的吗？李老师，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刚才接到通知，我第一个

就想到告诉您。林辉知道了吗？”

“他...他去参加同学会了。”

“那您快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啊！

这孩子太优秀了，给我们学校争光了！”

挂了电话，我的手还在发抖。

清华...那是小辉从小的梦想。

记得他上小学时，有一次我带他去北京，

特意去了清华园。他在校园里跑啊跳啊，

说以后一定要来这里读书。

现在梦想成真了。

我想立刻告诉小辉，掏出手机拨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很吵，

能听见酒杯碰撞的声音和笑声。

“妈，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

“小辉，妈有个好消息...”

“等会儿再说行吗？现在不方便。”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告诉他，现在就要告诉他。

换下保洁制服，我穿上那件最好的衬衫，

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镜中的女人已经

不再年轻，眼角爬满了细纹，头发也

白了不少。

但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特别精神。

景泰酒楼离学校不远，我步行过去。

晚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

酒店门口停满了车，灯光璀璨。

我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穿着朴素的我能进去吗？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大厅里金碧辉煌，穿着讲究的人们

来来往往。我四处张望，寻找小辉的身影。

“阿姨？您是林辉的妈妈吗？”

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惊讶地看着我。

我认出她是张婷，小辉的同班同学，

来过我们宿舍几次。

“是的，我来找小辉。”

她眼神有些复杂：“他们在二楼包厢，

我带您去吧。”

上楼的时候，她小声说：“阿姨，

林辉刚才还说您工作忙来不了。”

我笑了笑：“忙完了，就过来了。”

包厢门口，我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透过门缝，我看见小辉坐在角落，

手里端着饮料，听旁边的男生说话。

那男生穿着名牌T恤，手腕上戴着

亮闪闪的手表。

“林辉，你妈到底是做什么的？

从来没听你说过。”

小辉的表情僵了一下：“就是普通工作。”

“在哪个单位啊？”另一个同学问。

小辉抿了抿嘴，没说话。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小辉看见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妈？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很小，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已经比我高

出一个头的儿子。

“小辉，李老师来电话了。”

他紧张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恳求，

像是在说：别在这里说。

但我继续说了下去，声音清晰而平静：

“你被保送清华了。”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

小辉呆呆地看着我，像是没听懂

我在说什么。

“李老师说，你获得了全国物理竞赛

一等奖，被保送清华大学了。”

寂静持续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

一阵惊呼。

“真的吗？林辉！”

“太厉害了吧！”

“恭喜啊！”

小辉还愣在那里，我走上前，

轻轻抱住他。

他的身体很僵硬，但慢慢地，

软了下来。

“妈...”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拍拍他的背，像他小时候那样。

“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儿子。”

这句话我很早就想告诉他了。

抬起头，我看见周围的家长和同学

都在鼓掌。刚才那个戴手表的男生

第一个举起酒杯：

“让我们为林辉和他的妈妈干杯！”

小辉看着我，眼睛湿润。

这一刻，他不再躲闪我的目光。

在回家的路上，小辉一直沉默着。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宿舍时，他突然开口：

“妈，对不起。”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我不该觉得你丢人。”

我摇摇头：“妈从来没怪过你。”

他低下头：“同学们的父母都那么

光鲜亮丽，只有你...”

“只有我是个保洁员。”我替他说完。

他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可是就是这个保洁员，养出了一个

清华大学生。”我笑着说。

他哭出声来，像个孩子一样。

路灯下，我仔细端详着儿子的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眉眼间

已经有了成熟的模样。

“妈，以后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替他擦掉眼泪：“妈现在过的就是

好日子。”

这是真心话。只要他好好的，

我每天都是好日子。

回到宿舍，小辉还处在兴奋中，

不停地问保送的细节。

“李老师说正式通知下周下来，

让你准备好材料。”

他在小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要给爸爸上柱香。”

我拿出香，点燃，递给他。

他看着爸爸的遗像，轻声说：

“爸，我考上清华了。是妈把我

培养出来的。”

香烟袅袅升起，照片上的男人

微笑着，永远定格在年轻的模样。

如果他还活着，该有多高兴。

那晚小辉睡不着，我们坐在

窗前聊天，像他小时候那样。

“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说要

给你买大房子吗？”

