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堂堂嫡女嫁人了,夫君是个家徒四壁的书生,下
发布时间:2025-10-27 08:02 浏览量:6
我,林家嫡女,嫁了个穷得只剩脸的秀才。
家徒四壁,房顶见星,新婚夜床板塌了三次!
本想凑合过吧,还能离咋地?
谁知这穷书生他不对劲——
说他穷,他却能引来皇子密谈;说他弱,他偏能诗会扬名。
眼看夫君马甲层层掉,昔日仇人抖成筛。
我默默掏出绣花针:夫君你专心搞事业,后院和钱袋子,交给我!
她的话如同毒蛇,丝丝地钻进我的耳朵。
“你以为当初你能‘顺利’嫁给他,除了我和我娘动的手脚外,他就真的全然无辜,一无所知吗?说不定,他早就觊觎我们林家的财势,顺水推舟呢!”
她言之凿凿,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我捏紧了手中的绣篮,指节泛白。
理智告诉我,林晚晴的话不可信,她巴不得我过得不好,巴不得我和沈清砚离心。
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心底疯狂滋生。
沈清砚他……真的如他表现的那般光风霁月吗?他近日的行踪,真的只是忙于正事?他对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
林晚晴见我神色动摇,不由分说,一把拽住我的衣袖,力道之大,几乎将我拽了个趔趄。
“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让你亲眼看看!”
她拖着我,脚步飞快,穿过熙攘的人群,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
踏入巷口,看到巷口那块斑驳的石碑上刻着的“青衣巷”三个字时,我的心,一点点沉入了谷底。
青衣巷。
这名字听起来风雅,在这镇上,却是个几乎人尽皆知、见不得光的龌龊地方。
东头那座小院,藏着某位富商养的外室;西边那栋小楼,则是一家暗地里经营的、供一些所谓“风流才子”寻欢作乐的暗娼馆。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几乎无法动弹。
林晚晴却不由分说,用力拽着我,熟门熟路地钻进巷子,来到一所门庭看似普通,内里却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的僻静小院侧门。
她拉着我,借助墙角嶙峋的假山石遮掩住身形。
“姐姐,你可看仔细了。”林晚晴在我耳边轻声细语,语气却如同毒蛇吐信。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撞破喉咙。
不多时,庭院那扇月亮门后,传来一阵谈笑声。
几个衣着华贵、一看便知是富家公子哥儿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谈笑风生地陆续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他们身边,还跟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媚眼如丝的年轻女子,斟酒布菜,调笑嬉闹。
而在这一片绮罗脂粉、浮华浪荡之中,那个穿着半旧青色长衫、身形清瘦、气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书生,便显得分外打眼。
不是沈清砚,又是谁?
他安静地坐在角落,并未与身旁的女子调笑,只是微微蹙着眉,似乎在听着旁边一位公子说话,偶尔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一口,侧脸在朦胧的灯火下,显得有些模糊,又有些陌生。
那一刻,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林晚晴满意地看着我瞬间失血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恶毒而又畅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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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石后,阴影浓重,将我的身形完全吞没。我看着庭院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一下,又一下,沉重地跳动着。
他果然在这里。
在这充斥着脂粉香气与靡靡之音的青衣巷。
林晚晴在我耳边低语,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怎么样,姐姐?亲眼所见,总该信了吧?你这夫君,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还不是与其他男人一样,耐不住寂寞,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说不定啊,他那些晚归的借口,什么抄书、会友,都是来这会他的红颜知己了呢!”
我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如同被钝器反复捶打的闷痛。
难道……他之前的羞涩、承诺、还有那夜的生涩与热烈,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我死死盯着沈清砚,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心虚或者放纵的痕迹。
然而,没有。
他依旧只是安静地坐着,眉头微蹙,似乎在专注地听着身旁那个衣着最为华贵、气质也略显不同的蓝袍公子说话。他甚至微微侧身,避开了旁边一个试图给他斟酒的女子,举止间带着明显的疏离。
那蓝袍公子说了些什么,沈清砚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距离有些远,听不真切,只能看到他嘴唇翕动,神色平静而认真,完全不像是来寻欢作乐,反倒像是在……与人商议正事?
