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女子最怕碰上哪类恩客?资深鸨母坦言:倒贴银子都想赶紧送走

发布时间:2025-10-23 22:30  浏览量:4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金陵烟雨楼,是男人用金银堆砌的温柔乡。

头牌素晚却是楼里最矜贵的存在——一朵只可远观的冰山雪莲,卖艺不卖身。

直到一个穷书生的出现,他不要她的身子,只痴迷于她的琴音。

那份不带欲望的痴缠,竟像春水,一点点融化了她心头的坚冰。

眼看佳人动情,妈妈兰姨却不见喜色,反而一把将那书生的赏银摔在地上。

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恐惧,那神情,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痴情客,而是一杯即将断送一切的穿肠毒药。

究竟是怎样的“恩客”,竟比那些挥着拳头的恶霸,更让这风月场里的老江湖感到致命?

01

暮色四合,金陵城的秦淮河像是被天上泼了一盆胭脂,连带着河上的画舫、两岸的垂柳,都染上了一层醉人的绯红。空气中弥漫着水粉、酒香和女子们娇笑痴缠的甜腻气息,混杂在一起,便是这六朝古都最销魂的梦。

烟雨楼,正是这场梦的中心。

楼下大堂,丝竹之声、划拳行令之声、男人粗放的笑声与女人婉转的奉承声交织成一片,热浪般扑面而来。龟公们穿着短打,脚下生风地穿梭在酒席间,脸上堆着永恒的奉承;丫鬟们端着托盘,低眉顺眼,步履匆匆。

与这片喧嚣格格不入的,是二楼尽头的那间雅阁。

阁楼的窗半开着,能看见一角黑瓦飞檐和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窗边坐着一个女子,她便是烟雨楼的头牌,素晚。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素纱裙,裙摆如流云般铺散在脚边。未施粉黛的脸上,肌肤莹润如玉,唯有眉眼清冷,像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她纤细的手指轻抚着面前的古琴,闭着眼,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素晚并非天生就该属于这里。她的父亲曾是江宁府一位小有名气的翰林,她自幼便在书香墨韵中长大。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冤案,家道中落,她本该是某个书香世家里的主母,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可惜命运无常,一纸抄家的文书,将她从云端拽入了这最污浊的泥沼。

刚到烟雨楼时,她也哭过、闹过、绝望过,可迎接她的只有毒打和饥饿。是这烟雨楼的主人兰姨,发现了她那手出神入化的琴技和那副与众不同的清冷气质。兰姨告诉她,在这儿,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姿色和才艺才是傍身的刀。

于是,素晚收起了眼泪。她不再哭闹,只是日复一日地弹琴。她的琴声里有别人模仿不来的孤高和哀怨,这份独一无二的气质,反而让她成了秦淮河畔最炙手可热的奇货。

男人们看惯了搔首弄姿的媚态,对她这种冷若冰霜、仿佛不可攀折的白莲花,生出了更强烈的征服欲。他们一掷千金,只为能进她的雅阁,听她弹一首曲子。

可对素晚而言,他们不是知音,只是客人。她的心早已在被卖入青楼的那一天,随着父亲的藏书一同被封存起来,只剩下麻木的应对。

“素晚姐,王公子又在楼下闹了。”小丫头翠儿悄声进来,神色有些慌张。

素晚眼皮都没抬,手指依旧在琴弦上流转,只是琴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王公子,户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典型的纨绔子弟,仗着家世,向来横行霸道。

楼下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已盖过了琴声。

“把你们那个叫什么素晚的给我叫下来!装什么清高!爷今儿个就是要她陪酒!”王公子酒气熏天,一脚踹翻了一张八仙桌,桌上的杯盘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龟公们围着他,赔着笑,谁也不敢上前。

素晚终于停下了手,眉心紧蹙。她最厌恶的,便是这种充满暴力和粗鄙的场面。

正当她以为自己躲不过去时,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哎哟,王公子,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兰姨来了。她四十出头,一身绛紫色的绸缎旗袍,勾勒出丰腴有致的身段。她嘴上叼着一支细长的水烟杆,眼神精明而锐利,一步步走下楼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她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径直走到王公子面前,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公子您息怒。这素晚丫头啊,今儿个身子不爽利,怕病气过给了您。您瞧,要不让咱们这儿新来的水仙妹妹陪您喝一杯?她那小曲儿唱的,可不比素晚的琴差呢。”

