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县委领导低调赴席,初恋现场讥讽,秘书一句“书记”震惊全场
发布时间:2025-10-23 10:44 浏览量:5
当秘书小张推开包厢门,略带焦急地喊出那声“林书记”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满屋的喧嚣、杯盏的碰撞、刺耳的讥讽和油腻的炫耀,都在一瞬间凝固住了。我清楚地看见,那声音像一颗无形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对面王志强高高扬起的酒杯,和他妻子苏晴嘴角那抹还未散尽的冷笑。
为了这一刻,或者说,为了忘掉过去很多个像这样难堪的时刻,我走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青涩的少年,变成一个鬓角微霜的中年人;也足够让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变成今天酒桌上不动声色的客套与疏离。我以为自己早已百炼成钢,可当苏晴用那种怜悯又轻蔑的眼神看着我,说出那句“远舟,不是我说你,人还是得活得现实一点”的时候,我的心口,还是像被一根冰冷的绣花针,轻轻扎了一下。
不疼,但那股寒意,却能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原来,有些伤疤,时间也无法将其完全抚平。它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被轻轻一揭,依旧会露出底下鲜红的嫩肉。
而这一切,都要从三个小时前,我决定推掉一个不必要的应酬,来赴这场十年未见的老同学聚会说起。
第1章 旧城的风
安平县,是我长大的地方。
调令下来的时候,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远舟同志,安平县情况复杂,历史遗留问题多,派你过去,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也是考验。”
我当时立正站好,回答得铿锵有力。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当“安平县”这三个字从领导口中说出时,我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这里有我的童年,我的少年,还有我那段不愿轻易触碰的青春。
上任半个月,工作千头万绪,我像一个拧紧了发条的陀螺,连轴转了十五天。直到李建军的电话打过来。
李建军是我的高中同桌,也是当年班里最热心肠的“万事通”。电话里,他还是那副咋咋呼呼的大嗓门:“林远舟!你小子可以啊,听说调回咱们这片儿了?怎么着,当了个小领导,就不认老同学了?”
我握着听筒,听着他熟悉的声音,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皮肤黝黑、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的少年。工作的疲惫感,似乎在这一刻被冲淡了许多。
“建军,怎么会。最近刚来,实在太忙。”我解释道。
“忙?再忙也得吃饭吧!”李建军不由分说,“正好,咱们班几个在县城的同学凑了个局,给你接风洗尘!你可一定得来啊,不来就是看不起我李建军!”
我本想婉拒。新官上任,最忌讳的就是参加各种不清不楚的饭局。但李建军的下一句话,让我犹豫了。
“苏晴也来。”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我的手指,却下意识地在办公桌上敲击了两下。
苏晴。
这个名字,像一颗埋在心底的种子,已经很多年没有破土而出了。我以为它早已腐烂在时光的泥土里,没想到只是轻轻一唤,竟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脉动。
“……好,地址发给我。”最终,我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夹杂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风涌了进来,这是安平县独有的味道。县委大院里那几棵高大的梧桐树,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更加粗壮了。
十五年,弹指一挥间。当年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每天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载着后座上笑靥如花的女孩穿过梧桐大道的少年,如今已经西装革履地站在这栋楼的办公室里,俯瞰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县城。
而那个女孩,也早已嫁作人妇。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波澜。去见见也好,就当是和自己的过去,做一次正式的告别。
下班后,我让司机老王把我送到李建军发的地址“福满楼”饭店门口就回去了。我特意换下那身略显严肃的夹克,穿了一件普通的深色衬衫,看上去就像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中年男人。
福满楼在老城区,是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老饭店,装修算不上豪华,但胜在菜品地道,是安平县老百姓办酒请客的常去之处。
我刚走进大厅,就听到了李建军的大嗓门。
“远舟!这儿!”
顺着声音望去,二楼楼梯口,李建军正朝我使劲挥手。他胖了不少,头发也有些稀疏,但那股热情劲儿一点没变。
我笑着走上楼,和他握了握手。
“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李建军一拳捶在我肩膀上,“走,进去,大伙儿都等着呢!”
他推开包厢的门,一股热浪混合着烟酒味扑面而来。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是些模糊又有些熟悉的面孔。
“来来来,各位,看看谁来了!咱们班当年的大学霸,林远舟!”李建军扯着嗓子介绍。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有惊讶,有好奇,也有审视。
“哟,真是远舟啊!好多年没见了!”
