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女友和男闺蜜共浴时离开,三年后再见,她拦住我:你还要演吗

发布时间:2025-10-27 22:52  浏览量:3

那场雨下了整整三天。

不大,就是那种细细密密的,像无数根冰凉的针,扎进这座南方小城的皮肤里。

空气里全是湿漉漉的青苔味,还有老旧木头发霉的甜腥气。

我正在修复一段三十年代的老电影胶片。

画面上,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撑着油纸伞,在同样的一条雨巷里回头,黑白的影像,噪点像跳蚤一样在她的脸上扑腾。

她的眼神,隔着近一个世纪的时光,直直地看着我。

看得我心里发慌。

手里的镊子一滑,差点刮伤了脆弱的片基。

我放下工具,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

冷风裹着雨丝扑了我一脸。

楼下,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像一条油滑的鱼脊背。

一个女人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站在巷子口,仰着头,似乎在看我这栋小楼。

距离太远,看不清脸。

但那个身形,那个站立的姿势,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我心脏的锁孔里,然后狠狠一拧。

疼得我一瞬间忘了呼吸。

三年了。

我逃到这座谁也不认识我的小城,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以为把触角收起来,世界就与我无关。

我以为我已经痊愈了。

或者说,我以为我已经成功地让那块伤疤变成了坚硬的、没有知觉的死肉。

可原来不是。

那把透明的伞,像一个幽灵,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雨中。

我的心脏开始不听使唤地狂跳,咚,咚,咚,像有人在用鼓槌擂我的肋骨。

我关上窗,力气大得几乎要把窗框捏碎。

我对自己说,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

这个世界上身形相似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那么巧。

我回到工作台前,重新拿起镊子,可我的手抖得厉害,连一小块胶片都夹不起来。

显示器上,那个旗袍女人依旧在无声地回望着。

她的眼神里,好像有千言万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洞的、望不到底的深渊。

就像三年前,我离开时,从门缝里看到的,苏晚的眼神。

那天也是一个这样潮湿的下午。

空气闷得像一团湿透了的棉花,堵在人的胸口。

我提前下了班,想给她一个惊喜。

手里提着她最爱吃的那家店的榴莲千层,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我甚至还在想象她扑过来抱住我的样子。

门开了。

屋里很安静。

只有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换了鞋,把蛋糕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晚晚?”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只有水声,持续不断地响着。

我走到浴室门口。

磨砂的玻璃门上,模模糊糊地映出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两个。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瞬间冻结成了冰。

我能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她惯用的那款茉莉花香的沐浴露味道,但此刻,那味道却像一条毒蛇,钻进我的鼻腔,让我一阵阵地犯恶心。

另一个影子,我认得。

哪怕只是一个轮廓,我也认得。

是林乔。

她的男闺蜜。

那个永远出现在我们生活里的、无孔不入的林乔。

那个会在我们看电影时,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的林乔。

那个她手机里有几百张照片,而我只有几十张的林大才子。

我站在门口,像一尊被雷劈中了的雕像。

耳朵里嗡嗡作响,水声、心跳声、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混成一团混沌的噪音。

我应该做什么?

冲进去,把门踹开,像个男人一样,把那个狗东西揪出来,然后狠狠地给他一拳?

还是应该质问她,歇斯底里地问她为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脚下像踩着棉花,软绵绵的,随时都会陷下去。

我看到了挂在门把手上的,林乔的外套。

一件灰色的连帽衫,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我甚至还记得,苏晚在不久前,还笑着对我说,林乔这家伙太不讲究了,一件衣服能穿到天荒地老。

当时她的语气,是那么的亲昵,那么的理所当然。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还跟着笑了笑。

原来,理所当然的,是这个。

我没有冲进去。

我也没有质问。

我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我的动作很轻,轻得像一个潜入别人家的小偷。

我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我怕看到门被拉开后,他们惊慌失措的脸。

我更怕看到,苏晚看着我时,那种失望或者厌恶的眼神。

我像个懦夫一样,逃跑了。

我回到玄关,拿起我的双肩包,把钱包、身份证、几件换洗的衣服胡乱塞了进去。

那块榴莲千层,还静静地躺在柜子上,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曾经以为会是永远的家的地方。

客厅的沙发上,还扔着我们一起盖过的毯子。

阳台上,她养的那盆绿萝,叶子长得很好,油亮亮的。

一切都和我早上出门时一模一样。

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把钥匙从钥匙串上取下来,轻轻地放在了那个蛋糕盒子旁边。

然后,我带上门,离开了。

门合上的那一刻,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那声音,像是一把剪刀,剪断了我所有的过去。

