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奶茶鼻祖到戏班导演!张岱:穷过富过都靠“癖”,人无癖不可交,这样活才叫不白来一趟
发布时间:2025-10-22 17:31 浏览量:5
#优质好文激励计划#崇祯五年腊月,杭州西湖被大雪裹了三日。往日里游船如梭的湖面,此刻只剩一片茫茫白,连飞鸟的影子都寻不见,天地静得能听见落雪声。
夜敲三更,一艘小船却破开雪幕,缓缓往湖心亭划去。船夫裹紧蓑衣,看着船上穿毛皮衣的书生,忍不住嘟囔:“这鬼天气,冻得人骨头疼,您还去看雪,不是傻是什么?” 书生只笑,没接话。
等船靠了亭,书生刚迈步上去,就见亭中早生了炭火,两个陌生人对坐煮酒,炉上的酒壶冒着热气。见他来,两人笑着邀他同饮,三杯暖酒下肚,书生拱手告辞。返程时,船夫望着漫天风雪里的亭影,又望着身边的书生,喃喃道:“原以为您是痴人,没想到还有比您更痴的!”
这位被船夫称作“痴人” 的书生,正是明末才子张岱。他后来在文章里写过一句戳心的话:“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在规矩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古代,张岱活成了个“异类”,前半生鲜衣怒马,挥金如土,是人人羡慕的纨绔子弟;后半生国破家亡,躲进深山,成了啃冷粥、种薄田的穷苦文人。可即便如此,仍有人感叹:“若能早生几百年,一定要嫁给张岱。”
众人爱他,从不是爱他的富贵或落魄,而是爱他身上那股“痴劲”,不管日子是甜是苦,他始终带着心头的“癖好” 活着,把每一段人生,都过得热气腾腾。
提起“癖” 和 “痴”,多数人第一反应是 “这是病,得治”。
有人觉得爱茶到辨得出泉水产地是“矫情”,痴迷做灯花掉几十金是 “败家”,为看一场雪深夜冒寒出行是 “荒唐”。可在张岱眼里,这些 “病” 恰恰是人心底最珍贵的东西,无癖之人,对什么都不上心,对万物都无执念,又怎能生出真切的情意?无痴之人,遇事只懂跟风随大流,没半分自己的主张,又何来鲜活的真气?
真正的“癖”,从不是为了装样子给人看,而是灵魂深处的偏爱。哪怕做这件事没好处、没回报,哪怕要花费时间、耗费钱财,只要上手去做,心里就满是欢喜。就像有人爱画画,哪怕无人欣赏,也愿意对着一朵花画一下午;有人爱读书,哪怕不能靠它谋生,也能在书页里找到慰藉。
袁宏道早说过:“世人但有殊癖,终生不易,便是名士。”林语堂也直言:“人必有痴,而后有成,痴各不同,或痴于财,或痴于禄,或痴于情,或痴于渔。”可再看现在,太多人总说“被生活困住了”,却连自己真正喜欢什么都答不上来。
他们每天聊的是柴米油盐的算计,凑的是无关紧要的热闹,路过路边开得正好的花,只会匆匆瞥一眼,连停下闻闻花香的心思都没有。日子过得像流水账,没一点波澜,这样的人生,又怎么会有趣呢?
张岱的“癖”,从来不是浅尝辄止的消遣,而是扎进骨子里的热爱,哪怕多到数不清,每一样都能被他玩到极致。他生在三代进士的书香世家,旁人眼中的 “正路” 是埋头科举、博取功名,可他偏不,在他看来,科举制度不过是“镂刻学究之肝肠,消磨豪杰之志气”,把大好光阴耗在刻板规矩里,远不如投进真正热爱的事里痛快。
就说他对灯的痴恋,打三岁起便扎了根。那年他坐在仆人肩头看灯会,晶莹的灯火在夜色里铺开,像撒了满街的星子,从此便再也忘不掉。
等长大些,市面常见的灯他总觉得不够亮、不够精,索性自己扛着斧头去砍竹子,亲手剖竹、糊纸、装烛,一点点打磨出合心意的灯盏。遇到实在喜欢的珍品,哪怕要花几十金,在当时够寻常人家过好几个月的钱,他也眼不眨地买下,旁人说他浪费,他却笑得坦然:喜欢是为了取悦自己,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何谈炫耀?
