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成亲第二年,他提出和离,我欣然同意:终于不用再装了!

发布时间:2025-10-21 23:40  浏览量:5

和离书上那枚朱砂印章,被裴霆按得极为用力,仿佛要将这两年在时光长河中沉淀的岁月,一股脑儿地全部碾碎在那鲜艳的印泥里。那印泥的红,似是浸透了过往的无奈与心酸。而我呢,只是缓缓执起那支精致的笔,在姓名旁边,轻轻勾勒出一株娇艳的海棠。那海棠的花瓣舒展得恰到好处,姿态娴静优雅,就如同我在将军府度过的那七百三十个日夜——端庄得体,宛如一幅毫无瑕疵的画卷,可画卷之下,却无半分生机,宛如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每日清晨,我都会早早起身,恭恭敬敬地去问安;傍晚时分,又会准时去请安。府中的银钱往来,每一笔都细细核算;人情世故,每一件都处理得妥妥当当,这一切皆由我打理。我对他恭谨得如同在对待一座寒冷的冰山,疏离得仿佛在对待一位远方的来客。京城中的人,都纷纷称赞镇北将军夫人沈昕昕贤淑温婉,是世家贵妇当之无愧的典范。可又有谁知道呢,每当夜风轻轻掠过回廊,我总喜欢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下,目光望向远方,细数着那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归期。心中默默念叨着,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何时才能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

如今,他终于允我重返江南。那片我日思夜想的江南水乡,此刻仿佛正向我张开温暖的怀抱。

故事还得从两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说起。一纸圣旨,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我从那杏花微雨、诗意盎然的江南水乡,带到了这北风凛冽、充满肃杀之气的将军府。那一刻,我的心中满是无奈与惆怅,不知未来的日子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我是沈昕昕,江南织造沈家的独女。沈家世代为皇商,家中财富堆积如山,家财万贯。然而,我们也深深明白一个道理——皇恩如大海般深沉,皇威却似监狱般寒冷。当赐婚的旨意快马加鞭地送至家中时,父亲长叹一声,缓缓跪地接旨。那叹息声中,饱含着对命运的无奈和对女儿的愧疚。

圣旨上言,镇北将军裴霆战功赫赫,德才兼备,特与江南织造之女沈昕昕结为连理,以彰显皇恩,慰藉功臣之心。这看似荣耀的旨意,却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我的身上。

父亲将那明黄的卷轴恭恭敬敬地供于祠堂,转身对我说:“昕昕,为父对不住你。此桩婚事,于沈家是泼天富贵,可于你却是终身桎梏。”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与不舍,仿佛害怕这桩婚事会毁了我的一生。

我跪在蒲团上,望着牌位上沈家列祖列宗的名讳,轻声说道:“父亲,女儿明白。这是沈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女儿愿嫁。”那一刻,我的心中虽有万千不舍,但为了家族,我愿意牺牲自己。

哪个少女不曾幻想过婚后的光景呢?我也曾憧憬,我的夫君当是温润如玉的江南才子。我们可以在芭蕉叶下静静地听雨,感受那雨滴落下的美妙节奏;于西窗前缓缓剪烛,共享那温馨浪漫的时刻。他会温柔地为我描眉,让我变得更加美丽动人;我会细心地为他研墨,陪伴他书写人生的篇章。

可现实却是,我要嫁的是那个传说中令孩童闻声止泣的镇北将军裴霆。他十三岁便驰骋沙场,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二十岁已封镇北将军,战功彪炳,威名远扬。他的世界满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与我生长的江南水乡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更有人言,裴将军心中早有白月光——太傅之女苏清婉。二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只因苏小姐体弱多病,常年在外养病,才未成婚。京中人人皆道,裴夫人之位,非苏小姐莫属。每当听到这些传言,我的心中总会泛起一丝苦涩。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我。一个商贾之女,凭着家财万贯,借一道圣旨,强占了本属于他人的位置。出嫁那日,嫁妆队伍绵霆数里,那场面耀目至极,引得无数人驻足观看。可我心知肚明,这富贵背后,有多少人在暗中讥讽,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或许在背后议论纷纷,说我不过是一个靠钱财嫁入将军府的女子,根本配不上裴霆。

