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位极人臣那年,带走所有人,却唯独给我留下退婚书和百两金

发布时间:2025-10-26 17:24  浏览量:4

幕寒舟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那一年。

他特意派遣下人,风风火火地前来接家眷进京。那阵仗,仿佛要把整个幕家都搬到京城去一般。

可就在出发那天,幕寒舟竟带走了所有的人。大到幕家的老管家,小到厨房里帮忙烧火的小厮,甚至连那条平日里忠心耿耿、看门护院的大狗,都被他一并带走了。我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失落,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唯独我,他派了个小厮,匆匆留下了一封退婚书和百两黄金。那小厮一脸公式化地传达着:“我家大人说了,这些年多谢娘子悉心照拂,这是给您的酬劳。”

左邻右舍看到这一幕,纷纷对我投以可怜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同情与惋惜。他们哪里知道,这其实是我上辈子苦苦求来的结果。

这一世,他高高在上,做那权倾朝野的权贵之臣,而我,只愿做一个平凡的卖酒娘。不必再结成那怨偶,互相折磨,这或许就是我这一世最好的归宿吧。

1

我挑着沉重的酒担,缓缓出摊时。旁边卖菜的几位大娘看到我,脸上都露出了惊奇的神情,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铃娘子,你都要跟着幕大人进京做那贵夫人了,怎么今日还出来卖酒呀?”一位大娘率先开口,脸上带着好奇的笑意。

“是啊,幕大人如今好大的派头,铃娘子,你好日子可要来了哟。”另一位大娘也附和着,几人笑呵呵地打趣着我。

她们口中的幕大人,正是我的未婚夫——幕寒舟。五年前,他意气风发地进京赶考,一举蟾宫折桂,被天子委以重任,此后多年都不曾归家。

而就在不久前,他派人来送信,说要接家眷进京,阖家团圆。这短短的时日里,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山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也要跟着进京,过上那荣华富贵的生活。

但他们想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这一世,进京的家眷名单里,不会再有我的名字。我低头摆弄着酒勺,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掩饰内心的波澜:“前两日刚酿好的酒,带不走,便只好卖了。”我说的确实是实话。进京的路程遥远且颠簸,这些酒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几位大娘听了,纷纷表示理解,甚至还热心地帮着我一起吆喝起来。平常要晚间才能卖掉的酒,今日不到傍晚就被一扫而空。

“铃娘子,你进了京,可别忘了我们啊。”临走前,她们挥着帕子,恋恋不舍地叮嘱我。这场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世,我没有像上辈子那样笑着答应,而是默默地挑着酒担,回到了幕家。

门口的大黄看见我,高兴得尾巴摇个不停,欢快地跑上前来。它那活泼的模样,一下子让我的记忆变得鲜活起来。我将从王屠夫那里要来的碎骨丢到了它面前,看着它欢快地啃食着。

经过幕家前厅时,正好看见幕小莲在指挥下人搬弄花草。她一脸认真,时不时地叮嘱着:“你们都小心些,那些花我要带到京城去的。”那模样,仿佛这些花草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一旁的幕母正打着络子,看到幕小莲那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取笑她:“等到了京城,你要什么花让你哥哥帮你寻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那不一样,这可是我亲手种的。你说是吧,哥哥?”幕小莲说着,便把目光投向了被她唤作哥哥的男子。

那男子站在檐下,气质沉凝,犹如那挺拔的松竹,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他的眉眼是清冷严峻的骨相,确有几分权臣的威严。没错,那就是我的未婚夫,幕寒舟。

未入仕前,他便是城中赫赫有名的才情公子,才华横溢,引得无数女子倾心。而后他连中三元,登科及第,更是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所有人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事实也确实如此。

上辈子他做到了内阁首辅,是两代帝师,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的他虽还未到权倾朝野的时候,却也是朝中新贵,天子近臣,备受宠信。

2

“随你。”幕寒舟声音冷清,仿佛带着一层寒霜。但语气里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就像寒冬里的一丝暖阳。

