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十日一休沐 身为天子近臣,我每三十日才得一次休息
发布时间:2025-10-22 19:29 浏览量:5
大夏朝十日一休沐。
身为天子近臣,我每三十日才得一次休息。
每逢此日,我诸事不理,在同僚祝清洲坟前枯坐许久,烧纸钱、念归去。
坟头虽冷清,我却有满腹挚言要同他念叨,所以也不觉孤寂。
直到有一天,我专心致志埋头骂了四百三十八句乌龟王八蛋后,抬头蓦然发现身旁坐了个人。
他添了把新土:「坟茔修得不错。」
我点头:「身后之事,不可马虎。」
他扒拉火盆:「纸钱烧得挺旺。」
我叹气:「阴阳往来,不能小气。」
他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道:
「但我祝清洲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宋南枝。
「……你别跑!」
1
我压力太大了。
当朝皇帝勤政爱民,但是过于勤了,在他手下做事很累。
入朝五年,我头发掉了三分之一,束发时要多添一把假发,才能勉强维持大夏第一美男子的美名。
可就在一年前,我和祝清洲因泸县瘟疫如何解决意见不一,从咆哮朝堂到大打出手,最后我挠花他的脸,导致他愤怒薅掉我的假发后。
大家都看清了我头上比护城河还宽的发缝。
我愣了。
文武百官愣了。
等着吵完收拾我俩的陛下也愣了。
罪魁祸首却拂了拂手上残留的青丝,轻描淡写道:「抱歉喽。美男子。」
后来和好友喝酒时,他帮我回忆,当时我瘫坐在地,双目通红,八个人一起来按才按住我欲朝祝清洲弹射起飞的身躯。
我已然坦然,抬手一杯清酒下肚,无所谓道:「往事不提了,有失风雅。」
然而我是气疯了。
于是连夜召人,找了块风水宝地,给祝清洲修了坟,刻了碑,烧了纸。
心情好多了。
往后但凡我略有不爽,都喜欢来祝清洲坟头坐坐。
只是这样的好消息,无法通知他本人知道,稍有遗憾。
2
我叫宋南枝,是江南最有钱的世家家主宋青儒亲传弟子,他膝下无儿无女,只有我一个学生,倾全族之力教养,不容我半点低于人下。
宋家祖上多在朝堂为官做宰,后经乱世风云、王朝兴废,当今皇帝力挽狂澜、立国大夏后,宋家再未出过高官。
我师父宋青儒通古博今,皇帝亲自下旨召他为官,他却断然拒绝,一心培养族中小辈。
最看重我。
十四岁这年,师父举家搬往长安,只为送我去太学读书。
盖因江南名家大儒,皆不能为我师也。
师父自信非常,认为天下才子无人出我其右,礼乐射御书数,我全是第一流。
没想到啊没想到,太学里有个祝清洲,文不在我之下,武不输我半分,很让人头疼。
更可恶的是。
此人心胸狭隘,肚量比针鼻还小,睚眦必报毫无气量。
我负他一回,他一定要还回来十回。
初入太学时,我过于兴奋,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祝清洲身旁,打落了他手中的笔。
我龇牙咧嘴爬起身,甫一抬头,便对上了祝清洲那双沉郁的眼。
我心中一震,却不明所以。
后来才知道,那根笔他用了十年,但凡重要考试,必用此笔,于他意义非凡。
我虽当即道了歉,夜半还是被他拦于阶下,二话不说上来便开打。
「不就是一根笔,笔杆裂了毛都秃了,你为这个和我动手?你穷疯了?」
他像一头狼,野蛮而平静,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一拳又一拳。
我并非怂货,毫不退让。打到最后,惊起了诸位同窗和太学司业、教授。
我们被罚跪一晚后,第二日又被叫了家长。
我这才慌了。
我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
他察觉到了我在看到那根笔时下意识流露的轻蔑与轻松。
师父用金银珠玉养出我满身骄矜,我虽为此而惭愧,但少年心气怎肯使我低头。
祝清洲为此而动手。
师长面前,他却不言,我亦不语。
师父教养我多年,一眼看穿,将我领回家后,好一顿家法磋磨,夏楚加身。
师父罕见正色道:「不贵万物之贵,不轻万物之轻,方为君。」
我垂手受训,痛哭流涕。
之后我又与他道了歉,但事情没完,梁子就此结下。
他举报我偷扔太学膳食。私藏的点心被全部没收,我初到长安,水土不服,吃不惯北方饮食,又没有点心充饥,饿的走路都摇晃,更别谈射箭骑马,于是被好一通嘲笑。
我当然不肯忍气吞声,偷偷在他课业上画王八。
我永远忘不掉他看见那只张牙舞爪的王八时的震惊,他想不到我会这么阴损。
可笑,我和我师父学的东西多着呢,和我作对,找死。
南方学子以我为首,北方学子并不以他为傲,给他使点绊子我轻而易举,然而诸番较量之后,我们胜率竟是五五开。
可见此人之阴毒可怕。
但不管私下怎么争斗,正经考试场上还是真刀对真枪,从不使阴招。
于是发着高烧上演武场的祝清洲:「君子不乘人之危。」
我嘿嘿一笑:「谁跟你君子,我还是小孩儿。我师父自小教导我,趁人病,要人命。」
我一个飞拳而上,打的他落花流水,眼见要输时,这小子耍赖,倒地装死。
他装死!