新婚之夜,红烛高燃,那温暖的烛光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寒意。我静坐床沿,凤冠压得脖颈酸痛不已,仿佛在提醒我这沉重的身份。裴霆踏入时,浑身酒气混着寒气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未依礼掀开我的红盖头,只是站在数步之外,语气如窗外风雪般冰冷:“皇命难违,你我虽为夫妻,但你要明白,这将军府的女主人之位,并非我所愿。”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一层冰霜覆盖,寒冷彻骨。

我心如止水,甚至想笑。你看,他连敷衍的耐心都没有。我自行掀开盖头,露出一张敷了粉却毫无笑意的脸,淡淡地说:“将军所言极是。你我不过是遵从皇命,各取所需罢了。将军需要沈家银钱稳住军心,在朝堂立足;沈家则需要将军府的权势为靠山。这只是一场交易,与情爱无关。”我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烛光下,他面容俊朗,眼窝深邃,眉峰如剑,确是京中女子倾慕的模样。可那双眼睛里,尽是拒人千里的冷漠,仿佛我是他眼中的陌生人。

“你倒看得通透。”他淡淡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既如此,我们便立个规矩。府中开支杂事由你打理,人前我们扮作恩爱夫妻,人后各不相干。”他的语气强硬而决绝,仿佛在宣布一个不可更改的命令。

“好。”我点头,毫无迟疑。我的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知道这段婚姻不过是一场形式。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飘向别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清婉她...体弱多病,日后若有关她的闲话,我不希望出自将军府。”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那是对苏清婉的关心。

“将军放心,”我抬眼与他对视,目光清澈,“我沈昕昕虽是商贾之女,也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是我的东西,我从不妄想。”我的声音坚定而自信,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夜,他在书房过夜。此后,这便成了常态。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心中五味杂陈。

我成了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我将江南带来的账房先生和管事妈妈安排进府,不过三月,便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银钱往来、人情世故,我皆处理得滴水不漏。每一个细节我都认真对待,生怕出一点差错。裴霆的母亲,那位起初对我商贾出身颇为不满的老夫人,也渐渐对我改观。她多次拉着我的手叹道:“昕昕啊,是裴霆没这个福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仿佛在为我感到不值。

我只是微笑,为她斟上一杯热茶。心中默默想着,福分这东西,从来都是自己争来的,不是他人给的。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站稳脚跟。

我与裴霆,就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我们会一同用餐,他会为我夹菜,我会为他盛汤,却鲜少交谈。每一次的互动都像是例行公事,没有一丝温情。我们也会一同出席宴会,他会在人前为我挽发,我会在人前为他整理衣襟,可那些亲密举止,不过是为了应付外人罢了。在别人眼中,我们是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恩爱不过是层薄薄的窗纸,一戳即破。

裴霆每月有半月驻守边关,半月回府。他回府时,我们会一同用膳,却总是相对无言。他看书时,我在算账,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练剑时,我在绣花,仿佛两个生活在不同空间的人。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集。

直到那日,苏清婉来访。她身着白衣,面容苍白,宛如一朵易碎的白莲,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她见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

“裴大哥常提起姐姐,说姐姐贤淑大方,将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轻声说道,声音如风中铃铛,清脆却脆弱。那声音仿佛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心间。

我淡淡一笑:“苏小姐过奖了,不过是尽本分罢了。”我的笑容礼貌而疏离,不想与她有太多的纠葛。

裴霆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苏清婉身上,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我突然明白,原来他也可以如此温柔,只是这份温柔,从不属于我。那一刻,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苏清婉只待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裴霆亲自送她出门,回来时,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耀眼,却不是为我而绽放。

那夜,他破天荒地来到了我的房间。

“今日...清婉来了。”他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些不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