说着,她朝旁边一个瑟瑟发抖的姑娘使了个眼色。那姑娘赶忙上前,端起酒杯,怯生生地送到王公子嘴边。

王公子本想发作,可兰姨的气场太足,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他台阶,又捧了他一句“怕病气过给您”,让他感觉备受重视。他犹豫了一下,就着那姑娘的手喝了酒,嘴里骂骂咧咧地被半推半就地引到了另一个包厢。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兰姨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稍晚时候,兰姨来到素晚的房间。她见素晚还坐在窗边,神色郁郁,便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一些。

“吓着了?”兰姨问。

素晚摇摇头,轻声道:“习惯了。”

兰姨叹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慢悠悠地点燃了她的水烟。青色的烟雾在她脸上缭绕,让她那张精明的脸庞也显得有些模糊。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然后说了一句让素晚记了很久的话。

“晚儿,像王公子这种亮出獠牙的豺狼,你知道怎么躲,怎么防。最多也就是破点财,受点惊吓。真正怕的,是那种披着羊皮的。”兰姨的眼神穿过烟雾,落在素晚身上,意味深长,“他们彬彬有礼,不碰你一根手指头,却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把脖子凑过去。那种人,才是最要命的。”

素晚心中一凛,她看着兰姨那张在烟雾中明明灭灭的脸,不懂,也不想懂。她只觉得,这烟雨楼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疲惫。

02

过了几日,金陵城下了一场缠绵的夏雨。雨水洗去了空气中的浮躁,给这喧嚣的城市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静。

这样的下雨天,烟雨楼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下午时分,楼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躲雨的茶客,连楼里的姑娘都偷得了半日闲。

素晚最喜欢这样的天气。她不用应付那些心思各异的男人,可以真正为自己弹一次琴。

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雨打芭蕉,淅淅沥瀝,心中久违地泛起一丝柔软。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多年前在自家书房里读到的一段故事,关于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于是,她的手指落在了琴弦上,一曲婉转而热烈的《凤求凰》便从她指尖流淌而出。

这首曲子,她从未在客人面前弹过。它承载了她对爱情与自由最隐秘的渴望,是一块她不愿示人的心病。琴声悠扬,穿过雨帘,飘向楼下,飘向湿漉漉的青石板街道。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了烟雨楼的屋檐下避雨。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虽然朴素,却浆洗得一尘不染。他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正准备离开,却被那悠扬的琴声勾住了脚。

这年轻人,便是从苏州来金陵备考的举子,顾长清。

他站在门口,侧耳倾听。那琴声初时如高山流水,清冽动人,随后又变得缠绵悱恻,充满了浓烈的爱慕与期盼,仿佛在向天地倾诉着什么。顾长清听得痴了,他从未听过如此富有感情的琴声。

他不由自主地走进了烟雨楼。

龟公福伯见来了客,立刻迎了上去,一看对方的穿着,脸上的热情便淡了三分。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顾长清的目光还停留在那琴声传来的二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请问,这琴声是哪位姑娘弹奏?在下可否在此寻个位置,静静地听完这一曲?”

福伯撇了撇嘴,心想又来了个穷酸秀才。他正要开口打发,兰姨却从账房后面走了出来。她上下打量了顾长清一番,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几乎要把顾长清从里到外看个透。

这书生目光清澈,举止间有种天然的书卷气,不像寻常的浪荡子弟。兰姨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妥,但见他只是想听琴,又是在这冷清的下午,便挥挥手示意福伯:“给他找个角落,上一壶最便宜的雨前茶。”

顾长清道了谢,便在离楼梯最远的一个角落坐下。他真的只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全神贯注地听着楼上的琴声,连茶水都忘了喝一口。

一曲《凤求凰》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顾长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是意犹未尽的痴迷。他站起身,走到柜台前,从洗得泛白的钱袋里,摸出了一小锭银子,足有十两,轻轻放在柜面上。

“这是茶钱,也是在下叨扰听曲的酬谢。”他诚恳地说,“烦请将此银两转交那位弹琴的姑娘。”