见他答应,幕小莲笑意更添了几分明媚,朝着幕母露出了一个“有哥哥撑腰,我才不怕”的俏皮笑容。幕母被她逗趣得也笑了起来,堂前有风吹过,前厅的氛围瞬间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我驻足停步,静静地站在那里。除了不忍打扰这份温馨,还有便是感慨万千。幕家人如此融洽的一幕,在我看来已太过遥远,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在我的印象中,只余下了幕母因儿子被贬,含恨而终的衰败模样,那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让我心痛不已。以及幕小莲郁郁寡欢的神情,曾经那个俏皮伶俐的女孩,变得沉默寡言,让人心疼。

这一世,也不知她们能否像我一样,避开前世遭遇的那些苦难。我看了一会,打算悄然离开。但不知道是幕寒舟生性敏锐,还是这些年伴君如伴虎培养出来的警惕,他突然发现了我的存在。

他那沉如深潭古井的目光骤然投了过来,仿佛能看穿我的内心。我来不及躲藏,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于是便愣在原地,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我不免有些晃神,上辈子的幕寒舟在官场沉浮几十载,三贬三起,练就出了一副不近人情、冷漠嚣寒的心肠。旁人皆敬畏他,只因他一个眼神,便令人泰山压顶,大气不敢喘。

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幕寒舟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有和上辈子一样的气势了。幕小莲先注意到他的举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嫂嫂?”她眼神一亮,雀跃地奔向我,那欢快的脚步仿佛带着无尽的喜悦。

父母双亡那年,我被幕家收留。初到幕家,我局促不安,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幕小莲与我年岁相差无几,俏皮伶俐,时常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地叫着,那清脆的声音仿佛能驱散我心中的阴霾。

后来有一次幕母打趣她:“小莲,这可不是你姐姐。这是你哥哥未过门的妻子,你该叫嫂嫂。”幕小莲天真烂漫,真就顺着这话叫起了我嫂嫂。

那年我十三岁,虽尚未开情智,却也明白这声称呼的含义,心里既羞涩又有些期待。而我待幕小莲如亲生妹妹,她也同我极为亲近,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那潺潺的溪流,清澈而深厚。

她就这样叫了一辈子。其实不管是嫂嫂还是姐姐,我待她之心,都不会变。只是……如今听见她当着幕寒舟的面如此喊我,我眉心不由一跳,心里有些担忧。

旁人不晓得,我却心知肚明。这辈子,我不会成为幕小莲的嫂嫂了。

“嫂嫂。”幕小莲不察我心中的复杂情绪,她揽住我,姿态尽显亲昵,一边问我去哪了,一边又娇嗔地向我埋怨进京要带的东西太多,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我插不上话,被她带着一路走到了前厅。“嫂嫂,你快帮我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我挣脱不过,只好顺着她的话。

“你最喜欢的那只妆匣带了吗?”我轻声问道。

“啊!对!”幕小莲真忘了,她松开我的手,像一只蝴蝶翩跹一般跑进了屋子里。

这一世,我们各自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只愿彼此都能安好。

幕母轻轻放下了手中正在忙活的物件,脚步轻缓地朝我走了过来。

“铃儿,你回来啦?”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春日里的暖阳,温暖又亲切。

她向来都是这般亲和慈祥,眉眼间尽是温柔与善意,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在幕寒舟离开的这几年时光里,我们二人相依为命,彼此陪伴,相互慰藉。她曾对我关怀备至,待我如同亲生儿女一般。

她会细心地为我梳理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也会亲手为我裁制合身的衣裳,一针一线都倾注着她的爱意。

有一回,雨夜来临,窗外雷声阵阵,我因害怕那轰隆隆的雷声而瑟瑟发抖。她见状,毫不犹豫地来到我的床边,与我同眠,用她那温暖而有力的怀抱安抚我,轻声哼着摇篮曲,直至我安然入睡。

然而,上辈子的时候,幕寒舟几次遭遇贬谪。幕母为此日日夜夜都沉浸在担忧与不安之中,嘴里总是怨怼地念叨着:“若是寒舟能有个家世厉害的妻子就好了,起码有岳家在背后相助,他也不至于求路无门,处处碰壁啊。”

我深知她这不过是无心之言,只是情急之下的感慨罢了。可时间一长,这些话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次次地扎在我的心口,让我疼痛不已。