我点头:“我知道。”我的声音平静如水,不想让他看出我内心的波动。

“她...身体还是不好。”他继续说道,眼中满是担忧。那担忧如同浓重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

我放下手中的绣活,抬头看他:“将军若担心,明日可去探望。”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理解,不想让他因为我的存在而有所顾虑。

他愣了一瞬,随即摇头:“不必了,免得落人口实。”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我心中冷笑。落人口实?他何时在乎过这些?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罢了。我的心中明白,他对苏清婉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

“将军放心,”我淡淡道,“我沈昕昕虽是商贾之女,也知分寸。苏小姐是将军的心上人,我自不会为难她。”我的声音坚定而从容,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转身离开。那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仿佛带着无尽的烦恼。

那夜,他又在书房过夜。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心中思绪万千。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时光如同流水般匆匆逝去,却未能冲淡我心中的孤独。

直到那日,边关传来急报,裴霆需即刻启程。临行前,他来到我的房间。

“此次出征,不知何时能归。”他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点头:“将军放心,府中事务我会打理妥当。”我的声音沉稳而自信,让他可以安心出征。

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疲惫。这两年,我扮演着完美的将军夫人,可谁又知道,我内心的孤独与寂寞?每一个夜晚,我都在思念着江南的家乡,思念着那片熟悉的土地。

裴霆离开后,我依旧每日打理府中事务,可心中却渐渐生出一个念头——我想离开这里,回到江南,回到那个有杏花微雨的家乡。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抑制。它如同野草一般,在我的心中疯狂生长。

终于,在裴霆离开的第三个月,我写下了和离书。当我提起笔的那一刻,心中既有解脱的轻松,又有对未来的迷茫。

当和离书送到裴霆手中时,他正在边关作战。听说他看到和离书时,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在和离书上按下了自己的印章。那一刻,我知道,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终于结束了。

就这样,我结束了这段令人疲惫的婚姻。离开将军府那日,天空飘着细雨。那细雨如丝如缕,仿佛在诉说着我的离愁别绪。我站在府门前,回头望了望这座生活了两年的府邸,心中没有不舍,只有解脱。那解脱的感觉如同一只被囚禁已久的鸟儿,终于可以自由地飞翔。

“小姐,该走了。”丫鬟轻声提醒道。她的声音温柔而关切,让我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我点头,转身踏上了回江南的路。那路仿佛一条通往幸福的通道,引领着我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

雨中的江南,依旧是那般温婉动人。那小桥流水、粉墙黛瓦,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我的眼前。我站在家门前,看着那熟悉的牌匾,突然笑了。那笑容中充满了喜悦和期待,仿佛看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我轻声说道,眼中泛起泪光。那泪光中既有对父母的思念,又有对未来的憧憬。

从此,我沈昕昕,只做自己,不再为任何人而活。我要为自己而活,去追寻那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总是体贴入微地为我披上温暖的披风,那披风的温度仿佛能驱散我心中的寒意;我亦会轻柔地为他整理衣衫,让他的形象更加整洁得体。我们装作是一对令人称羡的恩爱伴侣,在别人面前展现着完美的形象。然而,一旦踏入府邸,那道无形的屏障便悄然竖起。他径直走向书房,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归宿;我则静守在自己的正院之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每当我院中的海棠绽放,那娇艳的花朵如同点点繁星,我总会精心挑选一枝,将它插入书房中的青瓷花瓶里。那青瓷花瓶古朴典雅,与海棠的娇艳相得益彰。而他,每当获得新到的佳茗,那茶叶的清香仿佛能让人陶醉,也会吩咐下人送一份至我的居所。我们之间,保持着礼貌与尊重,却唯独缺少了寻常夫妻间的那份亲密与温情。那亲密与温情如同遥远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他的书房,灯火常明至深夜。那明亮的灯火仿佛是他心中的希望之光。我深知,他是在为远在别院的苏清婉书写书信。那些承载着深情的信件,皆由他最为信赖的副将亲自策马送达,从不假手于人。每一封信都饱含着他对苏清婉的思念和牵挂。而我,则会在月光的轻抚下,铺开从江南带来的宣纸,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江南春色图》。画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无一不是我魂牵梦绕却无法回归的故乡。那故乡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