我没有回头。

什么也没说。

我甚至没有勇气给她发一条信息,告诉她,我走了。

我只是像一个幽灵一样,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

楼下传来了门铃声。

很轻,但很执着。

一声,又一声。

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确认。

我知道是她。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我住的这个地方,偏僻得连外卖小哥都懒得爬上这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我没动。

我就坐在那儿,听着门铃声,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我以为,只要我不开门,她就会走。

就像三年前,我一声不吭地离开一样。

我们之间,早就该结束了。

可是,门铃声停了。

然后,我听到了敲门声。

咚,咚,咚。

“我知道你在里面。”

她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板,传了过来。

有些沙哑,没有了三年前的清亮,但还是那么熟悉。

熟悉到我的眼眶一瞬间就热了。

“开门。”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可我却从这平静里,听出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决。

我还是没动。

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躲在门后,不敢面对。

外面安静了下来。

我以为她放弃了。

心里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深的失落。

就在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你如果再不开门,我就一直站在这里,淋着雨,等到你开门为止。”

还是她的声音。

我猛地站起来,冲到窗边。

楼下,那把透明的伞下,她正举着手机,仰头看着我的窗户。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流下来,像一道水帘。

她的脸在水帘后面,显得有些模糊。

我挂了电话。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我躲不掉了。

三年前我欠下的,今天,终究是要还的。

我走过去,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很久。

那块冰凉的金属,像是烙铁一样烫手。

最终,我还是转动了它。

门开了。

她就站在门口。

头发和肩膀都湿了,几缕发丝贴在苍白的脸上。

她比三年前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尖得让人心疼。

但那双眼睛,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

清澈,明亮,像两汪深潭。

此刻,那潭水里,映着我狼狈不堪的脸。

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到雨水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时间的脚步声。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她说:“你还想装吗?”

装什么?

装作不认识她?

装作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装作三年前那个落荒而逃的人不是我?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又干又涩。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那种疲惫,让我觉得,我过去三年里所有的自我折磨,都像一个笑话。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她又说。

我这才如梦初醒,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她走了进来,脱下湿漉漉的外套,很自然地挂在了门后的衣架上。

就像她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屋子很小,一览无余。

一张床,一张工作台,一个书架,堆满了各种电影资料和修复工具。

很乱,但也很安静。

充满了属于我一个人的,孤独的气息。

她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我的工作台上。

“还在做这个?”

“嗯。”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吓人。

“挺好的。”她说,“你喜欢。”

是啊,我喜欢。

因为只有沉浸在这些不会说话的胶片里,我才能暂时忘记那些会说话的、会呼吸的、会让我心痛的过去。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连绵的雨,说:“这里总下雨。”

“嗯。”

“湿气重,对胶片不好。”

“我知道。”

我们的对话,干巴巴的,像两块被风干了的木头在摩擦。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接过去,捧在手里,指尖冻得有些发白。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里的问题。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想找一个人,总能找到的。”

她没有说过程。

但我能想象,这三年,她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

而我,却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这样就能天下太平。

“你……”我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你找我干什么?”

她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林乔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又闷又痛。

林乔。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在我心里扎了三年。

我以为,再次听到它,我会愤怒,会嫉妒,会不屑。

可我没有。

我只感觉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荒谬和悲伤。

“什么时候?”我的声音在发抖。

“去年冬天。”她说,“很突然。”

“他……他不是一直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在我贫瘠的想象里,他们应该过得很好。

他们应该在一起了,幸福地生活,把我这个不识趣的闯入者,忘得一干二净。

可现实,好像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苏晚看着我,眼神变得很深,很远。

“你是不是觉得,三年前,你看到的是全部的真相?”

我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

我亲眼所见。

那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子里,三年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跑出来,一遍一遍地折磨我。

“你走之后,”她缓缓地说,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我给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叫了救护车。”

“他那天,是急性横纹肌溶解,并发了肾衰竭。”

“医生说,如果再晚送去半个小时,他就没命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

横纹肌……溶解?

那是什么?