十两银子,对于一个衣着朴素的举子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兰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顾长清又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又朝楼上望了一眼,转身走入了雨中。

丫鬟翠儿拿着那锭银子,兴奋地跑上楼:“素晚姐,素晚姐!你快看,楼下那个书生给的!他好奇怪啊,就听了一首曲子,话都没说一句,就给了这么多银子。”

素晚看了一眼那银子,心中也有些诧异。

“他还托我给您这个。”翠儿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素晚接过来,展开。纸上没有轻浮的邀约,也没有露骨的赞美,而是一首笔法清秀的七言诗。诗中将她的琴声比作空谷幽兰,将她的风骨喻为凌霜寒梅,字里行间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尊敬,丝毫没有狎昵之意。

这是她入风尘以来,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这首诗,仿佛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心门。她捧着那张纸条,指尖微微颤抖,看得有些出神。

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一把夺过了那张字条。

“兰姨!”素晚惊呼一声,回过头,正对上兰姨冰冷的目光。

兰姨的脸色很难看,是那种掺杂着厌恶与警惕的难看。她只飞快地瞥了一眼那首诗,就好像看到了一条藏在花丛里的毒蛇。她二话不说,走到窗边,将那张承载着素晚一丝悸动的纸条,径直扔进了墙角燃着熏香的炭盆里。

橘红色的火苗“呼”地一下舔了上来,那清秀的字迹瞬间蜷曲、焦黑,化为了一縷青烟。

“兰姨!你做什么!”素晚又惊又怒,冲过去想抢,却只抓到了一把灼热的空气。

兰姨转过身,盯着素晚,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以后这种人的东西,不许收。他留下的银子,下次也给我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素晚的眼睛红了,她不明白。一个粗鲁的王公子,兰姨可以巧舌如簧地应付;可一个文雅知礼、真心欣赏她琴艺的书生,为何却让兰姨如临大敌,甚至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为什么?”她颤声问道。

兰姨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只是又看了一眼那盆已经将诗稿吞噬殆尽的炭火,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素晚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与委屈。

03

兰姨的禁令,像一堵墙,隔开了素晚和顾长清,却也像一块石头,在素晚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更深的涟漪。越是不被允许的,越是让人念念不忘。

顾长清并没有因为兰姨的冷遇而退却。

他依旧会来,通常是在人最少的午后。他不再试图送上字条,也不再一掷千金。他就坐在楼下那个固定的角落,点一壶最廉价的茶,一坐就是一下午。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二楼的方向,安静而专注,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

他开始用别的方式,向素晚传递他的心意。

有一次,翠儿给素晚送来了一小捧还带着露水的栀子花,说是楼下那个书生托她送的,钱已经付过了。他说,这花是从城外钟山脚下采的,不值钱,但配得上姑娘的琴声。

素晚捧着那束洁白芬芳的栀子花,心跳漏了一拍。烟雨楼里从不缺名贵的花卉,可那些沾染着铜臭气的牡丹芍药,没有一朵能像这束野生的栀子花一样,让她感到一丝清甜。

又一次,他托人送来一本手抄的诗集,里面是他最喜欢的几位前朝诗人的作品。书的扉页上,他只写了四个字:“赠予知音”。

素晚开始在兰姨的严密监视下,与顾长清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流。

她会特意弹奏顾长清诗集中提到过的曲子,比如《高山流水》,比如《渔舟唱晚》。每当琴声响起,楼下的顾长清都会立刻坐直身子,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而他,也会在下次来时,换上一件与琴曲意境相配的颜色的衣服。

这种不涉及金钱、不关乎皮肉,纯粹精神上的契合与交流,是素晚堕入风尘后,从未奢望过的慰藉。它像一股溫暖的泉水,无声无息地渗入她干涸龟裂的心田,慢慢将那层坚硬的冰壳融化。

她开始变了。

以前抚琴,是完成任务,是谋生手段。现在,她抚琴时,眼里有了光。她不再是为了取悦楼下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而是在为那个唯一的听众而弹。她的琴声里,哀怨少了,缠绵多了;疏离少了,柔情多了。

没有客人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倚在窗边,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楼下大堂的那个角落,期盼着那个青色的身影出现。如果他来了,她的一整天都会变得明亮;如果他没来,她的心里就像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