日子如同院中那口古井中的水,平静无波,却也冷冽刺骨。那冷冽的感觉如同冬日的寒风,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转眼间,我们已成婚一年。除夕之夜,宫中设宴,我们携手同往。那宴会场面盛大,灯火辉煌,仿佛是一个梦幻的世界。归途的马车上,他微醺地靠在车壁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尽显疲惫之态。那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身上。

车厢内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碾过雪地的“咯吱”声,回荡在耳畔。那声音仿佛是时光的脚步,匆匆而过。

我凝视着他那张因疲惫而略显憔悴的侧脸,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像他这样的人,在心爱的人面前,会是何种模样?是卸下所有防备,展现出柔软的一面,还是依旧保持着那份冷漠与坚硬?那好奇如同一只小虫子,在我的心中爬来爬去。

或许是我凝视得太久,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醉意与探寻。那探寻的目光仿佛想要穿透我的内心,看透我的想法。

“你在看什么?”他问道,声音略显沙哑。那沙哑的声音如同风吹过沙哑的树叶,带着一丝疲惫。

“我在看将军的眉头,仿佛刻着一个‘愁’字。”我收回目光,淡淡地回应。那回应平静而从容,不想让他看出我内心的波动。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观察得倒是挺仔细。朝廷之中,事务繁杂,处处皆是算计;边关之外,又有无数敌人虎视眈眈,我又怎能不忧愁?”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对这世间的纷争感到疲惫。

“将军乃国家之栋梁,心系天下苍生,实乃百姓之福。”我由衷地说道。无论我们的婚姻如何,他作为镇北将军,确实尽到了自己的职责。那职责如同沉重的使命,压在他的肩上。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你呢?你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我的感受。那询问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让我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我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整理着袖口上的褶皱,“习惯与否,又有何区别?无论身在何处,不都是过着日子吗?”我的声音平静如水,不想让他看出我内心的不习惯。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有些不悦,又或许是酒意上头,他忽然凑近,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手指粗糙而有力,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茧子。那茧子如同岁月的痕迹,刻在他的手上。

“沈昕昕,”他紧紧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那质问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我的心上。

在乎什么?在乎他将我视为摆设?还是在乎他心中装着另一个女人?我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坚定而无畏,“将军希望我在乎什么?在乎了,又能如何?能让皇上收回成命,还是能让将军……多看我一眼?”我的声音坚定而决绝,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眼中的醉意逐渐消散,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他松开手,坐回原位,语气也变得疏离起来。那疏离的感觉如同冰冷的墙壁,将我们隔开。

“你说得对,是我多言了。”

马车上再次陷入沉寂,比之前更加压抑。那压抑的气氛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感到不安。

回到府邸后,他没有前往书房,而是跟随我回到了正院。下人们都很识趣地退下了,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人。那寂静的氛围让人感到有些尴尬。

我为他倒了一杯冰茶,以助他醒酒,递到他面前。那冰茶的清凉仿佛能驱散他心中的烦躁。

他却没有接过,而是盯着我问道:“为何是冰茶?”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似乎不理解我的做法。

“将军酒后易上火,喝点冰的,能让心情平静下来。”我解释道,这是府中大夫的建议。那建议如同良药一般,希望能让他感到舒适。

他盯着那杯茶看了许久,忽然一挥手,将茶杯扫落在地。那“啪”的一声,如同惊雷一般,在寂静的屋内响起。

“沈昕昕,”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愤怒,“我裴霆的妻子,不应该是你这样的!你太冷静,太懂事,冷静得像块冰,懂事得让人……心烦!”他的愤怒如同火焰一般,燃烧在他的眼中。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那沉默如同坚硬的石头,不想与他发生争执。

