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出事那天,下人争相摸寻值钱物件,可我只带走了9岁的小少爷
发布时间:2025-10-30 15:08 浏览量:3
离京那日,二少爷轻声唤我:"阿姐。"
自此纵使前路迢迢,荆棘满途,好歹又有了血脉相连的依靠。
临风镇确是块福地,民风淳厚,物产丰足。我凭着夫人与萧府学堂所授的学问,顺利在绣坊谋了账房学徒的差事。
月例虽微薄,倒也够糊口度日。
如钦不许我再称他"二少爷",可他骨子里终究是贵胄之后,我不愿他抛头露面。
待发现他偷偷在酒楼当跑堂时,他已能熟稔地招徕客人,全然不见昔日沉默寡言的模样。
我气极抽了他一竹杖:"萧如钦!你父亲是大昭最年轻的状元郎,你母亲是京城闻名的才女,你怎敢、怎能去做这等迎来送往的营生!"
未尽之语是,连我都不愿再使那些江湖手段,生怕辱没了夫人的教诲。
他垂首任我打,末了低声道:"阿姐,我想读书,很费银钱。"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然是要耗资的。
不说束脩书本,单是每日练字的纸张,就够我们吃上几日粗茶淡饭。
我却欢喜得眼眶发热,这才是夫人的血脉,是我错了,还当他仍是那个懵懂孩童。
既他要读书,便不该为生计分心。我辞了绣坊的活计,叩响了镇上首富李员外的朱门。
当时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继续当账房先生,二是给李家小姐做伴读。
做下人的总有些痴念,我原想此生不再入高门,可如今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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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镇像我这般识文断字又愿做伴读的姑娘凤毛麟角,李家给的银钱自然丰厚。
我将如钦送入学堂,也再次踏入后宅深院。
这世上的后宅,向来萧夫人少,李小姐多。
李茹是个被惯坏的娇小姐,非要找个读过书的丫鬟,不过是因为去京城时随从闹了笑话,遭了名门闺秀的奚落。
不过是孩童间的玩笑,她却记恨在心,非要找个有学问的来撑场面。
李家也曾想从京城买人,可他们虽是临风镇首富,在京城却排不上号。
李夫人欲买我的身契,我隐瞒了萧家旧事,只说自己是京城读书人家的女儿,因家道中落才流落至此,这才作罢。
初入李小姐院中,她绕着我转了三圈:"你当真是京城来的?没诓我?"
我点头应了,她突然指着一摞书道:"先抄十遍《女诫》,若敢错一字,仔细你的皮!墨汁可金贵着呢。"
我暗自苦笑,这哪是找伴读,分明是寻了个出气筒。折腾不了真正的贵女,便拿我撒气。
原以为凭我的圆滑能应付,却忘了她是真真正正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不必看人脸色,不懂得隐忍周全,更听不懂我话里暗指的婚嫁门第。
她只是单纯地使性子,像所有被宠坏的孩子那样,用最直接的方式发泄不满。
起初还借着考校的名义,后来见我忍气吞声,便愈发肆无忌惮。
孩童的恶意最是纯粹,不让人疼,怎算得上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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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些伤痕都藏在暗处,衣袖掩一掩,襟领遮一遮,如钦瞧不见便也无妨。
人呐,无人怜惜时便也不再矫情,总比当年初入李府时强——那时想用一身伤病换顿饱饭都难如登天。
如今换来的,可是比粗茶淡饭珍贵千百倍的东西,那是颗璀璨夺目的文曲星,光芒耀眼到临风镇都盛不下他。
他父亲是大昭最年轻的探花郎,这孩子怕是要比老爷更出息。
至少李茹自打无意间撞见他,对我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
那是个慵懒的午后,如钦与同窗买纸笔途经李府,特意唤我出来叮嘱两句。
他总怕我在李府受委屈,这般"恰好路过"已非首次,偏生这回被李茹撞个正着。
有那样才貌双全的爹娘,孩子自然也是人中龙凤,才十三岁的年纪,已初现芝兰玉树的风姿。
李茹是个直性子,如钦前脚刚走,她就凑过来试探:"繁星,那真是你弟弟?你们生得可不像。"
在李府四年,她一个语调的起伏我都门儿清,可惜啊,如钦未来的妻子可以无才无貌,唯独不能缺了德行。
毕竟李夫人最厌憎心术不正之人。
我转了转手中抄书的笔,语气淡得像檐角风铃:"小姐说笑了,龙生九子尚且不同,我这做姐姐的没福气承继爹娘优点,也是命数。"
她讪讪赔笑两声,劈手夺过笔杆:"别抄了,坐下说说话,这功课往后我自己做,才能记进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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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府四年,从晨起到暮归,她何时许我坐过?就连午膳也是站着用的。
不过无妨,这四年我借着模仿她笔迹代写功课,倒也偷师不少。这胸无点墨的富家千金,将来怕是要让李家失望了。
我这人最是恩怨分明,该讨的债,向来亲手清算。
原以为李茹只是见如钦生得俊俏起了玩心,谁料少女情窦初开竟动了真格。她竟扮作男装尾随我回家,被撞破时还亲昵地挽住我胳膊:"姐姐,相识四年都没去过你家,不请我进去坐坐?"
