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诬陷我推她入水,皇上让我禁足,我冷笑:禁足怎么够?我拿命赔她
发布时间:2025-10-30 11:50 浏览量:3
我是皇帝李询自幼相伴的青梅,可谁能料到,他竟对一个与我容貌有几分相似的替身动了真心。
那替身为了将我打压下去,竟使出卑劣手段,诬陷我推她落入水中。
皇帝火急火燎地赶来,将她护在身后,满脸愤怒地斥责我善妒,还扬言要罚我禁足。
“禁足怎么够?我拿命赔她便是。”我心中满是绝望与决绝,望着眼前这个曾经与我情深意重的男人,此刻却为了另一个女子如此对我,失望如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我毅然决然地转身,纵身跳入了那冰冷的湖中。
1
皇帝李询出宫巡访,归来时竟带回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宫里宫外瞬间炸开了锅,众人皆传,皇帝对这位姜美人宠爱有加。
后宫之中,已然有两年未曾添过新人了。
姜美人入宫之时,竟是皇帝亲自将她抱进后宫的。堂堂一国之君,竟纡尊降贵地抱着妃嫔回宫,这般待遇,即便是当年身为徐妃的我,也未曾有过。
由此可见,皇帝这回是真的动了真心。
去向皇后请安的路上,我隐隐听到几个妃嫔在角落里偷偷议论。
“徐妃这回怕是彻底失宠咯。”一个妃嫔满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青梅竹马又怎样?仗着年少时的那点情谊,娇纵任性了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被厌弃了。”另一个妃嫔附和着,眼神中满是不屑。
“姜美人年轻貌美,又才情出众,徐妃怕是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又有一个妃嫔酸溜溜地说道。
……
玉容也听到了这些话,她气得紧握拳头,眼眶瞬间变得通红,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娘娘,她们怎么能这般落井下石,皇上才没有厌弃您呢,分明是您……”
我轻轻抬手制止了她,心中虽有苦涩,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玉容,由着她们说吧。”
嫔妃们发现了我,立刻闭上嘴,敷衍地立在一旁,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我神色平静地走过,身后传来荣嫔小声的嘀咕:“徐妃不会听见了吧?”
丽嫔瞧着我渐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说道:“听见了又怎样?她无权无势,如今连皇上的宠爱都没了,还能翻得起什么浪?”
“当年,皇上能把她从贵妃位贬到妃位,如今就能从妃位贬到嫔位,怕什么?说不定以后,她还得叫咱们一声姐姐呢。”
玉容咬紧牙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她是在为我感到委屈啊,我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淡然一笑,可眼底却是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没关系的,玉容。”我轻声说道,心中已然对这份感情彻底死心。
我已经不在乎了。
2
今日,几乎所有的嫔妃都来请安了。
唯独缺了姜美人。
听闻,是因为昨夜太过劳累。
皇帝体恤她,便让她好好歇着。
众嫔妃说起此事,难免都有些愤愤不平。
“太过劳累?那可真是辛苦姜美人了。”一个妃嫔阴阳怪气地说道。
“也不知道这位姜美人,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能让皇上如此沉沦,徐妃娘娘,您说是不是?”丽嫔心中不悦,有气没处撒,便转头来呛我。
我移开视线,不搭话。
我从未见过姜美人。
但她入宫第二天,皇帝曾命太监总管来我宫里传话,说姜美人初来乍到,怕她不习惯,让我去陪陪她。
从来都是新人拜见旧人,哪有旧人去讨好新人的道理?
我以为皇帝是故意磋磨我,便称病不去,让玉容代走一趟。
玉容回来以后,神色有些慌乱,不敢看我,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她说:“那姜美人,长得有几分像您……”
“从前关外每年进贡,只给您一人的东珠,如今全都赏给她了。”
“咱们宫里,一份都没有……”
我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
难怪他要我去看望姜美人呢,他就是故意让我看看他有多宠爱她,故意恶心我,故意告诉我,世上能取代我的女人多的是。
玉容抬头,红了眼眶,眼中满是心疼:“娘娘,您这是何必呢?您只要服个软,皇上就回来了,你们像从前一样恩恩爱爱的,难道不好吗?”