他想要的,或许是一个会哭会闹、会吃醋会争宠的妻子吧。那样,或许才能满足他作为男人的征服欲,或许才能让他觉得,在这段被强加的婚姻中,他是掌控一切的人。但我偏偏不是那样的人。

我来自江南,肩负着沈家所有人的期望。我的任务,不是来求他喜欢我,而是稳定这段关系,让沈家能够安享太平。我的冷静和懂事,是我唯一能依靠的武器。那武器如同盾牌一般,保护着我。

见我不说话,他眼中的愤怒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那疲惫如同沉重的包袱,压在他的身上。

“算了。”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你早点休息吧。”那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仿佛带着无尽的烦恼。

门被关上,将屋内与屋外的温度彻底隔绝。那隔绝的感觉如同两个世界的分界线,让我们越来越远。

我蹲下身来,一片片地捡起地上的瓷片。锋利的瓷片划破了我的手指,一滴血珠渗了出来,落在冰凉的茶水中,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血珠如同我对这段婚姻的幻想,破灭了便破灭了。

就像我对这段婚姻那一点点不该有的幻想,破灭了便破灭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隔着一道圣旨,还隔着一个名叫苏清婉的女人。那两道障碍如同巨大的山峰,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只是没有料到,原来我的“好”,在他眼中,竟然是错的。那错误的感觉如同刺扎在我的心上,让我感到痛苦。

开春以后,京城中开始流传一个消息——太傅家的苏清婉小姐,身体已经康复,不久便将返回京城。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将军府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失去生机的水中,激起了层层涟漪。那涟漪如同波澜一般,在府中扩散开来。

最先有反应的是府中的下人。他们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与猜测,仿佛我这个正牌夫人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那同情与猜测如同阴影一般,笼罩在我的身上。

裴霆也变得与以往不同。他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早,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脸上的焦急与期待之情溢于言表。那焦急与期待如同火焰一般,燃烧在他的心中。

有一次,我给他送夜宵去,走到书房门口时,听到他正在与副将周勇交谈。

周勇的声音中带着担忧:“将军,苏小姐回来了, “夫人那边……您预备如何处置?”那担忧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周勇的心头。

内室里沉寂良久,裴霆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我欠清婉的,终究要还。至于夫人……她向来聪慧,自会懂得。”那声音如同冰冷的寒风,吹进我的心中。

我托着茶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是啊,我向来聪慧。怎会不懂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他心尖上的白月光要归来了,我这个因圣旨而嫁的“碍眼人”,也该给真正的女主人让位了。那让位的感觉如同被抛弃一般,让我感到痛苦。

我未曾踏入内室,而是悄然转身离去。那夜的莲子羹,火候恰到好处,甜度也恰到好处,我独自坐在房中,一勺一勺,细细品尝,直至碗底见空。那品尝的过程如同在品味人生的苦涩。

晚晴,我自幼相伴的丫鬟,站在一旁,眼眶泛红。那泛红的眼眶如同燃烧的火焰,透露

可谁能料到,一道圣旨下来,所有人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走出松鹤堂时,天色已阴沉下来,仿佛即将下雨。晚晴为我撑着伞,小声嘀咕:“小姐,外面都传开了。说将军在太傅府待了一整天,陪着苏小姐聊天解闷,连午饭都是在那儿吃的。”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脚步未停,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些事情,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并无什么意外。

可未曾料到,晚上我回到自己院子时,竟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裴霆。

他坐在我房间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食盒。见我进来,他连忙站起身,神情显得极为不自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回来了。”

“将军怎么来了?”我确实有些惊讶。除了新婚之夜,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我的房间。

“我……路过。”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这是百味楼的蟹粉酥,你尝尝。”

百味楼是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他们家的蟹粉酥更是招牌,每日限量供应,想吃还得抢购。我记得刚嫁过来时,吃不惯北方的饭菜,曾随口向老夫人提过一句,说江南的蟹粉酥,那味道才叫一绝。