“听说你现在在市里哪个单位?混得不错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我一一笑着点头回应,含糊地说了句:“就是个普通单位,混口饭吃。”
我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越过这些热情的面孔,落在了角落里的那个女人身上。
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穿着一条素雅的连衣裙,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除了眼角多了一丝成熟的风韵,和记忆中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她也在看我,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秋的湖水,不起丝毫波澜。
我们对视了三秒。
然后,她朝我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弧度,就像在看一个……仅仅是认识的陌生人。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是早就预料到的结局,但当它真的发生时,还是会有些空落落的。
“远舟,还愣着干嘛,快坐!”李建军拉着我,把我按在他身边的空位上。
我坐下,正好在苏晴的斜对面。
一个穿着名牌T恤,戴着粗大金链子的男人,很自然地搂住苏晴的肩膀,笑着对我举了举杯:“你就是林远舟吧?我经常听我们家苏晴提起你。我叫王志强,做点小生意。来,初次见面,喝一个!”
他就是王志强。苏晴的丈夫。
我端起面前的茶杯,对他示意了一下:“王总,你好。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见谅。”
王志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大大咧咧地摆手:“哎,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瞧不起我老王是吧?不行,今天这杯必须喝!”
他语气里的强势,让包厢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苏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说:“志强,他真的不会喝,上学时就一杯倒。”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却像一根羽毛,在我心湖上轻轻划过。
王志强似乎很听苏晴的话,立马换了副笑脸:“行行行,听你的!老婆发话了,那就不为难咱们林大才子了。不过,远舟啊,你现在到底在哪个单位高就啊?这么多年没联系,跟我们说说呗,也让我们这些老同学沾沾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劳力士,不着痕迹地亮了亮。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第2章 饭局的刺
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尤其是当所有话题都围绕着“混得怎么样”展开时,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每个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比较着彼此的职位、收入、车子、房子,仿佛人生是一场漫长的竞赛,而同学会,就是中途的计分站。
面对王志强的问题,我依旧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就在市里一个机关单位,做点文字工作,没什么高就可言。”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机关单位好啊!稳定,体面!”王志强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优越感,“不过啊,就是死工资,一辈子到头,也就那样了。不像我们做生意的,虽然辛苦,但自由,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就说我吧,前年在市里最好的地段,全款拿了套大平层,两百多平。装修就花了一百多万。上个月刚给我家苏晴提了辆宝马,她不喜欢开,就放车库里落灰。哎,人啊,还是得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
一番话,说得包厢里好几个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李建军出来打圆场:“行了啊老王,知道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就别在我们这些工薪阶层面前炫耀了。来来来,大家吃菜,吃菜!”
王志强哈哈大笑:“建军,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不是炫耀,是跟老同学分享喜悦!远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又把话头抛给了我。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夹了一筷子面前的凉拌木耳。
我不想争辩,也不想解释。在安平县,我的身份很敏感,组织上也要求我初期要尽量低调,摸清情况。更何况,在这样的场合,任何解释都可能被解读为炫耀或掩饰。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的沉默,在某些人眼里,显然成了默认的“混得不好”。
席间,大家开始聊起往事。聊到高中时期的趣事,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有人提到了当年学校后街那家“老地方”面馆,说那里的葱油面是一绝。
“我记得,当年远舟和苏晴最喜欢去那家了,对吧?”一个叫刘芳的女同学笑着打趣道。
话音刚落,包厢里的气氛又是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在我跟苏晴之间来回扫动。
苏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没有说话。
王志强的脸色则彻底沉了下来。他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什么葱油面,能有现在这桌上的龙虾鲍鱼好吃?人啊,都得往前看。老守着过去那点穷酸日子,没出息。”
这番话,说得又直接又难听。刘芳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接话。
包厢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我能感觉到,王志强的话,与其说是说给刘芳听的,不如说是说给我听的。那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当年那段纯粹而贫穷的岁月上。
那时候的我,确实很穷。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每个月的生活费都算计到分。一碗五块钱的葱油面,就是我能给苏晴最好的“大餐”。
可我记得,每次我把面里的那几片肉都夹给她时,她都会笑着骂我傻,然后又偷偷地把肉夹回我碗里。阳光透过面馆老旧的玻璃窗,洒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
“志强,你喝多了。”苏晴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责备。
“我没喝多!”王志强提高了音量,酒精让他脸颊泛红,也放大了他的情绪,“我就是实话实说!苏晴,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当年要不是你爸妈有远见,让你跟他分了,你现在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能开宝马住大平层?恐怕还在为了一碗葱油面,跟他算计着下个月的生活费吧!”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也割着苏晴。
我看到苏晴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我心里叹了口气。
当年的分手,确实是因为她父母的极力反对。他们觉得我家里太穷,给不了苏晴未来。苏晴为此跟家里抗争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现实。
我理解她,也从未怪过她。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这段往事会以这样不堪的方式,被她的丈夫血淋淋地揭开,展示给所有人看。
“王总。”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今天大家同学聚会,图个开心,就别说这些了。”
我的平静,似乎更加激怒了王志强。
他冷笑一声,指着我说道:“林远舟,你装什么大度?我告诉你,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人!当年穷得叮当响,现在混得也不怎么样,还在这儿跟我装清高!怎么,在机关里待久了,学会打官腔了?”