我在心里不禁暗自思忖,如果不是那一纸婚约将我们紧紧束缚在一起……幕寒舟本该成为京城中某位贵人的乘龙快婿,从此仕途顺遂,前程一片光明。

可眼前的幕母,并非是上一世历经风雨后满心哀怨的她。此刻的幕母,因为幕寒舟衣锦还乡,脸上洋溢着喜悦,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儿女都在身边,一家人阖家团圆,其乐融融。接下来,她本就该好好颐养天年,含着饴糖逗弄孙儿,享受天伦之乐了。

幕母关切地询问了我几句日常琐事,又温柔地问我饿不饿:“我给你炖了燕窝银耳羹,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离开前,她还不忘朝我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的意味我自然明白,大致是给我留出空间,好让我与幕寒舟多多相处。

可她哪里知道,上辈子我和幕寒舟整整相处了四十年。这漫长的四十年里,早已没有了最初那种情窦初开、少女怀春的悸动与羞涩,有的只是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心境。

幕母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我来不及阻止她,心中满是无奈。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身上落了一道视线,那目光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原来是幕寒舟。

“……”我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大人。”我犹豫了一下,轻声唤道。

“你叫我什么?”幕寒舟微微皱起眉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我。

上一世成婚后,我喊了他一辈子的夫君,那称呼里饱含着夫妻间的深情与眷恋。可这一世我们还没成婚,按理说我应该和小时候一样,唤他“寒舟哥哥”。但我如今的心态早已发生了转变,自然叫不出这么亲密暧昧的称呼。思来想去,称呼他为大人,似乎是最稳妥的办法了。只是我有些纳闷,幕寒舟怎么会如此纠结这个称呼呢?

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忽然变得沉重了几分,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幕寒舟那低沉的声音:“去哪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颇有点像他上辈子审犯人时的口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我不由得抿了抿唇。

虽说我与幕寒舟已经做过一世夫妻,可不知为何,我对他,总还是有几分敬畏。他年长我六岁,在我那娃娃脸尚未脱去稚气的时候,他便已经是沉稳内敛、成熟稳重的年轻人模样了。

未成亲前,我虽以未婚妻的身份寄居在幕家,可幕寒舟待我,更像是对待幕小莲一样。既有兄长的严厉,会在我不听话时严肃地批评我;又有兄长的关怀,会在我遇到困难时默默地帮助我。

但我却因为孤女的身份,心里总是有些自卑。既没办法像妹妹一样对他亲近无间,又没办法像妻子一样对他亲密无间。后来他身居高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那高冷的姿态如同檐上的明月,山巅的积雪,更让我仰之却不可触及。

前世我们虽为夫妻,可却从未真正走进彼此的心里,仿佛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出摊去了。”我轻声道,声音有些微弱。

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并未移开,依旧紧紧地锁定着我。前厅并不算安静,毕竟还有来来往往的下人在搬东西,脚步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可就在我和幕寒舟之间,仿佛无形中笼罩了一层隔绝外界声音的屏障,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不免让我想起了上辈子和幕寒舟相处的情景。那时候幕母已经去世,幕小莲也出嫁了。幕寒舟经历了三次被贬,起复之后连升三级,可他却变得更加清冷沉默,仿佛一座冰山,让人难以靠近。我有心想让他开怀放松,可我们经历了许多事,早已貌合神离,很多时候,我们就像今天这样,相对而立,却无话可说。

我觉得幕寒舟和我待在一起挺无趣的,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所以上辈子,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我暗自在心里起誓:若是能重来,我决计不再入京。我做我的卖酒娘,他做他的权贵臣,从此,各不相干。

而我想,如果幕寒舟也有机会重生……他可能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吧。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见幕寒舟许久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我打算退下。

却不料他忽然道:“那日的事,你有何打算?”他声音略沉,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自我回来后,一切都如前世一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唯一不同的就是,幕寒舟归家第三日,我听到了他与心腹的对话。倒也不是我故意偷听,是幕母为了培养我和幕寒舟的感情,好将我和他的婚事提上日程,于是让我给幕寒舟送点心。

就在幕寒舟院门外,心腹的声音悠悠传来:“大人刚刚为何不跟老夫人说明婚约一事?内阁首辅有意将千金许配大人。可若是他知道大人家中还有一个未婚妻……”

