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穷回乡,全村人冷眼旁观,只有瘸腿的发小请我吃了一碗面
发布时间:2025-11-13 12:52 浏览量:1
我回来了,以一种近乎落魄的姿态。
身上是那件在网上淘来的、号称复古工装的夹克,洗过两次就泛出一种疲惫的灰白。脚下是一双帆布鞋,鞋头沾着从长途汽车上带下来的、不知哪个城市的尘土。
背后那个半旧不拉的登山包里,塞着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充电宝,以及我全部的伪装。
车子停在镇上,我没坐那唯一一趟通往村里的、破得像要散架的班车,而是选择了步行。
五公里,不算远。
我想用双脚重新丈量一下这条离家十年的路。
路还是那条水泥路,只是比记忆中更窄了,路边疯长的野草,把路沿啃噬得坑坑洼洼。
远远的,李家村的轮廓就出现了,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画,安静地趴在山坳里。
村口那棵老槐树,还是老样子,只是更老了,树皮皴裂得像村里老人的脸。
树下坐着几个闲聊的,张家婶子,王家三叔,还有几个我叫不上名字的。
他们的目光,像几道探照灯,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我停下脚步,扯出一个自以为还算热情的笑容。
“三叔,张婶,我回来了。”
王三叔眯缝着眼,打量了我足足有十秒钟。
那眼神,就像在菜市场挑拣一块瘦肉,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一丝纹理。
“哟,这不是李家那小子吗?李浩?”他终于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三分不确定,七分审视。
“是啊三叔,我,李浩。”我笑着点头。
张婶的嘴撇了撇,那弧度我太熟悉了,小时候我偷她家地瓜被抓住时,她就是这个表情。
“大学生回来啦?”她阴阳怪气地说,“看这身打扮,是在城里没混好,回家啃老了?”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树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是特意在镇上买的,五块钱一包的“大前门”。
我抽出一根,递给王三叔,“三叔,抽根烟。”
王三叔摆了摆手,顺势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他的“软中华”,慢悠悠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都带着一股优越感。
“戒了,戒了,你这烟劲儿太大,抽不惯。”
我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收回来也不是,继续递着也不是。
最后,我只能讪讪地把烟叼在自己嘴里,点上。
劣质烟草的味道呛得我猛咳了几声。
树下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我明白,我的“装穷”计划,第一步,成功得有些过头了。
他们眼中的鄙夷和不屑,比我想象中还要锋利,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心上。
我没再说什么,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拖着步子往村里走。
身后,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响起来。
“看他那副德行,八成是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跑回来的。”
“可不是嘛,当年考上大学走的时候多风光,他爹把鞭炮从村头放到村尾。”
“啧啧,读书再多有啥用,还不如咱家那小子,初中毕业出去打工,现在都买车了。”
这些话,像一颗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在我的后背上。
疼倒是不疼,就是膈应。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子烦躁压下去。
是我自己选的。
三年前,我创办的公司在纳斯达克敲了钟。
媒体把我吹成了“80后创业神话”,财富像潮水一样涌来,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应酬、奉承和虚伪的笑脸。
我身边围满了人,但每一个人,似乎都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
他们爱的不是李浩,爱的是我头上的光环,是我银行账户里的数字。
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想起了李家村,想起了这个我长大的地方。
我想知道,如果我脱下这身华丽的袍子,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还会有人愿意真心待我吗?
于是,我策划了这场荒唐的“衣锦还乡”。
只不过,我穿的是一件“皇帝的新衣”,一件用贫穷和落魄织成的外衣。
我想看看,谁是那个能看见我“没穿衣服”的孩子。
回到家,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里,我妈正在喂鸡。
她看见我,愣了一下,手里的瓢都掉在了地上,玉米粒撒了一地。
“浩儿?你咋……咋回来了?”
她快步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眼睛里全是惊愕和担忧。
“你这穿的啥呀?这脸咋这么憔悴?在外面出啥事了?”
我爸也从屋里闻声出来,他扶了扶老花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是说公司忙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搞成这副样子?”
我看着他们鬓角的白发,和眼里的关切,心里一酸。
“爸,妈,我没事。”我强笑着说,“公司项目结束了,放个长假,回来看看你们。”
“那也不能穿成这样啊!”我妈拍着我的胳g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要饭呢!这传出去,咱家的脸往哪儿搁?”