未曾想到,他竟然记下了。

我走近,打开食盒,一股鲜香扑鼻而来,勾得人食欲大增。

“多谢将军。”我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味道确实不错,外皮酥脆掉渣,里面的蟹肉馅儿鲜美无比。

他就坐在一旁看着我吃,一言不发。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得几乎能让人窒息。

“今天…… 我见了清婉。”终于,他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

“嗯。”我应了一声,继续吃着点心,没有多余的话语。

我的平静,似乎又让他感到了挫败。他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我停下嘴,想了想,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苏小姐的身子,是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裴霆似乎被噎了一下,盯着我看了许久,愣是没有说出话来。最后,他烦躁地摆了摆手:“好了,全好了!”

“那挺好。”我点点头,将最后一口蟹粉酥咽下,用帕子擦了擦手,“苏小姐温柔又知书达理,与将军乃是天作之合。现在她身子好了,也算是了了将军一桩心事。”

我说这话时,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伪和嫉妒。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未曾将自己放在“裴霆妻子”这个位置上。我只是个合作者,一个过客。看他与他的白月光纠缠不清,就像看一场与我无关的戏码。戏里的悲欢离合,根本无法动摇我这个看客的心。

可裴霆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如同锅底一般。

“沈昕昕,”他向前迈了一步,盯着我,语气中带着几分逼问,“你到底有没有心?”

“将军此言,究竟何意?”

“我与旁的女子共度一昼,身为我妻,你竟无半分反应?这般大度,是欲彰显你的温婉贤淑,还是暗讽我裴霆,不配你多费半分心思?”

我望着他眼中翻腾的怒火与委屈,心中竟泛起一丝笑意。

“将军,我们新婚之时,不是约定互不干涉吗?”我轻声提醒,“我恪守承诺,难道有错?还是说,将军期望我哭闹不休,将将军府搅得天翻地覆,让全京城的人看我们笑话,才算是合格的妻子?”

他紧抿双唇,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极。

“你……”他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从齿缝间挤出二字:“甚好。”

言罢,他一甩衣袖,愤然离去,背影中满是怒气,仿佛要将门框震倒。

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叹息。

他不懂,或许永远都不会懂。

对于心中无你之人,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哭闹是错,冷静亦是错,懂事是错,就连安静地呼吸,也是错。

既然如此,我何不选择一种让自己舒适的方式,静静地等待,等待这场戏落幕的那一天。

苏清婉归来后,仿佛为裴霆注入了一剂催化剂,他整个人都变了。

他开始频繁地前往太傅府,有时是送些稀奇玩意儿,有时是陪苏清婉去城外的别院散心。全京城的人,都在看将军府的笑话。

他们说,沈家姑娘空有将军夫人的名号,却留不住自己男人的心。

他们说,到底还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深厚,商家出身的姑娘浑身铜臭,怎及得上太傅家千金的书卷气息。

那些流言蜚语,如刀割般刺痛沈家的颜面。我父亲多次托人带信,询问我过得如何,字里行间满是担忧。我每次都回信说一切安好,让他勿念。

老夫人气得卧床不起,多次欲将裴霆唤来训斥,皆被我拦下。

“母亲,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您若插手,只会让他更加厌烦我。”我端着药碗,轻声劝慰。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啊你!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你就这般任由他胡来?你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正因是明媒正娶,才更要顾全大局。”我垂下眼眸,声音轻柔,“将军府的名声,比我个人的委屈重要得多。”

我知道,在旁人眼中,我的隐忍与退让,或许只是懦弱。

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在等待。

等待裴霆亲自来对我说那句话。

没想到,这一天并未让我等待太久。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连风都带着一丝沉闷。我正在书房中描绘海棠花,笔尖刚蘸上粉色颜料,裴霆便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瘦了些,也黑了些,眉宇间带着难以化解的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光芒,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没有绕弯子,直言不讳地说:“昕昕,我们和离吧。”

我握着画笔的手,没有丝毫颤抖。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抬头看着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好啊。”

我的干脆,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他或许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却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整个人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

“你……就这么同意了?”他一脸不敢置信,追问了一句。

“不然呢?”我反问他,“将军既然做出了决定,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若纠缠不休,岂不是自取其辱?”