对茶,他更是精到了骨子里。一杯茶刚沾唇,他便能说出是哪处山头的茶叶,连泡茶的水来自哪口泉眼都辨得分明。有回听说南京闵汶水的茶功绝妙,他刚辞别朋友,就马不停蹄赶去拜访,偏偏闵汶水外出,他便在门口静静等,从日头高悬等到暮色四合,直到闵汶水寻回丢失的手杖归来。
待闵汶水煮好茶,他抿一口便笑着道:“先生莫骗我,这茶像罗岕,制法虽和阆苑茶相近,滋味却不同;至于水,惠山到金陵千里之遥,水质怎会这般新鲜无圭角?” 闵汶水一听便惊赞 “真是茶精”,两人就此结为 “茶知己”,连着几日煮茶论道。
后来他在斑竹庵发现一汪好泉,为了找到最佳煮茶方式,反复实验,终于发现泉水放置三天后,煮出的茶最是清香,还由此研制出大名鼎鼎的 “兰雪茶”;甚至连牛奶煮茶的喝法,也是他早早琢磨出来,算得上是 “奶茶鼻祖” 了。
至于吃,张岱更是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刻进了生活。吃橘子,他要等果子在树上红透、经霜打过才肯摘,青的、酸的、没连蒂的,一概不碰,这样摘下来的橘子,橘皮宽展、果肉脆甜,咬一口满是汁水。
吃螃蟹,必得等到十月最肥美的时候,搭配着腊鸭、牛乳酪,再用玉壶冰酒送服,饭后还要用兰雪茶漱口,连细节都讲究到极致。他还爱自己琢磨腌菜的门道,“糟姜时放几个核桃肉就不辣”“藏栗子用沙子盖着就不蛀”,这些细碎的经验,都是他一点点试出来的。为了尝一口远方的特产,他能等上一年,旁人笑他馋,他却觉得:吃是人生大事,怎么能将就?
对戏曲的痴迷,更是让他活成了戏里的人。家里世代爱戏,他从小耳濡目染,后来干脆自己置办了“苏小小戏班”,既当导演又做演员,连每一句唱词、每一个身段都要亲自打磨。
每次去戏院看戏,戏班的人都格外认真,因为只要有半点差池,他一眼就能看穿,还得意地说 “嗣后曲中戏,必以余为导师”。有年秋夜,月色洒在湖面上,水天一色间金山寺若隐若现,他忽然戏瘾大发,当即让船家停船,带着戏班众人换好戏服、搬上道具,直奔金山寺而去。
锣鼓一响,咿咿呀呀的唱腔打破夜色,寺里熟睡的僧人都被惊醒,围着看他们唱戏,等戏唱完,他又带着人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寺的余韵,这份肆意的痴,让寻常日子都沾了烟火气,变得鲜活起来。
没人能料到,前半生浸在锦衣玉食里的张岱,会在48 岁那年被命运狠狠推向深渊。清军入关,大明覆灭,国破家亡的剧痛裹着乱世的寒风袭来。面对清廷 “剃发易服” 的强硬要求,他宁死不从,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文人风骨,怎肯为苟活舍弃尊严?于是他带着家人躲进深山,昔日呼奴唤婢的“公子爷”,硬生生被逼成了扛着锄头、挑着粪桶下地的 “种田汉”。
山里的日子苦得超出想象:试着养蚕,却因桑叶不足眼睁睁看着蚕儿饿死;琢磨养鱼,又因不懂水域特性亏得血本无归;常常米缸见底,断炊是家常便饭,粗布衣衫上满是补丁。可即便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张岱心头的“癖”,那股对热爱的执念,却半点没丢。
他从旧宅里带出的,唯有一张破床、几只碎几,还有一捆捆泛黄的残书、一方缺角的砚台。在快园那间漏风的茅屋里,他白天扛着锄头种薄田,夜里就点起油灯,借着微弱的光继续写《石匮书》。这部书,他写了整整二十多年,从明朝的繁华写到清朝的铁蹄,从青丝写到白发,哪怕身处乱世、朝不保夕,也从未想过放弃,他要留住大明的真实历史,不让那些忠烈故事、世间百态,随王朝覆灭而湮没。