就在这时,那蓝袍公子忽然挥了挥手,示意身旁那些作陪的女子退下。那些女子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在蓝袍公子略带威严的目光下,还是依言起身,袅袅婷婷地离开了庭院。
转眼间,庭院里便只剩下沈清砚和那蓝袍公子,以及另外两个看似是蓝袍公子随从模样的人。
气氛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这情形,怎么看都不像是狎妓饮酒。
林晚晴也显然没料到会是这般发展,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了僵。
只见那蓝袍公子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张,摊在石桌上,指向某处,对沈清砚低声说着什么。沈清砚凝神细看,偶尔用手指在纸上轻点,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时而沉思,时而阐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属于智者的冷静与锐利光芒。
这绝不是一个沉溺酒色之人会有的眼神。
忽然,沈清砚似乎提到了一个什么观点,那蓝袍公子猛地一拍石桌,脸上露出豁然开朗又带着几分激赏的神情,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拍了拍沈清砚的肩膀,态度亲昵而器重。
我隐隐听到几个模糊的词语飘过来:“……漕运……改制……妙计……先生大才……”
漕运?改制?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些都是关乎朝廷民生的大事,绝非寻常书生能够议论,更不可能在这种烟花之地、伴着妓子讨论!
难道……沈清砚来这里,并非寻欢,而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那蓝袍公子似乎终于商议完了正事,神情轻松了许多,重新坐下,笑着对沈清砚道:“……此番多亏清砚兄指点迷津,解我燃眉之急。此处虽非雅地,却胜在隐蔽,不易引人注目,委屈清砚兄了。”
沈清砚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殿下……公子客气了。能为公子分忧,是在下的荣幸。”他那个“殿下”的称呼出口极快,几乎含在喉咙里,立刻改成了“公子”,但我离得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寻常。
殿下?!
我心头巨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那蓝袍公子。他虽然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尊贵的身份!沈清砚怎么会和这等人物扯上关系?而且还在这等隐秘之地私下会面?
所有的疑团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近日的忙碌、晚归、身上的异香(或许是熏香或是与此地环境沾染)、与身份不凡之人的来往……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在暗中谋划着更为重要、甚至可能惊心动魄的事情!
我所看到的表象,与林晚晴刻意引导的恶意揣测,差之千里!
林晚晴显然也听到了那声模糊的“殿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虽然跋扈,却不蠢,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看向庭院中那个虽然衣着朴素,却从容自若、与“殿下”平起平坐、甚至被对方称为“兄”、赞为“先生”的沈清砚,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嫉妒以及一丝恐惧。
她原本想让我看到夫君狎妓的丑态,却无意中撞破了沈清砚可能与皇室贵胄交往的秘密!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脸色惨白的林晚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看来,妹妹这‘眼见为实’,看得还不够真切啊。”我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我夫君来此,是与人商议正事,而非如某些心思龌龊之人所想,行那苟且之事。倒是妹妹你,如此费尽心机打探他人行踪,散布流言,不知赵公子若是知晓,会作何感想?”
林晚晴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嘴唇哆嗦着,眼神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又忌惮地瞥了一眼庭院中的方向,终究不敢再逗留,跺了跺脚,如同丧家之犬般,仓惶地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我没有再看她狼狈的背影,目光重新落回庭院中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沈清砚似乎若有所觉,抬眼朝着假山的方向望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将自己完全藏匿于阴影之中。
心中百感交集,有得知真相后的释然与喜悦,有对他暗中从事如此重要之事的担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对他隐藏的另一面的好奇与探究。
沈清砚,你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自那日青衣巷窥见真相后,我的心境豁然开朗。那些疑虑与不安,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以及对沈清砚更深层次的好奇。
他依旧忙碌,晚归时身上偶尔还会带着淡淡的墨香与一丝清雅的熏香气息。我不再暗自揣测,反而在他挑灯夜读时,默默为他添上一盏热茶,或是缝补他因频繁外出而磨损的衣角。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看向我的眼神愈发温软。有时归来,会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包镇东李记的桂花糖,或是一支雕工稚拙却别有野趣的木簪。
“今日帮书铺老板校对了一本古籍,润笔多了些。”他如是说,将东西塞进我手里,耳根微红,眼神飘忽,不敢与我对视。
我捏着那还带着他体温的桂花糖,心里甜丝丝的,比糖还要甜上几分。
这日,镇上最大的酒楼“望江楼”举办了一场诗会,据说是由几位致仕回乡的老翰林发起,旨在提携后进,才子云集,颇为热闹。连深居简出的我,都从邻里间的议论中听闻了此事。
沈清砚一早便出了门,并未提及是否会去。我本以为他素来不喜这等张扬场合,加之我们囊中羞涩,他大抵是不会参与的。
然而,傍晚时分,我正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在院中晾晒衣物,隔壁王大婶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光,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又急又亮:
“晚月!晚月!了不得了!你们家清砚,在望江楼诗会上,可真是出了大风头了!”