我摇摇头,缓缓把满头珠翠摘下,又将手上的玉镯、戒指一并摘下,递给她。
“给姜美人送去,就说,是我的一番心意。”我平静地说道。
玉容不明白,以为我在赌气。
其实我没有。
那些东西都是李询给我的。
交给他的新欢,也算是还给他了。
3
坐了小半个时辰,皇后才被搀扶着出来。
我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这是她病重以来,第一次恢复请安。
她形容憔悴,消瘦不堪,靠在榻上,眼睛木讷地盯着地板,说出的话都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的孩子死了,带走了她的魂,如今,她看起来也好像一个死人。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
从前,她为了压我一头,每天都要精心打扮一番,生怕被我比下去了。
记得她嫁给李询为太子妃第二天,红着眼眶找到我,让我跪下,指着我的鼻尖儿骂道:
“徐东珠,太子再喜欢你怎么样?你不过就是个侧妃,侧妃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妾!”
“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永远都是妾!永远要卑贱地跪在我脚下!”
那时候,她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藏着无尽的火焰,好像会说话一般。
如今却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绝望。
她木讷地说完她该说的话。
眼睛从始至终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包括曾经的死对头——我。
心死如灰,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4
回到寝宫后,我在庭院里站了很久。
久到天都黑了,也没有发觉。
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雨丝,如牛毛般,沁凉沁凉的,打在身上,却让我感到一丝清醒。
玉容从外面回来,不急不慢地为我撑开伞,轻声说道:“皇上今晚又宿在姜美人那里了。”
她总是坚持不懈地去打听这些消息,不管我想不想知道。
她打心眼儿里相信,我和李询是在乎彼此的,我们总会和好的。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和李询的感情“病了”,这病总有一天会好,而她就是那治病的郎中。
可她不知道,不会好了。
我的心死了两次,不会好了。
玉容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伸手,接住纷纷扬扬落下的雨丝,感受着那丝丝凉意。
“好凉的雨啊,玉容,你记得吗?以前承安特别喜欢淋雨,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被我训了好多回。”我回忆着往事,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玉容说:“记得,有几次大皇子也在,他们……”
她说到这里,突然闭了嘴。
大皇子,是皇后的儿子,叫李承泽。
我和皇后水火不容,我们俩的孩子,却是最好的朋友。
那时候,承泽常来找承安玩,在院里打打跳跳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宫中。
那是我这宫里,最热闹的一段时光了。
只是后来一场宫变,两个孩子,都死了。
是李询害死了他们。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为了不扰乱自己的计划,放任叛军进宫屠戮,害死了孩子们……
我不敢再去想了,静静地望着雨,任由雨水打湿我的衣裳,看着雨淋湿庭院。
玉容也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来把我拉进屋里去。
可终究还是受了凉,不到半个时辰,我就烧得一塌糊涂,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玉容急坏了,连忙跑去找皇上。
她怎么那么傻呢?找他有什么用,李询他新欢在怀,哪里会理她。
果不其然,她连李询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人轰出来了。
她被雨淋得透透的,回来以后,还得一边哭,一边照顾我。
我迷迷糊糊的,抓住她的手,一直喊承安的名字。
我又梦到他了。
小小的一个人儿,在灯下正襟危坐,眼神坚定而明亮,说他将来要做治世能臣,为父皇分忧。
我哭着,却没有泪,我的眼泪都流干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外面有人喊皇上驾到。
玉容高兴坏了,兴奋地说道:“娘娘您瞧,皇上来了,奴婢就知道他是心疼您的!”
她跑过去打开门,却看见李询是带着姜美人来的,一下愣住了。
姜美人长得真美啊。
跟在李询身后,娇怯怯的,像一朵纯洁的小兰花,娇嫩的花瓣上还沾着雨露,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玉容说她像我。
可是,我如今人老珠黄,哪里比得上她呢?
我清醒了许多,还知道要请安。
我下了床,屈膝跪下,尽力维持端庄,轻声问他:“皇上怎么来了?”
自承安死后,我面对他,便始终是这活死人一般不亲不疏的态度。
李询注视着我,本就不好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沉默片刻,他伸手牵住姜美人的手,说道:“姜美人病了,要取体寒之人的一碗血,入药。朕记得,徐妃素有体寒之症。”
我的眼神落在他们紧扣的十指上,怔怔的,心中一阵刺痛。
他还记得我体寒啊?
从前我手脚冰冷,他会心疼地捂着我的手脚,用身子给我当暖炉,那温暖的感觉仿佛还在昨日。
如今,却要用我的血,来给别人入药。
我笑一笑,目光平静:“好啊,妹妹病了,做姐姐的出一份力,应该的。”
我态度这么好,李询却没有半分高兴,目光森冷,牵着姜美人的手,不自觉地用了用力:“徐妃真是大度。”
我低眉顺目,弯唇,加深了笑意:“宫中不养闲人,臣妾能有些用处,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皇上要多少血?臣妾这就取。”
“娘娘!”