我放下画笔,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他比我高许多,不仰头还真无法好好说话。

“将军,这两年,多谢你照拂我们沈家。如今你心中有了想守护的人,想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没有理由不成全。”我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和离并非小事。裴家和沈家,都需要一个体面的说法。而且,我们是皇上赐婚,私下和离,恐怕不太妥当。”

他或许没想到我会如此冷静地分析利弊,眼中的惊讶更甚。

“这些我都考虑过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递到我面前,“我会亲自上奏皇上,就说我们成婚两年,性情不合,无法共度余生,自己请求和离。所有责任,都由我一人承担,绝不会牵连到沈家。”

他考虑得倒也周全。

“至于沈家那边,”他看着我,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愧疚,“裴家会准备一份厚礼,作为补偿。以后,沈家在京城的生意,将军府仍会照拂。”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所要做的,不过是点头、签字,然后离开。

“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说。

“你说。”他立刻接话,大概是怕我反悔。

“我要亲自去见一见苏小姐。”

裴霆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有些急促:“你见她做什么?这是我与你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有关。”我看着他,眼神坚定,“将军,我们夫妻一场,虽无感情,却也有过两年的情分。你即将开始新的生活,我也要回到我原来的日子。临走之前,总得有个了结。我想亲眼看看,能让你不惜违抗圣旨、顶着骂名也要在一起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模样。这对我、对她、对你,都是一种尊重。”

我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无法反驳。

裴霆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来安排。”

三日后,在京郊的一处别院里,我见到了苏清婉。

她果然如传闻中所言,是个美人,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生怜爱。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裙,坐在亭子里弹琴,指尖流淌出的音符,寒意裹着幽怨扑面而来,直教人胸口发闷。

裴霆倚在她身侧,眉眼间流淌的温柔几乎要凝成蜜,这般模样,我与他结缡两载也未曾见过。

苏清婉见我踏入,琴音戛然而止,盈盈起身,软语道:见过将军夫人。她低眉顺眼,可那双清透的眸子里,却浮动着若有若无的审视,还隐着一丝得意,仿佛偷了腥的猫儿般。

我无视她的存在,径直走向裴霆,将一锦缎包裹之物递上。

何物?他未接,只蹙眉问道。

"是和离书。"我淡淡地说,"既然将军想要自由,我自然成全。但这和离,总得让京城的人知道是为何而离。我想听听苏小姐的想法。"

苏清婉的脸色微微一白,她看向裴霆,眼中带着几分慌乱。

裴霆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昕昕,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不必牵扯清婉。"

"将军误会了。"我走到亭子边,抚摸着栏杆上雕刻的花纹,"我并非来兴师问罪。只是想问问苏小姐,当初为何要拒绝裴家的提亲?"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清婉咬了咬唇,良久才开口:"当年我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我打断她,转过身看着她,"苏小姐,你知道吗?你拒绝裴家提亲那年,裴霆刚从战场归来,浑身是伤,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太傅府送来的拒婚帖子,就是他下床第一天收到的。"

裴霆的脸色变了。

"那时候裴家还没有今日的荣光,裴霆只是个刚立了点军功的小将。太傅府嫌贫爱富,这本也正常。可你为何要给他写信,说什么'待你功成名就,我必嫁你'?"

"我……"苏清婉的声音颤抖起来。

"你是在给他画饼,让他为了你拼命。"我轻声说,"后来裴霆真的功成名就了,你却又说身子不好,一拖就是三年。你等的,不过是个更好的时机罢了。"

"够了!"裴霆怒喝一声,"沈昕昕,你这是在诋毁清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