我愣了一下,手中的湿衣差点掉在地上。
“王大婶,您慢慢说,怎么回事?”
“哎哟!我可说不好那些文绉绉的词儿!”王大婶拍着大腿,兴奋得手舞足蹈,“反正就是,那些个才子啊,老爷啊,出了个顶难的题目,好多人都答不上来,要么就是写得平平无奇。结果你们家清砚站出来了!就那么……那么随口一念!我的老天爷,满场的人都惊呆了!”
她努力回忆着听来的只言片语:“说是……是什么‘月’啊‘江’啊的,写得那叫一个好啊!连那几位老翰林都拍案叫绝,直夸他是‘锦绣才肠’,‘未来国之栋梁’呢!”
“还有啊,”王大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一位穿着蓝袍、气度特别不凡的公子,当场就赏了清砚一百两银子!说是给他的……对,‘润笔’!一百两啊晚月!你们这可算是熬出头了!”
蓝袍公子……一百两润笔……
我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青衣巷那位身份尊贵的“殿下”。看来,沈清砚的才华,已然开始引起真正权贵的注意。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我和王大婶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沈清砚踏着暮色归来,依旧是那身半旧的青衫,身形清瘦,面容平静。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眼角眉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却也掩不住那由内而外焕发出的、属于自信的光芒。
他手中,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囊。
“沈相公回来了!”王大婶笑着打了个招呼,又冲我挤挤眼,识趣地告辞了,“你们小两口说话,我先回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沈清砚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布囊递给我,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今日诗会,侥幸得了些彩头。你收着,补贴家用。”
我接过布囊,入手沉甸甸的,是实实在在的银两。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些散碎银子,果然还有一张崭新的一百两银票。
“我都听王大婶说了。”我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我的夫君,原来这般厉害。”
沈清砚被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脸,耳根又染上了熟悉的绯色,低声道:“不过是偶有所得,算不得什么。”他顿了顿,看向我,眼神认真起来,“晚月,有了这些银子,我们……我们可以换一处好些的院子,你也不必再如此辛苦。”
我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关切与规划,心中暖流涌动。他首先想到的,是改善我的生活。
“院子的事不急。”我将银票小心收好,拉起他的手,他的指尖因常年握笔带着薄茧,却温暖有力,“倒是你,辛苦了。饿了吧?我去给你热饭。”
他反手握紧我的手,摇了摇头:“在外面用过了。那位……蓝袍公子做东,在望江楼设了宴。”
他了然地看着我,补充道:“只是寻常宴饮,商议些学问上的事情。”
我点点头,没有多问。有些事,他若觉得我能知道,自然会告诉我。若不能,我追问反而徒增烦恼。
重要的是,我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他的抱负与能力,知道他在为我们共同的未来努力奋斗。
这一夜,破旧的小院似乎也因为男主人带来的好消息而焕发了新的生机。连窗外那几只聒噪的鸡,仿佛都安静了许多。
沈清砚虽未多言诗会细节,但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意气风发,以及偶尔提及未来时眼中闪烁的光芒,都让我清晰地感觉到——潜龙在渊,终有腾空之日。
我们的生活,似乎真的要开始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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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有了沈清砚带回来的一百多两银子,我们的生活瞬间宽裕了许多。
