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才子李叔同为何出家?好友夏丏尊:没有我,他也许不至于出家

发布时间:2025-10-30 05:57  浏览量:3

1927年初夏,虎跑泉声如旧,西湖畔的树影在夕阳下摇晃。夏丏尊陪同几位学生散步至湖心亭时,忽然想起九年前一段往事——同样的亭台,同样的茶香,只是李叔同已披上灰色僧衣,再也不是那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这短暂的回忆,成了后来夏丏尊每每自责的源头,也为世人留下了关于“李叔同为何遁入空门”的最大悬念。

李叔同1880年生于天津地藏前,彼时李家富甲一方,盐业、银号收益滚滚。家族背景奢华,他却把大把时间用在“六艺”上:书法沉稳雄健,水彩细腻灵动,京剧、话剧、诗词、篆刻无一不精。朋友们常调侃:“若论艺术上的丰富度,他一个人顶得上一所学院的全部教授。”在日本留学期间,他还率先把西方乐理引入国内课堂,开“分谱合奏”之先河。就这样,一位坐拥财富与才华的青年,似乎怎么也不该跟“剃度”“清规”挂钩。

然而盛极而衰从不打招呼。1911年辛亥风潮席卷,北洋市场骤变,李家盐业折戟,铜达银号撑到1916年终告破产。前后五年,一条豪门脉络灰飞烟灭。朋友以为他会一蹶不振,结果并未见他长吁短叹。欧阳予倩后来回忆:“他依旧玩笑连篇,谈起‘钱’字反倒淡得像雨过青苔。”可惜众人只看到外在洒脱,忽略了长期失眠、心悸、偏头痛已悄然缠住他。经济崩塌并未立刻把他推向佛门,却像隐形的锯齿,慢慢削减他的心理防线。

1916年底,李叔同读到一篇日本医学杂志文章,称“断食可疗养神经衰弱与肠胃沉疴”。他对这种“自我试验”产生浓厚兴趣,随即约西泠印社的叶品三,在杭州虎跑寺借住七日。一炷香时光,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僧侣作息:晓鼓昏钟、戒律分明、话语寡淡。有意思的是,他并未觉得枯燥,反而悄悄记下了钟点与功课,好像身处另一门尚未修习的艺术课堂。

那场断食并不顺利。第四天清晨,他因低血糖头晕倒地,被厨僧用盐水灌醒。醒来后,他听见灶间师傅念《药师经》,声音平缓,竟令他烦躁的神经突然放松。李叔同自述:“那一刻仿佛有人拉我脱离喧嚣,只剩经声与泉声相互和鸣。”此后他断断续续回到虎跑,时间越拖越长,到1918年春,干脆把行李全部寄存寺内。外界开始议论他要“看破红尘”,可他本人仍口口声声说“只是养病”。

拐点出现在那年三月的一场小雨。雨止云开,湖心亭上,夏丏尊递茶轻声笑道:“像你我这样的人,如果干脆丢掉俗务,出家为僧,倒也省心。”一句半玩笑,却像石子投入静湖。李叔同沉默良久,轻轻应了声:“或许不失为法门。”夏丏尊日后回忆:“当时不以为然,以为他不过随口应酬。”

六月,李叔同在日记里第一次写下“剃度”二字。他自知尚有牵绊:天津老母、上海两位眷属、尚未结课的学生。纠结期间,他仍维持“半僧半俗”的怪异状态:外出穿长衫,寺内披水灰海青;白日教书,夜里抄经。直到同年九月,他再度神经衰弱复发,坐禅片刻便汗湿襟前。他突然领悟到——若迟疑不决,身心将永被折磨。于是向虎跑寺方丈求度,一口气将头发剃成寸许。

剃度仪式原定农历九月廿四午时。夏丏尊闻讯赶来,见他已披袈裟,忍不住脱口:“既然决心已下,我便不劝了,但总觉心头沉。”李叔同微微一笑,“此去无挂碍,善知识切莫自责。”两人相视无言,僧众梵呗声起,雨后阳光穿过檐口,照亮他刚落下的发丝。年仅三十八岁,这位被称作“全能艺术家”的才子,正式成为释门弟子,法名“弘一”。

世人向来好奇他真正的动机,各式猜测铺天盖地。破产说、情伤说、三层楼说、爱国说,版本愈传愈玄。李叔同1936年在厦门南普陀寺写《我在西湖出家经过》时,列出三条自己认可的成因:家族佛缘、虎跑断食、夏丏尊一句“点醒”。前两条属潜移默化,第三条如临门一脚。夏丏尊深觉“无心之过”,多年后写《弘一法师之出家》坦陈:“若当日换了措辞,或许事情另有结局。”

有人揣测李叔同遁入空门就此远离艺术。事实并非如此。出家后,他只保留书法这门“戒中方便”。戒律之间,他以隶书、楷书专攻“朴拙一路”,晚年自创“弘一体”,骨法简涩、气韵内敛,被沙门称为“戒体”,也被国画大师黄宾虹誉为“丛林第一”。音乐、戏剧、油画,他确实放下了,但并非抛弃,而是视为“度众”之外物。弟子来访求指点,他仍会微笑示范,却绝不公开发表新作。

值得一提的是,他与昔日眷属并未断绝情分。1919年春,他托友人送去全部稿费与抄经收入,用于抚养上海妻儿。天津老母病逝,他从厦门赶回奔丧,白布素衣,哀号三声,再取僧装。旁人问他是否矛盾,他轻声答:“情义无碍清规,戒律亦非薄情。”这句话后来被俗世曲解为“佛亦有情”,成了茶楼酒肆的谈资。

1923年、1928年、1933年,国内社会动荡与经济危机此起彼伏。友人惊叹:李叔同若仍在俗世,恐怕要再经历三轮破产。弘一法师只是淡然合掌,“入海已深,波涛不惊”。他的心志似乎早把外界的喧闹折叠进经卷,让它与虫声、木鱼声一同消弭。或许正因如此,夏丏尊才会在书信里反复惭愧:“我是凡夫俗眼,未能看懂他与世界的距离。”

1942年10月13日夜,弘一法师在泉州开元寺寮房端坐而逝,世寿六十三岁。枕边只留下自书偈语:“悲欣交集。”四字笔道平直,无丝毫波折。消息传到上海时,夏丏尊久久无语,最后写下一行字:“若说出家是苦,他却以毕生修为,叫‘苦’字难以下笔。”此语成为长久流传的注脚,也让后人明白,那句无心玩笑,只是推门之手;真正的踏足,是李叔同自己。

回望整个过程,李叔同的剃度并非孤注一掷,而是身体、心理与时代环境多重夹击后的必然选择——家庭佛缘播下种子,生活巨变撕开表皮,健康危机加速发酵,好友一句话击中潜意识开关。多股力量交错,走到最后那一步,他已不再犹豫。夏丏尊说“没有我,他也许不至于出家”,误差或许只在时间长短,而不是结局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