“我告诉你,现在这个社会,没钱,你屁都不是!你那点死工资,够干嘛的?够给我这块表换个表带吗?”他把手腕上的劳力士,几乎怼到了我的面前。
金色的表盘,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整个包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王志强这副撒酒疯的架势吓到了。
李建军想上来劝,被王志强一把推开。
“都别管!我今天就要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现实!”
我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块表。我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晴的脸上。
我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制止的眼神。
然而,她没有。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她毫无关系。她的沉默,像一把更锋利的刀,比王志强所有粗鄙的言语加起来,都要伤人。
那一刻,我心底某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凉了下去。
第3章 破碎的滤镜
或许是我的沉默,让王志强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无趣。他骂骂咧咧地坐了回去,又灌了一大口酒。
包厢里的气氛,尴尬到了冰点。
李建军拼命地想把场子暖回来,一会儿讲个笑话,一会儿提议玩个游戏,但应者寥寥。大家都有眼色,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晴,却突然开口了。
她端起面前的果汁,对我遥遥一举,脸上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远舟,我敬你一杯。”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端起了茶杯。
“志强他喝多了,说话没分寸,你别往心里去。”她轻声说道,像是在道歉。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没关系”,她的话锋又突然一转。
“不过,远舟,他说的话虽然难听,但道理其实也没错。”她的目光直视着我,带着一丝过来人的劝诫,“我们都老大不小了,早就过了谈理想的年纪。人啊,还是得活得现实一点。”
我握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在市里,房子买了吗?车子呢?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你现在这个工作,听上去是体面,但说白了,一眼就能望到头。想要在市里扎根,不容易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王志强那么咄咄逼人,但那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怜悯的姿态,却比任何尖酸刻薄的言语都更让人难受。
仿佛在我面前的,不是那个曾经会因为我省下饭钱给她买一本诗集而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女孩,而是一个精明的、用世俗标准丈量一切的陌生妇人。
“你看看我们家志强,”她说着,眼神转向自己的丈夫,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混杂着依赖与妥协的复杂情感,“他虽然读书不多,说话也粗,但他会赚钱,能让我和孩子过上好日子。这就够了。女人嘛,求的不就是个安稳吗?”
这番话,像是一场迟到了十五年的宣判。
她不仅是在对我宣告她如今生活的“幸福”,更是在为她当年的选择,寻找一个合理且坚不可摧的理由。她需要通过贬低我的“不现实”,来证明她选择“现实”的正确性。
我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真的在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她只是需要一个参照物,来抚平自己内心的褶皱。
那个曾经在我自行车后座上,说要和我一起去创造未来的女孩,终究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变成了她曾经最不喜欢的样子。
我心中那点残存的、对往昔的温情滤镜,在这一刻,“咔”地一声,碎了。
“苏晴,你说得对。”我缓缓地把茶杯放下,看着她,语气平静,“人是得活得现实一点。”
我的回答,似乎让她有些意外。她可能预想过我的反驳、争辩,甚至恼羞成怒,但唯独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平静地表示赞同。
“所以……”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所以,谢谢你的建议。”我打断了她,“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我站起身。
“建军,各位同学,我单位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一步了。今天这顿,我来买单。”我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放在桌上,“大家慢慢吃。”
李建军也站了起来,一脸歉意:“远舟,这……你看这事闹的……”
“没事,跟你没关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空再聚。”
我不想再待下去了。再多一秒,都觉得窒息。
这里没有我的青春,只有一群被生活改变了模样的中年人,和一段早已风干褪色的往事。
我转身,准备离开。
王志强却在这时又站了起来,他大概是觉得我被他说得落荒而逃,脸上带着得意的醉笑。
“哎,别走啊,林大才子!”他高声嚷道,“怎么,说到你痛处了?没事,混得不好不丢人!以后在安平县,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我王志强!我别的本事没有,在这县城里,黑白两道,多少还是有点面子的!”
