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十年我们未有夫妻生活,只因他说:我不喜欢身体接触

发布时间:2025-10-28 09:08  浏览量:4

那本锁在樟木箱底、字迹已经微微晕开的日记,原来不是他妹妹顾明芳的,是他写的。

用他妹妹的名义。

三十年,一万多个日夜,我就守着他那句“我不喜欢身体接触”的理由,把他从一个穿着白衬衫、眼神清澈的青年教师,守成了一个鬓角斑白、需要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退休男人。我们分床而睡,相敬如宾,养大了儿子,成了街坊邻里口中知识分子家庭的典范。

我曾以为,这就是我的命,是一种听起来荒唐、过起来却也安稳的命。

直到儿子婚礼前夕,他颤抖着手,对我说出那个埋藏了一生的秘密,我才知道,这三十年的婚姻,不是一场漫长的忍耐,而是一场无声的守护。我守着他,而他,在守着一个破碎的、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代。

可这一切,都得从三十年前,我们新婚的那个夜晚说起。

第1章 新婚之夜的“规矩”

一九九零年的夏天,格外闷热。

我和顾明远结婚了。没有盛大的酒席,就在他任教的中学分给他的那间单身宿舍里,贴了红双喜,摆了两床崭新的鸳鸯戏水被,请了几个最亲近的同事和家人,吃了顿饭,就算礼成。

顾明远是当时我们那个小县城里有名的才子,大学毕业后主动回来教书,人长得清俊,性格温和,说话总是慢条斯理。我是经人介绍认识他的,在供销社当售货员,没什么文化,但胜在模样周正,性子也算温顺。媒人说,我们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是顶好的般配。

我也这么觉得。顾明远看书的时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连他翻动书页的手指都显得那么好看。他对我很好,从不疾言厉色,每次从学校回来,都会带些学生送的野花,或者在路上买一个我爱吃的烤红薯。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新婚夜,送走了最后一波闹洞房的同事,我羞赧地坐在床边,听着他在外面水龙头下洗漱的声音,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紧张又期待。那床大红色的被子,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被面上的龙凤呈祥图案,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喜庆。

顾明远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走过来抱我,而是在屋子中央站定了,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秀兰。”他轻声喊我。

“嗯?”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有件事,我想……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rayed的紧张。

我抬起头,看到他清瘦的脸上满是歉意,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什么事啊,明远?我们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走到床边,却在我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住了。他说:“秀兰,对不起。我……我不喜欢身体接触。”

我愣住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不喜欢身体接触?这是什么意思?夫妻之间,哪有不喜欢身体接触的?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很奇怪,也很对不起你。”他的声音更低了,充满了愧疚,“我不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你很好,真的。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从小就这样。人一碰到我,我就浑身不自在,心里发慌。”

他试图解释,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我看着他那张涨红了的脸,看着他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心里的那团火热,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就凉透了。

“那……那我们以后……”我艰难地开口,后面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那我们以后怎么做夫妻?

顾明远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走过去,从柜子里抱出另一床被子,放在了床的另一头。“秀兰,我们能不能……就这样?我知道委屈你了,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也许……也许以后会好的。”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是他的妻子,新婚第一夜,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跟他大吵大闹。在那个年代,嫁了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我看着他眼里的祈求和痛苦,心里那点委屈和不解,慢慢被一种莫名的心疼取代了。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我点了点头,默默地躺下,盖上了自己的那床鸳鸯被。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也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一张双人床,两床被子,中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红双喜的倒影,听着身边那个名义上是我丈夫的男人,传来均匀而克制的呼吸声。窗外的蝉鸣一阵接着一阵,搅得我心烦意乱。

我安慰自己,就像他说的,也许以后会好的。他只是需要时间。我是他的妻子,我应该理解他,支持他。

可我没想到,这个“以后”,竟然是三十年。

第2章 相敬如“冰”的日子

婚后的日子,就这么在一种奇异的平衡中展开了。

顾明远是个无可挑剔的丈夫,除了不在身体上亲近我之外。他工资全部上交,家里的重活抢着干,我身体不舒服,他会整夜不睡地守着我,给我端水喂药。他尊重我的每一个想法,我们一起讨论买什么菜,一起规划家里的开销,甚至会坐在一起,听他给我念报纸上的新闻。