话未说完,如钦已沉着脸从屋里出来。他盯着我们交缠的手臂,剑眉紧蹙:"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位公子请自重。"
这位金枝玉叶何时受过这等冷遇?当即眼眶泛红:"我……我是李家小姐!"说罢提起裙摆就跑,绣鞋都踏湿了青石板的晨露。
她跑远了,我才猛然惊觉——我们都已十三四岁,如钦再不是当年懵懂孩童。
晚膳时望着用布帘隔开的两张小榻,我盯着碗里的糙米粥盘算:这些年为他上京打点攒的银钱,怕是要动用了。咬着竹筷试探:"街口李裁缝要返乡,他的宅子正空着,不如……"
如钦放下碗筷:"阿姐不是说要节衣缩食?"那是三年前刚搬来时的话,他初露锋芒,我总想着萧家旧案在身,科举之路必多坎坷,便连日常用度都克扣起来。
可如今不同了,再过两年他该议亲了。我这出身,好人家多少会介意,确实该避嫌了。
我笑着给他添菜:"你今日自己说的,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十四了,早该注意分寸,这事你别管,阿姐自会处置。"
他垂眸沉默半晌:"也好,我们本非亲生姐弟。"
我慌忙夹菜堵他的嘴:"胡说什么!你是我萧家祖宗,百年后还要入祠堂的!"
他忽然抬眼,眸中似有星火翻涌:"繁星,血缘真那么重要?谁说非亲非故不能入祠堂?"
那瞬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撞进心口,震得我碗里的粥汤都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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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茹没被那天的事情吓退,依旧隐隐巴结着我,话里话外地谈到如钦,甚至跟李夫人说读死书会成书呆子,让我陪着她多出门踏青找灵感。
她难得这么上进,喜得李夫人又给我加了月钱,看在钱的分上,我带她把周边的绿水青山走了个遍,不过条条道都绕开如钦的学堂而已。
没过几天,她就耐不住地抱怨:「你怎么这么死脑筋,都出门了不知道转去你弟弟的学堂看看他吗?万一他偷懒不是白费你的钱。」
我假装听不懂:「小姐多虑了,他平时念书都到半夜,我只有劝他多休息的分,从来不用担心他偷懒。」
李茹被我一噎,顿了顿,忐忑问道:「他那么喜欢书吗?将来,该不会也想找个这么爱念书的吧?」
我看着她脸上期待的神情,笃定地点点头:「那当然,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娶的人自然也要爱念书才能琴瑟和鸣。」
「那、那你没想过那些爱读书的会瞧不起你这个姐姐吗?她们眼睛可都长在头顶上,当心欺负你。」
这……我一时都接不上话,只能满脸写着「你欺负我少了?」地看着她。
她这才想起一直以来是怎么对我的,略带心虚地嘟囔着:「你别不信,你真找了那样的弟媳妇就知道,我偶尔教训教训你都是轻的,她们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才戳人心窝子呢。」
我正打算再敷衍她两句,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偶尔欺负欺负?」
一转头,如钦满脸寒意地盯着李茹,手里拿着的,是一份枣泥糕。
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我们恰好站在了这家店门口,而这里恰好有我最爱吃的枣泥糕。
我接过他手里的糕点,掰开他快掐进掌心的指甲,他却恍然未觉,依旧直直盯着李茹,重复道:「请李小姐说说,什么叫偶尔欺负欺负?」
他双眼赤红的样子让我害怕急了,大夫曾说过,他小时候的病症能转好已是少见,日后千万别刺激他。
我顾不上其他,只能半哄半骗地让他先跟我回家。
到了家,我试图给李茹的话打补丁:「你别想多了,千金小姐嘛,总有点脾气,偶尔会说我两句,不严重的。」
可如钦根本完全不听我说什么,只是强硬地拉过我的胳膊,直接把袖子往上撸,那些或新或旧的痕迹,便再也遮不住了。
他望着那些疤,将我的手箍得生疼,我却一句也不敢出声,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我怕我一出声,他真的会提刀出去砍人。