他的话,引来几声尴尬的附和。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不过应该用不着。”
说完,我拉开了包厢的门。
也就在我拉开门的那一刻,一个穿着白衬衫、神色匆忙的年轻人,正准备敲门。他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我的秘书,小张。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林……”他刚开口,似乎想起了我的叮嘱,又把那个称呼咽了回去,只是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领导,市里来了个紧急通知,需要您立刻签批。”
我的身份,在县里目前还属于需要保密的阶段,尤其是在这种私人场合。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了整个饭局。
我接过文件袋,侧过身,想带他到走廊上处理。
但包厢里的王志强,却不合时宜地再次开口了。他大概是把我秘书当成了什么来送文件的普通办公室文员,醉醺醺地调侃道:“哟,林大才子现在派头不小啊!吃个饭还有人专门跑来送文件?怎么,是单位的复印机坏了,要你亲自签字批准吗?哈哈哈!”
他的笑声,尖锐而刺耳。
小张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听到这样明显带有侮辱性的嘲讽,脸瞬间就涨红了。他大概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更无法忍受自己的领导被如此羞辱。
年轻人,终究是沉不住气。
他往前一步,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对着包厢里的人,大声地、清晰地反驳道:
“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这是我们安平县新上任的县委林书记!”
第4章 书记
小张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像一道惊雷,在小小的包厢里炸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王志强那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上的醉意和得意,瞬间凝固成一个极其滑稽的表情,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嘴巴半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建军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其他同学,有的瞪大了眼睛,有的下意识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嗡嗡”的声响。
而所有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汇聚到了我的身上。那目光里,有震惊、有错愕、有惶恐,还有一丝……我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
我微微皱了下眉,看了小张一眼。
小张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有些懊恼地低下头,小声说:“书记,我……”
“没事。”我打断了他,语气平静。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
我转过身,重新面向包厢里的众人。我的目光,缓缓地从每一张惊愕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王志强和苏晴的身上。
王志强的脸色,已经从涨红变成了煞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那声脆响,似乎也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那个前一秒还不可一世,叫嚣着在安平县“黑白两道都有面子”的男人,此刻,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林……林……林书记?”他结结巴巴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没有理会他。
我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苏晴。
她还坐在那里,身体挺得笔直,像一尊瞬间被石化的雕像。她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苍白。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震惊、迷茫,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她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是啊,在她眼里,我应该还是那个穿着旧T恤、骑着破自行车的穷小子,那个在机关里拿着死工资、前途黯淡的中年失意男人。
她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我,和那个电视上才会出现的、执掌着整个安平县权力的“县委书记”,联系在一起。
这种身份上的巨大反差,带来的冲击力,足以摧毁她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优越感和心理防线。
“林,林书记……我……我刚才……”王志强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座位上下来,冲到我面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喝多了,我胡说八道!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弯腰给我敬酒,却发现手里的杯子早就摔了。他又慌忙去拿桌上的酒瓶,手抖得几次都抓不稳。
那副卑躬屈膝的狼狈模样,与他之前的嚣张跋扈,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王总,你言重了。”我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包厢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同学聚会,说几句醉话,很正常。我不会放在心上。”
我越是平静,王志强似乎就越是恐惧。
“是,是,是……”他点头如捣蒜,不停地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
我不再看他,将目光转向了李建军。
“建军,今天谢谢你的招待。改天我安顿好了,再请大家。”我的语气,恢复了朋友间的温和。
李建军的表情也十分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好……远舟,你……你先忙正事。”
他连称呼都下意识地变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小张说:“我们走吧。”
说完,我没有再看包厢里任何一个人,径直转身,走出了这个让我感到无比压抑和疲惫的空间。
小张紧随其后。
在我们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想象得到,那扇门关上之后,包厢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但我已经不想去关心了。
走出福满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老城区的夜色很美,路灯将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不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这,才是我熟悉的安平县。
“书记,对不起。”小张跟在我身后,声音里充满了愧疚,“我没控制住情绪,给您添麻烦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这个年轻人,虽然鲁莽,但本质是好的。