教授同窗一拥而上,都特么传祝清洲被我打死了。
我给气笑了,不顾阻拦扑到地上,对着双目紧闭的祝清洲亲了一口。
他舍得醒了,脸也黑了。回光返照一般咬了正得意宣扬他装死的我一口。
我俩又打了起来,毫无风度,扯头发挠面颊,打的昏天黑地、不知天地教授司学为何物。
最后双双喜提罚跪三天。
他后来抓住了我的命门——
被我藏起来略逊他一筹的文章、甲等第二的榜单,都会无声无息出现在我师父的马车上、桌案上,实在不行就贴在宋府大门上,防不胜防。
每每此时,宋府大门必将紧闭,府内鸡飞狗跳,逃窜的是我,猛追的是被我哄骗我乃太学第一人的师父。
……
这样的日子细数数,不过也就两三年。
后来我们科考中举,入朝为官。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不是太学里的小打小闹可比拟的。
祝家是祝贵妃的母家,祝贵妃所出魏王,乃皇帝长子,文武兼修、宽仁待下,甚得民心。
祝清洲之父为庶出,并不与祝贵妃兄妹一母同胞,但去世早,祝清洲由叔父抚养长大。
他姓祝,是魏王党。
而我不会附属任何一党。
师父倾尽心血严苛教导于我,只为使我不屈于任何人之下。包括皇帝陛下。
3
皇帝陛下英勇神武,但前朝政务繁忙,教养孩子的时间就少了。
于是状元出身的我被能者多劳,除了担任大理寺卿,还要给皇子公主们当老师。
那年我刚刚为官两载,还是个正十九岁尚未及冠的美少年。
我的学生中,最大的云清公主十四岁,余下的皇子公主平均七八岁,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
不过一个月我就被折腾出了白头发。
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好几岁,越来越长成让上官和百姓放心的样子。
怪不得在接到崇文馆授课的圣旨后,祝清洲要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了。
王八蛋。
他还要在我眼前晃荡:「有时候觉得第二名也挺好的,至少头发能保住。」
乌龟王八蛋!
我盯住他潇洒的背影,冷笑一声,转头向陛下举荐,微臣有一昔日同窗今日同僚,才学不在臣之下,愿为崇文馆尽绵薄之力。
帝大赞,允。
祝清洲沉默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抬眼皮看我。
我面上不显,心中暗爽,自己的日子虽然难过,但看见宿敌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后,心态好多了。
但困境不得不解,被烦扰多日后,我破罐破摔了,从大理寺刑狱出来未更衣便去了学堂,满身血腥倒是震慑住了几位娇生惯养的学生,从此他们乖巧了许多。
两年后,云清公主到了出降的年纪。
陛下平日最疼她,但择婿时,却将目光放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北吐谷浑。
云清公主听闻后,情绪激动,逃了我的课。
我跑遍了整个皇宫才在昭阳殿银杏树上找到了和幼鸟抢鸟窝的元清。
她双眼通红,头发上满是鸟尾巴毛,正抱着一根树枝哭得投入。
她瞥我一眼:「先生若是想劝我,便请回吧,我死也不嫁。」
我欲言又止,还是说了:「你身上有大青虫……好多只。」
沉寂了一瞬。
昭阳殿上空爆发出凄厉的惨叫,惊起一群飞鸟,窝也不要了。
云清掉了下来,我单手接住她,捂上她的嘴,疾言道:「私闯先皇后寝宫,乱爬陛下为先皇后栽的树,公主是嫌当下境遇还不够糟吗?」
她坐在地上,埋头小声抽噎。
我叹了口气,蹲下身,问:「公主,你要面子不要?」
她昂起头:「本公主乃天朝王女,皇家尊严比性命还重要,焉能不要?」
「若能助你不必远嫁呢?」
她顿了顿:「面子又值几个钱。」
……
云清扯着我的袖子擦眼泪,抽抽搭搭:「先生,父皇心里只有先皇后和明川皇姐,根本没有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先生,我早知父皇不爱我。」
我嫌弃地扯出衣袖,拍拍她的肩安慰:「这有何妨,你父皇也不爱我呀。」
她呆了又呆,白我一眼道:「先生脑子有疾否?」
4
我上书言称吐谷浑游牧蛮人、未受教化,即便陛下下嫁公主,恐其非但不理解上意,反而夜郎自大,生了骄矜自傲之心。
陛下将我骂了一顿。
我想我确实是有点问题。
不然管这闲事做什么?