良久良久,久得天都从白变黑,他才放下我的衣袖,语气平静地说:「把那份工辞了吧,以后换我养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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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钦几乎是把我困在家里的,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去李家辞了工,白日里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连学堂也不再去。
直到我急得拿夫人跟他指天发誓,答应他绝不会出门找差事,以后连李家五里之内都不会靠近,他才慢慢开始恢复读书的日常。
所以等我知道他干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板上钉钉。
彼时不仅是临风镇,他成了整个县的少年才子,因为一篇赋,一篇他特地选在学子云集的酒楼做的赋。
那篇赋用词犀利,结构骈俪,通篇讲的都是一个富家小姐对平民的恶毒和磋磨。
临风镇才多大,稍一打听就能琢磨出赋里的小姐是谁,随着如钦才名远扬的,自然还有李茹刻薄的名声。
他几乎是毁了李茹的一辈子。
我有些怪他,这个惩罚于一个女子而言实在是太重太重,他却犹嫌不够道:「她连油皮都没破一点,哪里算罚重了?这世上所有伤害阿姐的,我百倍奉还都还嫌少。」
我自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怪他太深,只能在家坐立难安地等着,等着李家会选哪种方式报复,士农工商,若如钦只是个普通出身的才子,凭着才气,富商也没什么不能斗的。
可他不是,他身后有萧家旧案,这个案子一日不销,便永远都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
李家再不济也有万贯家财,真的下力气打听,无人帮我们遮掩,又有什么打听不到呢?
我在心里盘算了千百种的后果和应对方法,等来的却是李茹出人意料的告别。
小姑娘一如初见我时那般高傲地说道:「我要去外祖家了,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
然后一捋袖子:「萧繁星,该还你的我都还了,下次再见,就该你们还我了。」
她Ŧù₎的胳膊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抽痕。
我错愕地看着她,她仍旧自顾自地说道:「我自己让嬷嬷打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这么疼,我从小家里就是惩罚人的,以后不会了。」
说到最后,声音俨然带上了哭腔,眼睛还不住地往屋子里瞟:「娘在街口的马车里等我,你们,不跟我告别吗?」
我知道她想找谁,但我帮不了他,如钦不喜欢谁,就是不喜欢。
我难得地抱了抱她,这个跋扈的娇小姐,好像真的要长大了。
她在我肩上蹭了蹭眼泪,知道等不来想见的人了,发狠似的推开我道:「你让他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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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李茹跟家里说了什么,还是李老爷忌惮如钦的名声,李家竟没有明面上找我们麻烦,只是吩咐所有合作的商家都不能请我做事。
但如钦很快破了这个局,他似乎跟外面的书局达成了什么合作,我们再也不用操心生计,他怕我无聊,还给我找了份书局校对的活计。
这以后,如钦肉眼可见地比以前辛苦,除了繁重的课业,他还要定期交书稿给书局。
尽管如此,我没再提过另找活计帮他分担,我太了解他了,他宁愿吃这种苦,也好过担心我被人欺负。
更何况,他每月交给我的银钱,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料,做什么都够用了,我实在没必要再做些自我感动的事。
这种安宁的生活过了三年,直到三皇子苏明琛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份平静。
圣上抱病,已经成年的几个皇子斗得你死我活,这是哪怕身在小镇的我都知道的事。
苏明琛在几个皇子里条件不算差,但母家的实力比不上其他皇子,据说这一路他打着微服的幌子已经见了好几个富商,这次路过临风镇,是为了李家。