“这些年我未在母亲身边,是霖铃替我尽孝膝前,此时提出退婚,非君子所为。”幕寒舟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幕寒舟的院子中央有一池莲荷,那莲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即便他不在家,我每年都悉心打理,浇水、施肥、除草,每一项工作都做得认真细致。此时正值夏日,莲叶田田,像是一把把绿色的小伞,清荷飘香,那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旷神怡。

不远处的柳树下我曾埋了两坛酒,那是为贺他高中的。我满心期待着他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但这时的幕寒舟应该还不知道。他就站在池边,身姿挺拔,如同一棵苍松。从京城带来的心腹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在幕寒舟话音落下后,心腹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大人此次进京,可要带铃姑娘?”

“……”幕寒舟陷入了沉默,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院门外的我也陷入了沉默,心里像是有只小兔子在乱跳。因为我明显是记得,当初没有这茬的。幕寒舟守信重诺,把我一起带去了京城。后来又不顾京城中众多青睐他的贵女千金的惋惜,执意八抬大轿娶我为妻。那时候半年多,京中各大说书楼都在议论着,前程大好的幕寒舟,竟然娶了一个卖酒娘为妻,这事儿成了京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难道是我的重生改变了些什么?还是说……其实前世也有这些对话,只不过不曾被我知晓?原来这个时候,幕寒舟也在犹豫是不是该带我进京。他虽然没明确说是与否,可前世我和他朝夕相处几十年,对他的心思还是能猜出几分的。我猜出来了,幕寒舟这次是不想带我去京城的。原来如此,前世若是早知道……

在我沉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是该进还是该退,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下人经过,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与此同时,里面的人也发现了我。

那日幕寒舟也像如今这般站在我面前,他知道我已经偷听了他们的对话。看向我的目光凝重,涌动着分辨不明的意味,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而我,在思索过后,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一个羞愤的反应,来维持一下自己最开始的人设。于是那天我落荒而逃了,脚步慌乱,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我。

幕寒舟还以为我是躲着他,心里或许还有些疑惑。但进京日子在即,今日正好碰上,按照他的心性,确实是会堵着我说个明白的。

正好,其实这几日,我也把那天该想的想完了。前世我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肯定会识趣一点的。本来我还在纠结,该怎么拒绝和他们一起入京,既然这一世的幕寒舟早有此心,如今正好两全其美。

“大人既然问了,那我也不会让大人为难。”我看向幕寒舟,目光坚定而清冷,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霖铃浅薄,自知配不上大人,那我与大人的婚事,就此作罢。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话落,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幕寒舟目光骤然晦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气息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在我不知何故的时候,头顶响起一道如玉沉冷的声音。

“霖铃,你以前从不会说这般妄自菲薄的话。”幕寒舟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你也回来了,是不是?”

怎么会?!我震惊抬眸,下意识想要后退,仿佛面前的人是个陌生人。可幕寒舟比我快一步,他抓住我的手臂,不管是神情还是动作,都隐隐有禁锢之势,让我无法挣脱。若不是后面幕小莲再次出现,我竟觉得无路可逃,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

「嫂嫂,你怎么还没开始收拾行李呀?」

幕小莲之前有个心爱的小玩意儿寄放在我这里。
如今她打算带走,便缠着我,央求我带她去我的住处拿。
她一踏进我的院子,只见院内井井有条,干净整洁。
丝毫不见收拾行李时应有的杂乱无章,她不禁满心疑惑地问道:

「我已经收拾妥当了。」

「收拾好了?」

幕小莲左顾右盼,目光落在我柜子里放着的一个小巧包袱上。

「嫂嫂,你就这么点儿行李啊?」

我轻轻点头,确认了她的疑问。

幕小莲一脸茫然不解,但很快又似乎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你马上就要成为哥哥的新娘子了,到时候进京,肯定会让哥哥给你买新的,对吧?我刚刚都瞧见了。」