“记得。你说要买个带院子的，

让我种花。”

“我一定会实现的。”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

其实有没有大房子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颗心。

夜深了，小辉终于睡着。

我轻轻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

熟睡的脸。

手机亮了一下，是班级群里

的祝福消息。家长们都在

恭喜我，说我把孩子培养得

这么好。

我回复了一句“谢谢”，

关上手机。

窗外，月亮正圆。

明天还要早起工作，但今晚，

就让我再多享受一会儿

这份喜悦吧。

抽屉里放着小辉从小到大的

奖状，厚厚的一沓。

最上面的，是他初三时写的

一篇作文：《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是个魔术师，

她能把脏乱的教室变得

窗明几净，能把破旧的家

打理得温馨舒适。

她的手很粗糙，但摸在我

头上时，却很温柔。

长大后，我要成为让妈妈

骄傲的人。”

现在看来，他做到了。我拿起那篇作文，纸张已经有些泛黄。

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长大后，我要成为让妈妈骄傲的人。”

我的眼眶湿润了。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只是青春期的敏感和自尊，

让他暂时忘记了最初的誓言。

第二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起床。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轻手轻脚地准备早餐，

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小辉。

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蒸笼里热着馒头。

这是十年来最普通的一个早晨，

却又如此不同。

小辉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时，

我已经穿戴整齐。

浅蓝色的保洁制服洗得发白，

但很干净。

“妈，你怎么还穿这个？”

他显然很惊讶。

“工作服不穿这个穿什么？”

我笑着把粥端上桌。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吃过早饭，我推着清洁车出门。

小辉站在门口：“妈，我陪你去。”

“不用，你好好复习。”

“保送都定了，还复习什么。”

他接过我手里的拖把，

“让我帮你一次。”

清晨的校园还很安静。

偶尔有早读的学生匆匆走过。

看到小辉跟在我身边，

他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不是林辉吗？”

“保送清华的那个？”

“他怎么在帮保洁阿姨干活？”

小辉的耳根有点红，

但始终没有松开手里的拖把。

到了教学楼，我开始日常打扫。

小辉笨拙地学着我的样子，

拧干拖把，擦拭窗台。

“妈，你每天都做这些？”

“嗯，十年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我以前...”

“都过去了。”

我打断他。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辉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才干了半个小时，

他就已经气喘吁吁。

“歇会儿吧。”

我递给他一瓶水。

他接过水，看着自己的手：

“妈，你的手是不是...”

“习惯了。”

我轻描淡写地说。

这时，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地

从楼梯口上来。

小辉下意识地想躲，

但看了看我，又站定了。

“林辉！真的是你啊！”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惊呼。

小辉点点头，有些不自然。

“你这是...”

“帮我妈打扫卫生。”

他说得很平静。

那几个学生面面相觑，

然后纷纷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学霸还这么孝顺。”

“阿姨辛苦了！”

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我笑着回应。

等他们走远，小辉长舒一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对吧？”

我看着他，点点头。

中午休息时，小辉非要请我

去学校外面吃饭。

“用我攒的零花钱。”

他特意强调。

我们去了学校后门的一家

小面馆，以前他常来这里。

老板娘认出小辉，热情地招呼：

“哟，清华才子来啦！”

小辉不好意思地笑笑：

“两碗牛肉面，一碗多放香菜。”

他记得我的口味。

等面的工夫，老板娘凑过来：

“林辉妈妈，你可真有福气。”

“孩子自己争气。”

我说。

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的。

小辉把碗里的牛肉

夹了一大半给我。

“你多吃点，长身体呢。”

我想夹回去。

“我够了。”

他按住我的手。

那双曾经柔软的小手，

现在已经比我的还大了。

掌心温暖而有力。

“妈，以后我赚钱了，

天天带你下馆子。”

他扒拉着碗里的面，

含糊不清地说。

我笑了：“那妈等着。”

面馆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关于大学生就业的报道。

小辉看得很认真。

“妈，你说我学什么专业好？”

“你自己喜欢什么？”

“物理或者计算机吧。”

他想了想，“好就业，赚钱多。”