李老爷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意识到自己还远远不够有钱,这几年一直在往外扩张。
这么机密的事我自然不可能从大街上听见,是再次回到临风镇的李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的。
她说三皇子很亲切,问她爹家里有什么难事,她爹就跟三皇子唠叨了几句几年前的事,这不,三皇子马上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她还故作神秘地问我:
「繁星,你知道是什么法子吗?哎呀,我还是不告诉你了,毕竟萧如钦亲口说,才更有趣啊。」
话里话外听着,都不像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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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钦在三皇子的住处待了足足七天,回来的时候,少年仿佛一夜成人,连脊背都比从前弯了些。
他整个人瞧着疲惫极了,一见着我,几乎是倒在我怀里的,一句话没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煮了锅粥,温到第八回,他才睁开眼睛,我一勺一勺地喂,他一口一口地吃,吃完了,才缓缓开口,他说:「我跟李茹要成亲了,聘礼就劳烦你准备了。」
原来这就是李茹口中的那个办法,三皇子,当真是聪明。
三年前的赋并没有指名道姓,大多是猜测,如今让赋的主人娶了她,人们自然会觉得是当初猜错了人,这种误会还会成为一段佳话,给那首赋添上些许绮丽色彩。
我轻轻应了一声「好」,转头收拾东西出了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挣扎地问:「阿姐不问问为什么吗?」
我踌躇了很久,才回道:「他许了你什么东西?」
身后有自嘲的笑声:「阿姐真了解我,三皇子许我高中之后大理寺卿之位,这个价格,如钦卖的,还算可以吧?」
再说下去不过徒余悲伤,我快步走了出去。
可悲伤不是你走得快就能甩掉的,李家久违的报复终于到了,不过几日,临风镇到处都ṱûₙ在传我不是如钦的亲姐姐,只是萧家的旧仆。
「什么旧仆,怕不是给他通人事的吧,大户人家不都喜欢搞这一套吗?」
「话是这么说,毕竟养了萧少爷那么多年,感情肯定不一般,李家那个小姐,可怜喽。」
「可怜什么?真不知道情况把她当大姑姐才可怜呢,长姐如母,一个『孝』字压下来得压一辈子,现在嘛,最多就是个妾,还不是随李小姐拿捏。」
我想我该走了,这些做他姐姐的日子本就是我僭越了。
但连走,都成了我的奢望。
李茹挽着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走到我面前,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我跟如钦已经商量好了,你照顾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一定抬你做良妾,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
说着还倾身抱了抱我,却在我耳边低语:「当初若不是你,他怎么会那么对我,萧繁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不理李茹在说什么,我跟她本也没什么情分,我要确认的人,只有萧如钦。
「你要,让我做妾?」
从来没回避过我眼神的人,此刻只是把头偏向一边说道:「茹儿大度,不会叫你吃亏的。」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那个说着世上所有伤害我的都要百倍奉还的人就这么不见了。
我茫然地摇摇头:「我不做妾,做妾入不了祠堂,这么多年情分,你放我走吧。」
没了他,我还有夫人,我还想死后魂魄能去夫人身边。
李茹仿佛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一样「啊」了一声:「让一个丫环入祠堂,简直闻所未闻,如钦,就是为了萧家列祖列宗的颜面,我也要跟你说道两句,可不能这么做。」
这句话就像一盆凉水浇在我的头上,冻得我骨缝生寒,萧如钦我可以让给她,但夫人,绝不可能!
