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年我替人高考,考上清华后他给了我10万,10年后我俩再相遇
发布时间:2025-11-14 10:48 浏览量:1
1999年,夏。
空气黏稠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缠在皮肤上,闷出一层细密的汗。
知了在窗外声嘶力竭地叫,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力气都用尽。
我叫陈默。
沉默的默。
那年我十八岁,人生最好的年纪,也是最烂的年纪。
好是因为,我的模拟考成绩,稳稳地压着全省第二名三十分。
清华,是我囊中之物。
烂也是因为这个。
我妈躺在市人民医院的病床上,第三次收到了病危通知。
尿毒症。
医生说,想活命,就得换肾。
手术费,后续治疗,加起来是个天文数字。
一个我爸砸锅卖铁,把家里那三间砖房卖了也凑不齐的数字。
所以,当那个穿着巴宝莉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找到我时,我并不算太意外。
我们学校的荣誉墙上,他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杰出校友,李建国。
一个靠房地产发家的传奇人物。
也是我同班同学,李浩的爹。
李浩,一个除了投胎技术好,其他一无是处的草包。
李建国约我在学校附近最高档的茶楼见面。
空调的冷气吹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给我泡茶,动作斯文,眼神却像鹰。
“陈默同学,你的情况,我了解。”
他开门见山。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手里的紫砂壶,热水冲进茶叶,一股苦涩的香气弥漫开来。
“李浩这孩子,不争气。”他叹了口气,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家事,“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我心里冷笑。
然后呢?
“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把一杯茶推到我面前。
“替李浩,参加高考。”
茶杯很烫。
我的指尖被烫得一缩。
心也跟着狠狠一抽。
替考。
这是犯法的。是把我这辈子都搭进去的赌博。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知道这很难。”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但你母亲的病,等不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扎进我最软的心窝。
是啊,我妈等不了。
医生说,再不手术,就是神仙也难救。
“事成之后,”他伸出一个手指,“这个数。”
我没看他的手指。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十万。”
他说。
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十万。
1999年的十万。
那是一个什么概念?
我爸在工地上搬一辈子砖,也挣不到这个数。
这笔钱,能把我妈从鬼门关拉回来。
能让她,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再多看看我。
我的尊严,我的前途,我的清华梦,在“十万”这个数字面前,瞬间变得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
“我需要考虑一下。”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李建国笑了。
他知道,他赢了。
“不急。”他说,“明天给我答复。这是我的呼机号。”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纸张很硬,烫金的字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我没接。
“我答应你。”
我说。
没有犹豫,没有挣扎。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我妈枯瘦的手,和她看我时,那种既骄傲又充满歉意的眼神。
她觉得是她拖累了我。
如果我能让她活下去,别说是一次高考,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
李建国显然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了。
“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字,“陈默同学,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孝子。”
我不想听他废话。
“钱,什么时候给我?”
“高考成绩出来,确认是清华。”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一分不少。”
“我要先拿一部分。”我盯着他,“五万。我妈的手术等不了。”
他眯起眼睛。
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
“可以。”
他答应得很痛快。
“三天后,还是这里。”
走出茶楼,外面的热浪扑面而来。
恍如隔世。
我抬头看天,太阳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觉得自己像个出卖灵魂的魔鬼。
不。
我连魔鬼都不如。
我只是一个,为了钱,可以放弃一切的可怜虫。
三天后,我拿到了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五万块。
全是崭新的一百元大钞,带着油墨的特殊香气。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把钱塞进书包,背在背上,感觉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李建告还给了我一沓资料。
关于李浩的一切。
他的笔迹,他的生活习惯,甚至是他左撇子这个细节。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李浩。”
李建国说。
我看着资料上,李浩那张挂着轻浮笑容的脸。
心里一阵恶心。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过上了双面人生。
白天,我是陈默,是老师眼里的希望,是同学眼里的学神。
晚上,我把自己关在租来的小屋里,一遍又一遍地模仿李浩的笔迹。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张扬,潦草,毫无筋骨。
我得把我的字,那种被书法老师夸赞有“颜筋柳骨”的字,扭曲成那副鬼样子。
这比做任何一道奥数题都难。
我还要研究他的试卷。
他不是全不会。
他有些科目,比如英语,仗着家里有钱,从小请外教,成绩还不错。
我不能考得太离谱。
我得考出一个符合“李浩超常发挥”的分数。
一个能上清华,但又不至于惊掉所有人下巴的分数。
这需要精准的计算。
每一道题,该做对,还是该“失误”,我都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高考前一天,李建国把我叫了过去。
李浩也在。
他穿着一身名牌,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打量我。
“爸,就他?”他撇撇嘴,“靠谱吗?”