我完全无法把这个陌生的、听起来就很可怕的医学名词,和那天浴室里的场景联系起来。

“他有很严重的遗传性肌肉疾病。”

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在我的心上。

“发作的时候,全身肌肉会不受控制地痉挛、溶解,体温急剧升高。唯一的缓解办法,就是用冷水冲,物理降温。”

“那天下午,他来找我,是想把他新写好的剧本给我看。我们聊着天,他突然就倒下了,浑身抽搐,烫得像个火炉。”

“我一个人根本拖不动他,只能把他弄到浴室里,打开冷水,一边冲,一边给他做按摩,想让他的肌肉放松下来。”

“我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死。”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

杯子里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

我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感觉我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我一直以为的背叛,我一直以为的肮脏,我一直以为的理所当然的结局……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的,自以为是。

“我当时喊你了。”她看着我,继续说,“我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了,我喊你了,很大声地喊,让你快来帮忙。”

“可是,你没有进来。”

“我只听到了你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关门的声音。”

“很轻,但是,我听见了。”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是啊。

我听到了。

我好像是听到了她在喊什么。

但是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愤怒和屈辱,我以为她在喊林乔的名字,我以为那是他们之间的情话。

我把那声绝望的呼救,当成了一把刺向我的尖刀。

然后,我逃了。

我这个懦夫。

我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后来呢?”我艰难地问。

“后来,他在医院住了三个月,总算是抢救回来了。但是身体,彻底垮了。”

“他不能再熬夜写剧本了,甚至连长时间走路都不行。”

“这两年,他一直都在做康复,进出医院,比回家还频繁。”

“去年冬天,一次普通的感冒,引起了并发症,人就没了。”

苏晚说得很平静。

平静得,就像在说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

可我看到,她捧着水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比谁都痛。

林乔对她来说,不仅仅是男闺蜜。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邻居,是同学,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她曾经和我说过,林乔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谁也不想要他这个拖油瓶。

是她的父母,把他当半个儿子一样养大。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亲情。

是一种超越了爱情和友情的,相依为命的羁绊。

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在那个被嫉妒和不安全感冲昏了头脑的下午,我把这一切,都忘了。

我只记得,他们之间有我插不进去的默契。

我只记得,她看他时,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心疼。

我把那种心疼,当成了爱。

我真是个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

“对不起。”

我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三个迟到了三年的字。

它们从我的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嘶哑,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

怎么可能弥补得了我造成的伤害?

苏晚没有说“没关系”。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听你道歉的。”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

盒子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都磨得光滑。

她把盒子推到我面前。

“这是林乔留给你的。”

我愣住了。

留给我的?

他为什么要留东西给我?

他难道不应该恨我吗?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稿纸。

手写的,字迹很清秀,但到了后面,越来越潦草,甚至有些地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写出来的。

稿纸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字。

《雨巷里的旗袍》。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就是我正在修复的那部老电影的名字吗?

我翻开稿纸。

第一页,写着一句话。

“献给我最好的朋友,苏晚,以及那个,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的朋友。”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大颗大颗地,砸在稿纸上,迅速地晕开了一片墨迹。

我开始读那个剧本。

那是一个关于等待和错过的故事。

男主角是一个年轻的电影修复师,他爱上了一个活在老电影里的旗袍女人。

他日复一日地修复着她的影像,和她隔着时空对话。

后来,他在现实里,遇到了一个和旗袍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他以为,这是命运的恩赐。

可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只是旗袍女人的孙女。

她接近他,是为了拿回奶奶留下的唯一影像。

故事的最后,修复师修复好了电影,女孩也拿走了胶片。

他们在一个雨天告别,就像他们初遇时一样。

修复师站在巷子口,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就像看着电影里的旗袍女人,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走远。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住。

只剩下那一帧帧,被他亲手修复的,完美无瑕的,别人的回忆。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

稿纸上,除了文字,还有很多修改的痕迹,和一些用铅笔画的场景分镜。

我甚至能想象出,林乔坐在病床上,或者康复室的窗边,一点一点,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的样子。

他的身体在一天天衰败,但他的思想,却在另一个时空里,自由地飞翔。

在盒子的最底下,我发现了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

我拆开信。

信纸只有一页,上面的字,抖得更厉害了。

“兄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了。”

“别误会,我不是来跟你说教的,也没资格。”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看错。我确实爱苏晚。但我爱她,和你爱她,不一样。”

“我爱她,是想看她幸福。哪怕那个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对她很好,比所有人都好。只是,你太没安全感了。”

“这不怪你。怪我。怪我太依赖她,怪我没有跟你解释清楚我的病。”

“我总觉得,那是件很丢人的事。像个怪物一样,随时会失控。我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让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所以,我选择了隐瞒。对不起。”