“脸,脸,脸,你就知道脸!”我爸吼了我妈一句,然后转向我,语气缓和了一些,“回来就好,累了就歇歇。”
我知道,我爸是真担心我。
但我妈说的,也是这个村子里最真实的生存法则。
在这里,面子大于天。
晚饭,我妈炖了鸡,炒了几个像样的菜。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我妈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嘴里不停地念叨:“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外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爸喝着闷酒,时不时地看我一眼,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他们心里憋着一万个问题。
但我现在还不能说。
这场戏,我必须演下去。
第二天,我“落魄回乡”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全村的每一个角落。
村里的微信群里,估计早就炸开了锅。
我能想象到那些人添油加醋的描述,和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我走在村里,遇到的每一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故事。
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们仿佛早就预见了我今天的“下场”。
我的堂哥李伟,开着他那辆十来万的国产SUV,在我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下。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戴着大金链子、满面油光的脸。
“哟,这不是我们李家的大才子吗?怎么着,大城市待不下去了?”他靠在车窗上,斜眼看我。
“回来歇歇。”我淡淡地说。
“歇歇?我看是歇菜了吧?”他哈哈大笑,“我早就跟你说过,读书读傻了吧?现在这社会,靠的是脑子活,关系硬!你那点死知识,有屁用!”
他从车里扔给我一包烟,是我递给王三叔被拒的同款“软中华”。
“拿着,哥赏你的。看你抽那五块钱的烟,我都替你寒碜。”
我没接,烟掉在地上,滚进了泥水里。
李伟的脸色沉了下来。
“给你脸了是吧?一个丧家之犬,还跟我装上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行,你有种。”他冷笑一声,“我等着看你饿死在家里,别到时候来求我!”
他一脚油门,车子咆哮着离去,溅了我一身泥点子。
我看着衣服上的污渍,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这就是我的亲人。
这就是我曾经以为最淳朴的乡情。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村里的“反面教材”。
谁家孩子不听话,家长就会说:“你再不好好学,将来就跟你那李浩哥一样,读了大学也白读,灰溜溜地滚回来!”
我成了他们教育孩子的活靶子。
我每天在村里闲逛,刻意地去那些人多的地方。
小卖部,棋牌室,村委会门口。
我像一个移动的“耻辱柱”,走到哪里,哪里的空气就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当着我的面,高声谈论着谁家儿子在城里买了房,谁家女婿换了新车。
然后,会用眼角的余光,轻飘飘地扫我一眼。
那眼神里的优越感,足以将一个人的自尊碾得粉碎。
我爸妈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走在路上,总有人假惺惺地问:“哎呀,你家浩儿回来了?工作不顺心啊?没事,年轻人嘛,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
话是好话,但那语气,比直接骂人还难受。
我妈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我爸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好几次,我妈都想让我把实情说出来,让我开着我的库里南在村里转几圈,把那些人的脸都打肿。
但我都拦住了。
“妈,再等等。”
我还在等。
等那个能看穿我这身“皇帝新衣”的人。
可是,我等了快一个星期,等来的,只有越来越冷的白眼,和越来越刻薄的嘲讽。
我开始怀疑,我的这个实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或许,人性本就如此。
趋炎附势,捧高踩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我所奢求的真心,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幻想。
那天下午,我心里烦闷,一个人走到了村子后面的山坡上。
这里是我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
可以俯瞰整个村庄,可以看到远处蜿蜒的河流。
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点了一根烟,看着山下的炊烟袅袅,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李浩?”