外人看来,我们是恩爱夫妻的典范。他温文尔雅,我贤惠持家。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我们躺在那张越来越宽的双人床上,中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也越来越深。

我们很快就从分被子,变成了分床睡。他说他睡觉不老实,怕打扰我休息。于是,那间不大的宿舍里,多了一张吱吱呀呀的单人钢丝床。他睡单人床,我睡双人床。

有时候,我看着他蜷缩在那张小床上,书本掉在地上都不知道,心里会泛起一阵酸楚。我会悄悄下床,给他盖好被子,手指偶尔触碰到他的手臂,他会在睡梦中猛地一颤,然后翻个身,离我更远。

我的心,就像被那一下颤抖刺痛了。

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习惯了走路时与他保持半步的距离,习惯了递东西给他时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他的手指,习惯了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夜,自己抱着热水袋取暖。

我们之间,有一种近乎刻板的礼貌。他会说“谢谢”,我会说“不客气”。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最佳室友,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却唯独不像夫妻。

没有夫妻生活,孩子自然也成了问题。婆婆开始旁敲侧击,我娘家妈也总是拉着我的手,问我肚子怎么还没动静。那些关切的眼神,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心上。我没办法对任何人说出实情,只能把所有的苦涩都咽进肚子里,笑着说:“快了,快了,我们正在努力。”

每次说完,我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顾明远。他总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里充满了对我更深的歉疚。

终于,在一个我俩都因为“孩子”的问题被双方老人轮番“教育”过的晚上,他坐在我的床边,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坐得离我那么近。

“秀兰,”他声音沙哑,“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惊讶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话说完:“是我对不起你。不能让你因为我的问题,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我们……就试一次,好不好?”

那晚,没有亲吻,没有拥抱,甚至没有一句情话。整个过程,他都像是在完成一项艰难而痛苦的任务。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战栗,黑暗中,我甚至能听到他压抑的、仿佛忍受着巨大痛楚的呼吸声。结束之后,他立刻翻身下床,冲进了卫生间,很久很久都没有出来。

我一个人躺在黑暗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悲哀,还是该感到一丝希望。至少,为了我,他愿意去尝试,去忍受他最恐惧的事情。

那一次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过任何亲密接触。幸运的是,我怀孕了。

十个月后,儿子顾磊出生,给这个奇怪的家庭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和喜悦。顾明远抱着小小的、软软的儿子,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笨拙地学着换尿布,学着冲奶粉,半夜孩子一哭,他总是第一个醒来。

看着他们父子俩,我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我们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幸福家庭。那道横亘在我俩之间的鸿沟,似乎被儿子的笑声和哭声填满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儿子身上,投入到这个家里。我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顾明远可以安心教书育人。我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婚姻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吗?他是个好人,是个负责任的父亲和丈夫,这就比什么都强。

日子就像我们家窗前那条小河,安静地、不起波澜地流淌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上了小学,中学,然后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我和顾明远也从青年步入了中年。我们换了更大的房子,他评上了高级教师,我也成了供销社的主任。

我们依然分房睡。他睡书房,我睡主卧。

有时候,我会站在他书房门口,看着他在灯下备课的背影,一看就是大半夜。他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和书本里。他发表了很多文章,成了市里有名的教学骨干。人人都羡慕我,说我嫁了个好男人,有本事,还顾家。

我总是笑着点点头。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还是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也会渴望一个拥抱,渴望一句贴心的话,渴望在累的时候能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但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我怕我的渴求,会变成刺向他的利刃,让他痛苦,让他为难。那个新婚之夜他恳求的眼神,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答应过,要给他时间的。

只是这时间,太长太长了。长到我都快忘了,正常的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

第3章 儿子带回来的“镜子”

