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同时重生,明明恩爱一世,可这一次,他却想换一种生活

发布时间:2025-10-24 07:31  浏览量:6

我与沈明砚一同踏入了重生的轮回。

上一世,我们情深意笃,携手走过无数春秋。可这一回,命运似乎悄然转了个弯。

沈明砚一路顺风顺水,从金榜题名的荣耀时刻,到步步高升直至位极人臣,他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然而,我痴痴等了整整五年,却始终不见他踏入我家门,向我父亲提亲。那一刻,我如梦初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原来,他这一世,是想要换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了啊。

回想起上辈子,我与沈明砚是众人眼中的神仙眷侣。清晨,他会温柔地为我描画眉梢;傍晚归家,他总会细心地为我折下一枝杏花,那芬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寒冷的冬日里,他会将我的双脚紧紧捂在怀里,用体温驱散寒意。即便到了不惑之年,他官至二品,后院却始终只有我一人。当皇帝有意赐他美妾娇婢时,他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份坚定与深情,让我至今难忘。

可这一世,当有旁人前来求娶我时,无论对方是权势滔天还是俊美无双,我都一一婉拒了。因为我的心中,始终装着沈明砚。我告诉父亲,我早已有了心上人,只待明年今日,他高中之后便会来我家提亲。父亲听后,气得直骂我昏了头,放着好好的豪门勋贵不选,偏偏喜欢上一个出身寒门的落魄书生。我笑着解释,说他将来定会鱼跃龙门,前途不可限量。父亲无奈,只得摇头叹息。

母亲临终前,曾紧紧握着父亲的手,让他发誓要一辈子对我好,否则下辈子便不复相见。父亲虽然气极,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强逼我。就这样,我拒绝了所有提亲的人,春去秋来,月色依旧,而我,却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

第一年,我忆起沈明砚曾对我说过,他年少时曾被一个纨绔子弟欺辱。那一刻,我仿佛找到了自己重生的意义——拯救那个年少时饱受欺凌的沈明砚。于是,当他被人围殴时,我第一时间带着人赶了过去。十六岁的沈明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对我道谢,那语气恭敬而有礼:“多谢温姑娘。”我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疏远,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但我也明白,这一世,我们才刚刚相遇。

后来,我偷偷为他缴纳了私塾的学费,又暗中资助他。每次都将银子放在他的窗台上,直到见他收下,我才安心离开。

第二年,沈明砚金榜题名,却并未前来提亲。我想,他初入朝堂,或许遇到了什么难事。于是,我恳求父亲多多提携他。父亲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应下了,助他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然而,他却似乎有意避嫌,从不与父亲往来。我几次想假装与他偶遇,却总是被他行色匆匆的身影所错过。

第三年,沈明砚依旧没有出现。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重生引发了什么与前世不同的事情?是不是我的存在,让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想到这里,我不禁心生愧疚,从此不敢再随意出门。这一年,我压下心底的思念,最多只是远远地瞧一眼沈明砚的身影。

第四年,还未等到沈明砚,父亲就告诉我,他接了南下一年的差事。如今,他已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屡次立下奇功。然而,那些功劳,在前世却分明不是他的……听着父亲的话,我突然意识到——沈明砚也重生了。那他是何时重生的呢?我想起初见那年,我还不曾报上姓名,他就喊我“温姑娘”。原来,他那时就已经重生了啊。

杏花在枝头摇曳,仿佛也在诉说着什么。我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果然,第五年的时候,沈明砚已南下归来。但他依旧没有来提亲,反而传出了天子欲将公主嫁予他的传闻。外头,雨丝如织,打在檐翘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天地仿佛融为一体。我看着那落雨,心直直地坠了下去。我与沈明砚的前世之缘,仿佛只是一场大梦。

我等了他五年,等成了老姑娘。来求娶的人从络绎不绝,到如今寥寥无几。剩下的几个,不是想娶我做填房的,就是家世与温家相差甚远的。温家门庭从热闹变得清冷,我名声受损,父亲也遭受了许多流言蜚语。到了这个地步,我终于恍然大悟——重来一次,沈明砚想换一种人生了啊。而这种人生里,没有我的位置。

那便遂了他的愿吧。我望着被雨打落的花枝,唤来侍女,轻声说道:“告诉父亲,我愿意嫁了。”说完这话,在侍女的惊呼声中,我两眼一黑昏了过去。意识消散前,我想——我与沈明砚,今生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此去经年,再无瓜葛。

数月后,再遇沈明砚,是在我出嫁前的一次宴席上。我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瞧着他众星捧月一般走来。他比前世风光得更早,穿了一件月白的锦绣长衫,身段颀长,朗目疏眉。他的容颜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气质却已深沉冷峻,仿佛带着一种矛盾与神秘感,让许多女子红了脸。我的心也漏跳了一拍,下意识朝他走了两步。

沈明砚似有所感,抬眸朝我看来。然而下一刻,一个粉衣少女就扑到了他身旁,截断了他的目光。“明砚哥哥,你今日用了我做的腰带!”我瞬间清醒过来,看着天子的小公主心玉抓着沈明砚的袖子,暗搓搓地宣誓着主权。素来冷面的沈明砚竟任由她挨着自己,没有半分不悦。

宴过三巡,有侍女来找我道,心玉公主想要和我讨论画技。公主有令,我不得不去。我跟着侍女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假山湖水旁。甫一站定,我便挨了一巴掌。我被两个侍女压跪在地时,尚未反应过来。心玉公主居高临下地睨着我道:“温怀素,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敢肖想明砚哥哥!”