“不怪你。”我摇了摇头,“换做是我在你这个年纪,可能比你反应还激烈。不过,小张,你要记住,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先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嘴巴,有时候比拳头更能伤人,也更能惹祸。”
“是,书记,我记住了。”小张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拿出手机,准备给司机老王打电话。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细微的、带着颤抖的声音。
“远舟……”
我回过头。
苏晴站在饭店门口的灯光下,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她没有穿外套,晚风吹动着她的裙摆。她的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震惊,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王志强没有跟出来。
我和她,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恍惚间,时光仿佛倒流。我又看到了那个在校门口,踮着脚尖,满眼期待地等着我的女孩。
只是,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第5章 无声的告别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我们笼罩其中。路灯的光晕,在她和我之间,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区域,像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苏晴就站在那条河的对岸,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她只是低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月前。”我回答。
“是……直接调来当……书记的?”她问得有些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确认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嗯。”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她扶着身后的柱子,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不早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委屈,又或者是不甘。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为她,也为我自己。
“说什么?”我反问道,“说我当了县委书记?苏晴,你觉得,在今天那种场合,说出来,有意义吗?”
“说出来,王志强就不会那样羞辱我了?还是说出来,就能证明我比他更成功,能让你高看我一眼?”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那层虚伪的客套,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现实。
苏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无言以对。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把一场关于金钱和地位的攀比,升级成另一场更高层次的攀比罢了。从头到尾,都和“同学情谊”这四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我今天来,只是想和老同学聚一聚,聊聊过去。”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还剩下一些可以聊的过去。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过去,早就被你们扔掉了。你们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我林远舟这个人,而是我身上贴着的标签。以前是‘穷小子’,现在,或许是‘县委书记’。但那都不是真正的我。”
这番话,我不知道自己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说完,我感觉心里那股郁结了整晚的浊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苏晴的眼圈,慢慢红了。有泪光,在她眼眶里闪动。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试图辩解,声音却哽咽了,“远舟,我……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迟到了十五年。
如果是在十五年前,在我最落魄无助的时候听到,我或许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但现在,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像一件你心爱了很多年的白衬衫,被弄脏了。你努力地去洗,却发现怎么也洗不干净了。最后,你只能把它叠好,放进衣柜的最深处。你不会扔掉它,但你也永远不会再穿它。
我对苏晴,就是这样的感觉。
“都过去了。”我轻声说,这三个字,是对她,也是对我自己,“回去吧,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说完,我转过身,不再看她。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老王,来福满楼接我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老王沉稳的声音:“好的,书记,我马上到。”
我挂了电话,没有再回头。我能感觉到,那道复杂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背影,直到我走过街角,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我和苏晴之间,那段名为“青春”的故事,才算是真正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个无声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句号。
车子很快就来了。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小张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书记,回县委招待所吗?”老王问。
“不。”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去南山公园的山顶。”
老王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熟练地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安平县的街道上。透过车窗,我看着那些熟悉的街景,路边的店铺、行色匆匆的路人、亮着灯光的居民楼……这一切,在未来几年里,都将和我息息相关。
我的责任,在这里。我的未来,也在这里。
而不是在身后那场充满了炫耀、攀比和虚伪的饭局里。
车子一路开到南山公园的山顶。这里是整个安平县城的最高点。
我下了车,走到观景台的栏杆边。
从这里望下去,整个县城的灯火尽收眼底。万家灯火,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在夜色中静静流淌。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像沉睡的巨人。
山风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我心中最后一丝烦闷。