日子一晃,儿子顾磊大学毕业,留在了省城工作,还谈了一个叫张晓雯的女朋友。

第一次带晓雯回家,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晓雯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嘴甜,手也勤快,一口一个“阿姨”叫得我心花怒放。她会挽着我的胳膊,跟我聊她工作上的趣事,会给我看她手机里和顾磊的合照。

照片上,两个年轻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笑得灿烂又甜蜜。顾磊会从背后抱着晓雯,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晓雯会调皮地捏着顾磊的脸。那种年轻人之间毫不掩饰的亲昵和爱意,像一道刺眼的光,照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吃饭的时候,晓雯很自然地给顾磊夹他爱吃的红烧肉,顾磊也会顺手把自己碗里的鱼肉剔了刺,夹到晓雯碗里。他们之间的小动作,那么流畅,那么理所当然。

我一边笑着应和,一边偷偷地看身边的顾明远。他还是老样子,安静地吃着饭,偶尔对晓雯笑一笑,说一句“多吃点”。他的筷子,从来没有伸向过我的碗。三十年来,一次都没有。

晚饭后,晓雯抢着要洗碗,顾磊就在旁边给她递盘子,两人在小小的厨房里,时不时地碰到胳膊,发出低低的笑声。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水声和笑语,心里五味杂陈。那是我从未拥有过的,也是我一直假装自己不在乎的东西。原来,爱一个人,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触摸的。

顾明远坐在他惯常坐的单人沙发上,捧着一本书在看,但我的余光能瞥见,他的视线,其实并没有落在书页上。

“叔叔阿姨的感情真好。”晓雯洗完碗出来,坐在我身边,一脸羡慕地说,“顾磊都跟我说了,说你们从来没红过脸,一直相敬如宾,是他们学校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

“相敬如宾”四个字,像一根针,不偏不倚地扎进了我的心窝。是啊,我们相敬,却也如冰。

我勉强地笑了笑:“过日子嘛,平平淡淡才是真。”

“才不是呢!”晓雯反驳道,“我爸妈天天还吵架呢,但他们好着呢。我觉得最好的感情,就是像叔叔阿姨这样,有自己的空间,又彼此尊重。顾磊说,叔叔是学者,不喜欢太闹腾,阿姨您就把家里打理得安安静静的。这才是真正的灵魂伴侣。”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灵魂伴侣?或许吧。我们确实可以在很多事情上达成一致,可以坐在一起沉默一下午也不觉得尴尬。可灵魂的契合,真的能替代一切吗?

那天晚上,晓雯和顾磊住在次卧,就是我以前的房间。我和顾明远,一个在主卧,一个在书房。深夜,我隐约能听到隔壁传来年轻人压抑的、甜蜜的笑声。

我失眠了。

三十年来,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的婚姻,是不正常的。我用“他性格内向”、“他是知识分子,不拘小节”这些理由,为我们之间那片巨大的空白做了三十年的心理建设。我以为我已经把它砌成了一堵坚固的墙,可以抵御一切外界的窥探和内心的波澜。

可晓雯的出现,就像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照出了我婚姻的本来面目。那不是墙,那是一片荒原。

第二天,儿子和晓雯要回省城。临走前,顾磊拉着顾明远到阳台上说话。我假装在客厅整理东西,耳朵却竖得老高。

“爸,”顾磊的声音有些犹豫,“您跟我妈……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顾明远沉默了片刻,问:“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您跟我妈太客气了。晓雯都说,感觉您俩不像夫妻,倒像是……嗯,关系特别好的同事。”儿子小心翼翼地措辞,“您俩连手都很少牵吧?我从小到大,好像就没见过。”

我的心猛地一揪。原来,连孩子都看出来了。我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在真正亲密的关系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

“你爸我……性格就这样,不习惯跟人拉拉扯扯的。”我听到顾明远用一贯平淡的语气回答,“理解我。我们这样挺好。”

“可妈不一定这么想啊。”顾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爸,妈为您付出了一辈子,您是不是也该主动一点?有时候,一个拥抱,比说一百句话都管用。”

阳台上的谈话结束了。顾明远走进来,脸色有些发白,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然后就径直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那一整天,他都没有出来。

我心里那座被我强行压制了三十年的火山,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儿子的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那些被我深埋的委屈、不甘和疑惑。

我真的理解吗?我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皱纹和两鬓的白发,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怀疑。我守着一个不碰我的男人,守了一辈子,到底图什么?