我辩解道:“公主殿下误会了,我已定下婚约——”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心玉公主打断:“你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恶心,在暗处偷窥明砚哥哥,还把荷包强塞给他。”一个被剪得零碎的荷包被扔到我面前,上面绣着的杏花已然看不清模样。那是我当年用来装资助沈明砚银子的荷包,为何会到了心玉公主手里?

心玉公主解答了我的疑问,她道:“明砚哥哥说,你痴恋于他,为了他誓不嫁人,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心善,不好和你明说,便让本宫来处理。”我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残破荷包。我不明白,就算今生无缘,难不成上一世数十年的相濡以沫都是假的?沈明砚若早些和我说,我定然不会再去寻他!他何苦一边收下我的银子,一边又要想方设法摆脱我?

心玉公主欣赏着我苍白的表情,直到有侍女道,沈明砚来了。

她眸光流转间,仿佛灵光乍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绝妙的计策。她嘴角微扬,对我轻声说道:

(今日,本宫便让你彻底断了念想,免得你日后如那阴魂般纠缠不休。)

话音未落,我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

心玉突然提高嗓音,带着几分焦急与娇嗔:

(明砚哥哥,快来救我!)

话音未落,她竟纵身一跃,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还顺势将我也拽了下去。

刹那间,湖水如猛兽般将我吞噬,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冰冷的水流涌入我的胸腔,仿佛无数只手在挤压着我的五脏六腑,让我喘不过气来。

那一刻,母亲离世那年,我被那些欺主的恶奴推入河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刺骨的寒意如冰锥般刺入我的骨髓,侵蚀着我的意志。

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一个身影跃入水中,是沈明砚。

他深知我不会水,更明白我对水的恐惧。

我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却见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心玉公主游去,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留给我。

心玉公主在那水中装模作样地挣扎着,仿佛真的是我将她推入河中一般。

而她的侍女们,却站在岸边,冷眼旁观,没有丝毫的焦急之色。

这等拙劣的演技,沈明砚一个历经两世的人,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可他却偏偏信了,那张向来冷静的脸庞上,竟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我忽然想起了前世,我与沈明砚成亲后的第三年。

心玉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沈明砚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

天子拗不过自己这个小女儿,试探性地提出让沈明砚休妻再娶。

当时的沈明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甚至不惜辞去官职。

天子无奈,只好作罢。

沈明砚对心玉公主总是避之不及,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我曾打趣他,问心玉公主貌美娇憨,他是否真的不动心?

沈明砚失笑,摇头道:

(我可养不起这样的小祖宗。)

次年,心玉公主被送去和亲,没过几年,便香消玉殒了。

听闻她死状凄惨,身上布满了被蹂躏的痕迹。

后来有一年,沈明砚在梦中呓语:

(若是我娶了你,你便不必去和亲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负了你……)

醒来后,他却只字未提,仿佛那只是一个噩梦。

我只当他是太过愧疚,才会在梦中如此。

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我的身体在不断下沉,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我看到沈明砚小心翼翼地将心玉公主抱在怀中,缓缓游向岸边。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的手脚渐渐失去了力气,求生的意志也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划破水面,跳入了水中——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温家。

父亲黑着脸,端着一碗药,站在我的床边,督促我喝下。

我宽慰他,让他不要生气。

毕竟,心玉公主已经被罚了。

父亲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娶,就是怕我再受到家中人的欺负。

可没想到,一朝没看紧,我就被心玉公主给欺负了。

他直接跪在了大殿之上,为我讨回公道。

天子的脸色铁青,仿佛能滴出墨来。

但他再怎么宠爱自己的小女儿,也不敢如此昏聩。

最终,心玉公主被罚抄书,还要上门向我赔礼道歉。

只是,我醒了好几日了,她还没来。

以她那高傲的性子,想来是不会来了。

我并不在意,毕竟,我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倒是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递了拜帖来。

我好奇沈明砚之前对我总是避之不及,为何现在又主动上门来了。

于是,我便让他进来了。

沈明砚站在庭院里,与我遥遥相望,没有踏进我的卧房半步。

他风度翩翩,与周围的杏花交相辉映,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当日那些守在岸边的侍女都是会水的,您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心玉公主刚满十六,比我和沈明砚小了整整五岁。

但这话,听起来却没什么说服力。

他话还未说完,我已经开始咳嗽了起来。

他看着我苍白的脸色,表情微微一滞。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道:

(公主让我去请了两位太医,今日就会来。)

沈明砚出身寒门,后来几近拜相封侯,虽有父亲的扶持之功,但主要还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他沉稳内敛,说出的话都经过深思熟虑,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若是反驳了他,便显得我小肚鸡肠、胡搅蛮缠了。

你瞧,他现在就把这本事用在我身上了。

(只是,我没来得及知晓他是何人,不知沈大人可否告知?)