我放下筷子：

“选你最喜欢的，别光想着赚钱。”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

吃完饭，我们慢慢走回学校。

路过一家服装店，

小辉停下脚步。

“妈，我给你买件新衣服吧。”

橱窗里的模特穿着一件

淡紫色的羊毛衫，

看起来很柔软。

“不用，妈有衣服穿。”

我拉着他要走。

他却很坚持：

“就当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最后，我还是拗不过他。

那件羊毛衫花了他

大半的零花钱。

但他笑得特别开心。

下午，小辉要去图书馆

查资料，我继续工作。

分别时，他突然说：

“妈，晚上我想吃你做的

红烧茄子。”

“好，妈给你做。”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我觉得今天的阳光

格外温暖。

推着清洁车走过熟悉的走廊，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

也不再那么刺鼻。

同事们见到我，都围上来道喜。

“赵姐，你儿子真给你长脸！”

“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刘阿姨拉着我的手：

“昨天我还替你生气呢，

今天就看到林辉帮你干活了。”

她压低声音，“孩子懂事了。”

我笑着点头。

是啊，他懂事了。

打扫到教师办公室时，

李老师叫住我。

“林辉妈妈，正找你呢。”

她拿出一叠表格，

“这些是保送需要填的材料。”

我接过表格，纸张很厚实。

上面的字我都认识，

但组合在一起就有些陌生。

“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李老师很热心。

“谢谢李老师，小辉多亏了您。”

“是他自己努力。”

李老师推推眼镜，

“说真的，我从教二十年，

很少见到这么自律的学生。”

她的夸奖让我心里暖暖的。

“就是有时候太要强了。”

她补充道。

我明白她的意思。

离开办公室，我把表格

小心地收好。

这些纸，承载着小辉的未来。

也承载着我这些年的付出。

下班回到家，我立刻开始

准备晚饭。

红烧茄子是小辉最爱吃的，

要做得用心些。

切茄子的时候，我看着自己的手。

粗糙，布满老茧，

但很稳。

这双手，撑起了这个家。

小辉回来时，饭菜刚上桌。

他手里拎着一个蛋糕。

“妈，庆祝一下。”

蛋糕不大，但很精致。

上面写着“恭喜林辉”。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溜出去买的。”

他调皮地眨眨眼。

点上蜡烛，关掉灯。

小小的房间里，

烛光摇曳。

“许个愿吧。”我说。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过了一会儿，睁开眼，

吹灭蜡烛。

“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切下一大块蛋糕递给我。

奶油很甜，甜到心里。

吃饭时，小辉的话特别多。

说他的理想，说对大学的憧憬。

“妈，等我去北京上学，

你也一起去吧。”

“妈去做什么？”

“陪我啊。我在学校附近

给你租个房子。”

我摇摇头：“妈还得工作呢。”

“别工作了，我养你。”

他说得特别认真。

我给他夹了块茄子：

“你先好好读书，

别想那么多。”

他还要说什么，

但看到我的眼神，

又把话咽了回去。

饭后，他主动洗碗。

我坐在床边，继续织毛衣。

深蓝色的毛线在指尖缠绕，

一针一线都带着温度。

小辉洗好碗，坐在我身边。

“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他靠在床头，

“记得有一次我发烧，

你背我去医院。”

“怎么不记得。

那天还下着大雨。”

我放下毛衣针，

“你趴在我背上，

烧得迷迷糊糊的，

还说要给我买伞。”

他笑了：“后来我真的

给你买了把伞。”

“可惜没用几次就坏了。”

那是他第一次用奖学金

给我买的礼物。

一把印着碎花的雨伞。

虽然质量不太好，

但我用了好几年。

直到伞骨都断了，

才舍得扔掉。

“妈，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你很辛苦。”

他轻声说，

“只是有时候...”

“妈明白。”

我拍拍他的手。

青春期的孩子，

哪个不要面子呢？

重要的是，他最终明白了

什么才是真正的尊严。

尊严不是来自父母的职业，

而是来自自己的努力，

来自对父母的感恩。

夜深了，小辉还在看书。

台灯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

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不知不觉，他已经

长成大人模样。

“早点睡吧。”我说。

“再看一会儿。”

他头也不抬。

我起身给他热了杯牛奶。

“谢谢妈。”

他接过杯子，

朝我笑了笑。

那笑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躺在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睡。

想起很多往事。

想起他第一次叫妈妈，

第一次走路，

第一次得奖状...