她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穿着绫罗绸缎,冷笑着提醒她:“素晚,别犯傻了。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男人都是过客,银子才是实在的。”另一个穿着布衣素裙,满眼期盼地对她说:“可他不一样,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他懂你的琴,他敬你的才,他看到的是你的灵魂。”

这种变化,自然没能逃过兰姨的眼睛。

兰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感觉自己精心饲养的一只最会下金蛋的母鸡,快要被外面的野狐狸用几句花言巧语勾走了。

于是,兰姨开始更加频繁地给素晚安排客人,而且专挑那些出手最阔绰、地位最显赫的。金陵城的富商、盐运司的大官、甚至路过此地的藩王世子,都被她请进了素晚的雅阁。她想用这些泼天的富贵和权势,砸醒素晚那不切实际的少女春梦,让她看清楚,一个穷书生能给她的,和这些达官显贵能给她的,究竟哪个才是她该抓住的。

这直接导致了素晚与兰姨之间矛盾的第一次正面爆发。

那是一个傍晚,漕运总督的侄子李公子在楼下设宴,点名要素晚陪席。这位李公子是烟雨楼的大金主,一晚上挥霍的银子,够普通人家吃用好几年。

可那天下午,顾长清刚刚来过,还送了她一块他自己亲手雕刻的竹根镇纸,上面刻着一枝小小的梅花,玲珑可爱。素晚的心整个都扑在那块镇纸上,哪里还有心情去应付那个满身铜臭的李公子。

“我不去。”当翠儿来传话时,素晚第一次明确地拒绝了。

翠儿吓坏了,兰姨很快就亲自上来了。她一进门,就看到素晚正痴痴地抚摸着那块竹根镇纸,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兰姨心里的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把东西收起来!”她厉声喝道,“楼下李公子等着呢,赶紧梳妆下去!”

素晚被她一喝,回过神来,倔强地抬起头:“兰姨,我今天身子不舒服,不想见客。”

“身子不舒服?”兰姨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把抢过那块镇纸,狠狠地摔在地上。“我看你是被这个破烂玩意儿勾了魂吧!素晚,你疯了?为了一个穷酸秀才,连财神爷都敢得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忘了这烟雨楼是什么地方!”

镇纸被摔得弹了一下,滚到了角落里。素晚的心也跟着被狠狠地摔了一下。她冲过去捡起镇纸,紧紧攥在手心,含着泪,第一次大声顶撞兰姨:“他是跟那些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兰姨逼近一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是不给你银子不一样,还是许诺你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一样?晚儿,你醒醒吧!在这秦淮河上,男人的嘴,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他不是!”素晚哭着喊道,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兰姨气得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苍凉,“我在这秦淮河上迎来送往二十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我比你懂得多!我是在救你!”

可那时的素晚,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只觉得兰姨市侩、冷血,是怕失去她这棵摇钱树,才百般阻挠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和兰姨之间那点微妙的情分,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了。

04

那次争吵后,素晚和兰姨陷入了冷战。兰姨依旧给她安排客人,她也依旧应付着,只是脸上的冰霜更厚了,琴声也恢复了最初的哀怨。她把所有的柔情,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只留给那个楼下的青衫书生。

顾长清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快。

一个深夜,金陵城又下起了瓢泼大雨。烟雨楼早已打烊,喧嚣散尽,只剩下雨点敲打屋檐的单调声响。

素晚辗转难眠,披衣来到窗前。借着廊下昏黄的灯笼光,她猛然看到,对街的屋檐下,竟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长清。

他没打伞,浑身湿透,青色的长衫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他的脸颊不断滑落,可他却一动不动,只是痴痴地望着她这扇窗户,眼神在黑夜里亮得惊人。

素晚的心瞬间被揪紧了。她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她来不及多想,抓起一把伞,不顾一切地从后门跑了出去。

后巷的雨帘中,两人终于相见。

“你疯了?”素晚跑到他面前,用伞替他遮住大雨,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么大的雨,你会生病的!”