玉容忍不住了,哭着看向李询:“皇上,娘娘还在发烧,您怎么能取她的血?您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李询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病了?”
我不理他,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去桌边取刀。
“没病,臣妾的身子好着呢,臣妾的血也好着呢,姜美人用了,一定药到病除……”我强忍着身体的虚弱,说道。
“徐妃,够了!”
李询一把打掉了我手里的剪刀。
他拽着我的手,几乎要将我的腕骨捏碎:“你不会拒绝吗?你病了,也不会说吗?”
我想说,其实刚刚玉容去找你说了,但是,你把她赶出来了。
但我没那么说。
我享受他的愤怒,只要他不高兴,我就高兴。
我看向那娇怯怯的美人。
她好年轻啊。
我似乎看到了十六岁,义无反顾走到李询身边的自己。
那时候他拉着我的手说:“东珠,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但有你陪着,我便不怕了。”
那时候的我可真傻啊。
我只知道有情饮水饱,我哪里知道,帝王之情,是最凉薄的。
我抽回手,笑着走到姜美人面前,把头上仅剩的一支玉簪拔下来,递给她。
“妹妹初次到访,姐姐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个了,你收下。”我真诚地说道。
那是一支不值钱的岫玉簪。
李询亲手做的。
那时候,他说他会爱护我一辈子,现在,他的心是别人的了,他的东西,我自然也不能再留着。
姜美人有些惶恐,不知道该不该接。
李询认出了那支玉簪,错愕了片刻。
随即含怒嗤笑一声,说:“你一定要这样?好,那便如你所愿。”
他拥住姜美人,将玉簪接过,插进她的发髻:
“果然玉簪配美人,这玩意留给徐妃,的确糟蹋了,你以后便日日戴着吧。”
他眼神冷得吓人。
姜美人想问什么,最后只是笑着,说了声好。
李询拒绝了我的血,他语气冷淡地说道:“你如今病了,这血已然不洁净了。”
“若是把病气传给了姜美人,我定会心疼不已的。”
我呆呆地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怎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段与李询有关的旧时光里。
那时候,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先帝被继后蛊惑,一门心思偏宠幼子,平日里对李询这个太子,非打即骂,从未给过他一丝好脸色。朝廷里的那些大臣们,私下里都在纷纷议论,说先帝有废掉太子、改立幼子为储君的打算。
众多官员为了迎合先帝的心意,常常上奏折贬低李询,试图在先帝面前邀功。暗地里,他们还与继后勾结在一起,拉帮结派,精心策划着要推幼子上位。
在这复杂险恶的局势中,只有我爹,坚定不移地站在李询这一边。他身为太子少师,是当时唯一真心对李询好的人。
那时候,我爹怜惜李询年幼丧母,在宫中的日子过得艰难困苦,便常常带着他回我们家。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才仅仅十二岁。那模样,宛如一块温润的美玉雕琢而成的小大人,静静地立在我家门口,身姿挺拔,站得端端正正,浑身散发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之气。
他望着我爹,面色冷峻如霜,然而眼中却隐隐暗藏着恐惧,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问道:“老师,父皇真的会杀了我吗?”