小张站在我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没有打扰我。
我站了很久,脑子里想了很多。
我想起了十五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我和苏晴偷偷跑到这里。那时候,这里还没有修观景台,只是一片荒草坡。
我们并肩坐着,看着山下零星的灯火。
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远舟,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安个家,好不好?每天晚上,都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夜景。”
我当时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好!等我大学毕业,我一定努力赚钱,在安平县买最好的房子,让你过上好日子。”
年少的誓言,总是那么美好,却又那么脆弱。
终究,我还是食言了。我没能在安平县给她一个家。
而今天,我回来了。以一种她,和我自己,都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我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人,却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想为她安家的资格。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是一支很旧的钢笔,笔杆上的漆都脱落了不少,但笔尖依然光亮。
这是当年我考上大学,苏晴用她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我买的礼物。她说,希望我用这支笔,写出自己的未来。
这些年,无论我走到哪里,换过多少职位,这支笔,我一直带在身边。
它像一个时间的锚,将我与那段最纯粹的岁月,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但是现在,我想,是时候放下了。
我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轻轻地,松开了手。
我以为我会毫不犹豫。
但就在钢笔即将脱手的那一刻,我的手指,却又下意识地收紧了。
我终究,还是没能把它扔掉。
我苦笑了一下,将钢笔重新放回口袋。
或许,有些东西,注定是要背负一辈子的。它提醒着你从哪里来,提醒着你曾经是个怎样的人。
忘记过去,并不等于背叛。
真正的成长,是能够坦然地面对过去,然后,把它变成你继续前行的力量。
第6章 余波与清晨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六点起床,在招待所的小院里跑了五公里。
晨曦微露,空气清新。运动过后的酣畅淋漓,让我彻底摆脱了昨晚那场饭局带来的负面情绪。
新的工作,正在等着我。安平县的发展蓝图,还是一张白纸,需要我一笔一画地去勾勒。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纠缠于那些陈年旧事。
然而,我不想纠缠,不代表事情就会就此平息。
七点半,我刚在食堂吃完早饭,县委办公室主任陈凯就敲门进来了。陈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做事沉稳,言语不多。
他给我递过来一份晨报,神色有些微妙。
“书记,您看看这个。”
我接过报纸,目光落在本地生活版的豆腐块上。一条不起眼的小新闻,标题是《同学情谊深,新任父母官低调赴宴忆往昔》。
文章写得含含糊糊,没有点我的名,只说是“新到任的一位市管干部”,参加了一场“温馨感人”的同学聚会。但字里行间,却把我昨晚的行程,透露得清清楚楚。
我皱了皱眉。这种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最是烦人。
“怎么回事?”我问。
陈凯低声说:“昨晚参加聚会的同学里,有个叫刘芳的,她丈夫是县电视台的记者。估计是她回去当趣闻说了,她丈夫就写了这么一篇稿子。”
我点了点头,把报纸放到一边。
“这种事,以后注意引导,不要炒作。”我说,“我刚来,还是要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是,我明白。”陈凯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今天一早,福满楼的王老板,就是王志强,托了好几层关系,想见您一面,说是要当面给您赔罪。”
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没有说话。
“还有,”陈凯继续说,“李建军,就是您那位高中同学,也打来电话,说昨晚的事是个误会,想代表所有同学,再给您摆一桌,赔礼道歉。”
我放下茶杯,看着陈凯。
“陈主任,你怎么看?”我把问题抛给了他。
陈凯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书记,我觉得……都不见为好。您刚来,正是立规矩的时候。这种因私废公的口子,不能开。”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陈凯是个聪明人。
“就按你说的办。”我说,“以后凡是打着我同学、朋友旗号来找的,一概按程序办。能办的,不分亲疏,一视同仁;不能办的,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顶回去。”
“我记下了,书记。”陈凯郑重地应道。
他出去后,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
我知道,昨晚那场饭局的余波,才刚刚开始。我的身份,会像一颗石子投入安平县这潭平静的水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各种各样的猜测、议论、攀附、试探,都会接踵而至。
这是权力带来的必然产物,我无法回避,只能坦然面对。
上午九点,我召集了县里几个主要部门的负责人,开了一个关于城南老工业区改造项目的碰头会。这是我上任以来,最想啃下的一块硬骨头。
会议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我讲了我的思路,也听了各个部门的困难。整个过程,我全神贯注,没有一丝一毫的走神。
当我沉浸在工作中的时候,那些关于过去的纷扰,似乎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会议结束后,我让小张把会议纪要立刻整理出来,下午就要下发。
小张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边记录,一边对我说:“书记,刚才苏晴女士给办公室打了好几次电话,说有急事找您。”
我翻看文件的手,顿了一下。
“她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说非常重要,一定要跟您亲自说。”
我沉吟了几秒,说道:“你把我的私人手机号给她吧。让她有事发短信。”
我不想在办公室谈论任何私事。
小张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下午,我一直在办公室处理积压的文件。期间,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起来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远舟,是我,苏晴。我们能见一面吗?就一面,我有些话,想当面对你说。”
我看着那条短信,久久没有回复。
窗外,阳光正好。县委大院里的那几棵梧桐树,枝叶繁茂,绿意盎然。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苏晴也给我发过一条类似的短信。
那是在我们分手后不久,我即将离开安平县,去大学报到。她发短信给我,说:“远舟,我们能再见一面吗?就在老地方。”
我当时,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
我怕自己去了,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而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我还有必要,去赴这一场迟到了十五年的约吗?
