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我借宿同学家,半夜她姐闯入我房间,我才明白这是个圈套

发布时间:2025-11-14 15:53  浏览量:1

一九八五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横。

北风像一把没开刃的钝刀,一下一下刮在人脸上,不流血,但疼。

我叫陈进,十九岁,从皖北农村考到省城念中专。

那时候的中专生,金贵。毕业就是国家干部身份,分配工作,吃商品粮,端铁饭碗。

我是我们村飞出去的第一只“准凤凰”。

学校放寒假,同学们像出了笼的鸟,一窝蜂地涌向火车站。

我没走。

一张硬座票三十多块,够我爹在生产队挣小半年的工分,够我娘纳几百个鞋底。

我捏着口袋里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在车站门口站了半天,最后还是转身,把那点回家的念想,连同哈出的一口白气,一起吞回了肚子里。

学校宿舍楼早就锁了门,我准备去火车站候车室对付一宿,明天再找个便宜的小旅馆。

“陈进!”

有人在后面喊我。

我一回头,是李伟,我同桌。

他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涤卡上衣,脖子上松松垮垮围着一条灰色围巾,推着一辆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还挂着一网兜橘子。

城里人。

这是他身上最明显的标签。

“你不回家啊?”他支着车,一脸惊奇地看着我。

我有点窘迫,含糊道:“嗯,不回了,在城里找点事做。”

这是谎话。一个穷学生,人生地不熟,能找到什么事。

李伟眼珠子一转,特热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嗨,那正好!去我家住啊!我家地方大!”

我愣住了。

“这……这多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他把车把上的橘子塞我怀里,“走走走,跟我回家!我妈做的红烧肉,一绝!正好让你尝尝!”

他不由分说,把我推上自行车的后座。

北风还在刮,可坐在吱呀作响的后座上,我怀里抱着那兜沉甸甸的橘子,心里头,忽然就升起一股暖流。

李伟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家属院里,那种一整栋楼共用一个厨房和厕所的筒子楼。

楼道里堆满了杂物,蜂窝煤、大白菜、旧家具,混杂着一股油烟和厕所的复杂气味。

这和他嘴里“地方大”的描述,有点出入。

但他家确实是这层楼最“敞亮”的。

他家住在走廊尽头,占了两个单间,中间的墙打通了,用一个木制衣柜隔开,算是有了一个“客厅”。

一个穿着碎花罩衣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看见李伟,又看见我,脸上的笑像朵绽开的菊花。

“哎哟,这就是你常提起的陈进吧?学习最好的那个?”

这应该就是李伟的妈,王阿姨。

“阿姨好。”我赶紧把橘子递过去。

“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王阿姨嘴上客气着,手却麻利地接了过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拉着我的手,力气不小,掌心有点潮乎乎的。

“快进屋,快进屋,外面冷!”

屋里生着煤炉,暖烘烘的。

一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坐在桌边抽烟,是李伟的爸,李师傅。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伟把我拉到里屋,指着一张用木板和凳子临时搭起来的床铺。

“陈进,今晚你睡这儿。我跟我爸妈挤一挤。”

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这太麻烦你们了。”

“麻烦啥!我跟你说,我姐今晚也回来,咱们家可热闹了!”

他提到的“姐姐”,我听他说过几次。

叫李红,在纺织厂上班,比我们大三岁。

晚饭丰盛得不像话。

一大盘冒着油光的红烧肉,一盘炒鸡蛋,还有一条清蒸鱼。

在那个猪肉都要凭票供应的年代,这简直是过年的标准。

王阿姨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肉。

“陈进啊,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学校肯定没吃好吧?”

“我们家李伟,要是有你一半的脑子,我做梦都笑醒了。”

“你学习这么好,以后分配,肯定能进大厂当个技术员,对不对?”