我先是去木匠铺子,将那订好的、结结实实的榉木大床抬了回来。当那张散发着木头清香、宽敞稳固的新床取代了那堆破木板时,我和沈清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他耳根微红,轻咳一声,转身去整理他的书卷了。
接着,我又请人修缮了屋顶的破洞,补齐了漏风的墙壁,甚至还添置了一张像样的书桌和两把椅子。小小的院落虽然依旧简陋,却终于有了几分“家”的温馨与踏实感。
沈清砚劝我搬去更好的地方,我却拒绝了。这里邻里和睦,又离他常去的书铺、书院不远,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们的起点,有着特殊的意义。他见我坚持,便也不再勉强,只是读书抄书更加勤勉。
日子仿佛走上了正轨,平静而充满希望。
然而,我深知,沈清砚志向高远,科考之路漫长且耗费巨大。仅靠他抄书和偶尔的“润笔”,想要支撑他安心备考,乃至日后打点仕途,是远远不够的。
那一百两银子,看似不少,但坐吃山空,终非长久之计。
我必须做点什么。
穿越前,我虽是娇生惯养,但身为富商之女,耳濡目染,对经商之道并非一无所知。只是这时代对女子束缚颇多,抛头露面行商恐惹非议,也会给沈清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思前想后,我将目光投向了刺绣。
原主林晚月女红平平,但我穿越而来后,似乎继承了她部分肌肉记忆,加之我前世为了静心,也曾学过苏绣,手法细腻,对色彩和构图颇有心得。
这倒是一条既能补贴家用,又不必过多抛头露面的路子。
我拿出部分银子,购置了上好的丝线、绸缎和绣架。白日里,沈清砚出门或读书时,我便潜心研究绣品。我不绣那些常见的花鸟虫鱼,而是结合了我前世见过的一些现代设计元素,构图更为新颖别致,色彩搭配也更大胆和谐。
我先绣了几方帕子,托王大婶拿到相熟的绣庄寄卖。起初并未抱太大希望,只求能换回本钱便好。
岂料不过三五日,王大婶便兴冲冲地回来,将一串铜钱塞到我手里,满脸惊奇:“晚月!你那帕子可真是神了!绣庄掌柜说,刚摆出去就被一位小姐看中,直夸样式新奇,绣工也好,给了双倍的价钱!还问你还有没有别的花样?”
这意外的成功给了我极大的信心。
此后,我更加用心。绣品也从帕子扩展到荷包、扇套,甚至开始尝试小幅的插屏。我绣的“星空”系列帕子,以深蓝缎为底,用银线、白丝勾勒出浩瀚星河,点缀细小的珍珠作为星辰,在一众传统绣品中脱颖而出,颇受那些追求新奇的闺阁小姐喜爱,价格也水涨船高。
渐渐地,“青衣巷尾那个沈秀才的娘子,绣活极好,样子别致”的名声,悄悄在镇上的小姐圈子里传开了。甚至有人慕名而来,指定要订制特定的花样。
收入虽不算暴富,却稳定而可观,足够支撑我们小家的日常用度,还能有些结余,让我悄悄为沈清砚积攒赶考的盘缠。
这一切,我并未刻意隐瞒沈清砚,却也没有大肆宣扬。他只当我接了些普通的绣活补贴家用,见我做得开心,且并未耽误家中事务,便也由着我,只是时常叮嘱莫要太过劳累,伤了眼睛。
这日晚饭后,他整理书箱时,发现了我为他新做的、绣着青竹纹样的笔袋和书套,针脚细密,竹叶栩栩如生。他拿着那两样东西,看了许久,然后走到正在灯下绣花的我身边,轻轻从后面拥住我。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晚月,谢谢你。”
我放下针线,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暖和有力的心跳,嘴角微微扬起。
“夫妻本是一体,何须言谢。”我轻声道,“你安心备考,家里有我。”
他拥着我的手臂收紧了些,没有再多言,但那份无声的感激与温情,却在小小的屋子里静静流淌。
我知道,我在用我的方式,为他扫清后顾之忧,助他前行。这条路上,我们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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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稳的日子如同溪流,静静流淌了数月。
沈清砚的才名随着那场诗会和他后续在几次文会上的出色表现,逐渐在士子圈中传开。连书院的山长也对他青眼有加,时常亲自指点他的文章。他与那位“蓝袍公子”似乎也保持着联系,偶尔会收到一些密封的信函,每次阅后,他都会沉思良久。
我的绣品生意也渐渐走上了轨道,有了几个固定的客户,收入足以让我们生活得颇为宽裕,甚至还能攒下不少银钱。我盘算着,等沈清砚乡试时,定要让他衣食无忧,安心应试。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我正与王大婶在院中挑选新到的丝线颜色,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车声,紧接着是毫不客气的拍门声。
“林晚月!开门!”