我回头,看见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
是陈明。
我的发小。
他比我大一岁,小时候,我们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一起掏鸟窝,一起下河摸鱼,一起挨揍。
后来我考上大学走了,他因为家里穷,高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
听说,几年前在工地上出了事故,腿被砸断了,落下个终身残疾。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出门,也很少跟人说话。
我回来这几天,一直没见到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他走到我身边,在我旁边坐下。
他比以前黑了,也瘦了,脸上刻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用那种审视的目光打量我。
他的眼神很平静,就像小时候我们一起坐在这里看日落时一样。
“你回来了。”他说,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嗯,回来了。”我应了一声。
我们俩沉默了很久。
山风吹过,带着青草的味道。
“在外面……不顺心?”他终于还是问了。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说:“还行吧。”
他笑了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
“别骗我了。”他说,“你要是‘还行’,就不会一个人跑到这儿来抽闷烟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递给我一根烟,是他自己卷的旱烟,烟纸是那种最便宜的毛边纸。
我接过来,点上。
味道很冲,但不知道为什么,比那五块钱的“大前-门”好抽多了。
“我听他们说……”他顿了顿,“说你混得不好。”
“是啊。”我自嘲地笑了笑,“混得不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他看着远方,淡淡地说,“活着就行。人嘛,起起落落,正常。”
我愣住了。
这是我回来之后,听到的最“正常”的一句话。
没有同情,没有鄙夷,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假惺惺的安慰。
就是一句平平淡淡的“正常”。
“我腿断了那会儿,”他继续说,“我也以为天塌了。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就跟你现在遇到的差不多。有的人还当着我面说,这下好了,陈家绝后了。”
他吐出一个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我当时也想死。后来想通了,死给谁看呢?他们只会当个笑话看。我得活着,活得好好的,气死他们。”
我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腿,再看看他平静的脸,突然觉得,跟他比起来,我这点所谓的“烦恼”,简直就是无病呻吟。
“走吧。”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别在这儿吹风了。天快黑了。”
“去哪儿?”我问。
“去我家。我请你吃面。”
陈明家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院墙都塌了一半。
他瘸着腿,在前面带路。
我跟在后面,看着他一深一浅的脚印,心里五味杂陈。
他推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一点微光。
“你随便坐,有点乱。”他说着,就一瘸一拐地进了厨房。
我打量着这个“家”。
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两把椅子。
墙上糊着报纸,很多地方都已经发黄脱落。
这是我见过的,最简陋的家。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然后是烧火的噼啪声。
很快,一股香味飘了出来。
是猪油混合着葱花的香味。
那是属于童年的味道。
小时候,谁家要是用猪油炒个菜,那香味能飘半个村子,馋得所有孩子直流口水。
不一会儿,陈明端着一个大碗出来了。
碗是那种老式的,带着豁口的大海碗。
碗里是满满的一碗手擀面,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
几片白菜叶子,在清亮的面汤里浮沉。
“家里没啥好东西,将就着吃吧。”他把碗放在我面前,又递给我一双筷子。
我看着这碗面,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回来这么多天,我妈给我炖鸡,我堂哥扔给我“软中华”,村里人给我无数的白眼和嘲讽。
但只有眼前这个一无所有的瘸子,请我吃了一碗面。
一碗用他仅有的东西,为我做的面。
“快吃吧,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他催促道。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
面条筋道,汤头鲜美。
荷包蛋煎得恰到好处,蛋黄还是溏心的。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
我狼吞虎咽,吃得满头大汗。
陈明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
“慢点吃,别噎着,锅里还有。”
我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吃。
我怕我一开口,眼泪就会决堤。
一碗面下肚,我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胃里暖了,心里也暖了。
“明哥,”我放下筷子,看着他,“谢谢你。”
他摆摆手:“谢啥。小时候你没少把你的零食分给我,我还记着呢。”
他顿了顿,又说:“李浩,别把他们的话放心里去。那帮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也见不得别人不好。你好了,他们嫉妒。你孬了,他们看不起。反正,怎么着他们都有话说。”
“你只要知道你自己是谁,想干什么,就行了。”
我看着他,这个只读了几年书,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男人,却说出了最有哲理的话。
我自己是谁?我想干什么?
是啊,我差点忘了。
我不是回来乞求同情和真心的。
我是回来寻找自我的。
寻找那个在名利场里迷失的自我。
而陈明,用一碗面,帮我找到了。
“明哥,你这腿……”我看着他的腿,还是问出了口。
“哦,这个啊。”他浑不在意地拍了拍,“没事,习惯了。就是干不了重活了。”
“那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我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我就在家里养了点鸡,种了点菜,勉强够个嚼谷。前段时间,在镇上找了个活,在个小面馆帮厨,一天五十块钱。干了没俩月,老板嫌我腿脚不利索,给辞了。”
他说得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我知道,这平淡的背后,是多少个咬紧牙关的日日夜夜。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我看着他眼里的迷茫和无奈,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明哥,”我说,“你的手艺这么好,这面做得比镇上那家好吃多了。为什么不自己开个面馆?”