那黑影救了我便离开了,只有在场的人知道他是谁。

(我当日没有第一时间救温姑娘,也是为了温姑娘的清名着想。)

(实不相瞒,我已与公主殿下定下了婚约。)

原来,不救我是为了避嫌啊。

看来,他是下定了决心,不给我一丝机会。

我手指轻颤,意料之中的事情,听他亲口说出,还是忍不住让心脏轻轻抽动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有一下。

(温姑娘还是闺阁女子,那位侠义之士不愿留下姓名,想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说得好像,谁救了我,我就要赖上谁一样。

他自个儿怕娶我,便觉得旁人也怕了。

沈明砚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也重生了。

往日我所做的那些,只是因为心慕于他。

见我不语,沈明砚顿了顿,放缓了些语气,说道:

(温姑娘,祝你身体早日恢复,寻到一段好姻缘。)

他目光悠长,语句之中,颇有深意。

我明白了。

他是在与我说——

今生,不要再纠缠他了。

我哑然失笑,说道:

(多谢沈大人的祝愿,实不相瞒,我已经找到了。)

我话音落下,沈明砚一向从容的面庞上,突然有了一丝裂痕,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沈明砚面色阴沉,语气森冷中带着警告:

(温姑娘,我已有婚约在身,还请自重。)

他似乎是误会了。

我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我点点头道:

(你说过了。)

沈明砚一噎,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道了句(冥顽不灵)。

说罢,他甩袖离开,仿佛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般。

我养身子期间,父亲给定下婚约的人家送了信,告知了他们我的情况。

大夫说我本来就体弱,这次又遭了大难,以后可能子嗣困难。

父亲又白了几根头发,但我没太多伤感。

因为前世,我也是成亲近十年,才得了一个女儿。

而且她自小体弱多病,走在了我的前面。

这是我不愿忆起的伤痛……

想到此处,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些被忽略的细节也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的女儿名叫沈长思,小名唤作念念。

长思长忆,恰如这名字的寓意。

念念不忘,可不知沈明砚为女儿取这名字时,心中究竟念着谁?

犹记得那一年,我拉着念念的小手,与沈明砚一同前往寺庙祈福。

寺庙里有一棵古老的树,那粗壮的枝干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布条,每一根都承载着无数人虔诚的祈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是在诉说着人们心底的渴望。

我上完香回来,抬眼便瞧见沈明砚正将念念举得高高的,小心翼翼地把一条红绢布系在枝头。

我随口轻声问道:“上面写了什么呀?”

沈明砚神色平静,不露一丝波澜,轻轻放下了念念,而后快步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语气平淡地说:“念念现在认识的字还太少啦,回去得给她多安排些功课才行。”

接着,他三言两语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当时的我,心思单纯,并没有多想,只当那红绢布上写的不过是些家人平安之类的寻常话语。

如今,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红绢布在风中飘动的画面愈发清晰,上面的字迹也渐渐明晰起来。

那是念念稚嫩的笔迹,赫然写着——愿以我生,换她重来。

我的心猛地一颤,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从床上跌落下来。

我的念念,先天身体就不好,出生的时候,大夫就断言她活不过十岁。

她离开人世的时候,连及笄之年都还未到。

我实在不敢相信,佛祖会如此狠心,用我的念念去换心玉公主的重生。

我更没想到,沈明砚竟能这般冷酷无情!

他竟然不顾人伦纲常,妄图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换另一个女子!

回想起前世,他离世的时候,紧紧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祈求,说希望能得到上天的垂怜,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只为能再次与我相聚。

所以,今生,我心甘情愿地等了他五年。

可此刻,我如梦初醒,彻底明白过来。

他祈求重来,是为了与心玉公主再续前缘。

从来都不是为了与我重逢。

原来,不止今生,就连我以为美满的前世,也全是谎言与虚伪。

恰在这时,侍女匆匆送来回信。

那户人家,并不在意我可能无法生育。

侍女满脸兴奋,欢快地传话道:“小姐,那家公子说,他想娶的人是你,要是你喜欢孩子,他以后给你领养几个。”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郎君啊!”

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郎君呢?