我拿起手机,缓缓地打出了一行字。
“对不起,我很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祝你,一切都好。”
点击,发送。
然后,我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
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楼下,传来孩子们放学的嬉笑声。远处,工地上塔吊林立,一派繁忙的景象。
这,就是我的安平县。
一个充满了希望和挑战的地方。
我的战场,在这里。
第7章 远舟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无情的过滤器。
一晃,半年过去了。
关于那场同学会的风波,很快就在安平县各种更重要的新闻中,被人们渐渐淡忘了。
我的工作,也逐渐走上了正轨。
城南老工业区的改造项目,经过无数次的调研、开会、论证,终于敲定了最终方案,开始动工。
为了解决县里农产品滞销的问题,我带着农业局的同志,跑遍了全县所有的乡镇,搞起了“一村一品”的特色农业,又亲自出面,联系电商平台,打通了销售渠道。
我还推行了干部下访制度,要求所有领导干部,每个月必须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待在村里,和老百姓同吃同住,解决实际问题。
半年下来,我瘦了十斤,头发里也多了几根银丝,但看着安平县一点一滴发生着积极的变化,我心里觉得无比踏实。
这期间,王志强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后来听陈凯偶尔提起,说他的那个小建筑公司,因为在一次安全检查中被查出严重违规,被勒令停业整顿了。他想找人疏通关系,但处处碰壁。安平县的风气,正在悄然改变,没人再敢轻易触碰高压线。
至于李建军,他后来又给我打过两次电话,都被我婉言谢绝了。我告诉他,同学情谊,记在心里就好,不必拘泥于形式。以后有机会,等我闲下来,我再请他喝酒。
而苏晴,从那条短信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我们像两条相交后又渐行渐远的直线,各自延伸向自己的未来,再无交集。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就会这样彻底结束。
直到一个深秋的下午。
那天,我去城南工业区改造项目的工地上视察。回来的路上,车子经过县一中。
正是放学时间,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涌出来,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
我看着他们,有些出神。
“书记,要不要停一下?”司机老王看我一直望着窗外,轻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用,走吧。”
就在车子即将驶过校门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路边的一个身影。
一个女人,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正踮着脚,往人群里张望,似乎在等自己的孩子。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素面朝天。
是苏晴。
她似乎瘦了一些,神情也有些憔悴,但眉宇间,却少了几分当初在饭局上的精明和世故,多了几分生活的平和与恬淡。
她没有看到我。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涌出校门的孩子身上。
很快,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从人群里跑了出来,笑着扑进了她的怀里。
她蹲下身,宠溺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帮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然后,她牵起男孩的手,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地朝远处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画面,温暖而宁静。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拐角处。
我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生活,终究会把每个人,都带到它该去的位置上。或许不尽如人意,或许充满了妥协和无奈,但那份属于普通人的、实实在在的烟火气,才是生活的底色。
她找到了她的“安稳”,而我,也找到了我的“战场”。
我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和解了。
“老王,开车吧。”我对司机说。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我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口袋里,那支老旧的钢笔,静静地躺在那里,带着一丝温润的触感。
我不会再试图将它丢弃了。
它会一直陪着我,就像那段贫穷却闪亮的青春,会永远刻在我的生命里。它将时刻提醒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车窗外,安平县的万家灯火,正一盏盏地亮起。
我知道,属于我的那艘“远舟”,才刚刚起航。而前方的航程,是星辰,是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