他苦笑了一下:“开面馆?拿什么开?我连个像样的锅都没有。”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说。
他愣住了,看着我:“李浩,你……你别说胡话。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现在自己都……”
我打断了他:“明哥,你相信我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
然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信。”
“好。”我说,“那你就准备准备,我们开个面馆。镇上最大的面馆。”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就在陈明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睡了一夜。
床很硬,被子有股淡淡的霉味。
但我睡得特别香,是回来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我跟陈明说,我要出去一趟。
我没说去哪儿,他也没问。
他只是叮嘱我:“路上小心。”
我坐上了去市里的大巴。
几个小时后,我站在了我那辆停在地下车库里、落满了灰尘的库里南旁边。
我换上了我最贵的那套西装,戴上了那块价值七位数的手表。
我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笑了笑。
那个叫李浩的创业神话,又回来了。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开着车,没有直接回村。
而是先去了镇上。
我找到了镇上最大的那个门面,原本是一家倒闭的酒楼,位置绝佳。
我直接联系了房东,用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当场签了三年的合同。
然后,我联系了市里最好的装修公司,要求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材料,把这里打造成一个窗明几净、古色古香的面馆。
我又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一百万现金。
用几个黑色的袋子装着,扔在后座上。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了。
夕阳西下,我开着那辆在小镇上显得格格不入的豪车,缓缓地向李家村驶去。
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当我的库里南缓缓驶入村口时,整个李家村都沸腾了。
那感觉,比当年我考上大学时放的鞭炮还要响亮。
老槐树下,还是那几个人。
王三叔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手里的“软中华”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张婶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川剧变脸。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
我降下车窗,脸上挂着和几天前一模一样的笑容。
“三叔,张婶,下午好啊。”
王三叔一个激灵,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哎哟!浩儿!这是你……你买的车?我的天呐!这得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我淡淡地说,“代步工具而已。”
张婶也凑了过来,那热情劲儿,好像我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浩儿啊,你看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开这么好的车,早说婶子去村口接你啊!前几天看你穿得那么朴素,婶子还以为你在外面受委屈了呢,这几天担心得我吃不好睡不好的!”
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差点笑出声。
“是吗?我还以为您巴不得我受委_屈呢。”
张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搓着手。
我没再理他们,一脚油门,车子向村里驶去。
我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呆立在原地。
然后,爆发出惊天的议论声。
我的车,直接开到了堂哥李伟家门口。
他家那辆国产SUV,在我的库里南旁边,就像一个玩具。
李伟正在院子里洗车,看到我,手里的水管“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我从车上下来,靠在车门上,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斜眼看他。
“哟,这不是我们李家的大老板吗?洗车呢?”
李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说:“浩……浩子……你……你这是……”
“哦,忘了跟你说。”我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不是“大前门”,也不是“软中华”,而是一种特供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烟。
我抽出一根,点上。
“前段时间公司出了点小问题,心情不好,就回来散散心。现在问题解决了,顺便回来办点事。”
我把那包烟扔在他脚下。
“拿着,哥赏你的。看你抽那几十块钱的烟,我都替你寒碜。”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动作。
李伟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看着地上的烟,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再看他,转身回到车上。
我开着车,在村里转了一圈。
最后,停在了陈明家那破败的院子门口。
我从后座上拎下那几个装满现金的黑色袋子,走进了院子。
陈明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我,又看到我身后的车,整个人都愣住了。
“李浩,你……”
我把袋子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拉开拉链。
红色的钞票,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
“明哥,这是一百万。”我说,“够不够我们开面馆?”
陈明彻底傻了。
他看着钱,又看看我,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这……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你不是……”
“我不是混得不好吗?”我替他说了出来,笑了笑,“明哥,对不起,我骗了你。也骗了所有人。”
我把我的故事,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
从创业,到成功,再到迷茫,最后到这场荒唐的“装穷”实验。
陈明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
他只是看着我,叹了口气。
“你这又是何苦呢?”他说。
“不苦。”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知道,这个村子里,谁是人,谁是鬼?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陈明,愿意在我‘落魄’的时候,请我吃一碗热腾腾的面?”
陈明的眼圈红了。
“一碗面而已,值当什么。”
“值。”我说,“它比这一百万,比我那辆车,比我所有的一切,都值钱。”
那天晚上,我爸妈也知道了真相。
我妈抱着我,又哭又笑,一个劲儿地捶我:“你这个死孩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爸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酒,但眼里的光,亮得吓人。
第二天,整个李家村都知道了。
李浩不是落魄了,人家是大老板,亿万富翁!