那时候,躲在旁边偷听的我,被吓得心脏猛地一缩。都说虎毒不食子,李询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足以见得他当时的处境是何等的艰难险恶。
我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只要你行事端正,不犯错误,事事都努力做到最好,谁要是敢动你,谁就是千古罪人。你放心,就算豁出老师这条命,老师也一定会保你平安无事。”
李询微微点头,将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深深地藏了起来。
我爹怜惜李询,我对他亦是如此。从那以后,我与母亲便常常在家中精心熬煮饴糖,然后拿到外面去变卖,用换来的钱补贴家用。每次熬好饴糖后,我都会偷偷地藏两块,找机会送给李询。
送了几次之后,那个平日里总是神情冷肃、不苟言笑的李询,终于对着我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
很快,他不再端着太子的架子,常常趁着我爹不在的时候,偷偷跑来找我闲聊,还和我一起熬饴糖。那几年,是我们人生中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时光。
四年后,李询当着众人的面,向先帝请求,要娶我做太子妃。我身为太子少师之女,家室清白,又没有资本弄权,原本,这件事进展得十分顺利。
可是,就在一切都要定下来的时候,继后却突然横插一脚,把自己的远房侄女许配给了李询。那个女人,就是后来成为皇后的林晚宜。
我与林晚宜同日嫁入东宫。成亲那晚,李询毫不犹豫地丢下她,径直跑进我的房间,紧紧握着我的手,向我赌誓,说他心中只有我一人,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我信了他的誓言,也真的天真地以为,李询会永远像现在这样护着我,永远是那个赤诚善良、毫无心机的少年郎。
我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几年之后,他竟会成为那个伤我最深、让我痛彻心扉的人。
……
我怎么突然想起这些往事来了呢?一定是这病把我烧糊涂了,思绪都变得混乱不堪。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让玉容扶我上床休息。
玉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顿时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怎么又突然变得这么冰凉了?娘娘……这可怎么办呀?”她一边哭着,一边把我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怀里,试图用她的体温来温暖我。
我看着她焦急的模样,虚弱地笑了笑,轻声说道:“玉容,我可能,活不长了。”
“呸呸呸!娘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玉容急忙打断我的话,眼中满是担忧和害怕。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若真的死了,你便带着库房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出宫去吧,别再回来了。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嫁人,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话……他们的话,大多都是不可信的。”
我的眼睛有些发热,心里酸酸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些话,到底是在跟玉容说,还是妄图跨过这漫长的岁月,跟十六岁那个天真无邪、对爱情充满憧憬的自己说。
6
第二天,宫里到处都在传着各种流言蜚语。说徐妃不满皇上连日来对姜美人的宠幸,便派了玉容去抢皇上。结果,玉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撵了出来。
没多久,姜美人又带着皇上去徐妃宫里挑衅。有皇上护着姜美人,徐妃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玉容从皇后那儿回来,哭得眼睛都肿得像核桃一样。“娘娘,姜美人被晋封为姜嫔了,皇上怎么能这样啊?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宫里人都会笑话咱们吗?他以前明明最喜欢您了,他怎么突然就喜欢上别人了啊!”玉容一边抽泣着,一边委屈地说道。
这个玉容,怎么越长大越爱哭了呢?我心里想着,掏出手帕给她轻轻地擦着脸,温声哄她:“玉容乖,玉容不哭了哦,没关系的,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这宫里的事情,本就变幻莫测,我们不必为了这些事伤心难过。”
玉容仍抽泣着,她实在想不明白李询怎么突然对我这样冷酷无情。我只好转移话题,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她有个好处,一提正事,就算再伤心难过,也会立刻回话:“还是那样,病一点没见好,瞧着,许是活不长了。”
玉容一直都很讨厌林晚宜,当年,她就说我从林晚宜的鞭子下救回来的。说起林晚宜不行了,她还有点高兴。
我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林晚宜虽然处处与我为敌,但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苦衷,谁又比谁过得容易呢?
我叹了口气,说道:“玉容,扶我去门口晒晒太阳吧。”
她擦擦哭得脏兮兮的小脸,点了点头,说道:“是。”
这时已是下午时分,我的病,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好了许多了。我这惜玉宫,位于东边的最尽头,外面除了自己宫里的人,再不会有谁经过。
我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静静地看着那又深又长的宫道。那宫道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着的小门。夕阳斜斜的光从门缝中穿过来,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宫人扫地的灰尘飞了起来,在夕阳的余晖里,纷乱地跳动着,仿佛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小精灵。
眼前闪过了很多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很多年前,也像这样的一个午后,我也在这里坐着。
那时候,我的承安还活着,他迈着小步子,从那扇门穿过,走过长长的宫道,向我走来。他只有六岁,但已气宇轩昂,像个大人了,走路时,步子迈得不急不缓,稳稳当当的。