顾长清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他不在乎自己的湿冷,反而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他的手心滚烫,与她的冰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晚儿,”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我听说你这几日不开心。我……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只能在这里陪着你。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

素气腾的一下,涌上了素晚的眼眶。她在这风尘里挣扎了这么多年,听过无数甜言蜜语,收过无数金银珠宝,却从没有一个人,会在深夜的大雨里,只为“陪着她”而站立。

她再也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顾长清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他本就湿透的衣襟。他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许下了那个她梦寐以求的诺言。

“晚儿,等我。等我这次乡试高中,我就去求功名。等我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我立刻就回来,为你赎身。”他捧起她的脸,眼神灼热地看着她,“到时候,我就带你回苏州。我们在太湖边上买一个小院子,院里种满栀子花。我每日读书写字,你为我抚琴烹茶。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苏州小院,栀子花香,读书抚琴,一生一世……

这幅画面,像一道刺破黑暗的光,瞬间照亮了素晚整个灰暗的人生。她所有的委屈、挣扎、痛苦,在这一刻,都被这道光驱散了。她抬起头,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彻底沦陷了。她相信,顾长清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那个人。他是独一无二的,是她的良人,是她的救赎。

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楼里和她关系尚可的姐妹阿俏看出了端倪,私下里把她拉到一边,担忧地劝道:“素晚,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我跟你说,男人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啊。”

阿俏压低了声音:“你忘了前年的红玉姐了?那个扬州来的秀才,不也是天天写诗送画,把红玉姐哄得五迷三道的,说好了要娶她。结果呢?人家一回乡就没了音信。红玉姐自己掏空了积蓄,跑去找他,你猜怎么着?人家早就娶了县太爷的女儿!红玉姐人财两空,心灰意冷,现在都不知道流落到哪个小地方去了。”

可彼时的素晚,哪里听得进这些。她微笑着对阿俏说:“阿俏,你不懂。长清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是啊,他是不一样的。他是懂她的知音,是能为她在雨中矗立的痴人,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

素晚与顾长清私定终身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兰姨的耳朵里。

这次,兰姨没有发怒,也没有责骂。她只是将素晚叫到自己房间,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们两个。

兰姨看起来很疲惫,眼角的皱纹比平时更深了些。她给素晚倒了一杯茶,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晚儿,听我一句劝,就当是兰姨求你了。断了这份心思,安安分分接客挣钱。攒够了钱,以后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买个小宅子,自己过活,也比信男人的鬼话强。”

她看着素晚不以为然的表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世上,男人的嘴最不可信,尤其是读书人的嘴。他们穷困潦倒时,能为你写尽天下最美的诗篇;一旦飞黄腾达了,你就是他们前程上最想抹去的污点。今天能为你写诗,明天就能为前程把你卖了。兰姨见的太多了。”

素晚低着头,抚摸着手腕上的一串菩提子,那是顾长清送她的。她低声说:“兰姨,你只是怕失去我这棵摇钱树罢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了兰姨的心里。兰姨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兰姨眼中的那点微光,彻底熄灭了。她知道,这孩子,已经救不回来了。

05

乡试的日子越来越近,顾长清来烟雨楼的次数也少了。他说要闭门苦读,为了他们的将来做最后一搏。素晚毫无怨言,反而将自己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了那场考试上。

她开始推掉大部分客人的邀约,即便为此惹得兰姨脸色铁青,她也毫不在意。她不再弹那些哀怨的曲子,每日练习的,都是些喜庆欢快的调子。

她甚至从箱底翻出了母亲留下的针线篮,笨拙地学起了女红。她想为顾长清缝一件贴身的内衫,想象着他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裳,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她还悄悄清点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钱。金银首饰、客人打赏的银票,林林总总加起来,竟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把它们都包在一个小小的布包里,想着等顾长清回来,就把这些钱都给他,好减轻他为自己赎身的负担。

烟雨楼里的姑娘们,看着素晚的变化,反应各不相同。有的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盼着她能修成正果,脱离苦海;有的则暗地里嫉妒,酸溜溜地说些风凉话;更多的,是像阿俏那样,抱着一丝担忧,冷眼旁观。

兰姨则彻底沉默了。她不再管素晚,也不再和她说话,只是每日坐在柜台后,默默地拨弄着她的算盘,脸上的神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乡试结束那天,顾长清来向素晚辞行。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眉宇间充满了自信。

“晚儿,我尽力了。现在我要立刻启程回苏州,一来是等放榜,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我要去说服我的父母,准备好聘礼和赎身的银子。”他拉着素晚的手,满眼都是柔情和不舍,“你等我,最多三个月,我必定会乘着船,风风光光地回来接你!”