李建国瞪了他一眼。
“闭嘴!”
然后他转向我,脸上又换上了那副和善的笑容。
“陈默,这是给你办的临时身份证。照片是你的,名字是李浩。”
我接过来。
照片上的我,眼神陌生。
“明天,放轻松,就当是一次模拟考。”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心也全是汗。
他比我还紧张。
李浩在一旁不耐烦地抖着腿。
“喂,我说,你可别给我搞砸了。”他冲我扬了扬下巴,“不然,你妈那剩下的五万块,可就没了。”
我猛地抬起头。
一股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如果眼神能杀人,李浩已经死了千百遍。
李建国脸色一变,赶紧打圆场。
“李浩!怎么说话呢!快给陈默同学道歉!”
“切。”
李浩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
“对不起行了吧。”
我没理他。
我转身就走。
再多待一秒,我怕我会忍不住,一拳砸烂他那张欠揍的脸。
高考那两天,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我坐在考场里。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我看着试卷上的名字。
李浩。
多么讽刺。
我陈默寒窗苦读十二年,最后,却是为另一个人做嫁衣。
我开始答题。
每一笔,都像是在凌迟我的梦想。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明明有三种解法。
但我只能用最笨拙的那一种,并且,还要故意在一个步骤上“出错”。
写作文的时候,我更是煎熬。
我满腹的才情,我构思了无数遍的立意,都不能用。
我只能用最平庸的词汇,最普通的结构,写一篇四平八稳,勉强能拿个中上分数的文章。
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我放下了笔。
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的高考,结束了。
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走出考场,阳光灿烂。
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医院。
我一个人,跑到河边,坐了一整个下午。
河水静静地流淌,带走了时间,也好像带走了我的一部分灵魂。
成绩出来那天。
李建国亲自给我打的电话。
他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上了!上了!清华!陈默,你真是个天才!”
我麻木地听着。
“剩下的五万块,你随时过来拿。”
我挂了电话。
没有喜悦,没有激动。
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我去拿了钱。
还是那个牛皮纸袋。
李建国还想请我吃饭,被我拒绝了。
我一刻也不想再看到那张脸。
我拿着那十万块钱,第一时间交给了医院。
妈妈的手术很成功。
当她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麻药还没过,却努力地对我笑时,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的清华梦碎了。
但我妈活下来了。
这就够了。
我没有再回学校。
我没脸见那些曾经对我寄予厚望的老师。
我也没有脸去领那张,本该写着我名字的,不知是哪个二本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九月,开学季。
李浩意气风发地去北京,上了清华。
我则揣着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坐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去深圳。
一个据说遍地是黄金的城市。
火车上,人挤人,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廉价香烟的味道。
我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村庄。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拐向了另一条轨道。
一条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用血和汗,趟出来的路。
深圳,1999年的深圳,是一个巨大的工地。
到处是塔吊,到处是轰鸣的机器。
高楼拔地而起,欲望也跟着野蛮生长。
我没有学历,没有背景。
一个高中毕业生,在这里,连尘埃都算不上。
我能找到的唯一工作,是在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上,当一名操作工。
每天,十几个小时,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插件,焊接,再插件,再焊接。
下班的时候,眼睛是花的,手是抖的,连拿筷子都费劲。
宿舍是八人间的铁架床,一翻身就咯吱作响。
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脚臭和汗臭混合的怪味。
我常常在深夜里惊醒。
听着室友们的鼾声和梦话,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本该坐在清华的教室里,听着国内最好的教授讲课。
我本该和那些天之骄子们,一起探讨学术,激扬文字。
而不是在这里,像个机器人一样,耗尽我的青春。
每当这种时候,李浩那张轻浮的脸,就会在我脑海里浮现。
我恨他。
恨他偷走了我的人生。
但更多的时候,我恨我自己。
恨我当初的懦弱和妥协。
可我知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为了我妈。
我把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压在心底,变成了工作的动力。
别人干十个小时,我就干十二个小时。
别人休息的时候,我就去看那些电路图,去学那些元器件的原理。
我毕竟是陈默。
那个曾经能把数理化玩弄于股掌之年的陈默。
我的学习能力,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资本。
很快,我就从一个普通的操作工,被提拔成了技术员。
工资翻了倍。
我不用再每天吃清水煮白菜,可以隔三差五地给自己加个鸡腿。
我把大部分的钱,都寄回家,给我妈买营养品。