她问得很细,从我的家庭,到我的成绩,再到我对未来工作的期望。

我有点拘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李师傅话不多,但总在关键时候给我倒酒。

是那种自家酿的米酒,甜丝丝的,没什么度数。

我推辞不过,喝了两杯,脸就有点发烫。

吃饭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头发烫成时髦的卷花,眉毛修得细细的,嘴唇涂得红红的。

她一进来,屋子仿佛都亮了几分。

这就是李红。

“哟,家里来客人了?”她的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打量。

“姐,这是我同学,陈进。”李伟赶紧介绍。

“哦,陈进啊。”李红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常听我弟念叨你,说你是他们班的大才子。”

我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姐姐好。”

她没理我,自顾自地脱下大衣,露出里面的确良衬衫和毛线裙。

身材很好。

她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干。

“今天车间主任又找我茬,烦死了。”她抱怨了一句,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我。

“陈进,你是农村来的?”

我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毕业了,是想留在城里,还是回老家?”

这个问题,王阿姨刚刚问过。

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想留在城里。”

“想得美。”李红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嘲讽,“城里那么好留的?没门路,没关系,光学习好有屁用。”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

王阿姨赶紧打圆场:“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陈进是高材生,国家包分配的,跟你不一样!”

李红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低头扒饭。

那顿饭,我吃得如坐针毡。

李家人的热情,像一团棉花,裹得我透不过气。

尤其是李红,她的眼神像带着钩子,总是不经意地刮过我。

吃完饭,王阿姨和李红在外面水槽洗碗。

李伟把我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塞给我一个苹果。

“我姐就那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别介意啊。”

我捏着那个冰凉的苹果,点了点头。

晚上九点多,李师傅和王阿姨就催着我们早点睡。

李伟把我领到里屋那张临时搭的床上。

“被子褥子都是我姐的,刚晒过,香着呢。”他挤眉弄眼地说。

我躺在床上,鼻尖确实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像雪花膏一样的香味。

床很窄,翻个身都困难。

外屋,李家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我竖着耳朵,隐约听到“工作”、“分配”、“技术员”之类的词。

然后是李红略显尖锐的声音:“你们就这么肯定?”

再然后,声音就低了下去,听不清了。

我心里有点犯嘀咕。

总觉得这家人对我,好得有点不正常。

可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太敏感,太自卑。人家城里人就是热情好客,我一个穷小子,有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

想着想着,白天赶路的疲惫,加上那两杯米酒的后劲,一阵阵袭来。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

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了。

是门。

隔开里屋和外屋的,是一扇老旧的木门,门上挂着布帘子。

门轴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瞬间清醒了,屏住呼吸。

一个黑影,掀开帘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我看到,是李红。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长发披散着,在黑暗中像一团水草。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干什么?

我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径直走到我的床边,停了下来。

黑暗中,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像两道实质性的光束,落在我身上。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陈进。”

她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你睡着了吗?”

我没出声,装作睡熟了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一个年轻姑娘,半夜三更跑到我的房间,这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我魂飞魄散的举动。

她开始解自己睡衣的扣子。

一颗,两颗。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变了调。

李红似乎被我的突然反应吓了一跳,手停在了胸前。

“我……”她顿了顿,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哭腔,“我冷。”

冷?

这算什么理由!

外面炉子烧得正旺,她会冷?

“你快出去!”我压低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她非但没走,反而往前凑了一步,带着哭腔说,“陈进,我……我喜欢你。”

喜欢我?

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我像被一道天雷劈中了,整个人都懵了。

“你……你别胡说!快出去!不然我喊人了!”我慌乱地抓起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喊啊!”

李红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喊啊!你把人都喊来!让他们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说着,猛地一用力,“刺啦”一声,扯开了自己的睡衣领口。

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内衣。

我彻底傻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对我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我连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一下!

可这场景,这姿态,这被撕开的衣服……

如果现在有人闯进来,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在这时,外屋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灯,“啪”的一下被拉亮。

刺眼的光线下,我看到王阿姨和李师傅冲了进来。

他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愤怒。

紧随其后的,是李伟。他躲在父母身后,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王阿姨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一把抱住“瑟瑟发抖”的李红,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们好心好意留他住下,他……他竟然是个啊!”

李师傅则指着我,手指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你这个流氓!”

