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发现皇帝是女子后.从前那些针锋相对的夺权手段.逐渐变了味
发布时间:2025-07-25 23:05 浏览量:7
摄政王发现皇帝是女子后.从前那些针锋相对的夺权手段.逐渐变了味
我端坐在那象征至高权力的龙椅之上,指尖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袖口精致却暗淡的暗纹。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若不是两年前那场荒唐至极、血雨腥风的夺嫡之变,此刻的我,本该在冷宫那破败却又带着一丝温暖的后院里,悉心侍弄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那株野蔷薇。那株野蔷薇,是母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也是我在那冰冷孤寂岁月里唯一的慰藉。可如今,我却如同一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鸟儿,被囚禁在这金碧辉煌、看似奢华却冰冷无比的牢笼之中。
裴言川那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冷冷地掠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最终稳稳地钉在了我的身上。这位权倾朝野、威风凛凛的摄政王,总是喜欢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仿佛要透过这层华丽的明黄龙袍,看穿我内心深处的秘密。我心中一慌,赶忙垂下眼睫,试图躲避他那令人胆寒的目光。然而,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他那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北风,裹挟着刺骨的冷意:“陛下龙体欠安?”
赵御医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我的腕间时,我悄悄地用指甲狠狠掐住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镇定。这位老太医,是母亲临终前唯一信任的人。当年,他冒雪匆匆赶来冷宫,亲眼目睹了母亲在那破旧不堪的棉被里,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此刻,他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着,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回摄政王,陛下……”赵御医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颤抖,“肾气不足,需得好好调理。”
我心中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而裴言川却迈着他那修长的双腿,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他玄色的蟒纹袍角扫过冰冷的青砖,带来一阵混合着松香与血腥气的奇怪味道。坊间都在流传,这位摄政王曾亲手拧断过叛党的脖颈,那血腥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此刻,他离我不过三尺之遥,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他的不满。
“多久能见效?”他指尖轻轻敲了敲御案,玉扳指与紫檀木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赵御医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有些颤抖:“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裴言川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如同一股暖流,轻轻扫过我的耳畔:“陛下可要勤勉些。”我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仿佛看到了无尽的深渊。我不禁想起两年前,他强行塞进后宫的那些秀女。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至今都未有身孕,倒是我这“肾虚”的毛病,成了朝堂上众人议论纷纷的新话题。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小连子端着药碗,战战兢兢地走到我身边:“陛下,该喝药了。”我望着那碗黑漆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汁,胃里一阵翻腾,直犯恶心。忽然,我听见窗外传来瓦片轻轻响动的声音。我转头望去,只见裴言川的身影在月光下忽隐忽现,如同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准备出击。
“摄政王这是要监督朕用药?”我举着药碗,强装镇定地笑问。他倚在雕花窗棂上,银甲在夜色里泛着冷冷的光:“臣只是好奇,陛下这病……当真只是肾虚?”
我心中一紧,手一抖,药汁溅在了龙纹袖口。我慌忙用帕子擦拭,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阿宁,你要活得比谁都像男人。”此刻,裴言川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地盯着我,让我无处可逃。我忽然明白,有些秘密,终究是藏不住的。
我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迅速蔓延开来,我赶忙捏起桌上的蜜饯,塞进嘴里,试图缓解那股苦涩。
然而,蜜饯的甜还没来得及在口中散开,鼻腔里却先涌起一股铁锈味。紧接着,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尖缓缓滑落。
我用指腹抹了下鼻尖,指尖染上了一抹刺目的鲜红。
我望着裴言川,他也静静地望着我。
下一秒,我惊呼出声:“皇上驾崩了!!!”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手忙脚乱。
赵御医匆匆赶来,为我把脉。他松了口气,说道:“回禀陛下,不过是药膳补得太猛,气血过旺导致的流鼻血,停些日子药就好了。”
我眼睛一亮:“不用喝药了?”
赵御医拱手,恭敬地说道:“正是,陛下。”
我立马转头看向裴言川,眼睛亮得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你听见了?这可是御医说的!”
裴言川垂眸盯了我半晌,才缓缓移开视线。他负手而立,神色沉静如水:“既不用用药,那之前的安排便提前。”
我一脸茫然:“什么安排?”
裴言川垂眸与我对视,目光深邃:“生育皇子的安排。”我:"……"
"那便请陛下近日多临幸妃嫔。"
为了皇子,裴言川可谓煞费苦心。一个月三十天,他给我排了二十九天,连生产队的牛都没这么赶。
可两个月过去,后宫依旧毫无动静。裴言川看我的眼神愈发复杂,复杂里还带着几分怜悯——大约是可怜我吧。
最近他很少再用那双慑人的眼睛盯我,我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毕竟,我确实不能"人道"。
原以为裴言川会让我继续喝药补肾,继续他的皇子大计,没想到他竟想出更离谱的主意——
"裴言川,你简直荒唐!"我气得直呼其名,手指颤抖着指向他,"没想到你生得这般俊朗,心思竟如此……如此……"
他他他!