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很快,沈明砚和心玉公主的婚事便昭告了天下。

大街小巷,到处都传颂着他们的佳话。

人们纷纷称赞,说他们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据说,那个对所有女子都不假辞色的沈明砚,竟然愿意戴上女子的发簪,只为逗心玉公主开心一笑。

心玉公主被罚抄的书送到了温家。

我只消看上一眼,就认出了这一张张纸上的字迹皆是出自沈明砚之手。

笔迹或许可以伪装,但下笔的习惯却难以改变。

沈明砚对心玉公主,当真是宠爱到了极点。

前世,念念在寒冬时节,手上生了冻疮,撒娇讨饶不愿写字,换来的却只是沈明砚严肃的教育。

不过,心玉公主刁蛮的名声在外,偶尔也会被人诟病。

有人说,她若不是公主,怎么可能配得上沈明砚?

没想到,沈明砚直接站了出来,神色坚定地说:“她有着一颗稚子之心,赤忱无比,在我心里,她就是仙女下凡尘,世间难寻。”

“见了她,我便觉得往昔所见的女子,都失了颜色,不过是凡俗俗子罢了。”

“能得到仙女的垂青,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一番剖白,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心玉公主享尽人间荣华,无需为任何事操心,自然不染尘埃,如同仙女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仙女前世早早殒命,才让沈明砚更加心疼。

我偶然撞见,沈明砚蹲下身,动作轻柔地为心玉公主揉脚踝。

心玉公主娇嗔着说走累了,沈明砚给她揉完脚踝,又小心翼翼地将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地走过闹市。

平日里板正好面子的沈明砚,此刻一点都不在意旁人打量的目光。

倒是心玉公主,羞得满脸通红。

他们的恩爱之举,比我与沈明砚的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日后,到了一年一度太后娘娘举办的画作比试。

比试之后,会将画作义卖出去。

义卖所得的钱财,都会统统捐出,作为赈灾的慈善款项。

这对于许多才子来说,是一个打响自己名声的好途径。

我不擅长主母管家之事,又没有子嗣,也不会理家。

前世若非沈明砚娶了我,我可能要在哪个男子的后宅遭受厌弃。

我唯一擅长的就是作画,在闺中之时就小有名气。

前世这次比试,我就凭借着一幅饿殍图,荣登榜首。

这幅饿殍图也被炒上了天价,最后被一位黑衣覆面的神秘贵人以万两白银的高价拿下。

这是一件善事,我今生也是打算参加的。

我刚到现场,便听到一阵阵惊叹声。

有人赞叹道:“没想到堂堂公主能画出这样心怀百姓的画作。”

“这笔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不不,最重要的是这幅饿殍图所展现的内容,画技倒是其次!”

“是我之前误会了心玉公主,她与沈大人果然是天作之合!”

“……”

赞誉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穿过人群,走到那被众人簇拥的地方,抬眼望去。

一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就挂在那里。

与我前世那幅画近乎一模一样。

一样的构图,一样的笔法。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画作上的署名,是“心玉”两个字。

那是我婚后某一年,南下寻沈明砚,路过灾荒之地时所见所闻。

沈明砚前世自然是见过我这幅画的。

况且,心玉公主从不曾关心民生,连京城的贫民居所都不曾踏足,怎么可能见过饿殍遍野的景象?

这幅画是谁所画,不言而喻。

我看向沈明砚,与他四目相对。

我并无质问之意,倒是他警告地看了我一眼,转而提高音量,大声说道:“本次比试主要还是为了慈善之举,画作出自何人之手并不重要,与其关注作画之人,更该关注这幅画本身,心玉公主也定是这般想的。”

他这话,是想让我知难而退,默默咽下这个哑巴亏。

围观之人从夸赞画作,又开始夸赞心玉公主的为人。

心玉公主眼神躲闪了一瞬,但很快就沉浸在了从未得到过的夸赞声中。

侍女一时情急,慌张地说:“小姐,这幅画怎么和我们的一样,这该怎么办?”

她没有压低音量,这话被旁人听了去。

画作的簇拥者们安静了一瞬。

很快就有人大声说道:“心玉公主这幅画,早在三个月前,我就在国子监见过了。”

“她有一处不会画,特地让沈大人拿去国子监找人请教!”

“抄袭画作,实乃无耻之人无耻之举!”

沈明砚果然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侍女气急,直接将我的饿殍图当众展开。

“我们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可这一举动,却让我的“抄袭”之名愈发坐实了。

我画的这幅画,是今儿一早才紧赶慢赶完成的,画上的墨迹都还带着未干的湿润。

周围人的议论声和唾弃声如同潮水一般,越来越大,一波接着一波。

甚至有人直接伸出手指,戳到我的鼻子前,破口大骂:“真是不要脸,毫无羞耻之心!”

往日里那些与我相熟的贵女们,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纷纷往后退,不愿和我有任何牵连。

我的侍女急得满脸通红,却只能无力地为我辩解着,那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微弱。

若不是我这人已经经历过一世沧桑,面对这样的场景,怕是早就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场自尽算了。

过了一会儿,沈明砚才慢悠悠地站出来,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道:“各位画画的,那颗仁爱之心都是一样的。为了争个名、逐个利,一时之间迷失了方向,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家就别太苛责她了。”

众人显然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可沈明砚摆出一副公正无私、不跟我计较的模样,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又纷纷开始称赞起沈明砚和心玉公主来。

就在这时,我却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大人,可我在你……不,应该说是在心玉公主的画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的名字啊。”

有人听了,立刻质疑道:“温姑娘,莫不是被拆穿后,恼羞成怒,开始胡言乱语了吧?”