是一个略显尖利的中年女声,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
王大婶脸色一变,低声道:“像是……你继母身边那个钱嬷嬷的声音?”
我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丝线,示意王大婶稍安勿躁,起身走去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穿着体面、满脸刻薄的钱嬷嬷,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马车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了继母柳氏那张保养得宜、却带着虚假关切的脸。
“大小姐,”钱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夫人听说您在此处……过得清苦,心中实在挂念,特来看望。”她目光扫过我院中虽然整洁却依旧难掩贫寒的景象,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柳氏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款款走上前,用帕子掩了掩鼻,仿佛嫌弃这空气中的穷酸味。
“月儿啊,”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夸张的痛心,“你说你这孩子,当初何必如此倔强?与你父亲顶撞,非要嫁到这……这种地方来。瞧瞧,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听说你那夫君,还是个不务正业的,整日在外厮混,留你一人独守空房,做些针线活计糊口?这要是传出去,我们林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句句看似关心,实则字字带刺,意在羞辱,并打探沈清砚的虚实。
我心中冷笑,面色却平静无波:“劳烦母亲挂心。我在此处过得很好,夫君他勤勉上进,待我极好。不劳林家费心。”
“过得很好?”柳氏嗤笑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我身上虽不华丽却质地不错的衣裙,以及院中石桌上那些价值不菲的丝线,“就靠你绣花能穿得起这云锦缎?能用得起这苏杭丝线?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或是你那‘上进’的夫君,走了什么歪门邪道?”
她这是暗示我行为不端,或者沈清砚钱财来路不正。
“母亲请慎言!”我语气冷了下来,“我夫君的银子,来路光明正大,乃是凭自身才学所得。至于我的用度,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干干净净,不偷不抢!”
“才学?”柳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穷秀才,能有什么才学换来这许多银钱?怕是骗鬼去吧!我今日来,便是要带你回去!不能再让你在此地丢人现眼,败坏林家门风!”
她说着,便对那两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去,请大小姐上车!”
两个家丁应声便要上前。
“我看谁敢!”我猛地后退一步,厉声喝道,同时目光扫向一旁早已义愤填膺的王大婶。
王大婶会意,立刻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光天化日要强抢民妇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一嗓子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左邻右舍们闻声纷纷拿着扫帚、擀面杖冲了出来,将院门堵得严严实实。他们早就从王大婶口中知晓了我的“遭遇”,对林家极为不齿,此刻见有人上门欺负我,更是同仇敌忾。
“干什么!干什么!欺负我们青衣巷没人吗?”
“沈相公和他娘子是好人!你们凭什么来抓人!”
“滚出去!不然报官了!”
群情激愤,声势浩大。
柳氏和钱嬷嬷没料到这穷巷里的邻居如此团结泼辣,一时被这阵势吓住,脸色变得难看至极。那两个家丁也被众多乡邻围住,不敢妄动。
“你……你们……”柳氏指着我和周围的邻居,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林晚月,竟敢勾结这些刁民……”
“母亲此言差矣。”我站在众人之前,腰背挺得笔直,声音清晰而坚定,“他们是我的邻里,是愿意在我危难时伸出援手的善心人,而非刁民。倒是母亲您,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强行带我走,不知依的是哪条王法?难道林家的家规,大得过朝廷律例吗?”
“你!”柳氏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带着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何人在此喧哗?”
众人回头,只见沈清砚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内。他显然是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风尘,但面色沉静,目光如炬,直直射向柳氏一行人。
他虽穿着朴素,但此刻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书生傲骨与凛然之气。
柳氏被他目光所慑,气势不由得矮了三分。
沈清砚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对着柳氏拱了拱手,语气疏离而客气:“原来是岳母大人到访。不知岳母今日前来,所谓何事?若是探望晚月,小婿欢迎之至。若是另有他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个家丁,声音冷了几分,“还请明言。”
他态度不卑不亢,既全了礼数,又明确表达了维护我的立场。
柳氏看着眼前这对并肩而立的“贫贱夫妻”,一个言辞犀利,一个气度不凡,周围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邻里,心知今日绝难如愿。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沈清砚,最终只能咬着牙,撂下一句:
“好!好得很!林晚月,你既然执迷不悟,就别怪林家日后不认你这个女儿!我们走!”