连祝清洲也想不明白,他最近明明没使算计,我怎么还要自己挖坑往下跳呢。
他皱眉拦住我:「你是不是有病。」
转念又一想,恍然大悟一般:「不,不对。你肯定有别的图谋,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我停下脚步,无语一笑,绕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斜睨道:「你要脸吗?」
他脸色顿时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回家后,我吩咐人给家中西北的商户传信,要他们秘密传扬要下嫁的公主貌丑无端,性格粗暴,大夏无人想娶,皇帝才要女儿外嫁的。
吐谷浑可汗尚年轻,心高气傲,偏爱烈酒与美人,经此一激,竟大放厥词,扬言大夏皇帝瞧不起人,拒绝迎娶公主。
陛下大怒,发兵西北。
云清大喜,亲自下厨做了一整匣的点心送给我……我俩。
我分了一半给祝清洲。
他神情复杂:「你没有下毒吧。」
我很不耐烦:「公主的谢礼,爱要不要。」
宋家擅经商,人脉虽广但权势稍弱,此事办得干脆利落,是因祝清洲暗中相帮。
他接过去,冷淡道:「你讨好公主,无非是想拉拢公主外祖薛将军,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直看到他退后一步,炸了毛般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我笑了笑:「你英雄救美,公主已然知晓,不必自谦,更不必自欺欺人。祝兄,某掐指一算,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我长笑离去。
祝清洲追着我骂:「宋南枝,你这个南蛮竖子!」
5
师父也很不理解:「为什么帮那个人的女儿?」
我打了个哈欠:「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师父:「?」
我解释道:「这三种成就感我从没在公主身上得到过,太失败了,我不服,不能放她走。」
师父皱起眉:「等她看上你你就服了。」
我自信一笑:「我早就找好替罪羊了。」
师父不以为然,喋喋不休:「李家的孩子都随他爹,他爹那样的货色,见一个爱一个,见两个爱一双……」
来了,又来了。
我师父从躺椅上跳起,神情愤慨,双目炯炯,恨意不休:「想当年,他左一个贤士,右一个爱卿,恨不得将天桥下算命的都收入麾下,却偏偏对我百般挑剔,说我小心眼难堪大用!他说我小心眼!」
我翻了个身堵住耳朵,闭眼睡觉。
这么多年,我耳朵都被念叨地起茧子了。
……
虽没有自信到被公主青睐的地步,我还是不修边幅了一段日子,祝清洲亦然。
不久后,我们还在朝堂上打了精彩绝伦、史无前例的一架。
泸县温疫来势汹汹,祝清洲提议快刀斩乱麻,立即封门烧尸,杀瘟疫于一城。
我极力反对,认为此举过于残忍,也没有那么多柴火,还得问隔壁借,可隔壁县正逢灾年颗粒无收,大批流民在路上,已是自顾不暇。
所以我提议,以工代赈,召集流民搬尸到境外,给跃跃欲试的外族一个秘密惊喜,或许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一举三得,还省柴火。
我俩人你来我往,说不过彼此终究还是动了手,最后以我的假发被薅掉而结局。
散朝后,我们被陛下留下。
他坐上位沉吟许久,道:「朕兼得二位爱卿这般人才,真是朕的……」
我先祝清洲一步跪谢隆恩:「谢陛下赏识。」
祝清洲瞥我一眼,意思很明显:显你了?