那些点点滴滴，

汇聚成今天的喜悦。

隔壁传来小辉的咳嗽声。

我轻轻起身，

给他掖了掖被角。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

洒在他的脸上。

睡梦中的他，

还像个孩子。

回到床上，我拿起手机。

班级群里还在热议

小辉保送的事。

有家长@我：

“林辉妈妈，你是怎么

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的？”

我想了想，回复：

“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多陪陪他，

相信他。”

这是实话。

这些年，我没什么文化，

不能辅导他功课。

只能在他学习时，

安静地坐在旁边织毛衣。

在他遇到困难时，

给他一个拥抱。

在他取得成绩时，

给他真诚的赞美。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教育。

放下手机，我闭上眼睛。

明天还要早起，

但今晚，就让我在

幸福的回忆中多停留一会儿。

梦里，我看见了

小时候的小辉。

他背着书包，

蹦蹦跳跳地朝我跑来：

“妈妈，我考了一百分！”

阳光洒在他身上，

那么温暖，那么明亮。我轻轻退出房间，心里暖暖的。

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第二天上班，我特意穿了

那件淡紫色的新羊毛衫。

同事们都说好看。

刘阿姨凑近看了看：

“这可不便宜吧？

你舍得买这么贵的？”

“小辉送的。”

我有点骄傲地说。

她羡慕地叹了口气：

“还是你会教育孩子。”

其实哪有什么教育秘诀，

不过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中午休息时，我拿出

保送材料仔细填写。

有些地方看不懂，

就拍照发给小辉。

他很快就回复了，

一条条解释得很清楚。

“妈，这些我来填吧，

你写字慢。”

“妈想自己填。”

我坚持。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

能为他做的具体的事。

笔在纸上慢慢移动，

一笔一画都写得很认真。

偶尔写错一个字，

就要重新换张表格。

李老师给了我很多份备用。

“慢慢写，不着急。”

她说。

填到家庭情况那一栏，

我停顿了很久。

父亲职业：保洁员

母亲职业：无

小辉的父亲走得早，

这一栏总是空着。

这次，我工工整整地写上：

病故

墨水在纸上微微晕开。

如果他还活着，

该有多好。

下午三点，终于填完了

所有表格。

我仔细检查了三遍，

确认没有错别字。

然后把它们整整齐齐地

叠好，装进文件袋。

交给李老师时，她看了看：

“字写得很工整。”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怕给小孩丢脸。”

“怎么会丢脸呢？”

李老师认真地说，

“您是他最大的骄傲。”

这句话让我眼眶发热。

从办公室出来，

我继续下午的打扫工作。

拖地时，几个学生主动

给我让路，还打招呼：

“阿姨好！”

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敬意。

我知道，这是因为小辉。

以前他们见到我，

都是直接走过去，

从不会特意打招呼。

现在不一样了。

下班前，小辉来帮我

收拾工具。

他穿着校服，肘部的破洞

已经缝好了。

是我昨晚趁他睡着时缝的。

针脚很密，几乎看不出来。

“妈，明天周末，

我陪你去逛街吧。”

他一边放好水桶一边说。

“你不用学习吗？”

“保送都定了，

放松一下。”

他接过我手里的清洁车，

“你想买什么，我送你。”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

他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他总说，长大了

要赚很多钱给我花。

现在虽然还没赚钱，

但已经有这份心了。

“好，妈正好想买双鞋。”

我说。

其实我的鞋还能穿，

但不想扫他的兴。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

说学校的趣事。

哪个老师上课闹了笑话，

哪个同学偷偷谈恋爱

被发现了。

我静静地听着，

偶尔插一两句。

这样的时光，真好。

晚饭后，他主动去洗碗。

我坐在窗边，

继续织那件毛衣。

就快织好了，

正好赶上天气转凉。

“妈，你别总织毛衣，

伤眼睛。”

他擦着手走过来。

“最后几针了。”

我说。

他在我身边坐下，

拿起织好的部分看了看：

“手艺还是这么好。”