她在电话里,总是小心翼翼地问我:“默啊,你在外面,辛不辛苦?”
我总是笑着说:“不辛苦,妈。深圳这边机会多,我跟着老板做生意呢,好得很。”
我不敢告诉她真相。
我怕她会自责。
日子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一天天,一年年,单调地滑过去。
2003年,非典。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恐慌的气氛中。
工厂停工,人心惶惶。
很多人都逃回了老家。
我没走。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机会。
当时,一种叫“小灵通”的东西,开始流行起来。
而我所在的工厂,恰好就是给小灵通做配套元器件的。
我利用停工的时间,把工厂里所有的技术资料,都研究了个遍。
我还偷偷跑到当时深圳最著名的电子市场——华强北,去观察,去学习。
我发现,这个行业,水很深,但利润也高得吓人。
一个念头,在我心里疯狂地滋长。
我要单干。
我不想再给别人打一辈子工。
我把我这几年攒下的所有积蓄,一共三万多块钱,全部投了进去。
我在华强北租了一个一米长的柜台。
既是老板,又是伙计,还是搬运工。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苦的日子。
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白天,在市场里跟各路人马斗智斗勇,为了几毛钱的差价,磨破嘴皮。
晚上,回到租的农民房里,研究各种新型号的手机,拆了装,装了拆。
饿了,就啃一个馒头。
渴了,就喝几口自来水。
有一次,我为了抢一批紧俏的货,跟人打了一架。
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半天没爬起来。
我躺在地上,看着华强北不夜的灯火,和天上那轮残月。
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想我妈。
我想那个,本该属于我的,光明的未来。
但哭过之后,我还是得爬起来。
拍拍身上的土,继续去跟这个操蛋的世界死磕。
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退路。
我只能往前冲。
或许是老天爷可怜我。
我的生意,竟然真的慢慢做起来了。
从一个小柜台,到一个小档口,再到一个小公司。
我抓住了智能手机兴起的浪潮。
从山寨机,到品牌机,我总能比别人更早地嗅到商机。
我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
三教九流,各行各业。
我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抽烟,学会了说场面话。
我不再是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少年。
我变成了他们口中的“陈总”。
一个精明,果断,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生意人。
2009年。
距离那场高考,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我已经三十岁了。
我在深圳买了房,买了车。
把爸妈也接了过来。
我妈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每天去公园跳广场舞,精神头比我还足。
我爸也告别了工地,在我的公司里,帮我管管仓库,乐得清闲。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以为,李浩这个名字,连同那段不堪的往事,已经被我彻底埋葬在了记忆的深处。
直到那天。
在一个行业峰会的晚宴上。
我再次见到了他。
他作为特邀嘉宾,在台上演讲。
十年不见,他变了很多。
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浮夸,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戴着和我当年见他爹时,几乎一模一样的金丝眼镜。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成功人士特有的,那种自信而谦和的微笑。
他的头衔是——“创科集团董事长兼CEO”。
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我听说过这家公司,是近几年在智能穿戴领域异军突起的一匹黑马。
没想到,老板竟然是他。
他在台上,侃侃而谈。
从人工智能,到物联网,再到5G。
各种专业术语,信手拈来。
台下,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用一种仰慕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毕业于清华大学的商界奇才。
我端着酒杯,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
心里,五味杂陈。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目光。
演讲结束,他走下台,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然后,他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也没动。
就那么看着他。
看着这个,顶着我的成绩,享受了十年荣光的人。
他很快恢复了镇定。
冲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端着酒杯,朝我走了过来。
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路。
他走到我面前。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我能闻到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道。
“好久不见。”
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
“是啊。”我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李总,风采依旧啊。”
我故意加重了“李总”两个字。
他的嘴角,不易察agger地抽动了一下。
“你……”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些年,过得好吗?”