我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提着鸡的,拎着蛋的,拿着各种土特产的,络绎不绝。
王三叔来了,一个劲儿地给我递烟,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张婶来了,拉着我妈的手,说我们俩从小就亲如姐妹,我家浩儿就是她半个儿子。
李伟也来了,带着他老婆孩子,提着昂贵的礼品,站在门口,一脸的悔恨和局促。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堆满了最真诚、最热情的笑容。
那笑容,看得我直犯恶心。
我谁也没见。
我让我爸妈把东西都退了回去,告诉他们,我累了,想清静清静。
我知道,他们不是来看我的。
他们是来朝拜“财富”这个图腾的。
而我,恰好是这个图腾的载体。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和陈明开面馆这件事上。
镇上的店面开始装修,我和陈明一起研究菜单,一起去试各种食材。
陈明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有些拘谨。
我告诉他:“明哥,你不是在给我打工。这是我们俩的面馆,你是老板,我也是老板。你负责技术,我负责运营。”
我给他请了最好的医生,给他的腿做康复治疗。
虽然无法完全恢复,但至少,他走路不再那么吃力了。
我也给他妈联系了省城最好的医院和专家。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陈明渐渐地放开了。
他开始和我讨论面条的粗细,汤头的配方,甚至连碗筷的样式,他都要亲自挑选。
我能看到,他眼里的光,一天比一天亮。
那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男人,正在一点点地挺直脊梁。
一个月后,我们的面馆开业了。
名字很简单,就叫“明浩面馆”。
开业那天,镇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村里人也来了,几乎是全村出动。
李伟鞍前马后地帮忙,比自己的店开业还上心。
王三叔和张婶,自告奋勇地在门口维持秩序。
他们都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之前的过错,来向我示好。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
剪彩的时候,我把剪刀递给了陈明。
“明哥,你来。”
陈明的手有些抖,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有些紧张。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这是你的主场。”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了剪刀。
“咔嚓”一声,红绸断开。
鞭炮声,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我看到,陈明的眼角,有泪光闪过。
面馆的生意,火爆得超乎想象。
陈明的手艺,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
每天,店里都座无虚席。
陈明成了镇上的名人,“明老板”。
再也没有人敢当面或背后议论他的腿。
他们见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明哥”。
村里人对我们家的态度,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我爸成了村委会的荣誉顾问。
我妈走在路上,所有人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他们说,我们李家,出了真龙了。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尊敬和热情,都源于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的财富消失了,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变回原来的嘴脸。
不,甚至会变本加厉。
因为我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再亲手掐灭,那种失望和怨恨,会比一开始的鄙夷更加猛烈。
我偶尔会开着我的库里南,在村里转一圈。
我喜欢看他们那种敬畏又嫉妒的眼神。
不是为了炫耀。
而是为了提醒自己,永远不要相信这些虚假的表象。
我也常常会去老槐树下,给王三叔他们递一支特供烟。
看着他们受宠若惊的样子,我会想起那个下雨天,我伸出去的、拿着五块钱一包“大前门”的手。
人性,是个很有趣的东西。
你弱的时候,坏人最多。
你强的时候,身边全是“好人”。
我没有报复任何人。
因为最好的报复,不是毁灭。
而是让他们看着我,活成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样子。
让他们在我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李伟后来找过我好几次,想让我提携他一下,给他安排个工作。
我拒绝了。
我只是告诉他:“路是自己走的。与其想着靠别人,不如想想怎么靠自己。”
他灰溜溜地走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
或许,他永远也听不懂。
半年后,我准备离开村子了。
公司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
我的这场“寻找自我”的假期,也该结束了。
走的前一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又去了陈明那里。
面馆已经走上正轨,我给他请了专业的经理人团队,他现在只需要负责技术把关,不用再事事亲为了。
他住进了镇上最好的小区,给他妈请了保姆。
但他还是保留着村里那间土坯房。
他说,那是他的根。
我们俩,还像半年前一样,坐在那张缺了腿的桌子旁。
桌上,还是那碗卧着荷包蛋的手擀面。
“又要走了?”他问。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
我们俩又沉默了。
“李浩,”他突然说,“谢谢你。”
“又来了。”我笑了,“咱俩之间,还用说这个?”
“要的。”他很认真地说,“你改变了我的命。”
我摇了摇头:“不,明哥。改变你命运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是你那颗在所有人都踩你的时候,依然没有烂掉的心。”
“是你那双在最绝望的时候,依然能擀出最好吃的面的手。”
“更是你,在那个下午,愿意相信一个‘落魄’的发小,并为他端上一碗热面的善良。”
“我只是一个催化剂。真正让你发光的,是你自己本身就有的光。”
他看着我,咧开嘴笑了。
笑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我悄悄地走了。
就像我悄悄地来一样。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爸妈。
我开着车,行驶在那条熟悉的乡间小路上。
路过村口的时候,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老槐树下那些熟悉的身影。
他们还在那里,晒着太阳,聊着天。
也许,正在聊着村里哪个新人,或者哪个旧事。
阳光很好,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突然觉得,他们也挺可怜的。
他们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活在对财富和地位的追逐里,活在嫉妒和攀比里。
他们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而我,很庆幸。
我用一场荒唐的闹剧,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我把车窗降下来,让风吹进来。
风里,仿佛还带着陈明家那碗面的香味。
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拥有多少财富。
那碗面的味道,会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
它提醒我,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以及,什么,才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