风一吹,两边空荡荡的袖管,就跟着晃啊晃。他没有双臂,天生就没有。我看着他那小小的身影,心里一阵心疼。
我记得我怀他时,是李询登基的第二年,太医院轮番把过脉后,都说极有可能是个皇子。李询得知后,高兴得抱着我直转圈,那兴奋的模样,至今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可惜这消息传出去没几天,我就被人下了药。那时候,后宫里的妃嫔已经有好几个了。我不知道是谁要害我,李询也没有查出来。
我就这么疼了好几天,流了许多血,所有人都以为孩子没了。可是,六个月后,我却生下了一个男胎。一个长得极了李询,却因为中毒,天生发育不足,没有双臂的男胎。
再也没有人来害我们了,因为他们知道,一个残废皇子,是不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的。
承安小一些的时候,还是个很活泼外向的孩子,整天嘻嘻哈哈的,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但到了三四岁时,他开始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健全的四肢,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而自己却只能用残缺的身体去努力适应生活,渐渐地,他不太爱笑了,也不太爱说话了,从前明亮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阴翳,就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
五岁时,他开始跟别的皇子公主一起,去文华堂上学。每天下午,我就坐在寝宫门口,焦急地等着他回来。申时一刻,那个小小的,孤孤单单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那道小门前。
不知道他在学校里经历了多少嘲弄与欺凌,他的眼眸冷得像一汪寒潭,让人看了心疼不已。但当他发现我在等他时,便立刻藏起那些情绪,抿嘴一笑,逆着光,走过长长的宫道,扑进我怀里。
我抱住他清瘦的身子,眼中涌出些热泪,偷偷擦掉,不敢让他看见。他心里有事,也不敢让我发现。只把脸埋在我肩头,乖巧地跟我说:“母妃,老师今日又夸儿臣聪明了。”
我点点头,笑着,心却疼得要撕裂。我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不公,残忍地夺去他的双臂,却又要给他一颗七窍玲珑心,让他活得这样辛苦,这样痛苦。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真相,远比所谓的命运不公,残酷千百倍。
承安七岁那年,一个因为父兄犯案而受牵连获罪的妃子,被打入了冷宫。相识一场,她待人一向不错,我心有不忍,便提着食物去冷宫探望她。
不料她看见我,却是一脸怨毒,那眼神,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她恶狠狠地说道:“别在这假惺惺的了,你让我觉得恶心!入宫这些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最讨厌你装出那副不争不抢勾引皇上的狐媚子样!好在老天有眼,让你生了个残废,这都是你的报应!”
我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样子,印象中,她分明是个很好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疯狂、恶毒呢?我失望地摇了摇头,收起食盒,转身要走。
她却在我背后,突然喊道:“徐东珠,你以为承安为什么会残废?你以为当年的毒是谁下的?我告诉你吧,就是皇上!”
我身子猛地一僵,脑中炸开一道惊雷,错愕地回头看着她。她得意地笑着,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狰狞:“没想到是不是?当年,他答应我爹,不会让你生下皇子,所以才给你下了毒!”
“你以为皇上为何如此疼爱承安?那是因为他心中有愧!他自知对不起他!”
“你又以为皇上有多爱你?爱你会给你下毒?别痴心妄想了,他根本没爱过,你跟我一样,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她又哭又笑,脏得打结的头发被眼泪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脸上,模样十分狼狈:“只是棋子罢了,他没有爱过我,都是骗我的,他谁也没爱过!”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呆立在原地。细想她所说种种,不由心惊胆战,后背发凉。
那天晚上,我跑去找李询质问,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垂着眸子,声音低沉地说道:“东珠,朕是有苦衷的。”
我愣了好久,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口好像被挖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得我浑身发抖。
所以,果然是他做的。原来,我和我的孩子,也是可以拿来牺牲换取利益的。我看着他,那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个让我感到恐惧和陌生的恶魔。
那是我第一次对李询死心,彻底地死心。
回去以后,我看着承安,一想到把他害成这样的人是他的生父,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痛心得睡不着觉。之后连续几个月,我始终不肯见李询,无论他来找我多少次,我都没有开过门,把自己封闭在那个充满痛苦和回忆的世界里。
直到那年除夕夜,他冒着雪,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一直不肯走。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他身上,很快就把他变成了一个雪人。
承安什么也不知道,哭着说:“母妃,父皇要冻坏了。”
我想了许久,怕就此冷战下去,他以后不会再宠着承安,失去了他的庇护,承安就更要被人欺负了。为了承安,我最终还是给他开了门。
他抖落一身雪跑进来,紧紧抱着我,眼圈红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说道:“东珠,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演得真是深情啊,那模样,仿佛真的离不开我一样。可惜,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我垂着眸子,忍住了推开他的欲望,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凉,就像一片荒芜的沙漠,没有一丝生机。