“那个下午的事,是个意外,也是个必然。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们之间的问题,也迟早会爆发。”

“你走了之后,苏晚整整哭了一个星期。她不吃不喝,就坐在窗边,看着楼下。她说,她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后来,她开始发疯一样地找你。她去了你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问了你所有的朋友。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一边要照顾我,一边要找你,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我看着她那个样子,心如刀割。我劝她放弃,我说,不值得。”

“可她说,她不甘心。她不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会因为一个误会,就这么完了。”

“她说,她要找到你,当面问清楚。哪怕得到的答案是你不爱了,她也认了。”

“这个剧本,是我在医院里写的。故事的灵感,来自于你。我听苏晚说,你最大的梦想,就是修复一部被遗忘的经典电影。”

“我希望,这个故事,能帮你实现梦想。也希望,你能明白,有些错过,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不够勇敢。”

“别再折磨自己了。也别再折磨苏晚了。”

“去见她吧。”

“告诉她,你还爱她。”

“这是我,作为一个失败的暗恋者,也是作为一个把你当朋友的人,对你最后的请求。”

“祝好。”

“林乔。”

信纸从我的指间滑落。

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哭我自己的愚蠢,哭我自己的懦弱。

我哭那三年被我白白浪费掉的时光。

我更哭那个,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的,叫林乔的年轻人。

他明明有那么多理由恨我。

是我,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转身离开。

是我,让他最爱的人,痛苦了三年。

可他,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留给了我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他用他的才华和生命,为我,为苏晚,也为他自己,画上了一个遗憾却温柔的句号。

苏晚就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我。

她只是静静地陪着我。

等我哭够了,哭到嗓子都哑了,她才递过来一张纸巾。

“哭完了?”

我点点头,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

“那我们,谈谈吧。”

我们坐在窗边。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天空被洗刷得很干净,一片灰蓝。

远处的屋檐上,还挂着水珠,偶尔滴落下来,在楼下的石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你这三年,过得好吗?”她问。

我摇摇头。

“不好。”

怎么可能好。

每一个白天,我都用工作麻痹自己。

每一个夜晚,我都靠酒精和安眠药才能入睡。

我不敢回忆,不敢思考。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我也不好。”她说。

“我知道。”

我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和眼底那抹化不开的疲惫,心疼得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

“林乔走的时候,很安详。”

“他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难过。他说,他这一辈子,虽然很短,但是很值得。因为他认识了我。”

“他还说,让我一定要找到你。”

“他说,他知道你心里有道坎,只有我能帮你迈过去。”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恨我吗?”我终于问出了口。

她摇了摇头。

“不恨。”

“刚开始的时候,是恨的。我恨你的不告而别,恨你的不信任。我甚至想,就算找到你,我也要狠狠地给你一巴掌。”

“可是后来,找你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不恨了。”

“我开始想,你当时,是不是也很痛苦?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林乔说,你就像一只刺猬,看着浑身是刺,其实心里,比谁都软。”

“你只是,太害怕受伤了。”

是啊。

我害怕受伤。

我害怕付出全部的真心之后,换来的是背叛和欺骗。

我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父母的争吵和冷战,是我童年里唯一的背景音。

我从小就渴望一个温暖的家,渴望一份安稳的、不会被抛弃的感情。

遇到苏晚,我以为我找到了。

可林乔的存在,像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不是她的唯一。

我嫉妒,我不安,我用各种方式去试探,去证明。

最后,我用最极端的方式,毁掉了一切。

“对不起。”我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真诚。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说。

“但是,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们之间,隔了三年。隔了一个林乔的死。隔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和煎熬。”

“我们都变了。”

“我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会因为你一句话就脸红心跳的小姑娘了。”

“你,也不是那个会笨拙地给我惊喜的少年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穿上那件还带着湿气的外套。

“我要走了。”

“去哪?”我下意识地问。

“不知道。”她回头,对我笑了笑,“去一个,没有那么多回忆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那……我们呢?”