“我们家对你那么好,你……你竟然敢欺负我女儿!”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副恨不得要活剥了我的样子。

我坐在床上,浑身冰冷。

灯光、哭嚎、咒骂……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戏剧。

而我,是那个被推上舞台,注定要被审判的丑角。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

看着王阿姨“悲痛欲绝”的表演。

看着李师傅“怒不可遏”的咆哮。

看着李红蜷缩在母亲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

看着李伟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一切都太快了。

一切都太巧了。

李红刚一动手,他们就破门而入。

像是排练了无数遍一样。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圈套。

这是一个圈套。

从李伟在火车站“偶遇”我开始。

到那顿过于丰盛的晚餐。

到王阿姨不动声色的盘问。

到李红那充满挑逗和审视的眼神。

再到这间屋子,这张床,这个“恰好”坏掉的门锁。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而我,就是那只一头扎进陷阱里的,愚蠢的猎物。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那股曾经让我感到温暖的暖流,此刻变成了刺骨的冰水,冻得我连骨头缝都在疼。

“不是我!”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我没有碰她!是她自己闯进来的!”

“你还敢狡辩!”王阿姨的哭声猛地拔高了一个八度,尖利得像要刺穿人的耳膜,“我女儿的衣服都让你撕破了!你还说你没碰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她指着李红领口那道清晰的裂口。

那是铁证。

楼道里传来了响动。

邻居们被这边的哭喊声惊动了。

“老李家怎么了这是?”

“半夜三更的,闹什么呢?”

脚步声,议论声,越来越近。

我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任由无数道目光凌迟。

在八十年代,一个年轻男人的名声,比命都重要。

尤其是“耍流氓”这顶帽子,一旦扣上,这辈子就完了。

别说分配工作,连学籍都可能被开除。

回到村里,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我爹娘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我完了。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抖。

“说吧,这事怎么办!”李师傅终于开口了,声音压抑着怒火,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报警!必须报警!让警察来抓他!”王阿姨在一旁嘶喊着,“这种人,就该拉去枪毙!”

报警?

我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警察来了,事情闹大,无论真相如何,我的前途都彻底毁了。

学校为了名声,一定会给我最严厉的处分。

我不能让警察来。

我看着李师傅。

他虽然满脸怒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冷静。

他在等。

等我开口。

我明白了。

报警,只是威胁。

他们有别的目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慌乱,就正中他们的下怀。

“叔叔,阿姨。”我的声音还在抖,但我努力让它听起来镇定一些,“这事……是个误会。”

“误会?”李师傅冷笑一声,“我女儿的清白,能是误会吗?”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说,想怎么办。”

我把皮球踢了回去。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王阿姨的哭声也停了。

她和李师傅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是李师傅开了口,他掐灭手里的烟,缓缓说道:“我们家红红,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这么一弄,以后还怎么嫁人?”

来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你,得对我们家红红负责。”

负责。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我的心上。

我明白了。

我彻底明白了。

他们不是图我的钱。

我一个穷学生,身无分文。

他们图的,是我这个“准干部”的身份,是我那个看似光明,却还没到手的“前途”。

他们看中了我毕业后能分配到一个好单位,能有一个城里户口,能有一份稳定的工资。

他们想让他们的女儿,嫁给我。

用这种最卑劣,最无耻的方式,把我和他们的家庭,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这哪里是嫁女儿。

这分明是卖女儿!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从我心底喷涌而出。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我想嘶吼,想反抗,想把他们一家人丑陋的嘴脸撕得粉碎。

可我不能。

我看着门外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

我看着李红那张梨花带雨,却藏着得意的脸。

我看着李伟那张愧疚,却又不敢直视我的脸。

我被困住了。

他们用我的前途,我的名声,我全家人的希望,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

我无处可逃。

“负责?”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怎么负责?”

“娶了我们家红红。”李师傅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

我差点笑出声来。

和一群设计陷害我的人,成为一家人?

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拒绝?

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会立刻报警,或者去我的学校闹。无论哪一种,我的人生都会被画上句号。

同意?

我将一辈子活在这个谎言和圈套里。娶一个我不爱,甚至鄙视的女人。和一群我恨之入骨的人,朝夕相处。

那将是比死亡更漫长的折磨。

怎么办?