「娘娘?您这是怎么啦,怎么哭起来了呢?」玉容那关切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与担忧,将我从回忆的漩涡中猛地拉了出来。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那些过往的片段,如同破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照出曾经的伤痛。我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擦了擦眼睛,强装镇定地说道:「这风沙实在是太大了,吹得眼睛酸涩难耐,玉容,我着实有些累了,咱们休息吧。」
「好嘞。」玉容应了一声,便上前来扶我起身,准备送我回屋。
才刚要迈进屋门,外头却冷不丁地来了位贵客。
「徐妃姐姐这是打算歇下了吗?那我来得可真是不凑巧了呢。」那声音娇柔婉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我缓缓回头,只见姜美人……不,如今已是姜嫔了,她正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那看似甜美的笑容,眼神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狡黠,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姜嫔怎么突然来了?」我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揣测着她的来意,开口问道。
她嘴角微微上扬,皮笑肉不笑地缓缓走过来,那一双眼睛,却如同探照灯一般,细细地打量着我的脸,仿佛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姐姐闭门不出,消息倒是颇为灵通呢。」她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被她那审视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侧过脸,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找我有事?」
「昨儿我前来的时候,听闻姐姐病了,心里便放心不下,想着一定要来看看姐姐。」她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可那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的诚意。
我与她本就没什么交情,她这所谓的放心不下,实在是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我淡淡地说道:「已经好许多了,不劳妹妹费心了。倒是妹妹的病,可好些了?」
「我?我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病。皇上非要小题大做,请了好多御医来给我诊治,我哪有那么娇气呀,皇上真是的……倒是姐姐,如今入秋了,天气凉得很,姐姐可得注意身体,少操点那无关紧要的闲心。」她笑得那叫一个甜腻腻的,尤其是说到“闲心”二字时,咬得极重,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出她话里的深意。
连玉容都听出来了,她这探病是假,挑衅才是真。玉容气得直翻白眼,心里暗自嘀咕:这姜嫔也太过分了。不过我也懒得和她计较这些,只是平静地说道:「这些日子就有劳姜嫔了。」
她挑了挑那精心修饰过的眉毛,故作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皇上身边总得有个可心的人陪着不是?姐姐身子不适,这重担便落在我头上了。这些日子……我都快被皇上折腾坏了,好在皇上会心疼人,这两天珍馐补品源源不断地给我送来,要不然,我可真要受不住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炫耀着,那模样,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受宠似的。
这些没羞没臊的话,玉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气得小脸通红,直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姜嫔既然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今儿想必也没有空手而来吧?不如快拿出来,我好给我家娘娘炖上,让娘娘也补补身子。」
姜嫔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冷地说道:「皇上赏的东西,我岂能随手转赠他人?这可是我皇上对我的一片心意。」
玉容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反击道:「皇上随手扔给你的东西,你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若不是靠着有几分像我家娘娘,你以为皇上能多看你一眼?别以为自己得了点宠就了不起了。」
「你!」姜嫔显然被戳到了痛处,肺都要气炸了,脸色涨得通红,大声反驳道:「胡说八道!皇上喜欢我是因为我会赋诗,会作画,我在苏州作一幅画,满城才子都要争破头来看,你家娘娘拿什么跟我比!」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了,可说都说了,也懒得再掩饰,干脆撕破脸,懒得再演戏了。
「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归还徐妃姐姐的东西。」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沉的。她指挥身后的丫鬟捧了个盒子出来。
我打眼瞧了瞧,发现是我之前送她的首饰。我淡淡地说道:「我既然送了你,哪里有收回的道理?你留着吧。」
「皇上对我宠爱有加,奇珍异宝一箱一箱地送我,我哪会缺了首饰?这些破烂,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敷衍地行了个礼,便快步走了,那脚步匆匆,仿佛生怕我再留住她似的。
「娘娘,她也太过分了!」玉容气得眼眶都红了,小拳头紧紧地握着,仿佛要冲上去和她理论一番。她年纪小,性子又烈,我又一向惯着她,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
可我却没觉得有什么,心里想着:嫁于李询近十年了,这后宫里的风风雨雨,什么没经历过,又来了多少厉害的新人啊。就像院里这株海棠,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年复一年,循环往复,这后宫的争斗,又何时有过停歇呢?