这世上若有人阻挠我去夫人身边,就是倾其所有,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一错不错地望着萧如钦,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可他竟真的点头赞同了李茹的话:「以后内宅的规矩就是你做主了,你说不入就不入吧。」
我冷笑了两声:「二少爷,您贵人多忘事,夫人当年是放了我的籍的,我要走,还轮不到你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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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我穿着单薄地被关进了柴房,李家有钱,给萧如钦换了一个体面的三进大宅子,也配齐了下人,他虽还没中举,日子也和从前的萧府不差什么了。
可他忘了,我是街头出生,在市井里混,三教九流都是我的师父,若不是街口的瞎子说我命格不能干一点坏事,我大概靠偷鸡摸狗也能养活自己。
区区一把锁,根本困不住我。
麻烦的是,府里如今不缺人手,前后门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着,逼不得已,我只能选了后院最偏僻矮小的一面墙试着翻一翻。
黑灯瞎火的,再加上好日子过多了,哪怕是最矮的墙,我居然也摔了下去,不过还好,软软的,身下有个肉垫。
我赶紧起身道歉,黑夜里却传来那人的调侃:「姑娘家里想必粮食很富裕吧,养得可真不错。」
凑近了看,那是个眉目温和的公子,虽然也俊朗,却不似萧如钦般有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萧家没出事前,我曾见过他,在老爷过大寿的时候,夫人让我给他们端过茶。
苏明琛,年二十四,当今陛下第三子,想不到竟是这么平易近人。
他看着我的面色,也收起了调笑:「当年好心的小丫头,你这是认出我了?」
那时老爷还是朝Ṫű²廷要员,脾气耿直,皇子也不卖面子,我去送茶,正赶上他下不来台,便故意弄洒茶水解了他的围,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
苏明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肯定觉得我无聊吧,这么小的事现在还记得,主要吧,当年我年纪小,母家又没依仗,小丫头你给的那点善意,可是温暖了我很久。」
说着还对我眨了眨眼:「怎么样,要不要给我个机会报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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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住进了苏明琛的别院,没带一丝犹豫。
我说过的,我记恩也记仇,一个弱女子在这世道想找富贵人家的麻烦,只能依附他人,而苏明琛,根本是我以前接触不到的贵人,我自然要把握好机会。
苏明琛是个谦谦君子,他只偶尔来看看我,询问我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需要,但满府的下人看我的目光还是不一样了。
里面隐隐带着羡慕和讨好,好像在说,我迟早会成为后宅的一部分。
我听见那些丫环私底下议论,说他在外面根本是个铁血作风,只有对着我才这么如沐春风,现在到处都在传,三皇子怕是要带个宠妾回京了。
这些话太离谱,我自然是不信的,直到萧如钦来找我。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带着为我好的语气说着:「阿姐,你真的要给他做妾吗?你知道三皇妃是什么人吗?进去了,你就是个死。」
我忍不住笑了,反问他:「那你又知道李茹是个什么人吗?二少爷,都是想让我做妾,三皇子可比你矜贵。」
我说完,他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漆黑的眼睛里好似藏着千言万语,末了,也只留下一句:「罢了,对着你,输的终究是我。」
我从不知道,他这么会做戏,糟践完了我,还扮一副深情的样子,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所以苏明琛也急匆匆过来的时候,我一下失了分寸。
我问他:「三殿下是当真想纳我吗?」
苏明琛愣了愣,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到底是萧公子厉害,我伏低做小这么多天你都装看不懂,他一激,你便不装傻了。
「是,我想要你,我的皇妃出身名门,是父皇给我最大的赏赐,但我是个人,我更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繁星,你跟了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把话说得这么白,我反而退缩了。
我待过大宅,知道妾是什么,那是群可怜的如浮萍般的无家之人,我太想有个家了,即便为了报复萧如钦和李茹,我也不想舍弃这个愿望。
苏明琛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拉过我的手保证着:「你放心,我会请旨立你为侧妃的,皇家同一般人家不一样,侧妃也能入玉牒,与我同葬,享后世供奉的。」
死后若去不了夫人身边,身旁有个人,大约也是能安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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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跟着苏明琛又回了京,他受李家之托,还带上了要赶考的萧如钦和不放心要跟着的李茹。
苏明琛一脸为难地来跟我说的时候,我善解人意地同意了,人不在眼前,我怎么报复呢?