“那当然，妈就这点本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

“妈，其实你很有本事。”

我笑了：“一个保洁员，

有什么本事。”

“你养出了一个清华学生。”

他认真地说。

这话他昨天也说过，

但今天听起来，

感觉更真实。

是啊，我养出了一个

清华学生。

这比什么都强。

周末，我们真的去逛街了。

小辉特意从储蓄罐里

取了钱，说要请客。

我们先去了鞋店。

我看中一双黑色的

平底鞋，很舒服。

但标签上的价格

让我犹豫了。

“试试吧，妈。”

小辉鼓励我。

试穿的时候，

售货员一直在夸：

“您儿子真孝顺。”

小辉站在一旁，

脸上带着笑。

最后他坚持付了钱，

虽然花了他

两个月的零花钱。

“妈，以后我给你买

更好的。”

他说。

从鞋店出来，

我们又去了超市。

小辉买了很多菜，

说要给我做顿饭。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我很好奇。

“偷偷学的。”

他有点得意。

回到家，他真的系上围裙，

像模像样地开始洗菜切菜。

我坐在厨房门口，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那个曾经需要我

呵护的小男孩，

现在已经可以照顾我了。

虽然切菜的姿势

还很生疏，

但很认真。

“妈，你等着吃就行。”

他头也不回地说。

我点点头，心里

泛起一丝酸楚。

是幸福的酸楚。

这顿饭做了很久，

但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简单的番茄炒蛋，

青椒土豆丝，

还有一碗紫菜汤。

“怎么样？”

他期待地看着我。

“好吃。”

我真心地说。

他松了口气，

开心地笑了。

饭后，我们一起去

给丈夫上坟。

墓园很安静，

只有风吹过松柏的声音。

小辉把保送通知的

复印件烧给父亲。

“爸，我考上清华了。”

他轻声说。

香烟袅袅升起，

带着我们的思念。

我默默地对丈夫说：

你放心吧，孩子很争气。

我们在墓前站了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

回家的路上，小辉说：

“妈，等大学毕业，

我想出国深造。”

“去哪里？”

“美国或者欧洲吧，

学最先进的技术。”

我点点头：“妈支持你。”

“那你跟我一起去。”

他看着我。

“妈不懂外语，

去了给你添麻烦。”

“可以学啊。”

他认真地说，

“你才四十多岁，

还年轻呢。”

我笑了。

在儿子眼里，

妈妈永远年轻。

晚上，小辉在房间里

整理书籍。

他把不需要的课本

和参考书都挑出来，

准备送给学弟学妹。

“这些笔记可珍贵了，

都是我的心血。”

他一边整理一边说。

我帮他打包，

用绳子捆好。

“妈，这本送你。”

他递给我一个笔记本。

打开一看，里面是

他从小到大的照片，

还有获奖证书的复印件。

一页页翻过去，

就像重温他的成长历程。

“什么时候做的？”

我很惊讶。

“偷偷做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

“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确实是个惊喜。

我捧着笔记本，

像捧着最珍贵的宝贝。

睡前，小辉突然说：

“妈，我想把姓改回来。”

我愣住了。

他随我的姓，

小时候常被同学笑话

没有爸爸。

上初中后，他曾经

闹着要改跟爸爸姓。

但手续麻烦，

一直没办成。

“怎么突然想改回来？”

我问。

“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是你的儿子。”

他认真地说。

我的眼泪一下子

涌了上来。

“随你姓还是随爸姓，

都是我们的儿子。”

我说。

他摇摇头：“不一样。”

这孩子，总是这么倔。

但这次的倔强，

让我很感动。

第二天是周日，

小辉的高中同学

来家里做客。

小小的房间一下子

挤满了人，很热闹。

同学们都很懂事，

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

还带了很多水果和零食。

“阿姨，林辉可厉害了，

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说。

“是他自己努力。”

我笑着说。

“才不是呢，

他说都是您教育得好。”

另一个男生接话。

我看了看小辉，

他正在给大家倒水，

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这一刻，我觉得

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同学们走后，

小辉帮我打扫房间。

“妈，他们都说你

很亲切。”