怎么办?

我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王阿姨脸上带着一丝紧张的期待。

李师傅故作镇定,但紧绷的下巴暴露了他的情绪。

李红低着头,手指在绞着衣角。

只有李伟,他往后缩了缩,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就是他。

李伟。

他是这个圈套的开端,也是这个圈套里,最薄弱的一环。

他有愧疚。

那就说明,他还有良心。

或者说,他不像他父母和姐姐那样,心肠已经硬成了石头。

我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一个极其冒险,但可能是唯一能让我脱身的念头。

我决定,赌一把。

我抬起头,迎上李师傅的目光。

“好。”我说。

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可能设想过我的反抗,我的挣扎,我的崩溃。

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我娶。”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清晰。

王阿姨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李师傅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只有李红,她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过,”我话锋一转,“我有几个条件。”

李师傅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还敢提条件?”

“不是条件。”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甚至带着一点认命的无奈,“是……请求。”

“我想,我们总得把事情办得体面一点,对不对?”

“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我特意加重了“一家人”这三个字。

李师傅沉默了。

“体面”,这个词打动了他。

在那个年代,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你说。”

“第一,”我看着他们,“这件事,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门外的邻居,你们去解释,就说是小两口闹别扭。”

我主动把我和李红捆绑成“小两口”,这是在向他们示弱,也是在给他们台阶下。

王阿姨立刻点头如捣蒜:“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第二,”我的目光转向李红,“既然要结婚,总得有个基础。我们……需要培养一下感情。”

我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恶心。

李红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但不是羞涩,而是某种被看穿的窘迫。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我真正的目的。

“结婚是大事,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结了。我得回老家,跟我父母说一声。而且,我的毕业分配还没下来。如果我被分回老家,或者分到外地,那红姐嫁给我,不是要去过苦日子吗?”

我看着李师傅和王阿姨,语气诚恳。

“叔叔,阿姨,你们也不希望红姐跟着我受罪吧?”

“所以,我的意思是,等我的工作分配下来,如果能留在省城,分到好单位。我们就马上办婚事,风风光光地办。”

“如果分得不好……那我们再从长计议。”

我把一个巨大的诱饵,抛了出去。

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诱饵。

他们图的,就是我的好前途。

我把这个前途,具体化了。

变成了一个可以等待,可以期望的“好单位”。

这番话,合情合理,处处为他们着想。

既给了他们面子,又给了他们里子。

李师傅的眼睛亮了。

王阿姨脸上的笑容,已经掩饰不住。

留在省城,分到好单位。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陈进啊,还是你懂事!”王阿姨一把抓住我的手,亲热得像是看自己的亲儿子,“我们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怎么会让你为难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师傅一锤定音,“等你的分配通知下来,我们就给你和红红办喜酒!”

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似乎就这么被我化解了。

我用一个虚无的承诺,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我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

从今晚开始,直到我毕业分配下来,我都会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但至少,我没有立刻掉进那个名为“婚姻”的陷阱。

我还有机会。

我还有时间,去想办法,去挣脱这张网。

天,快亮了。

那晚之后,我在李家的地位,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我从一个“客人”,变成了一个“准女婿”。

王阿姨对我,好得简直让我毛骨悚然。

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我的衣服她抢着洗,我的被子她天天抱出去晒。

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看自家宝贝的慈爱。

李师傅也开始主动和我说话,聊的都是厂里的事,哪个领导升了,哪个技术员分了房。

话里话外,都在给我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

李红对我的态度,则变得很微妙。

她不再用那种带钩子的眼神看我,而是多了一丝躲闪和……尴尬。

她会默默地给我倒水,会在我学习的时候,给我削一个苹果。

但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

那种沉默,比争吵更让人窒息。

只有李伟,他彻底变成了我的影子。

我走到哪,他跟到哪。

美其名曰“陪我解闷”,实际上,我知道,他是被派来看管我的。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我每天装作认真看书,复习功课。