他竟要围观我留宿妃嫔寝宫的现场!
裴言川还要不要脸了?这能随便看吗?
且不说这事我根本办不到,若被他瞧见,我是女子的秘密岂不是要暴露?
必须阻止!
我甩了甩袖子坐下,强装镇定:"我做不到。"
裴言川淡定地捏起茶盏抿了一口:"陛下的拒绝无效。"
我扬手想拍桌子,可触及他那张冷峻的脸和坊间那些凶名,浑身一颤,立刻怂了,高高举起的手轻轻落在桌边:"为什么?"
"为了江山社稷,只有找出症结,才能让妃嫔们早日怀上皇子。"
我试图说服他:"可我是皇上!龙体岂能随意示人?后宫妃嫔都胆小,会害羞的。"
裴言川依旧淡定:"陛下当臣不存在便是。"
我:"……"
这么大个人杵在旁边,当看不见?除非是瞎子。
裴言川倒想得开,也不怕旁边有人盯着,影响发挥?
我又换了个理由:"还是不合适,有人在旁边,我……我发挥不好。"
裴言川:"陛下的身子骨向来硬朗,想必不成问题。"
呵……呵。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我双臂环胸,板着脸:"做不到,我拒绝。"
裴言川淡淡掀起眼皮:"臣说过,陛下的拒绝无效。"
"宋齐。"
侍卫从门外进来,抱拳应道:"属下在。"
宋齐是裴言川的贴身侍卫。
裴言川起身整理衣衫:"吩咐下去,今晚做好准备。"
宋齐低头:"是。"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主仆二人三言两语就把事定了。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裴言川,你这人太过分了!"
当晚。
寝殿内烛光摇曳,轻纱轻晃,任谁看都是一副旖旎氛围。
旖旎?
不存在的。
我被迫坐在床边,双手乖乖放在腿上,和特意打扮过的淑妃大眼瞪小眼。淑妃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我干笑两声,转头看向床前的裴言川。
这厮拉了把椅子,正正坐在床前,旁边还摆着瓜子茶水,不知道的还当他是来听戏的。
我和裴言川视线相撞,我挤眉弄眼示意他离开,他却像没看见,抬手示意:"陛下不必拘束,可以开始了。"
我:"……"
好不容易当回皇帝享受后宫,我倒是想开始,可我的条件不允许啊!
再扭头看淑妃,她不知何时已半褪衣衫,只余里衣,香肩半露。
"等等!"我急忙伸手帮她拉上衣服,"爱妃这是做什么?"
怎么两分钟没看,衣服都脱一半了?这架势,下一秒怕是要扑上来把我"就地正法"。
淑妃脸颊飞红,羞涩地低头:"臣妾想服侍陛下。"
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围观,她的脸比平时更红。
我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荒唐。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们先……先不急。"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淑妃揪着衣角,试探着伸手:"臣妾帮皇上更衣可好?"
她动作很快,手往我胸前一扯,衣襟便敞开了大半。
我连忙按住淑妃不安分的手:"爱妃的心意朕领了,只是不必劳烦。"
淑妃眉心微蹙:"陛下这是何意?"
喉结滚动两下,我随口编了个借口:"朕这身龙袍构造特殊,解起来颇为费事,岂敢让爱妃玉手受累?"
一直默不作声的裴言川忽然开口:"陛下在犹豫什么?"
我但笑不语,心里暗骂:你这么大个活人杵在这儿,我能不犹豫吗?
往日能瞒过六宫的秘方,全靠赵御医特制的安神汤。只要让妃嫔们饮下,便能安睡整夜,次日醒来只当自己已承恩露。可眼下裴言川在场,这法子断然用不得。
我陷入两难境地:若继续装模作样,怕被裴言川识破女儿身;若撂挑子不干,又怕他当场拧断我的脖子。
裴言川端起茶盏轻呷一口:"陛下还要磨蹭到几时?"
我硬挤出一丝干笑:"有旁人在侧,朕实在……"
"陛下只需当臣不存在。"他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像平日那般即可。"
这话说得轻巧。我咬了咬牙,突然灵光一闪:"要不……爱卿来?"