幕小莲脸上浮现出一抹揶揄的神色。

其实,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我并不打算向幕小莲多做解释。
我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心惊胆战之中,无法自拔。
自从决定不进京之后。
我便将这几日卖酒所得的钱财都积攒起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本想趁着还有时间,慢慢思量后路。
不料却遇上了幕寒舟也回来的变故。
而我心中还有所顾虑的是……
我该如何向幕母解释,并说服她让我独自离开。
正当我纠结不已之时。
我意外地遇见了另一个人。

「姑娘,请问幕家怎么走?」

第二日,我出摊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我的摊位前,询问幕家的位置。
撩起的车帘后,露出一张明艳照人的脸庞。
我一愣,回过神来后,给对方指了路,然后一直盯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久久无法回神。
同样出神的,还有隔壁摊位卖菜的大娘。

「乖乖,这是哪家的贵女啊?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

她惊叹道。
她不认识如此美艳端庄的女子,但我却认得。
在幕寒舟的心腹口中,我曾听说过。
那位内阁首辅有意许配给幕寒舟的千金——沈明珠。
也是上辈子,幕母一直念叨着。
若是幕寒舟能有个有权有势的妻子相助,那便是她了。
前世入京后我才得知。
内阁首辅的千金沈明珠对幕寒舟情有独钟,有意招他为婿。
只不过幕寒舟以家中已有未婚妻为由,婉拒了。
但沈明珠对幕寒舟情深意重,痴痴等待多年。
甚至幕寒舟两次被贬,她都不在乎。
京城众人都感慨此女子情深意重,纷纷惋惜她和幕寒舟有缘无分。
有好事者还为两人写了再续前缘的话本子。
在他们的故事里。
我不是忍辱负重的糟糠之妻,而是破坏才子佳人美好姻缘的绊脚石。

沈明珠怎么来了?
我的疑惑越来越多。
收摊回家后,刚踏进家门,幕小莲就飞奔过来。

「嫂嫂!家里来了个沈小姐,你快去看看呀!」

她那焦急的语气,仿佛在告诉我……

「有人要跟我抢幕寒舟了。」

我被幕小莲拉着往前走。
还没到前厅,就听见堂内传来的欢声笑语。
再一看,沈明珠正和幕母相谈甚欢。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已经认识很久了。
幕寒舟不在。
应该还在府衙忙着公务。
幕小莲故意咳嗽了一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我看见幕母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随后又恢复了原样。

「儿啊,你回来了?」

她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心虚。
沈明珠突然「咦」了一声。

「这位姑娘不是向我指路的姑娘吗?幕伯母,原来她竟也是幕家的人吗?!」

一句话,便是在试探我与幕寒舟的关系。
幕母的笑容一僵。
向来在外人面前不吝啬赞许我身份的人,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解围道:「我叫霖铃,是幕家的远房亲戚,年少时逃难至此,是幕姨收留了我。」

「亲戚?」

「嗯,幕寒舟也是我兄长。」

我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沈明珠眼底的试探询问在听见「兄长」二字后,变成了明媚的笑意。

「原来是霖铃妹妹。」

她亲热地拉住我的手。
仿佛与我是多年未见的手帕之交。
我指尖泛起一丝寒意。
想起上辈子我与她的几面之缘。
虽不多,却足以让我印象深刻。
第一次是幕寒舟初次被贬。
他带我参加首辅沈大人的寿宴。
沈明珠优雅贵气,娉婷袅娜地走到幕寒舟面前。

「幕大人,这就是你夫人?」

「是。」

「你就是为了娶她,甘愿惹恼我爹,被贬岭南受罪?」

彼时我已经听闻了她与幕寒舟妾有情郎无意的故事。
知道他第一次被贬是惹恼了贵人。
没想到是因为我。
沈明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双眸明亮如星,眉眼艳丽如画。
眼底眉梢都是倨傲的打量与审视。
我自惭形秽,也感到一阵不适。
这种不适,在幕寒舟第二次被贬。
她上门说自己有办法让幕寒舟免受贬谪之苦时达到了顶峰。