更何况,三皇子是做大事的人,太小家子气,会让他不喜。
反倒是苏明琛,过后一脸哀怨地看着我:「小繁星,我这样你都不发脾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笑笑不说,男人啊,就是要吊着才会上心,太快掏心掏肺,就是我从前那个下场。
从萧如钦为了我那么重伤李茹开始我就知道,他不知何时起,没有再把我当阿姐,我惶恐过,怀疑自己配不配过,最后都在他日复一日的照顾和陪伴里化成了期待。
可男人就是男人,地位前途比女人要紧得多,苏明琛的前途比萧如钦更广大,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既然李家对他有用,那我就等用过再秋后算账好了。
回了京,我又去街口找了算命瞎子,萧府出事后我去找过他,他同我说,十八岁前我一定会回来,到时来找他,他能救我的命。
你看,萧府真的出事了,我也真的在快满十八岁的时候回来了,那大概,我也真的需要他救命吧。
他依旧睁着双眼扮瞎子,让人辨不出他是不是真瞎,我走近,他也没有废话,直接递给我一个香囊说:「这东西能保你平安,务必随身携带不要取下来。」
苏明琛陪我一起来的,早听我说过瞎子的事,他有心想再问点什么,瞎子却直接摆摆手赶我们走。
谁知他陪我逛到首饰店,又冤家路窄地遇上了萧如钦和李茹。
他们是来置办婚礼要用的东西的,李茹看我的眼神依旧藏着挑衅,只是苏明琛在,她不敢太过分,便指着自己的凤冠说:「姐姐也是来看这个的吗?三殿下真是疼您。」
然后话还没完,就捂住嘴假装意识到说错了,不过是在嘲笑我永远没资格穿戴凤冠霞帔。
苏明琛沉下脸,一把揽住我:「不劳李小姐费心了,过几天册繁星为侧妃的懿旨就要下来了,织造处的婚服,可比这种地方好多了。」
我惊喜地看着他,回京后我连三皇子府都没去过,我以为他忌惮皇妃,起码要Ṫũ₁筹谋一段时间才能纳我。
他摸了摸我的头,笑得实心实意:「本来就是送你的惊喜,今日你亲手带大的弟弟也在,都是自家人,我就趁机说了吧。」
「弟弟」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我闻言转头看了看萧如钦,一如从前,一受刺激他就爱把指甲掐进手心。
他直直地看着我,大约是想赌我会不会心疼去掰开他的手,只是这次即便掐出血我也没有再动,该帮他揉开手心的早就另有其人。
就这么僵持了好久,连苏明琛都微微露出不满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既是阿姐亲手带大的,她成婚我怎能不在?殿下,不如那日就让我送她到宫门口吧。」
他要来送我?我一下没控制住声音高了起来:「谁要你送?」
李茹见我激动,一下来了兴致,火上浇油道:「姐姐,我们也是想作为娘家人帮你撑个体面,如钦若是中举,以后也是你的依仗啊,殿下,您说是吧。」
这套说辞无懈可击,听着真是太为我着想了,连苏明琛沉思了片刻都同意了,他跟我说:「繁星,你忍忍,以萧如钦的才学,他能做你一时助力,让张家也会顾忌着点。」
张家,便是三皇妃的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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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懿旨下来的那天,萧如钦对着我黑着脸陪站了一天,大昭的规矩,册封要我一个人去向皇后娘娘谢恩,苏明琛则是要一个人去陛下那里谢恩。
萧如钦一路跟在我轿子旁,不发一言。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拉开窗帘低声对我说:「阿姐,你要平安出来,若不然,这座皇城到处都是朱门,我便选一扇撞一撞,到时候我们的魂魄总能相依。」
他看着我的目光里再无回避和冷漠,全是了然和同生共死的坚决。
我真傻,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只有我单方面了解他,他分明,也一样了解我。
哪怕我从未把那个东西交给过他,他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其实夫人临走前塞在我发包里的,除了那个小金锭,还有藏在金锭里的一张小纸条,那纸条上有萧家旧案的来龙去脉和证据收藏的地方。