脸上带着一种认命的平静。

我越是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越是放心。

他们以为,我已经彻底屈服了。

他们以为,我这只被拔了毛的凤凰,已经认命地要在他们家的鸡窝里下蛋了。

但我心里,那团火,从来没有熄灭过。

我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我彻底翻盘的机会。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

开学后,我搬回了学校宿舍。

但李家的“关怀”,如影随形。

李伟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找我,拉我去他家“改善伙食”。

王阿姨和李红,也隔三差五地来学校看我,给我送吃的,送穿的。

我们班的同学,都以为我真的和李伟的姐姐谈起了恋爱。

他们羡慕我,说我找到了一个城里女朋友,以后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每次听到这些话,我的心都在滴血。

我像一个戴着镣铐跳舞的囚犯,脸上挂着笑,脚下却被磨得鲜血淋漓。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做准备。

我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能在这个城市里,帮我说上话的人。

我想到了一个人。

张叔。

他是我同乡,比我大十几岁,在省城一家建筑公司当小工头。

当年我来省城上学,就是他到火车站接的我。

他为人仗义,脑子活络,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比我懂得多。

一个周日的下午,我借口去书店,甩开了李伟。

我七拐八拐,来到了张叔住的工棚。

工棚里乱糟糟的,充满了汗味和烟味。

张叔正光着膀子,和几个工友打牌。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

“哟,这不是我们村的大秀才嘛!怎么有空到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我把他拉到工棚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然后,我把在李家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跟他讲了一遍。

我讲得很平静,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情绪激动。

就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但张叔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他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烫了手,他才猛地惊醒。

“他妈的!”

他把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碾碎。

“这帮城里人,心也太黑了!”

“陈进,你别怕!”他拍着我的肩膀,力气很大,“这事,叔给你做主!”

那一刻,我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差点就崩溃了。

我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叔,我……我该怎么办?”

“这事,不能硬来。”张叔皱着眉头,在原地踱步,“他们抓着你的把柄,你要是翻脸,吃亏的还是你。”

“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把这事给揭过去。”

“让他们自己揭过去?”我没明白。

“对。”张叔停下脚步,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他们图的是什么?是你的好前途,对吧?”

我点了点头。

“那如果,你的前途,没了呢?”

我的心一沉:“叔,你的意思是……”

“不是让你真的没了前途。”张叔摆了摆手,“是让它‘看起来’没了。”

“你听我说……”

张叔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给我讲了他的计划。

我听着,眼睛越睁越大。

这个计划,很大胆。

甚至,有点疯狂。

但就像张叔说的,对付流氓,就得用比流氓更狠的手段。

富贵险中求。

我的前途,我的自由,只能靠我自己,去赌这一把。

“叔,这事……能成吗?”我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张叔拍着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演好你的戏就行!”

我看着张叔那张饱经风霜,却充满自信的脸,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按照张叔的计划,悄悄地布局。

我表面上,依旧是那个顺从的“准女婿”。

对李家人的“关怀”,照单全收。

对李伟的“监视”,甘之如饴。

但我背地里,开始频繁地往张叔的工地跑。

我对李伟说,我在帮一个老乡的忙,赚点生活费。

李伟不疑有他,甚至觉得我懂事,知道为他们未来的“小家庭”攒钱了。

在工地上,我认识了张叔手下的一个工友,老赵。

老赵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但有个毛病,好赌。

在张叔的“安排”下,我“借”给了老赵几次钱。

不多,每次就几块钱。

但这足以让老赵对我感恩戴德。

一切,都在悄无声

息地进行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六月。

毕业季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伤感,和对未来的期待。

我们这些中专生,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分配通知。

这是决定我们一生命运的时刻。

李家人,比我还紧张。

王阿姨几乎每隔一天,就要跑到学校来问我,分配方案下来了没有。

李师傅也托了厂里的关系,去打听消息。

他们得到的回复是,像我这种成绩优秀的学生,大概率会留在省城,分到几个效益最好的大厂里。

比如,省机械厂,或者省纺织厂。

李家人听了,喜不自胜。

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张长期饭票,一套未来的房子,一个闪闪发光的城里户口。

他们的贪婪和急切,几乎已经不加掩饰。

而我,也在等待。

等待那个决定性的时刻。

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辅导员把我们几个班干部叫到了办公室。

分配方案的初步意向,下来了。

我,陈进,被初步分配到——省燎原机械厂。

这是省城最好的几个单位之一。

无论是待遇,还是发展前景,都是顶尖的。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宿舍都沸腾了。

同学们都围着我,向我道喜。

李伟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抱住我。

“陈进!太好了!你分到燎原机械厂了!我姐夫就在那儿当车间副主任!以后有人罩着你了!”