我并没有理会他的质疑。

恰巧这时,太后娘娘的侍女们前来取我的参赛画作。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吩咐侍女把我的那幅《饿殍图》收了起来。

侍女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

她转头喊了一声家丁。

只见家丁小心翼翼地捧着十卷画作走了过来。

既然是要做慈善,那自然是画作越多越好。

我重活一世,画技早就达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

在等待沈明砚的这五年里,我闲来无事就作画。

细细算来,我画了上千幅画,今日只带来了其中的十幅。

那些已经成名的绘画大家自然不会来抢我们这些年轻人的风头,来参赛的大多都是一些年轻的学子。

他们都是从自己的众多画作中精挑细选,拿了一到两幅过来参赛。

这时,有个好事的人说道:“温姑娘不会是打算靠数量来取胜吧?”

太后的侍女也面露难色,说道:“温姑娘,这么多画,怕是……”

我微笑着说道:“那就让我的家丁跟着你一起把画作送去给太后娘娘,她不喜欢的,我再带回来。”

她思考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有人还在一旁窃窃私语,却没有发现沈明砚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众人等了很久,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太后娘娘把我的画作退回来。

倒是比赛开始了。

评委席上,除了太后娘娘,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书画大家。

太后娘娘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许。

几位大家也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我。

其中有两位,还是我前世后来的师父呢。

第一名的画作被抬了上来。

正是那幅署名为心玉公主的《饿殍图》。

这结果可谓是众望所归。

一位评委说道:“公主这幅画立意深刻,虽然笔法上还有些稚嫩,但我们几位评委讨论过后,一致决定这幅画当得第一名。”

毕竟这可是前世被拍出天价的画作,如今又有一位皇室公主署名,现在再拿第一,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心玉公主一脸骄傲地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

这时,有人意有所指地说道:“心玉公主的画胸怀天下,不像有些人,还在那里干着鸡鸣狗盗的事,妄图抄袭不成,还死不认错,实在太难看了。”

沈明砚抿着的嘴唇微微放松了一些,似乎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沈明砚就看到了第二名、第三名……第十名的画作。

有一幅画的是锦绣的宫廷,山河壮丽;有一幅画的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还有一幅画的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从第二名到第十名,无论是笔触还是构图,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成一派。

而署名皆是——温怀素。

现场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沈明砚原本平静的面容,彻底绷不住了,就像一面原本光滑的镜子,突然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经过这一遭,我的才名彻底打响了,比前世还要响亮得多。

我落座的时候,现场依旧安静得可怕,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几位大家纷纷赞誉着我的画作。

就我这画技,到底出于什么理由,会想要去抄袭她呢?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眼神在心玉公主和沈明砚脸上来回打转。

沈明砚的表情阴沉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狂风暴雨。

太后娘娘听了侍女的耳语,想来是给她汇报了之前那场荒唐的场面。

她看了眼神色躲闪的心玉公主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心玉公主受不了那么多人打量的目光,气得一把推开沈明砚,转身跑了。

太后娘娘不可能不维护皇室的颜面。

她直接提议开始拍卖,这算是把我被污蔑抄袭的事情轻轻揭过去了。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就算我不愿意揭过这件事,也没有办法。

沈明砚抄的是我的前世之作,我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

但公道自在人心,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只是,接下来的拍卖,更加让我吃惊了。

《饿殍图》依旧被几位收藏画作的富商炒到了高价。

眨眼间就到了一千两白银。

前世我的《饿殍图》最终以万两白银成交,这辈子想来价格可能会更高。

这可是向皇家表忠心、献殷勤的好时机啊。

可偏偏,价格到了三千两白银后,就再也没有波动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一处角落。

我还记得上一世,那儿就坐着一位带着兜帽的黑衣男子。

他不仅穿着奇怪,还用黑布遮着脸,就像一个神秘的幽灵。

不过他出手极其阔绰,就是他将我的《饿殍图》一路喊到了万两白银。

我正疑惑的时候,心玉公主的《饿殍图》已经被人以一千二百两白银拍走了。

轮到我的画了。

就在这时。

我身旁突然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他说——“一万两。”

我的画作瞬间就被拍完了。

每一幅都是以一万两的价格成交。

拍下之人,就是我身边的黑衣男子。

太后娘娘的目光意味深长,就像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深潭。

我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身躯有些僵硬,就像一棵被风吹动的树,十分不自在。

在拍完我的画作后,他就匆匆离场了,走得大步流星,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

我顾不上其他,追了出去。

不曾看到沈明砚正紧紧盯着我的背影,那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剑。

我只顾着喊道:“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面前之人身形高大挺拔,一身黑衣包裹不住他那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

他听到声音,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些。

他长腿一迈,就像一阵风,我跑了两步都没有追上。

“哎呀!”