晚年的张岱,在文章里轻轻回望过往:“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字里行间没有对命运的怨怼,没有对苦难的哀叹,反而藏着对生活的热忱。他笔下的冬天,是“万山载雪,明月薄之”的清绝;夏天是“新雨过,收叶上荷珠煮酒”的雅致。哪怕日子苦得像嚼野菜,他也能从落雪、荷珠里寻出诗意,把困顿的岁月,过成了旁人学不来的从容与浪漫。
当张岱迈过六十岁门槛,提笔为自己写墓志铭时,没有刻意粉饰生平,反而坦然细数起伴了自己一辈子的“癖”:“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
这一连串的“好”,在旁人眼里满是 “不务正业” 的荒唐,放着科举功名不追,偏要沉溺于华灯烟火、梨园鼓吹;丢开文人的“正经” 身段,醉心于美食鲜衣、古董花鸟,连品茶、赏橘、读书,都要折腾出旁人难以理解的 “痴劲”。
品茶要辨得出泉水来自惠山还是斑竹庵,赏橘要等霜打枝头、果皮泛深黄才肯采摘,读书更是不管经史子集还是杂记野史,都要读到入迷,甚至为了整理见闻写出《夜航船》,耗数年心力搜集四千多个条目,活成了旁人眼中的 “书蠹诗魔”。
可谁又知,正是这些被斥为 “荒唐” 的爱好,成了张岱对抗岁月的底气。前半生鲜衣怒马时,他凭着这份 “癖” 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在华灯初上时赏烟火漫天,在梨园声里排演新戏,在古董案前琢磨纹饰,每一份热爱都让生命充满质感。
后半生国破家亡、穷困潦倒时,这些 “癖” 又成了他的精神铠甲,哪怕住着漏风的茅舍,想起当年亲手做的华灯仍能心生暖意;哪怕只能喝粗茶淡饭,回味起兰雪茶的清香便觉生活有回甘;哪怕只剩残书数帙,翻开书页就能重回当年读书论道的时光。
他在墓志铭里坦然写下这些“好”,没有丝毫遮掩,仿佛在告诉世人:我这一生,没追过世俗眼中的 “正途”,却把每一份热爱都刻进了骨血。那些旁人眼中的 “不务正业”,恰恰是我对抗世事无常的底气,因为爱过、痴过、执着过,所以无论身处繁华还是落魄,灵魂都不会空洞,岁月再冷,也能靠这些“癖好”焐出暖意来。
梁启超曾说:“凡人必须常常生活于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这话说得透彻,可放眼当下,太多人却活成了罗曼罗兰口中的“影子”,不过二十来岁,就把生活过成了既定的模样,不再好奇新的事物,不再追逐心底的热爱,往后几十年,不过是日复一日地重复过往,日子像蒙了灰的旧布,没了半分光彩。
可人生哪有什么标准答案呢?不是所有人都要走“考功名、谋高位” 的路,也不是所有人都得活成 “别人眼中该有的样子”。就像张岱,放着世家子弟的 “正途” 不走,偏要一头扎进华灯、茶事、戏曲里,把每一份 “癖好” 都活成了生活的光。
其实我们也一样,哪怕只是爱侍弄几盆花草,看着它们从花苞到绽放,心里便满是欢喜;哪怕只是喜欢在周末读一本闲书,在文字里寻一片自在天地,也能让平凡的日子多几分滋味;哪怕只是热衷于研究家常菜,把普通的食材做出独特的味道,也能把柴米油盐的琐碎过成诗。
毕竟,生活终究是自己的。与其在别人的标准里委曲求全,将就着过一生,不如像张岱那样,带着一点“痴”、一点 “癖”,循着心底的热爱往前走。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也不必纠结于世俗的评判,心之所向,无问西东,把日子过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这才是对人生最好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