“托您的福。”我笑了笑,“还活着。”
我的笑容里,带着他能读懂的,全部的讽刺。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我们。
大概是在猜测,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板,怎么会和李浩这样的大人物,如此“熟络”。
“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他压低了声音。
“当然。”
我跟着他,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来到了酒店顶楼的露天花园。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吹散了我因为酒精而有些发热的头脑。
我们站在栏杆边,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我也没想到。”我说,“世界真小。”
“你……是在深圳做生意?”
“小打小闹。”我轻描淡写地说,“比不上李总的大事业。”
他又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局促不安。
这让我心里,升起一种病态的快感。
十年了。
这十年来,他高高在上,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而我,在泥潭里摸爬滚打,九死一生。
现在,我们终于,站在了一个(至少表面上)平等的位置上。
“陈默。”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我打断他,“十万块,买我一个清华的名额。一笔公平的交易。”
“不,不是……”他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
“那是什么?”我转过头,逼视着他,“是你偷了我的人生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扎向他。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用说。”我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个听话的儿子,执行你那个好爹的计划而已。”
“我爸他……他也是为了我好。”
“为了你好?”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了你好,就可以毁了别人的一生?”
“我没有想毁了你!”他激动起来,“那十万块,难道没有帮你吗?你母亲的病……”
“闭嘴!”
我猛地提高了音量。
“你不配提我妈!”
他被我吼得一愣。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是,那十万块,救了我妈的命。我感谢那笔钱。”我一字一顿地说,“但我不感谢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愧疚,有难堪,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惊慌。
“陈默,我们……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他试探着说,“我现在有自己的公司,我可以……我可以补偿你。股份,职位,只要你开口。”
我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真诚的,甚至有些卑微的脸。
突然觉得很可笑。
补偿?
他拿什么补偿?
他能把那失去的十年还给我吗?
他能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还给我吗?
“不必了。”我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这不是施舍!”
“那是什么?封口费吗?”我讥讽地看着他,“怕我把当年的事说出去,让你这个‘清华才子’的人设崩塌?”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猜对了。
这才是他今天,找我谈话的真正目的。
他怕了。
他怕我这个“污点证人”,会毁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还在徒劳地辩解。
“行了,李浩。”我有些厌烦了,“收起你那套吧。你放心,我对你的破事,没兴趣。”
我说的是实话。
揭穿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除了能出一口恶气,什么也得不到。
甚至,可能会惹上一身骚。
李建国那样的老狐狸,能干出十年前那种事,十年后,只会更心狠手辣。
我不想再跟他们家有任何牵扯。
“你说的是真的?”
李浩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真的。”我点点头,“我们俩,早就两清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最好别再见了。”
说完,我转身就想走。
“等等!”