他不甘示弱补充:「陛下谬赞,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上位沉默一瞬,吐气悠悠道:「真是朕的报应。」
陛下冷笑道:「你二人这般丧尽天良的谋略,使朕仿佛见到了某位故人的影子。当时朕驱赶了他,没想到今日赶一来二。想必是他在咒我。」
我们噤若寒蝉,不敢应答。
跪了许久,以为今日要折在这里时,陛下终于开恩:「算了,今后谨言慎行,去罢。」
踉跄迈出殿门后,我回首看了一眼。
陛下正靠在龙椅上,低眸沉思,似在追忆什么。
6
给祝清洲修坟之后,我心情好多了。
朝堂上的遭乱事再多,也不妨碍我有一席清净地,于此倾吐之后,烦事不入心怀。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如此平衡着过下去。
奈何世间多有荒唐事。
陛下登基之前为汉中王,离称霸天下临门一脚前,去往北边和羌族打了一场。
临走时将临安城托付给发妻,也就是故去的昭元皇后照看。
不料陛下的大哥淮安王趁此机会夺城,并意欲强占觊觎多年的弟媳。
昭元皇后为保护全城百姓性命,忍辱答应,另为取得其信任,在淮安王的威逼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后来陛下反攻回城,扭转乾坤,淮安王伏诛,昭元皇后和城中人获救。
满城风霜,只死公主一人。她那年八岁。
陛下并未在意昭元皇后是否失了贞洁,登基后首先封她做皇后,使之母仪天下。
但昭元皇后痛失爱女,终日神思忧郁。
帝后没有找到明川公主的尸首,始终不愿相信爱女已死,传令天下寻找公主。
皇后仙逝后,陛下仍未放弃寻找公主,为此耗费巨大物力人力,劳民伤财。
每年未能提供出线索的州郡县官,还要受到陛下的申饬,人心惶惶、战战兢兢。
可是当年满城人都看了清楚,昭元皇后刺向公主的剑入胸膛,尸首被扔进了乱葬岗,是夜大雨,公主年幼,绝无生还可能。
陛下此举,一为宽慰皇后,二为不让自己钟爱的发妻担上杀女恶名。
同时又是牵制地方与百官的一把好刀。
可钱也是真的花了,人力也是真的浪费了。
宫里宫外他不许有明川公主的一处坟茔、一块牌位,一点香火。
若世间当真有亡魂存在,明川公主将不能往生、不得安息。
我受不了了。
此行岂是明君所为?
我上书谏言,又被骂了一顿。
陛下将我叫到御书房,压下火气,着我给昭元皇后写一篇祭文。
我知晓他是要我将功折罪。
我轻声拒绝。
话音刚落,殿中顷刻萧瑟,宫人战战兢兢跪了满堂,呼吸声都被极力压制。
陛下呵笑一声,我大胆对视,却见他眼中已毫无温度。
偏偏那日我就想任性一次。
我想任性一次。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良久,终是没有传杖,叫人将我扔出了门外,罚跪阶下。
时间格外漫长。
从前在太学受罚时,司学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窗好友常常跳窗进来送茶点,还不用上课。
还是上学好。
跪到后半夜,天下起了小雨,御书房的烛光彻夜未休。
又不知过了多久,魏王撑伞而至。
进门又出来后,他立在我身前,轻轻叹了口气,怜悯道:「宋卿何至于此?请起吧,父皇饶恕你了。」
他递给我一壶热汤,我没有接,施礼道谢后,硬撑着稳住步伐离去。
但宫门还没开,我只能蹲门口等,后悔没要那热汤了。
装什么啊我!
好不容易等出了宫,却没一人来接我。
我了然,师父也在生我气。
都生气。
好,我也生气。
没有回家,我径直去了青芜山,给祝清洲上坟。
没想到祸不单行,这次栽了,骂完人我一抬头,身旁偌大一个祝清洲。
场面话说了两句,我拔腿就跑。
奈何膝盖太虚弱。
祝清洲扯住我后衣领,神情复杂:
「宋南枝,你总瞎折腾什么?」
7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竟然能和祝清洲面对面喝酒。
哦,不,有一次。
还在太学读书时,那年外邦来朝,太学接待了许多外邦学子。
因为语言风俗不同,我们分院而居,井水不犯河水。
然东瀛小人心思卑暗,经常暗中使坏,我们与之积怨甚深,内部矛盾都先放在了一边,将他们好生收拾了一顿。
这厢刚平静,我就被祝清洲告状说我放小青蛇咬他,司学罚我站,还被叫了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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