8
这一夜,秋风愈发紧了,吹得门窗噼里啪啦直作响,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用力拍打着。玉容伺候我喝过药之后,看着我单薄的身子,怕我手脚太凉睡不着,便要给屋里生盆火。
只是时令尚早,内务府还没有送炭来,玉容咬了咬牙,顶着风便自己去要了。她心想: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娘娘受冻。
她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神色匆匆地回来了,脸上满是焦急与凝重。
「娘娘,皇后怕是不成了。」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头也不抬,一边翻着手中的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是每天都说她要不成了吗?怎么今天又这么紧张?」
她神情凝重,急忙说道:「这回恐怕是真的不成了,我方才出去,撞见她宫里的秋月哭着去找皇上呢,秋月是个稳重的,平日里很少这样哭哭啼啼的,哪像今天这样,哭得如此伤心欲绝。」
这样说来,林晚宜大抵是真的不行了。自从前年宫变,承泽死了以后,她便一病不起,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她本是一个生龙活虎、性格泼辣的主,我原以为,以她的性子,能捱过去的,没想到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皇上呢?去了吗?」我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关切地问道。
玉容摇摇头,无奈地说道:「皇上在姜嫔那儿,您也知道,他一去那儿,就不许任何人打扰了,仿佛姜嫔那里就是他的世外桃源,容不得别人打扰。」
我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想了一会儿,起身说道:「玉容,我还是去看看皇后吧。」
玉容急了,一把拉住我的衣袖,说道:「娘娘,您看她干嘛呀?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就死了,您别平白惹了一身晦气!您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再去那晦气的地方了。」
我摇摇头,自顾自地穿起斗篷来,心里想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看林晚宜,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这种预感如同阴云一般,笼罩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玉容一看,只好无奈地上来帮忙。
9
到栖凤宫时,风已经停了,整个宫殿显得格外寂静,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般。满宫的树叶都已经被吹落,纷纷乱乱地散在地上,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仿佛是岁月的叹息。
我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那味道刺鼻而又苦涩,仿佛是林晚宜命运的写照。里间传来小宫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娘娘,您就喝一口吧,求您了……」那声音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转过幔帐,我看见了林晚宜。她躺在床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她闭着眼,满脸泪痕,枯瘦的手压在被面上,像一节干树枝,毫无生气。手掌下,死死抓着一块小小的牌位,看样子是她自己做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字:爱子李承泽。
我看着那几个字,心脏忽然一阵抽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揪着。承泽啊,也是个很好的孩子,他本该有着美好的未来,却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记得我封贵妃那年,林晚宜极力反对,发了好久的疯,她无法接受我成为贵妃,觉得我抢走了她的风头。承泽便是在那时候,跑来我的惜玉宫的。他要找我这个坏女人算账,给林晚宜出气。他小小的年纪,却充满了正义感,一心想要保护自己的母亲。
可是,刚来,便遇到了在树下看书的承安。从前林晚宜怕他被人害了,很少让他出门,甚至连文华堂也不让去,因此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见过承安。
那天,他气势汹汹地闯进门,小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见这个长得乖乖巧巧,却没有双臂,形单影只的弟弟,一下就心软了。他忘了要找我算账这事,反倒陪承安玩了一下午。他陪着承安捉蝴蝶、玩游戏,笑声回荡在惜玉宫的每一个角落。
他走的时候,望着我说:「徐娘娘,我觉得您不是坏人,可我母后也不是坏人,你们以后不要再争斗了,好不好?」他那纯真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希望这后宫能从此和平相处。
我有些讶异,才知道他跑来,原来是为了说这个。我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从来就不想和她争什么,这话,你得和你母后说。」我心里想着:这后宫的争斗,又岂是我能左右的呢?
承泽咬咬唇,坚定地说道:「我会劝说母后,她一定会对您改观的。」他那认真的模样,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
我不知道他回去怎么说的,总之,林晚宜该针对我还是针对我,一点也没有改变。她依旧对我充满了敌意,仿佛我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她也没有阻止承泽来。
那些日子,承泽每天都来惜玉宫找承安,有时来早了,还特意去文华堂接他。承安再也不用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回家,也再不会被人欺负了。谁欺负承安,承泽便用他的小拳头,狠狠地教训他们。他那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为了保护弟弟,他毫不畏惧。
承泽不爱读书,只喜欢舞刀弄棍。每天傍晚,承安温习功课的时候,承泽就在后面耍他的小红缨枪。他那红缨枪在他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仿佛他就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有一天,我坐在院子里,一边给他们熬饴糖,一边笑着说道:「承泽,你不好好读书,将来怎么能做个好皇上啊?」我心里想着:这孩子如此贪玩,可如何是好。