他突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陈默,”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你……你还懂技术吗?”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我公司最近……遇到了一个技术难题。”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个关于芯片底层算法的问题。我们请了很多专家,都解决不了。”
我皱了下眉。
芯片算法?
这正是我这几年,一直在钻研的东西。
为了在华强北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立足,我必须掌握核心技术。
“所以呢?”我问。
“我……我想请你帮忙。”
他说。
我慢慢地转过身。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月光下,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光明中。
表情,显得有些挣扎和狼狈。
“你不是清华毕业的吗?”我问,语气里充满了嘲弄,“这种问题,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小菜一碟?”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大学读的是工商管理。”他小声说。
我差点笑出声来。
工商管理?
一个读工商管理的,天天在外面吹嘘自己是技术大牛?
真是天大的讽刺。
“那真是可惜了。”我说,“我对你们公司的技术难题,不感兴趣。”
“陈默!”他急了,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胳膊,“你一定要帮我!这个项目,对我们公司至关重要!如果失败了,公司可能会……会破产!”
我甩开他的手。
“公司破产,关我什么事?”我冷冷地说,“那是你的公司,不是我的。”
“我给你钱!一百万!不,五百万!”他几乎是在哀求,“只要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五百万。
又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数字。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为十万块就能出卖灵魂的穷小子了。
“我说过,我不缺钱。”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快要崩溃了。
我看着他。
看着他那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
和十年前,那个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少年,判若两人。
一个念头,突然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一个疯狂的,报复性的念头。
“好啊。”我看着他,缓缓地笑了,“我可以帮你。”
他眼睛一亮。
“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我要你,在你的公司,给我安排一个职位。”
“没问题!副总,技术总监,随你挑!”
“不。”我摇了摇头,“我要当你的……私人助理。”
李浩愣住了。
“私人助理?”
他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我点点头,笑容更深了,“我要你,李大董事长,亲自给我端茶倒水。我要你,每天对我汇报工作。我要你,随叫随到。”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他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不是要钱,也不是要权。
我是要,羞辱他。
我要把他当年,施加在我身上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一点一点地,全部撕碎。
我要让他,也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你……”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我挑了挑眉,“不愿意?”
“那就算了。李总,您另请高明吧。”
说完,我作势要走。
“我答应你!”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颓然地靠在栏杆上。
“我答应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屈辱。
我笑了。
笑得无比畅快。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的游戏,规则,已经彻底改变了。
第二天,我就办理了入职手续。
成了创科集团,董事长李浩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男性私人助理。
我的办公室,就在他的办公室隔壁。
只有一墙之D。
我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给我泡一杯咖啡。
“不加糖,不加奶,要手磨的。”
我靠在老板椅上,对他发号施令。
他站在咖啡机前,背对着我。
西装革履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精彩纷呈。
他把咖啡端过来,放在我桌上。
“陈助,您的咖啡。”
他的声音,毫无情绪。
我端起来,抿了一口。
“太烫了。”
我把杯子推了回去。
他沉默地拿起杯子,转身,又去给我换了一杯。
这一次,他很细心地,先用手背试了试温度。
我看着他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那股报复的快感,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
反而,觉得有些……无聊。
接下来的日子,我变着法地折腾他。
让他给我订外卖,取快递。
让他陪我去见客户,给我当司机。
让他在我思考问题的时候,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他都一一照做了。
没有反抗,没有抱怨。
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没劲。
我想要的,是看到他的愤怒,他的不甘,他的挣扎。
而不是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公司里的人,都对我们的关系,感到好奇和困惑。
一个空降的,毫无背景的私人助理,竟然能把董事长支使得团团转。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公司里传播。
有人说,我是董事长的私生子。
有人说,我们是那种……特殊关系。
我听了,只觉得好笑。
李浩也听到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一天比一天更难看。
我一边折磨着他,一边,也开始着手解决那个所谓的技术难题。
我不得不承认,李浩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他的商业嗅觉,确实很敏锐。
创科集团正在研发的这款智能手环,如果能成功上市,绝对是颠覆性的产品。
而那个核心的算法难题,也确实很棘手。
它涉及到底层架构的优化,和功耗的平衡。
这是一个世界级的难题。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演算,编程,做测试。
那些曾经被我抛弃的知识,那些我以为再也用不上的天赋,在这一刻,全部被重新激活了。
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那个可以为了解开一道难题,而废寝忘食的少年。
那种纯粹的,智力上的快感,让我沉醉。
有好几次,我工作到深夜,抬头的时候,发现李浩办公室的灯,也还亮着。
他没有走。
他就坐在那里,陪着我。
有一次,我饿了,正准备叫个外卖。
他却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份热气腾腾的猪杂粥。
“你老家的口味。”
他把粥放在我桌上,淡淡地说。
我愣住了。
他竟然还记得,我老家是哪里的。
我看着那碗粥。
突然,就没了胃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
“没什么。”他拉了张椅子,在我对面坐下,“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么拼命。”
“我拼不拼命,关你什么事?”