我轻轻扭了一下脚,摔倒在地上。

黑衣人身形一顿,就像一辆突然刹车的马车。

见此情形,我计上心头。

我停下了原本想爬起来的动作,故意可怜巴巴地说道:“好疼呀。”

黑衣人慌忙回身,朝我走来,蹲下查看我的伤势。

可他没有看到伤口。

他仅捕捉到我那双灵动狡黠的眼眸,正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以及嘴角那抹得逞后的揶揄笑意。

刹那间,他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羞愤与懊恼。

正欲起身拂袖而去,却听我轻启朱唇:

(“上次也是公子你救了我吧?”)

黑衣人闻言,眼瞳猛地一颤,眼神中掠过一抹慌乱。

他沉默片刻,才压低嗓音,缓缓开口:(“是我又如何?”)

我感激地望着他,声音温柔如水:(“我一直想当面好好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若是没有公子,我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尽管他下半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但我仍能从那露出的一丝肌肤上,捕捉到他脸上瞬间蔓延开的红晕。

我与他的距离并不远,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一笑,仿佛又让他萌生了退意。

情急之下,我一把拽住他的兜帽,拉近了与那双如同小狗般清澈眼眸的距离,轻声道:

(“你想怎么样?”)

我嗅到了他衣物上淡淡的熏香,看到了他根根分明、如同羽扇般的睫毛在飞快地颤动。

枝头的杏花随风飘落,轻轻落在他那玄黑的衣袖上,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下一刻,他猛然向后退去,差点将我推倒在地。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语气格外凝重:

(“温姑娘,据我所知,你已有婚约在身!”)

我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

他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仿佛在谴责我的轻浮之举。

他暴露在外的肌肤已经红得透彻,仿佛我是个戏弄了他的轻薄之徒。

可我不过是想告诉他,不要再这样偷偷摸摸地出现了。

毕竟——

(“可王爷,据我所知,我的未婚夫就是你呀!”)

当今天子有一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多年前,那位尊贵的小王爷为了救下天子,不惜以身挡刀。

那刀贯穿了他下半张脸,几乎将他斩首。

虽然最终保住了性命,但却落下了毁容的恶果。

此后,他深居简出,几乎不再出现在人前。

我回忆着前世与他的点滴交集。

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记忆中唯一清晰的画面,是我幼时进宫时,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是丑八怪。

我在花园里,遇到了躲在假山洞中的那个男孩。

我被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吓得心惊胆战。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被我一把拉住。

我将自己的小手帕送给了他,上面绘有我亲手画的杏花。

孩童的话语总是那么直接,又那么伤人。

我说:“你可以用这个遮住下半张脸,这样就不吓人了。”

这怎么想,也不像是他能喜欢上我的理由。

想来想去,或许是因为我们太过般配了吧。

都是高门大户中的异类。

一个相貌丑陋,饱受非议。

一个硬生生将自己熬成了老姑娘,无人问津。

自那次宴席之后,我听说心玉公主与沈明砚大吵了一架。

心玉公主责怪沈明砚让她颜面尽失。

她气急败坏之下,完全不顾及沈明砚的脸面,当着下人的面甩了他一巴掌。

不过很快,两人便又和好如初了。

只是,或许是命运弄人吧。

也许是心玉公主年岁尚小,欢喜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新科状元郎为她从树上取下了风筝。

春日暖阳下,心玉公主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幕,恰好被沈明砚撞见。

前世,心玉公主多次向沈明砚示爱,却都被他婉拒。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次她得到了,便也没那么放在心上了。

沈明砚怒不可遏。

他本就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一旦动怒,将心玉公主吓得差点哭出声来。

她跑回宫中,居然求天子收回赐婚,不愿再嫁了。

然而朝令夕改,天子岂会轻易答应。

沈明砚也向心玉公主致了歉,承诺往后再也不会与她发火。

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这娇宠的小公主哄好。

与此同时,邀请我赴宴的帖子如雪片般飞来。

还有当日的两位大家邀请我切磋交流画技。

但神奇的是,求娶我的人也突然多了起来。

我与永安王爷的婚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听着媒人说得天花乱坠,心中却无半点波澜。

上门求娶的男子也道:(“温姑娘才华横溢,小生甚是仰慕。她虽年纪稍长,但想来性子也更为沉稳妥善。我家中还有些子侄,可以让温姑娘教导,以后我们的孩子……”)