第4章 尘封的樟木箱

儿子和晓雯走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顾明远把自己关在书房的时间更长了。我们之间的交流,也从原本就不多的话语,变成了几乎完全的沉默。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单调声响。

我心里的那股气,堵得我发慌。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这三十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个新婚之夜,他充满歉意的脸;那次为了要孩子,他痛苦的隐忍;儿子出生时,他如释重负的笑……

我越来越觉得,事情没有他说的“不喜欢身体接触”那么简单。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更深、更沉重的秘密。一个让他宁愿背负着对我的愧疚,也要死守一辈子的秘密。

改变发生在一次大扫除。

儿子和晓雯定下了婚期,就在三个月后。我寻思着把家里彻底收拾一下,好迎接亲家和客人。顾明远的那个书房,是他个人的“禁地”,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乱动。但这次,他说学校有事,要出差两天,让我看着收拾一下。

这是三十年来的第一次。

我走进那间充满了书卷气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的味道。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书架,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在书架的最顶层,我发现了一个落满了灰尘的樟木箱子。

这个箱子我见过,是顾明远从老家带过来的,一直放在这里,从来没见他打开过。我好奇地想把它搬下来,却发现箱子上了锁。是一把小巧的黄铜锁,已经锈迹斑斑。

一个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我的心。我想打开它。

我几乎是颤抖着手,在家里的工具箱里找到了一根细铁丝。我不是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但这三十年的困惑,像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我,让我无法抗拒。

锁“咔哒”一声,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掀开了沉重的箱盖。一股浓重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箱子里没有我想象中的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一些泛黄的旧物。几件洗得发白的男孩衣服,一本旧相册,还有一个用蓝布包裹着的笔记本。

我拿起那本相册,翻开了第一页。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顾明远大概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瘦瘦小小的,站在父母中间,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懦。他身边,站着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女孩,扎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笑容灿烂,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明远、明芳与父母合影,1975年夏。

顾明芳。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这是顾明远的妹妹,我只听婆婆提起过一次,说是在他上大学那年,得急病去世了。婆婆说起时,神情哀伤,顾明远当时就坐在旁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之后好几天都没怎么说话。从那以后,顾明芳这个名字,就成了我们家的一个禁忌。

我继续翻看相册,后面大多是顾明芳的照片,她在跳皮筋,她在看书,她在对着镜头做鬼脸……每一张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而顾明远的照片,总是显得沉默而内向。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蓝布包裹的笔记本上。我解开布包,那是一本日记本,封面是当时很流行的那种印着风景画的硬壳。

我翻开了第一页,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1982年7月12日,晴。今天,哥哥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们全家都高兴坏了。妈妈杀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爸爸喝了好多酒。哥哥是咱们老顾家第一个大学生,是全家的骄傲。看着他,我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是顾明芳的日记。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感觉自己正在触碰一个被严密守护的禁区。理智告诉我应该合上日记本,把它放回原处,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可是,情感上,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手。

我一页一页地往下翻。日记里记录的,都是一个少女的心事。对未来的憧憬,对哥哥的崇拜,还有一些属于那个年纪的、朦胧的烦恼。

直到我翻到后面,日记的笔迹开始变得潦草,甚至有些混乱。

“8月5日,雨。今天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我不敢告诉爸爸妈妈,也不敢告诉哥哥,我怕他们担心。那个住在巷子口的王叔,他……他不是好人。他今天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对我……我好害怕,我拼命地跑了出来。我该怎么办?”

“8月10日,阴。他又来找我了。他说如果我敢说出去,他就去学校里败坏哥哥的名声,让哥哥上不成大学。哥哥是全家的希望,我不能毁了他。我好恨自己,为什么我这么没用?”