素晚含泪点头,亲手为他系上了自己熬夜赶制出来的荷包。

顾长清走了。素晚的生活,从此便只剩下了一件事——等待。

她像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娘,每天都活在甜蜜的憧憬里。她计算着日子,一天一天,在墙上划下记号。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离顾长清许诺的三个月之期,越来越近。

金陵城也进入了初秋,秦淮河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这天,烟雨楼来了一批来自苏州的绸缎商人,出手极为阔绰,在楼下包了最好的雅间,宴请宾客,热闹非凡。姑娘都被叫下去陪酒助兴,阿俏也被派去端送酒菜。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热烈。一个微醺的商人为了炫耀自己见多识广,端着酒杯,大声地对同伴说道:“哎,你们是不知道,咱们苏州府上个月出了件天大的喜事!”

“哦?什么喜事?快说来听听!”旁边的人立刻凑趣道。

那商人得意地压低了声音,可那音量,依旧足以让整个雅间的人都听见:“咱们苏州新上任的顾侍郎,他家那位才华横溢的公子顾长清,和布政使大人家的千金,订了亲!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听说啊,下个月初八就要大婚了,那场面,啧啧,布政使大人说了,要让整个苏州城都轰动起来!”

“顾公子?就是那位去年乡试中了举人的顾长清?”

“可不就是他!一步登天了这是!”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清晰地灌入了刚端着一盘精致点心走进雅间的阿俏的耳朵里。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顾长清……订亲……大婚……这几个字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手一软,托盘“哐当”一声,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滚烫的酒水、精致的菜肴,混着碎裂的瓷片,洒了一地。

“你这丫头怎么做事的!”客人被惊扰,勃然大怒。

可阿俏什么也听不见了。她顾不上去收拾,也顾不上客人的责骂,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她提着裙子,转身就往楼上跑,脚步踉跄,几乎要摔倒。

她疯了一样地冲向二楼尽头的那间雅阁。

她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瞬间碎成了千万片。

素晚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块顾长清送她的、雕着梅花的竹根镇纸,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幸福而羞涩的笑容。她的嘴里,还轻声哼着一支江南小调,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披嫁衣,乘着小船,驶向那个种满栀子花的小院。

阿俏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沉浸在自己美梦中的好姐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她想喊,想告诉她真相,可那个残酷的“顾”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06

最终,阿俏还是说了。

她关上房门,走到素晚身边,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复述了她在楼下听到的一切。

素晚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然后碎裂。

“不……不可能……”她的第一反应是摇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阿俏,你定是听错了。长清他……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骗我。”

“那商人说得清清楚楚!苏州顾侍郎的公子顾长清,下月初八,迎娶布政使千金!”阿俏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想把她摇醒,“素晚,你醒醒!你被骗了!”

“不!我不信!”素晚猛地推开她,状若疯狂,“他是我的知音,他为我淋过雨,他对天发过誓!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嫉妒我!你们都想看我死!”

她像是疯了一样在房间里乱撞,将桌上的胭脂盒、首饰匣全都扫落在地,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她破碎的心。她哭着,笑着,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兰姨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叠已经泛黄的文书。她没有看歇斯底里的素晚,只是对阿俏说:“你先出去。”

阿俏担忧地看了素晚一眼,还是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兰姨和素晚。兰姨走到桌边,将那叠文书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素晚的哭声停住了,她红着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瞪着兰姨。

“你不用瞪我,”兰姨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疲惫,“这里是苏州那边的人,查回来的东西。你自己看吧。”

素晚颤抖着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上面用蝇头小楷,清清楚楚地写着顾长清的家世背景——苏州织造侍郎之子,其母与本地布政使夫人是手帕交。两家早有结亲之意,只待顾长清乡试中举,便可完婚。一切,都与那商人的话对得上。

文书一张张从她手中滑落,散了一地。

素晚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兰姨在她身边蹲下,捡起一张文书,缓缓开口,终于揭开了那个她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谜底。

“晚儿,你现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他写的那首破诗烧掉,为什么不许你收他的东西了吗?”