“我们?”她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有些茫然,又有些释然。

“就到这里吧。”

“把过去,都留在这里。”

“对你,对我都好。”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没有追。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

我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住。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我走回工作台,看着那个木盒子,和那沓稿纸。

眼泪,又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以为,这就是结局了。

一个充满了遗憾和悔恨的,属于我一个人的结局。

……

第二天,我没有去工作室。

我拿着林乔的剧本,去了城外的一座公墓。

我找到了他的墓碑。

照片上的他,笑得很灿烂,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把剧本,放在了他的墓前。

“兄弟,谢谢你。”

“你的故事,我收到了。”

“我会把它,拍出来。用最好的方式。”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我在墓前坐了很久。

跟他说了很多话。

说我和苏晚的相遇,说我的不安,说那个下午我的愚蠢。

我说,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不会逃跑。

我会冲进去,哪怕是挨一顿揍,我也要问个清楚。

可是,没有如果了。

离开公墓的时候,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雨。

我没有打伞。

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

我回到那栋小楼。

推开门。

我愣住了。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是苏晚。

她没有走。

她穿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饭菜的香气。

我站在门口,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她。

她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我浑身湿透的样子,皱了皱眉。

“怎么不打伞?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她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好像我只是出了个门,买了个菜,刚刚回来。

好像我们之间,那空白的三年,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你不是走了吗?”我结结巴巴地问。

“我本来是想走的。”她说。

“我订了最早一班的火车票。可是,当我坐在候车室里,看着窗外,我就在想,我为什么要走?”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到你。”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鼓起勇气,来见你。”

“难道,就是为了说一句‘再见’吗?”

“林乔让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让我们分开的。”

“他希望我们,都能从过去里走出来。”

“昨天,我看到你哭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所以,我回来了。”

她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擦掉我脸上的雨水。

她的指尖,有些凉,但触碰到我皮肤的时候,却像一股暖流,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们,都给了彼此三年的时间去冷静,去成长。”

“现在,能不能,再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有孤注一掷的勇敢,还有,我曾经无比熟悉的,深沉的爱意。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悔恨,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巨大的喜悦和感激。

我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揉进我的骨血里。

“对不起。”我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爱你。”

她也抱紧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衣服。

“我知道。”

她带着哭腔说。

“我也爱你。”

那一天,我们都没有再提过去。

我们只是安静地吃了一顿饭。

她做了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

味道,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吃完饭,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老电影。

就是我正在修复的那部,《雨巷里的旗袍》。

黑白的影像,在墙壁上流动。

旗袍女人撑着伞,在雨巷里回眸。

她的眼神,依旧那么哀怨,那么悠长。

我握着苏晚的手,十指紧扣。

我侧过头,看着她。

她的侧脸,在屏幕光影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柔和,那么美好。

我突然明白了林乔那个故事的结局。

修复师失去的,只是一个幻影。

而他得到的,是看清自己内心的机会。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不是活在过去的回忆里。

而是珍惜眼前人,是勇敢地面对,是哪怕遍体鳞伤,也愿意再试一次的决心。

电影结束了。

画面定格在旗袍女人远去的背影上。

我关掉投影仪。

屋子里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晚晚。”我轻声喊她。

“嗯?”

“以后,别再离开我了。”

“好。”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

“好。”

“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好。”

我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是一个,迟到了三年的吻。

带着雨水的咸涩,带着眼泪的苦涩,也带着,重逢的,一丝丝甜。

窗外,雨彻底停了。

一轮明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清冷的光,洒满了整个房间。

我知道,我们的人生,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三年可以浪费。

未来的路,也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坎坷。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我会牵着她的手,坚定地,走下去。

连同林乔的那一份,一起。

好好地,活下去。

后来,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把林乔的剧本《雨巷里的旗袍》拍成了电影。

我不是导演,但我成了这部电影的修复顾问和监制。

我找到了最好的团队,最合适的演员。

我把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去。

很多人不理解,说我疯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疯了。

我只是在完成一个承诺。

对林乔的承诺,也是对过去的自己的,一个交代。

电影上映的那天,我和苏晚,买了两张票,坐在了影院的最后一排。

当片尾曲响起,当屏幕上出现“纪念 林乔”的字样时。

我看到,苏晚哭了。

我也笑了。

我们都释然了。

电影的票房,不好不坏。

但它拿了一个很有分量的剧本奖。

颁奖典礼上,我代替林乔,上台领了奖。

我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我说:“这个奖,属于一个叫林乔的天才。他用他短暂的一生,告诉我们,爱,是成全,是守护,也是,永不放弃的希望。”

“他还告诉我,真正的勇敢,不是从不犯错,而是在犯错之后,有勇气去面对,去弥补。”

“谢谢他。”

“也谢谢那个,愿意等我回头的,我的爱人。”

我举起奖杯,看向台下的苏晚。

她坐在那里,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辰。

她对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知道。

我们终于,从那条悠长、幽暗的雨巷里,走了出来。

走向了一个,有光,有未来的,崭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