“8月13日,晴。我感觉自己好脏。我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不敢看家人的眼睛。哥哥明天就要去上大学了,我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问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要让他安心地去上学。”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手抖得厉害,日记本“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我浑身冰冷,像是坠入了冰窟。我终于明白,顾明芳不是得急病去世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形成。顾明远的“不喜欢身体接触”,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他那么崇拜和疼爱自己的妹妹,妹妹的遭遇,会不会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我蹲下身,捡起日记本,把它和相册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重新锁好。我把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我从未打开过它。

可是,我的心,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那两天,我像个游魂一样。日记里的那些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刻在我的心上。我心疼那个叫顾明芳的女孩,更心疼我的丈夫顾明远。他把妹妹的遗物珍藏了这么多年,这个秘密,他一个人背负了多久?

顾明远出差回来了。他走进家门,看到窗明几净的屋子,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秀兰,辛苦你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角的皱纹,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他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怎么了?秀兰,出什么事了?”

我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三十年的委屈,三十年的不解,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对他的心疼。

第5章 迟到三十年的真相

我的突然崩溃,让顾明远彻底慌了神。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想靠近,又像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伸出手,又无力地垂下。

“秀兰,你别哭啊……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跟我说,你跟我说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种我只在新婚之夜听过的、无助的颤抖。

我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我们之间这堵密不透风的墙,今天,必须由我来亲手推倒。

“明远,”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妹明芳……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听到“明芳”两个字,顾明远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眼中的惊慌和痛苦,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掩饰。

“你……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避开我的目光,声音干涩。

“我看到了。”我没有拐弯抹角,“我打扫书房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樟木箱,看到了里面的日记。”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颤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许久,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悲哀和绝望。

“你都……看到了?”他哑着嗓子问。

我点了点头。

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也好……也好……藏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发怒,或者辩解,只是慢慢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深深地陷了进去。

“秀含,”他轻声说,声音疲惫到了极点,“那本日记……是我写的。”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是我写的。”他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用我妹妹明芳的名义写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

“因为,”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下来,“因为日记里写的那些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是发生在我身上。”

“轰”的一声,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我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男人,觉得他无比陌生。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击穿了我所有的认知。

“那年夏天,我考上大学了,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他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眼神涣散,“巷子口的那个王八蛋……他有天把我骗到他家里,说给我看一样好东西……然后……他就把我……”

顾明远说不下去了,他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几十年的哭声,终于从喉咙里迸发出来,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绝望地哀嚎。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我无法呼吸。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去,但我握得很紧。

“明远,别怕,我在这里。”

我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力量。他渐渐停止了挣扎,任由我握着他的手,只是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绝望。

“我当时吓坏了,我不敢说。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说出去,他就到处去宣扬,让我的大学也上不成,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我姐……我妹她……她是最疼我的。她看出了我不对劲,一直追问我。那天,那个王八蛋又来找我,被我妹撞见了。我妹她……她比我勇敢,她冲上去跟他拼命,让他滚,说要去报警……结果,那个王八蛋被惹急了,推了她一把……她的头,正好撞在了墙角的石头上……”

顾明远的叙述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撕扯出来的。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可是爸妈为了我的名声,为了我们家的脸面,对外只说是得了急病。他们让我忘了这件事,让我好好去上大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怎么能忘?我一闭上眼,就是我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就是那个王八蛋……那张恶心的脸。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办法让任何人碰我。别人的触碰,只会让我想起那些肮脏的、可怕的事情。我觉得自己很脏,很恶心。”

“我不敢告诉我爸妈我的感受,他们已经失去了女儿,我不能再让他们失去唯一的儿子。所以,我就开始写日记,用我妹的名义,把所有的事情都写下来。我假装那些事是发生在她身上,这样,我心里的痛苦,好像就能减轻一点点。我告诉自己,是我在替她承受,是我在替她记着。”

他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哀求。

“秀兰,对不起……我骗了你三十年。新婚之夜,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害怕……我害怕伤害你,也害怕我自己会崩溃。我这一辈子,就像个活在套子里的人,不敢爱,也不敢恨。我毁了你一辈子……”