原来是想找位不需要出束脩钱的夫子。

他还没说完,就被父亲赶了出去。

除了他,还有不少人登门求娶。

父亲虽然一个都看不上,但不耽误他扬眉吐气,到处炫耀。

也就在这段日子,沈明砚又来了。

但这一次,我并不想见他。

我让侍女回绝了他。

他一连来了三次,我也拒绝了三次。

可我没想到,他竟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找到了离我院子最近的一处小门。

他重金收买了进出小门的家丁,混了进来。

看到他那一刻,望着那熟悉的眉眼,我的心情如同翻涌的潮水般复杂。

我与沈明砚相伴过一生,除了庙中那条红绢布,他从未有过半分错处。

然而今生,他却屡屡中伤于我。

我那些可以忘却的记忆,又如同潮水般涌现在眼前。

成亲第五年,他为了我一句想吃桃花糕,就连夜赶往数十里外,找到了做桃花糕最出名的铺子。

成亲第十年,念念吵着要和我睡,我睡眠浅,却又舍不得拒绝念念。

他便每夜都在念念睡熟后,将我轻轻抱回卧房。

成亲第十五年,位高权重的沈大人,还会为了给我寻古书,与比他小了好几个品阶的人赔笑弯腰。

……

一切种种,皆是美好的过往。

我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只知道我们已然缘尽,无需再见。

此刻,沈明砚对我道:(“温姑娘,实不相瞒,那幅饿殍图是我为了心玉公主所画。”)

(“那是我梦中所见之景,不知为何竟与你的画如此相似。”)

(“心玉公主小孩心性,想要出一出风头,便叫我为她画了一幅。都是我的错,还请温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理由似乎也说得通。

但我不信。

若一切都是他梦中所见,他为何能将我那幅饿殍图画得近乎一模一样?又为何能年纪轻轻便在朝堂上翻云覆雨?

记忆中那个苍老而温暖的沈明砚,逐渐褪去了色彩。

唯余眼前这个意气风发、却满目算计的年轻沈明砚。

他把一切都推到了心玉公主身上。

浮生一梦,恍若隔世。

人心,已悄然改变。

而他,却在变与不变之间徘徊,再三易容。

沈明砚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与试探,轻轻响起:“温姑娘,之前是我误解了你,不知……我还能否,与你重新结识一番?”

他的眼神中,藏着小心翼翼,却又难掩那份胸有成竹。

他似乎笃定,我心中的情愫,依旧如初。

只可惜,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我并不否认过往的点点滴滴,却也已不再憧憬与他的未来。

我悄然抹去眼角那抹释然的泪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无需再识,前世,我们便已结缘。”

庭院内,静谧得能听见杏花飘落的声音。

那洁白如雪的花瓣,自由自在地从枝头滑落,仿佛在刻意避开树下那位,前世今生无数次擦肩而过的公子。

沈明砚凝视着我,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响。

他似乎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他开始在记忆中搜寻,试图理清今生与我的交集。

而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神色淡然如水。

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颤抖:“五年前,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是否已……”

我轻轻点头,算是回答。

沈明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意识到,我一直在等他。

可等来的,却是他求娶公主的消息。

他嘴唇颤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迟迟没有出口。

我已无心再与他纠缠。

我唤来侍女,示意她送客。

临行前,我对他说道:“祝你与心玉公主,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一直沉默的沈明砚,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他辩解道:“不是的!我对心玉公主,并无男女之情!我只是……只是愧疚于前世,明明有机会救她,最后却让她客死他乡。我只是不忍心,再见到那样的结局!”

我轻轻摇头,心中只觉好笑。

他若与心玉公主成亲,心玉公主确实不必再远嫁和亲。

但只要两国之间的恩怨未了,和亲的公主,也不过是换了一个人罢了。

难道,他要娶尽天下公主吗?

我并不认同沈明砚的做法。

可我这番神情,却又让他误会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眼眸突然亮了起来:“怀素,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你不喜欢心玉公主的话,我往后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我可以为你另置一处宅院,待时机成熟,我再为你求一个平妻之位。”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侍女已经气得跳了起来:“我家小姐已经有了最好的未婚夫,沈大人,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沈明砚并不相信。

他说道:“你既然等了我五年,我不信你已经放弃我了!”

他情绪激动,一把推开侍女,向我伸出手来。

我连忙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见状,并不生气。

“上辈子,我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前世今生,你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人。心玉无论如何,都不能越过你去。待和亲之事解决,确保她性命无虞,我就不会再理会她了……”

我望着他,眼底波澜不惊。

“沈明砚,你觉得我会信吗?”

重来一世,我静静地看着他一路走来,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他出身贫寒,虽有一身才华,但位极人臣之时,已是不惑之年。

年少时的春风得意,他从未体验过。

他终究是自负又不甘的。

所以,这辈子,他仍旧选择了仕途,走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路。

他要弥补前世的不甘,无论是事业上,还是爱情上。

他前世有过我这个温婉有才的妻子,这辈子又想试试刁蛮任性的小公主。

什么为了救心玉公主的命,这种谎话,骗骗自己也就罢了。

他占了旁人的功绩,尝到了甜头,又带着心玉公主来占我的功绩。

若非我还能拿出别的画作,早就名声扫地,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可曾考虑过我?