说完,她便带着一脸不甘的钱嬷嬷和家丁,灰头土脸地爬上马车,狼狈离去。
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我缓缓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沈清砚轻轻握住我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我回握住他,点了点头。
然而,心中却隐隐有种预感。柳氏今日未能得逞,绝不会善罢甘休。前方的路,恐怕不会一直这般平静了。
风雨,似乎就要来了。
柳氏那次闹事之后,日子仿佛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我和沈清砚都清楚,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他愈发刻苦,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而我,除了打理绣品生意,也更加留意镇上的风吹草动。
乡试之期渐近,沈清砚准备动身前往省城。临行前夜,他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我手中。
“这些你留着,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我捏着那明显超出我们积蓄的钱袋,心中了然。这里不仅有我攒下的,定然还有那位“殿下”的资助。我没有多问,只是仔细为他打点行装,将新做的衣袜、准备的干粮、以及足够的银钱一一放入行囊。
“等你回来。”送他至村口,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
他深深看我一眼,目光坚定而温柔:“必不负卿。”
沈清砚走后,我心中空落,只能将全部精力投入绣活,以此打发时间,也积攒更多银钱。期间,林府再无动静,这反常的宁静反而让我更加警惕。
秋去冬来,终于到了放榜之日。
那日清晨,天还未亮,我便醒了,心中惴惴难安。刚起身洗漱,就听得远处隐隐传来锣鼓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还夹杂着喧闹的人声。
王大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我院子,声音激动得变了调:“晚月!晚了!中了!沈相公他……他中了!头名解元!”
我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四溅。
解元?乡试头名?
虽然知他才学不凡,但这结果依旧让我震惊狂喜。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那锣鼓喧天之声已到了院门外。几名穿着官服的信使满面红光地涌入,高声报喜:“捷报!恭喜沈清砚沈老爷高中庚子科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左邻右舍全都涌了过来,将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人人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悦。
我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封,打赏了报喜的信使和前来道贺的乡邻。院子里熙熙攘攘,充满了欢声笑语。
然而,在这满堂喜庆之中,我却注意到那报喜的官差首领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等众人稍静,上前一步,对我低声道:“沈夫人,知府大人有请,还请夫人随我等前往府衙,有要事相告。”
我心下一凛,狂喜瞬间冷却了几分。知府相请?所谓要事?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我压下疑虑,整理了一下衣襟,随着官差前往府衙。
知府后堂,气氛凝重。
不仅是知府在座,那位我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蓝袍公子”竟也在场,他此刻身着亲王常服,气度威严。而他们中间,还坐着一位风尘仆仆、面容憔悴的老者。
“沈夫人,”知府态度客气,“这位是京城来的顾大人,他有关于沈解元身世的重要事情告知。”
那顾老者见到我,未语泪先流,他颤巍巍起身,向我深深一揖:“老奴……老奴终于找到少爷了!小姐……少爷他……他是已故太子太傅沈文正公的嫡孙啊!”
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顾老哽咽着诉说起那段尘封的往事。原来,沈清砚的祖父沈文正,曾是朝中清流领袖,官至太子太傅,因坚决反对当年权倾朝野的柳丞相(竟与我的继母柳氏同族)结党营私、贪腐误国,遭其构陷,被扣上谋逆大罪,满门抄斩。时任京兆尹的父亲沈谦(沈清砚之父)在忠仆拼死保护下,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沈清砚逃出京城,隐姓埋名,最终郁郁而终。而那桩冤案,直到近年柳丞相倒台,才得以初步昭雪。
“少爷身上,应有一块双鱼佩,乃是沈家祖传之物,是当年小姐……也就是少爷的母亲,临终前塞在他襁褓中的。”顾老泣不成声。
我想起沈清砚确有一块从不离身的鱼形玉佩,质地温润,他却从未提及来历。
一切都有了答案。他为何如此刻苦,为何与“殿下”(如今方知是当今三皇子)暗中往来,为何身上总带着与出身不符的清贵与傲气……
“柳氏一族与我沈家有血海深仇……”我喃喃道,终于明白为何柳氏对我嫁与沈清砚如此忌惮甚至欲除之后快,她定是后来察觉了沈清砚的身份!