我再也控制不住,抱着他,放声大哭。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不是不爱我,他是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在保护我,也在惩罚他自己。他把所有的痛苦和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一个人,默默地背负着那片黑暗,走了半生。

而我,这个自以为委屈了三十年的女人,又是多么的愚蠢和无知。

那一刻,所有的怨,所有的不甘,都烟消云散。我的心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我心疼那个无助的少年,心疼这个用一生来守着一个秘密的男人。

我紧紧地抱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把这三十年缺失的拥抱,一次性都补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推开我。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第6章 婚礼上的牵手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顾明远把积压在心里几十年的话,全都倒了出来。我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给他递上一杯温水,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我们之间的那堵墙,那道鸿沟,在那一夜的泪水和倾诉中,彻底消融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或许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卸下了心防,他睡得很沉,眉头却依然紧锁着。我拿了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看着他苍老的睡颜,我第一次觉得,我和他之间,是如此的贴近。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我们依然分房睡,这是他几十年来的习惯,我不想逼他。但是,他不再把自己完全锁在书房里了。他会走出来,坐在我身边,看我择菜,或者在我看电视的时候,给我讲讲新闻背后的故事。

我们开始有了真正的交流。

有一天,我正在厨房做饭,他走进来,从背后,用一种极其笨拙又小心的姿生,轻轻地抱了我一下。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但那是我三十年来,感受到的第一个,真正属于丈夫的拥抱。

我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滴进了正在翻炒的菜里。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菜要咸了。”

他“嗯”了一声,松开手,默默地走了出去。我知道,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他能鼓起的最大勇气。

儿子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现场布置得温馨又浪漫。看着台上穿着婚纱的晓雯和西装革履的顾磊,我心里感慨万千。他们交换戒指,亲吻彼此,台下掌声雷动。

我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顾明远。他正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新人,眼眶有些湿润。

轮到双方父母上台致辞。我们并排走上台,在司仪热情的介绍声中,我能感觉到顾明远的手心在出汗。

司仪说:“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感谢这对为孩子付出一生的伟大父母!”

掌声中,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而颤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

我惊讶地转头,看到顾明远正看着我,眼神里有紧张,有鼓励,更有我从未见过的坚定。他在几百人的注视下,主动牵起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握得很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我反手握紧他,对他用力地笑了笑。

台下,儿子和儿媳看着我们,也笑了,笑得那么开心。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也得到了一些更珍贵的东西。比如理解,比如坚守,比如在穿越了漫长黑暗的隧道后,终于看到的那一缕光。

婚礼结束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顾明远开始主动和我一起散步。黄昏的时候,我们会沿着小区旁边的河边,慢慢地走。一开始,我们只是并排走着,后来,他会试探着,牵起我的手。他的动作依然有些生涩,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在一点一点地,走出那个囚禁了他一生的牢笼。

我们聊的话题也多了起来。聊儿子儿媳的未来,聊退休后的生活,甚至,他会给我讲他小时候和妹妹明芳的趣事。他说,以前他不敢提,怕自己会崩溃,但现在,说出来之后,心里反而轻松了。

他说,他想带我回一趟老家,去明芳的坟前看一看。他想告诉妹妹,他现在过得很好,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妻子,他不再害怕了。

我答应了他。

那个周末,我们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婚姻是什么?

以前,我可能会觉得,婚姻是柴米油盐,是生儿育女,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但现在,我想,婚姻或许更是一种承诺。它承诺的不仅仅是分享阳光和彩虹,更是分担风雨和黑暗。是当一个人深陷泥潭时,另一个人选择不离不弃,伸出手,耐心地、温柔地,等他走出来。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顾明远,他正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看着一份报纸。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斑白的头发上,显得格外安详。

我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身体,只是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就放松了下来。他放下报纸,伸出手臂,有些笨拙地,揽住了我的肩膀。

这是一个迟到了三十年的依靠。

但幸好,它来了。我知道,我们的人生,已经走过了大半,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真正的婚姻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