他都是为了他自己啊。

我转身离去,不再看他一眼。

沈明砚还想说些什么,但已被闻讯赶来的父亲和家丁拦住了。

后来,沈明砚又来过几次。

他并非空手而来,每次都带着礼物,都是我前世喜欢的。

但都被父亲带着家丁远远地轰走了。

他并不生气,反而淡定地对父亲说道:“怀素等了我五年,她如今已二十有一,嫁给我是她最好的选择。”

气得父亲将扫把砸到了他头上。

侍女想再强调一遍,我已有婚约,定下的是永安王爷家。

但被父亲拦了下来。

转头,父亲笑得狡黠,吩咐所有人不要再提这事。

他要给沈明砚一个“惊喜”。

惊喜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从不曾在朝堂露面的永安王,带着浩浩荡荡的聘礼来了。

他这些年从不涉足政事,投身于商场。

天子出于愧疚和信任,也给了他许多便利,还把很多私产赠予了他。

如今,他虽算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富豪榜上有名的人物。

当然,这些都是化名。

所以,他出手才能如此阔绰。

这当头一棒,让沈明砚猛然惊醒。

成亲前夜,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沈明砚。

据说,心玉公主听闻了近些日子沈明砚屡次来找我的事情,气得又进宫要求退婚了。

天子颇为头疼,把沈明砚喊到了跟前,问他有没有这事。

沈明砚说,来找我只是为了交流画技。

经过上次比试一事,他对我的画技十分仰慕。

他说得十分坦荡。

天子看着他,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心玉公主哭闹不止,吵得他头疼。

这时,沈明砚才状似遗憾地说道:“微臣行事确实不够周全,心玉公主值得最好的儿郎,我配不上她。陛下若是要解除婚约,微臣定然从命。”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但天子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大松了一口气,顺势解除了婚约。

沈明砚连夜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

回应他的,是紧闭的温家大门。

第二日,十里红妆,敲锣打鼓。

我嫁给了永安王。

说来好笑,他今日把自己的覆面换成了红色,还挺应景。

沈明砚被拦在人群外,不曾靠近我十丈之内。

这倒是全了他往昔对我避之不及的意愿。

我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忙着去洞房花烛。

良辰好景,永安王掀开了我的盖头。

而我,摘下了他的覆面。

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在时光的悄然流逝中,颜色已淡去了许多。它从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起始,一路蜿蜒,直至他那高挺笔直的鼻梁。

这伤疤的模样,着实算不上好看。

红烛散发着柔和又温暖的光,轻轻映照在他那深邃的五官之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那从血雨腥风中走来的玉面修罗,带着一种别样的冷峻与魅力。

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上那道伤疤。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的人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抖得厉害极了,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动。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从他的怀里,竟掉出了一方小小的帕子。

那帕子静静地躺在地上,上面画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杏花,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看到这帕子,我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淡淡的恍然。

片刻之后,我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看着他,轻声问道:“对了,夫君,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呀?”

正文到此结束。

番外:

时光如白驹过隙,许多年转瞬即逝。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和夫君,还有我们那可爱的女儿杏杏,一同前往寺庙祈福。寺庙里香烟袅袅,钟声悠扬,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杏杏的模样,和念念极为相似,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与俏皮。

我拉着杏杏的手,缓缓走到一旁,轻声对她说:“杏杏啊,你知道吗,你其实有过一个姐姐,她叫念念。”

杏杏睁着大大的眼睛,认真地听着我的话,然后将我的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从那以后,每次买什么东西,她都会拉着我的手,央求我多买一份,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多买的那份收起来,奶声奶气地说:“这是给姐姐的。”

这次来寺庙祈福,我上完香,从大殿里走出来,远远就看到杏杏正站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一块红绢布,一字一句认真地念着,然后让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夫君,把她说的话写在红绢布上。

“念念姐姐,杏杏好想你呀,杏杏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都分给你一半。”杏杏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真诚。

“不,爹爹,你重新写,一半太少了啦。我都已经八岁了,比念念姐姐多幸福了八年呢,那我分她、分她……”杏杏歪着脑袋,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得格外仔细。

夫君则一脸耐心,静静地等在旁边,看着杏杏那认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趁着杏杏算数的间隙,夫君还抽空在另一块红绢布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我好奇地凑近瞧了一眼,那上面的字迹工整又清晰,内容却十分老套。

“愿我安康。”短短几个字,没有一句提到他自己。

看着他那模样,我心中不禁觉得好笑。要知道,我们分明都已经成亲十年了,还有了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可他呀,还是那么容易脸红。

在我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他连忙慌乱地把那块红绢布系到了树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走回来,继续陪着杏杏,一起商量着还要在红绢布上写些什么。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抬头望着那棵参天的古树,枝叶繁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恍惚间,我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河,久违地想到了那个故人。

沈明砚,他早些年就已经离世了。

那是在心玉公主前往异国和亲之前,心玉公主一直对他退婚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有一天,她冲动之下,骑上马,朝着沈明砚狠狠撞了过去。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尽管众人竭尽全力抢救,可沈明砚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