三皇子此时开口,声音沉稳:“沈夫人,清砚兄身份特殊,如今虽已平反,但朝中局势复杂。此番他高中解元,已引起某些残余势力注意。为安全计,本王已派人接应他,他会直接从省城入京,面圣陈情,并准备明年春闱。本王特来接夫人一同入京团聚。”
信息量巨大,我心脏狂跳,几乎无法思考。血海深仇,身份逆转,入京面圣……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前路如何,此刻,我必须稳住。
“民妇……明白了。”我敛衽行礼,“但凭殿下安排。”
三皇子的安排极为周密,我几乎是被护卫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生活许久的小镇,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坐在平稳的马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我恍如梦中。
一路无话,抵达京城时,已是初冬。京城繁华,远非小镇可比,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但我无暇观赏,直接被送入了一座清幽雅致的宅院。
刚安顿下来,便见到了风尘仆仆却眼神明亮的沈清砚。
他瘦了些,但精神极好,周身气度已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洗去尘埃、重现光华的内敛与自信。
“晚月!”他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让我感到疼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告诉我,他已面圣,陈诉冤情。皇上感念沈家忠烈,追封其祖、父,并准他恢复本名沈砚,赐进士出身,暂入翰林院任职,以待明年春闱。同时,查抄的沈家旧产也部分发还。
“柳氏一族虽已倒台,但其党羽未尽,且与朝中其他势力盘根错节。我们仍需谨慎。”沈清砚,不,现在是沈砚,沉声道。
我点头,明白这京华之地,看似繁华,实则步步惊心。
很快,我们收到了林府的拜帖。
该来的,终究来了。
这次,是我那父亲林老爷亲自带着柳氏上门,姿态放得极低。柳氏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仿佛过往种种刁难迫害从未发生。
“贤婿,月儿,”父亲搓着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讨好,“以往是为父糊涂,听信谗言,委屈了你们。如今贤婿高中,沉冤得雪,实乃大喜!我们终究是一家人……”
沈砚端坐主位,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他轻轻拨弄着茶盏,并未饮用。
“林老爷言重了。”他语气疏离,“过往之事,沈某不欲再提。只是,沈家与柳家之仇,不共戴天。”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柳氏。
柳氏脸色瞬间惨白。
我接口道:“父亲,女儿既已出嫁,便是沈家妇。林家门槛高,女儿高攀不起。日后,还是各自安好吧。”
父亲还想再说什么,沈砚已端茶送客:“林老爷,请。”
看着他们灰败绝望的脸色,我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觉一片清明。有些裂痕,一旦造成,便无法弥补。
恢复了身份的沈砚,在翰林院如鱼得水。他本就才学出众,加之身世坎坷,更得皇上关注。而我也并未困于内宅,利用发还的家产和前世记忆,我暗中经营起绸缎庄和绣坊,将我独特的绣艺与设计推广开来,竟也在京城贵女圈中打开了名声,成为沈砚背后一股不容小觑的财力支持。
次年春闱,沈砚毫无悬念地高中会元。
殿试之上,他面对皇上关于吏治、民生的策问,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提出的观点切中时弊,见解独到,深得圣心。
钦点状元那日,锣鼓喧天,御街夸官。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身穿大红状元袍,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男子。阳光洒在他身上,俊美无俦,恍若天神。他目光扫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我,唇角微扬,那笑容温暖而坚定,驱散了所有过往的阴霾。
那一刻,我知道,所有的苦难与等待,都值得。
当晚,状元府邸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已是夜深。红烛高燃,映照着满室喜庆。
沈砚牵着我的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
“晚月,”他声音低沉而充满情感,“这一路,辛苦你了。若无你,便无我沈砚今日。”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摇了摇头:“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何谈辛苦?”
他低头,深深地看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与珍惜:“昔日破屋之中,得卿不弃。今日锦绣荣华,必与卿共享。此生,绝不负你。”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双鱼佩,轻轻放在我掌心:“沈家传承,如今,交予夫人。”
我握紧那温润的玉佩,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笑容绽放在唇角:“好。”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将相拥的身影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