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走进编辑部

转自：衢州日报

书教得好好的，这辈子就这样终老三尺讲台了吧。不料年近而立，竟半路出家到《衢州日报》做了编辑。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正蛰伏在开化县人民医院一间斗室，挥汗如雨地为高二年级备语文课，两位不速之客推门而入。一位是近十年未谋面的大学同学老袁，其时被市纪委派驻市人民银行专司纪检监察；另一位是市人民银行部门领导。

三两句寒暄之后，老袁便笑眯眯地问：“来人民银行办公室怎么样？有人看上你的文笔了。”我有些吃惊：报上那些“豆腐干”果真有人关注甚或赏识吗？“蛮有味道的，像《依旧流水》等很有沧桑感。”一直没吭声的部门领导插了一句。

哦？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故乡的初中建在一座古寺里，小河在寺前西南方蜿蜒流过，一座古老质朴的石拱桥静卧于流水之上。斑驳的桥身镌刻着岁月痕迹，孩子们上学放学从桥上的石板走过，脚印叠印着先人礼佛敬香的悠远故事，百年时光在脚底下静静流淌。秋夜，躺在微凉石板上的乡村少年，望着满腹心事的一天繁星，仿佛忧伤碎了一地。多年之后，石拱桥的身影常常萦绕在我的梦中，犹如满脸沟壑佝偻着身子艰辛劳作的祖父。于是，散文《依旧流水》从笔端汩汩流出。

拙作在复刊不久的《衢州报》橘颂副刊头条推出，还配了意味隽永的插图。编辑是我仰慕已久的才子、其时的专副刊主任徐晓谷。不久，《依旧流水》又被省文联期刊《东海》推出，一时在山城文艺圈传为佳话。我陡增信心，此后笔耕不辍，散文、诗歌、随笔等屡屡见诸报端……

老袁见我神思恍惚，轻叹道：“机不可失啊！”我已然有点心动。临出门，老袁却又把我拉在一旁：“县领导要你去当秘书，《衢州报》明年改日报增人手似有意于你，最后去哪里你再斟酌吧。”

我一时有点茫然。老丈人沉吟道：“混迹官场非你所长，一个文科生在银行也没太大用场，况且当年高考数学才考了8分，面对银行工作会不会头晕目眩？”我深以为是，一咬牙，决意投奔报社。经过一番周折，竟如愿以偿。

弹指一挥间，“阴差阳错”走进《衢州日报》编辑部，三十多年转瞬即逝。其间，编过“读者园地”“时政新闻”“经济新闻”“社会生活周刊”等，也跑过党群文教卫公检法司军。曾在钱江源头深山冷坳同村党支部书记促膝夜谈，也曾随公安民警舟车劳顿循迹追凶。

忘不了，同徐晓谷、吴跃明古田山下的艰难跋涉，和陈定謇、许彤用微型报告文学为乌引工程纵情放歌。忘不了，同崔建华、刘贤忠开化茶厂车间茶香氤氲中的悠然陶醉，和鲍卫东、卢洁梧村山道上采访乡民时那灼痛皮肤的烈日。忘不了，同沈庆文、徐艳、许宇昌在何田油菜花间的笔墨飞扬，和杜一岳举村采访时坐在险峻山道上狂奔颠舞的拖拉机上的涔涔冷汗。忘不了，暗访地沟油之祸时的义愤填膺。忘不了，采编同病魔顽强抗争的美丽女孩吴晓佳时的潸然泪下。

忘不了，同于杏生、楼民展、童勤等精心打磨《社会周刊》《生活周刊》的废寝忘食，和姚沐水、汪江渔等筹划“衢州新农民样本”、抗冰雪灾害等主题报道的殚精竭虑。忘不了，同郑炎生、胡菲把“员工是最宝贵的资源和财富”贴上人力资源部办公室外墙时的一脸庄重。忘不了，同陈醒奇、肖早艳摩挲着集团第一份新闻研究期刊时的“怡然自得”，和华怡平、陈定謇、周志浩、彭燕、程红芬、刘贤忠等“纵横”浙西乡村的满腔热情。

忘不了，为了多订10份报纸而“三顾茅庐”的竭力虔心。忘不了，为了《人民日报》副刊上发出的一首小诗而“得意忘形”，为了所采写的开化乡村医生报道引起上层领导关注而意气风发。忘不了，《社会周刊》在多次读者满意度调查中名列前茅、兼具时评锐利和杂文锋芒的《世象放谈》被评为名专栏受到市委宣传部嘉奖时的压力山大惶恐不安。忘不了，时评、杂文作品屡屡见诸国内名报、名刊，《41度胡话》在《中华工商时报》《中国经济时报》等报刊连载时的踌躇满志激情飞扬。忘不了，杂文集《人咬狗》在新华书店仅卖出三十几本时的愧疚难当惴惴不安。

忘不了，数百位寓外三衢英才在《三衢儿女》中熠熠生辉、话本体社会新闻专栏《警世篇》为读者津津乐道的慨然欣慰。忘不了，退休时把中国新闻奖报纸副刊作品金奖、银奖和浙江省好新闻一等奖等六十多本荣誉证书以及三十多篇省级以上知名学术期刊发表的论文请进废纸箱时的云淡风轻如释重负……更难忘，当报社领导受到气急败坏的舆论监督对象上门纠缠时，当一身正气、满腔热情的青年记者汪江渔、陈智勇受到邪恶势力恐吓、威胁时，一介书生也曾那么血气方刚义无反顾挺身而出大义凛然，甘为捍卫正义、新闻理想而“两肋插刀”……

无比庆幸自己最美好的人生岁月奉献给了《衢州日报》；无比庆幸有缘同敬业奉献、才华横溢的报社领导和同事一道，组织、参与了报社一次次重大活动报道和主题报道，或台前或幕后，或主角或配角，但从未缺席，用笔端、用镜头，见证、记录了家乡衢州近四十年来的伟大蝶变。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退休时聊作一首小令，是自画像，也算是职业生涯的小结：

如梦令·退休

布衣少年风华

教坛耕耘一肖

而立笔为刀

世象放谈天下

退了

浊酒瘦马天涯

2025年7月20日

（作者系1990年10月选调进衢州日报，历任衢州日报专副刊部编辑、周末部副主任（主持工作）、社会生活部主任、人力资源部主任、新闻二部主任、新闻办主任、书刊编辑中心（新闻研究室）主任、采编中心导师，高级编辑。2021年5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