“陈默,”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坦诚,“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报复我,我都认。但是,你能不能,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的身体,用不着你来关心。”
“我知道。”他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只是不想再欠你更多了。”
我沉默了。
“当年的事,”他顿了顿,继续说,“其实,不全是我爸的意思。”
我抬起头,看着他。
“那时候,我……我很嫉妒你。”
他说。
“你什么都比我强。学习,体育,甚至……连女生缘都比我好。”
“而我,除了有个有钱的爹,什么都不是。我爸总拿我跟你比,说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讨厌你,讨厌到骨子里。所以,当我爸提出那个计划的时候,我……我没有反对。”
“我甚至,觉得很解气。我觉得,我终于,可以把你踩在脚下了。”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
像是要把积压了十年的心里话,都倒出来。
“可是,当我真的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走进清华校园的时候,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每天都活在恐惧里。我怕被人发现,我怕别人问我高深的学术问题。我根本听不懂那些课。我只能拼命地去社交,去拉关系,去营造一个我很厉害的假象。”
“那四年,我过得比谁都累。”
“毕业后,我爸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创业。我选了当时最火的互联网行业。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谎言了。但是,我错了。”
“‘清华高材生’这个标签,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它给我带来了光环,也给我带来了枷锁。”
“我必须不断地成功,才能维持这个假象。我不敢失败。我一步都不能走错。”
他看着我,眼眶有些发红。
“陈默,你以为,是我偷了你的人生。其实,这十年来,我一直活在你的影子里。”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是陈默,他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你才是我心里,真正的‘清华才子’。”
他说完,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看着他。
这个我恨了十年的男人。
在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不那么恨他了。
他也是个可怜人。
一个被虚荣和谎言,困了一生的可怜人。
我们,都是命运的囚徒。
“粥,快凉了。”
我端起碗,喝了一口。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那晚之后,我们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不再刻意地去为难他。
他也开始,以一种更平等,甚至有些讨好的姿态,来面对我。
他会给我带早餐。
会在我工作累了的时候,给我捏捏肩膀。
会跟我,聊一些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征求我的意见。
我们,好像成了一对……奇怪的搭档。
一个多月后。
在我和团队成员的共同努力下,那个核心的算法难题,终于被攻克了。
当测试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整个技术部,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冲过来,把我高高地抛向空中。
我看到了李浩。
他站在人群外,看着我,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和十年前,他那张轻浮的脸,慢慢重合。
却又,完全不同。
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多了。
李浩也喝多了。
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
“陈默,”他打了个酒嗝,“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的公司。”
“也谢谢你,”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很认真,“让我,终于可以,做回我自己了。”
说完,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转身,走上了台。
他拿起话筒。
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这个董事长,发表慷慨激昂的祝酒词。
“各位同事,”他清了清嗓子,“今天,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我,李浩,不是清华毕业的。”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我。
我没想到,他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场合,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揭开自己最大的伤疤。
“我的清华学历,是假的。”
“当年,替我参加高考,考上清华的,是我们的陈默,陈助理。”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转向了我。
震惊,不解,疑惑。
“这十年来,我一直活在一个谎言里。我欺骗了你们,也欺骗了所有人。”
“我对此,深感抱歉。”
“从今天起,我将辞去创科集团董事长的一切职务。”
“公司的未来,我希望,能交给他。”
他指向我。
“因为,他才是那个,真正有资格,带领创天走向辉煌的人。”
说完,他放下话筒,冲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走下台,穿过目瞪口呆的人群,径直向我走来。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
“这是公司的股权转让协议。”
“我已经签好字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创科集团,最大的股东。”
我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我完全没有准备。
“你疯了?”