“我在这行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见过太多像他这样的读书人。那些动手动脚的粗鄙之徒,只是匹夫之勇,伤了你的身子,涂点药,养几日,总能好。那些一毛不拔的吝啬鬼,最多让我们少赚点银子。”

兰姨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可顾长清这种人,不一样。他们是‘情种’。他们不图你的身子,甚至看不上你这点银子。他们要的,是你的心,是你那点可怜的、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们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喜欢看你这样的女人为他们痴迷,为他们疯狂。他们用几句不值钱的诗,几个不花钱的许诺,就把你的魂勾走,让你以为自己遇上了真爱,能脱离苦海,重获新生。他们享受这种掌控你喜怒哀乐的感觉,享受这种扮演深情英雄的戏码。等他们戏演够了,或者找到了更好的前程,就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留下你这么一个摔得粉身碎骨的傻子。”

素晚呆呆地听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兰姨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真相。

“你以为我只是想把他赶走吗?你与他私定终身后不久,我就派了福伯,带了整整五百两银子,悄悄去找过他。”

素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兰姨。

“我让福伯告诉他,只要他答应从此以后再不来见你,断了这份念想,这五百两银子就都是他的。我本以为,他会见钱眼开,拿着银子就滚。”兰姨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笑,“结果呢?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说他对你是旷世真情,说我用金钱来玷污他高尚的爱情,是对他的侮辱。”

“你听听,多感人啊。”兰姨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寒意,“他不是不爱钱,他是更爱他自己那个‘痴情才子’的人设。他更享受看你为他沉沦,看我这个老鸨为他无可奈何。对他来说,玩弄你的一颗真心,比那五百两银子带来的快感,要大得多。”

“所以,你知道了吗?”兰姨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就是我宁肯倒贴银子,也想把他赶紧送走的原因。我不是想送走一个客人,我是想花钱,给你买断这场注定要将你烧成灰烬的弥天大祸!”

晴天霹雳。

原来,他拒绝的不是金钱,而是拒绝放过她。

原来,兰姨不是在阻挠她的幸福,而是在拼命想把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原来,她所以为的旷世奇缘,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供人欣赏的骗局。而她,就是那个最可笑的、入戏最深的戏子。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素晚的喉咙里迸发出来,然后,她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07

素晚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睁着眼,空洞地望着绣着缠枝牡丹的床顶,一动不动,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精美娃娃。

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

阿俏和翠儿轮流在门口劝她,哭着求她开门,她充耳不闻。兰姨来看过一次,隔着门站了很久,最后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这三天里,素晚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死寂。顾长清的音容笑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许下的每一个诺言,都像鬼魅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然后被兰姨那句“玩弄你的一颗真心”狠狠击碎。

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

她想恨顾长清,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自己捧着栀子花时的那份欣喜,是自己在雨中扑向他怀抱时的那份决绝。她发现,她最恨的,不是他,而是那个愚蠢、天真、自作多情的自己。

哀莫大于心死。当一个人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第四天清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翠儿和阿俏惊喜地看过去,却都愣在了原地。

素晚走了出来。她自己梳好了精致的发髻,插上了最华丽的珠钗。她穿上了一件平日里都舍不得穿的、用金线绣着凤凰的火红色长裙。她脸上化着浓艳的妆,红唇如血,眼角用金粉勾勒出妖冶的线条,将她原本清冷的气质完全覆盖。

她的眼神,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平静,一种死水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去告诉兰姨,”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今晚,我要在大堂弹琴。”

夜幕降临,烟雨楼大堂宾客满座。所有人都听说了,消失三日的头牌素晚,今晚要重出江湖,在大堂为所有客人献艺。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当素晚抱着琴,一步一步走上大堂中央临时搭起的高台时,整个烟雨楼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惊艳于她的华丽,也震慑于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她坐下,试了试音。然后,她的手指落在了琴弦上。

没有开场白,没有多余的动作。

流淌出的琴声,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那不再是《高山流水》的清冽,也不是《凤求凰》的缠绵,更不是她以往琴声中的哀怨。