他一边扫地一边说。

“妈没什么文化，

就怕说错话。”

“这样就好。”

他停下来，

“真实的你就好。”

这句话让我想了很久。

是啊，真实的我就好。

不需要伪装，

不需要自卑。

周一上班时，

我特意去感谢了李老师。

“要不是您一直

鼓励小辉，

他也没有今天。”

我说。

李老师摇摇头：

“是您给了他最好的教育

——爱的教育。”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

“学校决定给林辉

发一笔奖学金，

恭喜他保送清华。”

我接过信封，

厚度让人意外。

“这么多？”

“这是他应得的。”

李老师说，

“希望他再接再厉，

为校争光。”

回到家，我把信封

交给小辉。

他看了看，沉默了一会：

“妈，这钱你拿着吧。”

“这是你的奖学金，

你自己保管。”

“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坚持。

最后我们各退一步，

钱存起来，

作为他大学的费用。

但他说什么都要

取出一些，

给我买了个按摩仪。

“你腰不好，

这个可以缓解疼痛。”

他说。

按摩仪很精致，

是我在电视上看过

但舍不得买的牌子。

晚上，他坚持要给我按摩。

温热的感觉从腰部传来，

很舒服。

“妈，以后我天天

给你按摩。”

他说。

我闭上眼睛，

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保送的消息很快

传遍了整个学校。

连校长都特意来找我，

表示祝贺。

“林辉妈妈，感谢你

为我们学校培养出

这么优秀的学生。”

他握着我的手说。

我激动得不知道

该说什么好。

同事们也都为我高兴。

刘阿姨说：

“赵姐，你总算

熬出头了。”

是啊，熬出头了。

但我觉得，

这不是熬，

而是一种陪伴。

陪伴儿子成长的每一天，

都是幸福的。

周末，小辉要去北京

参加清华的夏令营。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我帮他收拾行李，

一遍遍检查有没有

漏带东西。

“妈，就一个星期，

不用带这么多。”

他看着我塞满的行李箱，

哭笑不得。

“北京冷，多带点衣服。”

我把那件新织的毛衣

也塞了进去。

他看了看，没说话。

送他去车站的那天，

我偷偷抹了抹眼泪。

“妈，我很快就回来。”

他抱了抱我。

这是上初中以后，

他第一次主动抱我。

“照顾好自己。”

我叮嘱。

看着他进站的背影，

我突然意识到，

他真的要离开我了。

虽然只是短暂的分别，

但预示着不久的将来，

他将在更远的地方

展翅高飞。

回到家，空荡荡的房间

显得格外安静。

我继续着日常的工作，

但心里多了份牵挂。

每天下班第一件事，

就是看手机有没有

小辉的消息。

他发来很多照片：

清华园的校门，

图书馆，实验室...

“妈，这里真美。”

他在短信里说。

我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周五晚上，他回来了。

黑了，瘦了，

但精神很好。

“妈，我决定学物理。”

一进门他就说。

“想好了？”

“嗯，那里的教授

都很厉害，

我想跟着他们学习。”

他眼睛闪闪发光。

看着他的样子，

我知道，

他已经找到了

自己的人生方向。

晚饭时，他滔滔不绝地

讲着在清华的见闻。

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满是欣慰。

睡前，他拿出一个盒子：

“妈，送你的。”

里面是一条丝巾，

印着清华园的图案。

“怎么又乱花钱？”

我责怪他，

但心里很高兴。

“用奖学金买的。”

他帮我系上丝巾，

“妈，你真好看。”

镜子里的我，

确实显得年轻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吧。

那晚，我戴着丝巾睡觉，

像个收到礼物的小女孩。

梦里，我看见了

小辉穿着学士服的样子。

他朝我挥手，

笑得很灿烂。

醒来时，枕边还放着

那条丝巾。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轻轻起床，

开始准备早餐。

米粥在锅里咕嘟作响，

蒸笼冒着热气。

这一切和往常一样，

又有些不一样。

因为我知道，

在不久的将来，

我的儿子将踏上

更广阔的舞台。

而无论他走多远，

飞多高，

他永远都是

那个需要我呵护的孩子。

我也永远都是

那个在背后默默

支持他的母亲。

这就够了。

真的，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