当年所谓的贪腐,根本一文钱也没进萧家,是初出茅庐的三皇子为了弥补母家势弱的弱点,全数吞了那笔钱,还栽在了萧家头上。
皇帝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心爱之人的儿子,总归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夫人教我读的书我没有白读,史书之上明晃晃地写着,自古皇家君臣大于父子,等三皇子势大到皇帝也忌惮的时候,那点微薄的父子之情,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本打算好好供如钦中举,再徐徐图谋合适的时机告诉他让他去揭发。
但苏明琛亲自来临风镇的时候,我知道更好的机会到了,他顺风顺水的时候想不到早年的这个污点,如今定是碰到难处怕别人顺带翻出这桩旧案。
他疑心如钦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却没想到,那么多人,夫人选择相信的是我这个无根无基的黄毛小丫头。
我养如钦那么大,他嘴角弯的弧度不一样我都知道他情绪起了怎样的变化,他跟李茹做的那些戏,在我看来简直拙劣。
其实静下心想一想也就懂了,萧家没人了,他身边只剩下我,苏明琛想拿捏他,只能从我入手,他从苏明琛住处出来的那天,想必家里周围就布满了眼线。
要纳我为妾,让李茹刁难我,不过是想让苏明琛觉得我不重要,他想让我置身其外,自己犯险去查当年的真相。
至于李茹,这几年我心存愧疚,一直都在打听她的情况,她外祖雷霆手段,早将她调教成了一个生意好手,愿意帮忙,除了那点少女心事,更多的是不想李家过深地被卷进夺嫡风波里。
但我不愿意,不愿意做被他护起的燕雀,夫人的声誉、萧家的声誉,那比什么都重要。
如钦定是宁可付出生命也想为萧家洗刷污名的,我亦是。
我想来苏家别院找我那次,他便想通了我的坚持,所以放任我用自己的办法留在苏明琛身边。
苏明琛乐得见我跟如钦反目成仇靠近他,他始终觉得留住我就能掣肘住如钦,更有甚者,我猜他还在赌,万一如钦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能把罪名推给别人,再利用把我绑在身边,让恢复名誉的萧家为他所用。
而我也正可以利用他的这些图谋,一步一步引诱他让我见到想见的人。
他做人太多疑了,不会想到夫人当年竟相信我这么一个才来身边两年的人。
所以他以李家的名义给了如钦很多人,只要如钦有告发的迹象这些人就会阻止,但他现在却亲手送我去见了皇后。
真该感谢当年那些搜刮完萧家才肯离开的下人,让他怕留证据给了别的忠仆,才没一刀结果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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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握了握如钦的手,我们彼此都懂,于我们而言,为了萧家,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我们是在一起的,生死都无惧。
步入坤宁宫的时候,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这条路是我选的,而我也没有把握它会通向何方。
那些证据我没打算交给皇帝,皇后才是我的选择,她的儿子跟苏明琛斗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利用那些东西才最有效最能打击敌人。
皇后娘娘拿到纸条的时候,激动得眉眼里都是兴奋,她看着我一连声地说:「好丫头,真是个好丫头,不枉萧夫人跟你主仆一场,你真是个忠心的!」
我稳住内心的忐忑,四平八稳地给她磕了一个头,肃穆道:「这份大礼,奴婢送给娘娘,奴婢只有一个请求,求娘娘助萧家恢复清白。」
她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总要让世人知道萧家有多忠心,多鞠躬尽瘁,才能显出始作俑者的恶毒和狼心狗肺。」
我舒了一口气,他们果然选了这种打法,这样,萧家的清名就铁定保住了。
一时间坤宁宫里的人进进出出的,看着像是跟太子在通气,没一会儿,进来一个小太监在皇后耳边嘀咕了好久。