那琴声,时而尖锐凄厉,如杜鹃泣血;时而狂乱急促,如金戈铁马;时而又变得低沉诡异,像是在嘲弄着什么,又像是在控诉着什么。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冰冷的杀伐之气和决绝的毁灭感,听得满堂习惯了靡靡之音的男人,个个心头发寒,坐立不安。

一曲终了,素晚猛地一按琴弦,发出“铮”的一声刺耳的绝响。

全场鸦雀无声。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台下那些或惊愕、或恐惧的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清晰地宣布:

“从今往后,素晚只弹琴,不陪客,曲终人散。”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曲千金,少一分,不谈。”

说完,她抱着琴,头也不回地走下高台,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消失在了二楼的拐角。

从那天起,秦淮河畔那个清冷的白莲花素晚死了。取而代de的,是一个全新的、让所有男人既渴望又畏惧的传奇。

她变得比兰姨还要精明,手腕比兰姨还要高明。她能轻易看穿那些达官显贵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和弱点,用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她一掷千金。她周旋于权贵之间,游刃有余,让他们为她疯狂,为她争斗,却始终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她不再需要爱情,也不再相信任何人。金钱和距离,成了她最坚硬的盔甲。

她成了一个完美的、没有心的赚钱机器。一个在绝望的灰烬里,涅槃重生的冰冷凤凰。

08

一年后的秦淮河,依旧是那般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烟雨楼的生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红火。因为这里有一个活着的传奇——素晚。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兰姨保护的头牌,而是用自己赚来的巨额财富,为自己赎了身。可她没有离开。她与兰姨达成了一份新的协议,她出钱修缮了烟雨楼,引进了新的管理方式,自己则成了这栋楼里,说一不二的半个主人。

她依旧弹琴,每晚只弹一曲,价高者得。她的琴声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份掌控人心的魔力,让那些金陵城最有权势的男人趋之若鹜。

又是一个寻常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进烟雨楼的大堂。楼里客人不多,素晚难得有兴致,独自坐在二楼的窗边,随意地拨弄着琴弦。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裙,云鬓高挽,神情淡漠,宛如一尊没有温度的玉像。

这时,楼下走进来一个年轻人。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衫,背着一个书箱,面容俊秀,眼神清澈,一脸的涉世未深。他本是路过,却像一年前的顾长清一样,被这偶尔流泻出的琴声勾住了魂。他呆呆地站在楼下,仰着头,痴痴地望着二楼那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新来的小丫头见状,想起老人儿们讲过的故事,紧张地跑到兰姨身边,小声问:“兰姨,又来了个这样的穷书生,要……要把他赶走吗?”

兰姨正坐在柜台后,悠闲地抽着她的水烟。她顺着小丫头的目光,看向楼下那个眼神清澈、满脸憧憬的年轻人,又抬起头,看了看楼上那个眉眼间尽是冰霜、眼神淡漠如水的素晚。

她看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她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烟雾模糊了她脸上的落寞。

“不必了。”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我来赶了。”

兰姨低下头,继续拨弄着她的算盘珠子,只是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她自己……就是最好的那堵墙。”

楼上,素晚自然也注意到了楼下那个痴痴仰望的年轻书生。她的琴声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像看到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然后,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熟练的、职业化的、毫无温度的微笑,随即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心,早已在那场大梦破碎之后,在那场耗尽了所有希望的骗局之后,彻底地死了。

兰姨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心里一阵抽痛。

她宁愿倒贴银子,宁愿自己亏本,也要送走那些看似无害的“情种”。因为他们偷走的,不是一个姑娘的一夜,也不是她囊中的几两碎银

他们偷走的,是一个女人在这肮脏污浊的风尘里,赖以活下去的最后一点东西——念想。

是那种“也许有个人会真心爱我”、“也许我还能拥有一个家”的念想。

身子受了伤,可以养。钱财没了,可以再赚。

可若是心死了,希望没了,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兰姨宁肯要一个会哭会笑、会犯傻会闯祸、却依旧鲜活的素晚;也不想要眼前这个完美的、强大的、能为她带来泼天富贵,却再无灵魂的赚钱工具。

这,才是这风尘里,最令人肝肠寸断,最惨痛的一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