「只要你自降为妾,让幕寒舟娶我进门,我便让爹爹上奏,求圣上收回成命。」

她高高在上,像看蝼蚁一样垂睨着我。
彼时幕母还对我有舐犊之情。
她护住我,厉声呵斥这位沈小姐趁人之危。
沈明珠气恼不已,说总有我上门求她的一天。
的确,她说对了。
幕寒舟第三次被贬的时候,幕母终于受不住这种担忧之苦。
她拉着我一起跪在了沈明珠面前。
乞求她为幕寒舟求情。
沈明珠说:「我要你为奴三年,供我驱遣。」

我答应了。
三年来我卑躬屈膝,只为替幕寒舟求得一线生机。
可幕寒舟还没回来。
幕母就因心忧成疾,郁郁而终。
而我与幕寒舟也因此,隔阂又多了一层。

如今我看着昔日仇人朝我露出如此亲和可人的态度。
只觉得浑身发寒,如坠冰窖。
民不与官斗,此生我只想求个安稳。
再也不要过上辈子那样的生活了。
只要我不嫁给幕寒舟,不进京。
前世很多事都能避免。
幕寒舟会娶琴瑟和鸣、家世显赫的沈小姐,不用受贬谪之苦。
幕母也不会因为幕寒舟三次被贬,责怪我求助无门,郁郁而终了。
原来,前世的一切。
只需要我退让一步,便能圆满。
如今沈明珠不仅对我没有半分敌意。
甚至热络地向我介绍起了自己。
末了又说起了幕寒舟。
她说幕寒舟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
首辅大人很看重他。
这一次幕寒舟能够衣锦还乡,还是首辅大人应允的。
她话里话外皆是对幕寒舟的赞许与欣赏。
时而露出一点小女儿家的娇羞与矜持。
幕母看在眼里。
既有对幕寒舟受京城贵女青睐的欢喜与骄傲。
又有一丝惋惜与遗憾。
显然,这惋惜与遗憾是因为我。
要不是我和幕寒舟有婚约。
能配得上他的,合该是像沈明珠这样的人。
我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不欲戳破,静等时机到来。

果然,没多久。
幕母就先派人找到了我。

「幕姨。」

「铃儿,来。」

幕母热络地拉着我。
她新找了几匹料子,说要给我做衣裳,如今正往我身上比划着。

「幕姨,我要酿酒,穿这些恐怕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如今正当年华,穿好看些。」

她笑道,忽然又收敛了几分笑容,眼神几番变化。
我察觉到她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
没一会,幕母便深呼一口气,目光感慨万千地落在我身上。

「铃儿,这些年,多亏有你,幕姨心中,早已把你当成了一家人。」

我垂眸,又听她继续道。

「若是你不嫌弃,不如我收你为义女?以后,你我便是母女,我定待你如亲生。」

母女……
我意识到什么,目光静静地看着幕母。
她眼底的笑意似蒙了一层面具,心虚又脆弱。
但到底是有什么驱使着她,让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她咬咬牙,继续说道。

「铃儿,不瞒你说,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寒舟被贬,我们母子骨肉分离,到死都未见到他最后一面。」

和前世一样。
幕母唏嘘着,眼中闪烁着泪光。
幕寒舟今时不同往日,官场沉浮,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要是他有个厉害的后盾与助力。
即便出事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而沈明珠的出现,让幕母看见了希望。
比起能为儿子锦绣前程添砖加瓦的京城千金。
她心中的天平正在缓慢倾斜。
就是不知道。
在那个梦境中,她可有看到我的遭遇与苦楚?

我沉默片刻,心中五味杂陈。最终,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幕姨,我感激您这些年的收留与照顾,也理解您的担忧与期望。但婚姻大事,非儿戏,我与寒舟哥的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从未有过异议。然而,如今我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我想追求自己的生活,不愿再卷入京城的纷争与是非。至于您说的义女之事,我感激您的厚爱,但此事还需我细细思量。”

幕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叹了口气,说道:“铃儿,我尊重你的决定。只是,你也要明白,寒舟他……他并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有一番作为。你若与他同行,或许能共享荣华富贵。”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幕姨,荣华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只愿寻一处宁静之地,过平淡而安稳的生活。寒舟哥有他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梦要追。我们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

幕母闻言,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罢了,罢了。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便不再强求。只是,你若何时改变主意,幕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感激地看了幕母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幕家都是我永远的避风港。而我,也将带着这份温暖与力量,勇敢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