等他走了,皇后才为难地看着我,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萧姑娘,不是本宫不愿意帮你,本宫想了想,以陛下多疑的性格,若这份东西由我直接递上去,恐怕起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那位内监想必给了皇后很好的建议,我静静地等着,听她有什么高论。
「其实比起本宫直接献上去,你这个三皇子的侧妃带着这份东西直接死在了坤宁宫,这样本朝的皇后、皇子全都牵扯在内,由大理寺卿发现真相公告天下是不是更有说服力?」
是啊,如此在皇帝心中谁都可能是凶手,忌惮会让他一直查下去,三司接手了,日后想再压下去可就难了。
更何况,我看了一眼皇后身边蠢蠢欲动的嬷嬷,死不死的,好像也由不得我做主,其实何必呢,为了萧府,我愿意的。
嘴里腥甜的血流出来的时候,我又看了窗外的残阳一眼,萧如钦,你莫让我失望。
16
西北风大,燕山光秃秃的山脚下有一处私塾,神奇的是这私塾的院子里却绿水长流,有花有草,一个看不出瞎没瞎的老头正满院子追在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逗趣。
李茹哼哧哼哧地从门口那条窄路走进来的时候,老生常谈地抱怨着:「萧如钦,你能不能修修门口那条路,实在不行我出钱,可不能摔着我干闺女干儿子。」
两个小的一见了她,全都奔过去抱住她,然后迫不及待地冲上她身后的马车,没办法,谁让她每次都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小孩子喜欢得紧。
如钦对着李茹习惯了面无表情,我赶紧迎了出来:「你这是又去西边了?」
她夸张地抱了我一下,点头道:「是啊,新皇登基,广开贸易,以后我们跟西边的买卖会越来越多的。」
瞎子追不上两个跑得飞快的小兔崽子,慢悠悠地晃过来道:「恐怕不止是买卖,你这满身的桃花味,怕是要有主了吧?」
我仔细看了看李茹的脸,还真是红光满面,早被生意场磨炼得爽利异常的大姑娘难得羞涩问我:「哎,这个假瞎子,他准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准了。
当年的那个锦囊里,只放着一些散发着香粉味道的粉末,里面混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死遁用」。
那个纸条进宫Ṫū⁴前我留在了一心要跟我生死与共的傻男人手里,那些药粉,我当着皇后的面吞了下去。
所幸如钦看懂了,他没选择撞朱门,他用我的死,用Ṭū́⁴那些证据换回了萧府的声誉,那些声誉又让我免于解剖,入土为安。
整整五日,等得如钦形销骨立,不成人形的时候,那个假瞎子才黑灯瞎火地摸进墓园,让我还了阳。
他说他是我父亲的挚友,我家世代带劫,代代活不过二十岁,我更糟,连十八岁都活不过,所以他只能放我在大街上沾百家气运。
但萧府却帮了我,萧家有大功德,我帮萧家还了清名,又在世人眼里已死,总算是解了这个咒劫,不会再往下遗传了。
如钦第一次听闻的时候,皱着眉头说了句「胡说八道」,却在出京远遁的时候威逼利诱,带上了我这不正经的叔叔。
我知道,他还是怕,怕我哪天又有意外。
夕阳西下,日光照着孩子们抓鸡做晚饭的身影,我靠在如钦怀里看着,问他:「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新帝也登基了,你真的不打算科考为官吗?不后悔?」
最终太子和苏明琛都输了,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五皇子登了大统,那是位与我们没有任何瓜葛的帝王,萧家可以重新开始了。
如钦温柔地看着我:「不用了,谁当皇帝官场都是一样的无聊,远不及跟孩子们相处开心,若有机缘,我还想救几个跟我小时候一样的孩子,就像你当年做的那样。」
我「嗯」了一声,往他怀里缩得更深了,不做就不做吧ẗü₍,也不揭穿这个傻子是怕我假死的事败露有危险了。
反正有山有水有家人,还有时不时来闹一闹的朋友,这日子,此生知足了。
夫人,不,娘,您在天有灵,该很满意我这个媳妇吧,反正我脸皮厚,我想您一定是带笑看着我们的。
我向您保证,我跟如钦,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定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