承泽一甩头,自信满满地说道:「我才不做皇上,让承安去做吧,我要做大将军,保家卫国!」他拿起红缨枪,潇洒地耍了一招,摆了个威风凛凛的姿势,用他稚嫩的声音,唱戏一般喝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那架势,可真像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军,仿佛他已经踏上了保家卫国的战场。
可是,我的承安做不了皇帝,我知道,承安也知道。承安落寞了一瞬,只一瞬,便目光坚毅地说:「我要做治世能臣,继绝学,开太平,为哥哥守江山。」他那坚定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担当。
我摇着蒲扇,看着两个小兔崽子,忍不住地笑,仿佛看到了不远的将来,两个孩子长大,携手共进的画面。我想象着他们一个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个成为贤明的治国能臣,共同守护着这大好江山,那该是多么美好的场景啊。
我没想到,那个美好的将来,不会到来了。短短一年之后,贤王和太后便里应外合,起兵谋反。那时,我和别的妃嫔一起被抓到太后宫中囚禁,孩子们则不见踪影。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心着孩子们的安危。
等到叛乱平息,我找到承安、承泽时,他们已经是两具冷冰冰的尸体了。他们抱在一起,死相凄惨,哥哥到死都在保护弟弟。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我哭得喘不上气,抱着他们小小的身子,怎么捂都捂不热。那冰冷的触感,如同针一般刺痛着我的心,至今仍旧萦绕在手上,成为我日日夜夜无法摆脱的梦魇。
10
「徐贵妃,你这是,在哭我吗?」林晚宜缓缓睁开了眼,看向我,她说得很艰难,气若游丝,好像风一吹就散了。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子叫一般,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落了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我的手上,凉凉的。我抬手擦了擦,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我是徐妃,不是什么徐贵妃了。」
那年宫变过后,我和林晚宜意外得知,李询早就知道太后和贤王要谋反,却为了他的大局,放纵他们进宫屠戮,情绪一时崩溃,发了疯地跟他闹。我们无法接受他的冷酷无情,无法接受他为了自己的野心而不顾我们的死活。
结果,林晚宜被禁足,永世不得出栖凤宫。她被囚禁在这小小的宫殿里,如同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失去了自由。而我,也从贵妃,贬成了妃。我的地位一落千丈,仿佛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林晚宜惨笑了一下:「对,我又忘了,我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仿佛是对命运的一种无奈的妥协。
说完,便盯着帐顶,不知在想什么,想着想着,忽然又哭了。她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流淌。她张了张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很艰难,每一口气,都像是向死神借来的,她说:「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没说话。我也不知道。我早就不想活了。这后宫的生活,如同一个无形的牢笼,将我紧紧束缚,让我喘不过气来。
林晚宜深吸一口气:「从前,我是为了他活,后来,又为了承泽活。可是到最后,他从没爱过我,承泽也没了……」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干枯的手指死死抓着被面,几乎要抓破。那被面被她抓得皱巴巴的,仿佛是她破碎的心。
「我好恨啊。」她越哭越急,一字一句都带着恨意:「我的承泽,本该平安长大,一生无忧的,是他害死了承泽,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仿佛要将那个害死承泽的人碎尸万段。
我看着她,唯余悲凉。我和她,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们都失去了最在乎的人,都在这后宫的争斗中遍体鳞伤。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满屋都是宫女,我们谁也不敢提那个名字。我们只能在这无声的痛苦中,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我只能假装听不懂,说:「皇后,你累了,你该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都忘了。」我希望她能在睡梦中忘记这些痛苦,能得到一丝安宁。
可是她不肯。
「不,不能忘!」她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咬牙哭着,额上青筋凸起,好像要钻出皮肤,化作一双复仇的利爪。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所有的仇恨都通过这双手传递给我。
「报仇!」她望着我,眼珠凸起,好像我不答应,她便死不瞑目,「承安和承泽在看着你呢,徐东珠,报仇……」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后宫的屋顶都掀翻。
巨大的无力感将我笼罩,我看着她,眼中一片模糊。我知道,她恨啊,恨得心都烂了,骨头都浸了毒。我也恨啊,恨这命运的不公,恨这后宫的残酷。
可是我能怎么办?他是君王,我只是个失宠的弃妃,我要怎么向他报仇?我咬着牙,忍住泪,狠心扯回袖子,逃跑一般快步走了出去。我害怕再待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
许多妃嫔赶了过来,她们聚在庭院里,等候消息。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担忧,仿佛在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局。
看见我出来便都聚上来问我怎么样了。
我尽力克制着情绪,让自己恢复成以往那般淡漠的模样,摇了摇头。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的脆弱,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内心的痛苦。
屋里,林晚宜呜咽着,咿咿呀呀唱起了哄孩子睡觉的儿歌。那歌声曾经是那么的温柔,如今却充满了悲伤与绝望。
唱着唱着,突然就没声了。紧接着,宫女撕心裂肺的痛哭便传了出来。
「皇后娘娘,崩逝了!」那哭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栖凤宫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