我抓住他的胳膊。
“我没疯。”他笑了,笑得无比轻松,像是卸下了一个背负了十年的沉重包袱,“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陈默,这是我欠你的。”
“我不要!”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不要你的施舍!”
“这不是施舍。”他摇摇头,“这是物归原主。”
“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毁了一次,你还想再毁一次吗?”我死死地盯着他,“你以为,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你就可以解脱了吗?”
“我告诉你,李浩,没那么容易!”
“从今天起,你,还是我的私人助理!”
“我要你,留下来,帮我!帮我把这个公司,做好!”
“我要你,用你的后半生,来偿还你欠我的债!”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回荡。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李浩也愣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的笑。
“好。”
他说。
“我的老板。”
故事的结局,并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充满戏剧性。
李浩没有离开。
他真的,留了下来,继续当他的“董事长助理”。
当然,是以一种全新的身份。
他不再是那个活在谎言里的傀儡。
他开始学习技术,学习管理。
他放下了身段,跟着公司的老人,从最基础的东西学起。
他学得很努力,也很痛苦。
就像我当年,在华强北的档口里,一点一点啃那些电路图一样。
而我,则成了创科集团新的掌舵人。
我把我在华强北,学到的那一套“野路子”,和创科集团的“正规军”理论,结合在了一起。
公司,在经历了一段短暂的阵痛后,重新走上了正轨。
并且,比以前,走得更稳,更快。
我们推出的那款智能手环,成了当年的爆款。
创科集团,也一跃成为行业内的领军企业。
我和李浩,成了业界最著名的一对“奇怪搭档”。
一个,是只有高中学历,却被誉为“技术鬼才”的董事长。
一个,是顶着“假清华”的名头,却甘愿从助理做起的“前董事长”。
很多人都想探究我们之间的秘密。
但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1999年那个夏天。
那段往事,就像一个我们共同守护的,不能说的秘密。
它是一个伤疤。
但也是一条,将我们两个人,牢牢绑在一起的,看不见的锁链。
有时候,深夜加班,我们也会像当年一样,坐在一起,喝着猪杂粥,聊着天。
聊公司的未来,聊行业的趋势,聊各自的家庭。
他告诉我,他结婚了,娶了一个很普通的,小学老师。
他说,在她面前,他不需要伪装,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我告诉他,我还是单身。
我好像,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我的所有精力,都献给了工作。
“陈默,”有一次,他突然问我,“你……后悔过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我看着窗外,深圳的夜景,璀璨如星河。
我想了很久。
“不后悔。”
我说。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因为,如果没有那十万块,我妈可能早就没了。
如果没有那十年的底层挣扎,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我。
命运,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些东西。
但也以另外一种方式,补偿了我。
它让我看清了人性的复杂,也让我懂得了,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你呢?”我反问他。
他笑了笑。
“我后悔。”
他说。
“我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
“如果,我们不是以那种方式开始,或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我看着他。
心里,那块冰封了十年的坚冰,好像,悄悄地,融化了一角。
是啊。
或许吧。
但人生,没有如果。
只有,后果,和结果。
而我们,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
这就是,生活。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