他脱口而出的“姐夫”两个字,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强忍着恶心,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李伟迫不及待地冲出学校,回家报喜去了。

我知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那天晚上,李家张灯结彩,办了一场比上次更丰盛的“庆功宴”。

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

李师傅拿出了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

王阿姨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陈进啊,你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以后你和红红结了婚,好好在厂里干,要不了几年,就能分到房子了!”

李红也换上了一件漂亮的新裙子,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

她给我倒酒,夹菜,温柔得像个真正的妻子。

整个屋子里,都洋溢着一种虚假的,令人作呕的喜庆气氛。

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李师傅和李伟轮流给我敬酒。

我来者不拒。

我需要酒精,来麻痹我的神经,来给我接下来的表演,壮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我“醉”了。

我趴在桌子上,开始说胡话。

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我说我想我爹娘了。

我说我对不起他们,没能给他们争光。

我演得声泪俱下。

李家人看着我,都以为我是高兴的,是激动得失了态。

王阿姨还安慰我:“好孩子,别哭了,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爹娘。”

我心里冷笑。

然后,我借着酒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要去上厕所。

李伟赶紧要来扶我。

我一把推开他。

“别……别管我!我……我自己去!”

我踉踉跄跄地走出屋子,走向楼道尽头的公共厕所。

黑暗的楼道里,一个人影正在等着我。

是张叔手下的那个工友,老赵。

他看到我,紧张地搓着手。

“陈……陈进兄弟,都……都安排好了。”

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他手里。

“赵哥,谢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应该的,应该的。”老赵把钱揣进怀里,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我走进厕所,用冷水泼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走回了李家。

我刚一进门,就看到李伟急匆匆地从里屋出来。

“陈进,你上哪儿去了?我爸让你过去一下,跟你说点事。”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里屋。

李师傅正坐在床边,抽着烟。

他看到我,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陈进,坐。”

我坐了下来。

“你的工作定了,我和你阿姨,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他弹了弹烟灰,缓缓说道。

“我和红红的婚事,也该办了。”

“你看,是等你领了毕业证就办,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是王阿姨尖利的叫声。

“你们干什么的!你们找谁!”

“我们找陈进!”一个粗哑的男声响起,“他欠了我们的钱!”

李师傅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我和他一起冲出里屋。

只见客厅里,站着三个陌生男人。

为首的,正是老赵。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流里流气。

老赵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陈进在哪儿!让他出来!”老赵嚷嚷着。

“我就是。”我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

老赵看到我,冷笑一声,把手里的纸抖得哗哗响。

“陈进,你欠我的赌债,该还了吧!”

赌债?

李家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赌债?”李师傅厉声问道。

“他前前后后,在我这儿输了三百多块钱!这是他亲手写的欠条!”

老赵把那张纸,拍在了桌子上。

那确实是一张欠条。

上面有我的签名和手印。

当然,是伪造的。

是张叔找人模仿我的笔迹写的。

三百块!

在1985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足够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干两年。

王阿姨的脸,瞬间就白了。

“你……你胡说!我们家陈进是好学生,他怎么会赌钱!”

“好学生?”老赵嗤笑一声,“你去他们学校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他陈进好赌?前两天还把同学的手表给当了!”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报出了我们班一个同学的名字。

那个同学的手表,确实前两天丢了。

当然,也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是我偷的。

不,是“借”的。

我把它藏了起来,准备事后还回去。

李伟的脸色也变了。

他想起了我最近频繁地往工地跑。

想起了我问他借过几次钱,虽然每次都很少。

那些看似正常的行为,在“赌债”这个背景下,都变成了铁证。

“陈进!”李师傅的目光转向我,充满了震惊和怀疑,“这是真的吗?”

我低下头,浑身“发抖”,一言不发。

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天哪!”王阿姨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红也呆住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赵不耐烦地敲着桌子,“今天不给钱,我们就把他带走!送到派出所去!”

送到派出所?

李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如果因为赌博被抓,那分配到燎原机械厂的好事,肯定就黄了。

那他们所有的希望,就全都落空了。

“不能去派出所!”李师傅急了。

他把老赵拉到一边,低声商量着。

“这位大哥,有话好说。这钱,我们……我们想办法。”

“想办法?怎么想办法?”老赵一脸不屑,“三百块,你们拿得出来吗?”

李家,确实拿不出来。

他们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不到两百块。

“那……那能不能宽限几天?”

“不行!”老赵一口回绝,“今天必须给钱!不然,我们就去他们学校闹!去他要分配的厂里闹!我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了李家人的心窝上。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有愤怒,有失望,有鄙夷。

我能感受到,那张原本罩在我身上的,名为“希望”的光环,正在迅速褪去。

我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准凤凰”,变成了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赌徒”。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李师傅,声音嘶哑。

“叔……叔,帮帮我。”

“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把钱还给你。”

我还在演。

演一个走投无路,祈求救赎的可怜虫。

李师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

救我?

就等于要替我还这三百块的巨额赌债。

不救我?

他们之前所有的投入,所有的算计,就都打了水漂。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就在这时,我投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叔!阿姨!求求你们了!”

“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改!”

“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我抱着李师傅的腿,嚎啕大哭。

我的哭声,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李师傅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

不。

不是犹豫。

是幻想。

他看着我,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准女婿”。

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和……嫌恶。

他一脚把我踹开。

“滚!”

他指着门口,对我,也对老赵他们,怒吼道。

“我们家没钱!他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你们要带走就带走!要报警就报警!随便!”

他放弃了。

他彻底放弃了我。

王阿姨也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丧门星!”

“我们家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滚!你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再进我们家的门!”

李红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丝……解脱?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我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

心里,却在狂笑。

我成功了。

我用自污的方式,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我让他们亲手,把我这个“香饽饽”,扔进了垃圾桶。

老赵他们见状,也不再纠缠。

他们架着“失魂落魄”的我,走出了李家的大门。

楼道里,邻居们又在指指点点。

但这一次,我不在乎了。

走出筒子楼,呼吸到外面冰冷的空气,我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在拐角处,老赵他们放开了我。

“陈进兄弟,演得真像!”老赵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笑了笑,把剩下的一百块钱,塞给了他。

“谢了,赵哥。”

“客气啥!”

他们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我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

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天,真的亮了。

我自由了。

第二天,我就搬出了学校宿舍。

我没有回李家,也没有再去见张叔。

我找了一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了进去。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几天后,我悄悄回到学校,找到了那个被我“借”了手表的同学,把手表还给了他,并真诚地道了歉。

他又惊又喜,没有多问。

毕业证,是张叔帮我领的。

还有我的派遣证。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省燎ور机械厂。

我看着那张决定我命运的纸,心里五味杂陈。

我用一场骗局,换回了我的自由。

但我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比如,对人性的信任。

比如,曾经那个单纯的,以为只要努力学习就能拥有一切的自己。

我没有去燎原机械厂报到。

我不想再和李家有任何牵扯。

我把派遣证,连同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一起锁进了箱底。

我在省城,找了一份临时工。

在一家小饭馆里,洗盘子,刷碗。

很累,很辛苦。

但我的心,是踏实的。

几个月后,我攒够了回家的路费。

我踏上了回乡的火车。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这个让我爱过,也恨过的城市。

我知道,我还会回来的。

但下一次,我不会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天真的乡下小子。

我会带着我的伤疤,我的警惕,我的智慧,回来。

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土地上。

靠我自己的双手,去挣一个属于我的,真正的未来。

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嘹亮。

像是在为我送行,也像是在为我呐喊。

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不是屈辱的泪,也不是痛苦的泪。

这是,新生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