话音刚落,裴言川与淑妃齐齐看来。淑妃眼底闪过震惊与同情,大约以为我被权臣逼得说胡话了。
我忙打圆场:"玩笑话,玩笑话。"
裴言川起身走到榻前,指尖捏住我下巴转向他,另一手用帕子按住我突然涌出的鼻血:"不过流些鼻血,无妨。"
我手忙脚乱整理被淑妃扯开的衣襟,却见他目光在我领口停顿——方才动作太大,束胸的布条露了半截。
裴言川眸色微暗,声音却平稳如常:"陛下若无恙,便继续吧。"
我暗自叫苦:这哪是皇帝,分明是头被架在火上烤的乳猪!
"朕……头好晕。"我顺势往床里一倒,装作昏厥。
淑妃惊慌唤人:"快传御医!"
裴言川却冷笑一声,那声轻嗤让我后背发凉。
赵御医诊脉后禀报:"陛下近日补药用得过猛,加之骤见血气,这才晕倒。"
我闭眼装死,听见淑妃追问:"可陛下何时见过血?"
赵御医信口胡诌:"晕血症。"
这场闹剧终究没让裴言川得逞。只是自那日起,他愈发忙碌,偶尔碰面时总用种晦暗莫测的眼神打量我。每次被他盯得心慌,他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这日退朝后,我拉着贴身宫女小连躲到御花园。仰头见树杈间有个鸟窝,顿时来了兴致:"那是什么?"
"回陛下,是喜鹊巢。"小连解释。
我想起她曾说过儿时爬树掏鸟蛋的往事,不禁手痒:"扶朕上去瞧瞧。"
宫女们吓得跪了一片,小连苦劝:"若被摄政王知晓……"
我满不在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着卷起衣袖抓住树枝,"裴言川还能管朕爬树不成?"
在小连等人托举下,我三两下爬上树干。待凑近鸟窝一看,里头空空如也。小连在树下提醒:"陛下,春日才有鸟蛋,快下来吧。"
我这才发现大事不妙——上树容易下树难。脚尖踩住树干凸起的结节,伸手却够不着下一处落脚点,整个人僵在树上进退不得。
"陛下小心!"小连在树下急得直跺脚,"往左挪半步,对,再往下……"
我蹲在树杈间欲哭无泪,早知如此,方才就该听劝才是。
「陛下跳下来吧,奴才们定当稳稳接住您。」
我抿了抿唇,望着树下的宫人犹豫再三:「可要接稳了啊。」
正要寻个稳妥角度纵身跃下,耳畔忽地响起一道清冷声线:「且慢。」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裴言川已从假山后踱步而出。他仰头望来,漆黑眼眸在树影间忽明忽暗,忽地轻笑一声,眉梢微扬:「臣不过疏忽片刻,陛下倒学会爬树了。」
「既有本事上去,还请陛下自行下来。」
我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却仍强作镇定:「你……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这人的心肠莫非是铁打的?
我悄悄估量着树高,这高度摔不死人,但若跌个腿折,怕是要在龙床上躺足三个月。
可要被人抬着出御花园,我这皇帝颜面往哪搁?思来想去,目光又落回裴言川身上。
我摆出可怜模样:「朕下不去了。」
裴言川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淡然:「陛下尽管跳,死不了。」
我狠下心掐了把大腿,挤出几滴眼泪:「满天下怕只有朕这个皇帝最是凄惨,既非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亦非权倾朝野的权臣,不过是区区卑微小皇帝……」
这番自怜自艾的话说罢,连我自己都动了恻隐之心,偏生裴言川面如止水,半分波动也无。
他眼皮都未抬一下:「陛下眼角的泪都风干了。」
我:「……」
好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软硬皆不吃,我便索性耍起无赖。
我蜷在枝桠间抱紧树干:「你若不让人接,朕便在此处吊死了事!」
裴言川唇角微扬,低沉笑声里带着几分慵懒:「陛下如今倒学会以死相逼了?」
我梗着脖子否认:「朕没有。」
他仰头望来,眼底泛起细碎光影:「下来。」
我拧眉:「朕真下不去。」
「放心。」裴言川往前两步,展开双臂:「有臣在。」
我伸长脖子往下瞧了瞧,终是咬咬牙:「你可得接稳了。」
虽知裴言川武艺超群,但见他这般气定神闲,倒也信他几分。待蹭到他正上方时,我张开双臂纵身跃下,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心跳骤然加快。
「裴言川!接住朕!」
坠落的刹那,四目在空中相撞。我看见他眼底闪过一瞬怔忡,漆黑瞳仁里映着我的倒影。
温热怀抱接住我的瞬间,熟悉的清冽气息将我包裹。心跳渐渐平复,我正要从他怀中抬头,却见裴言川的眼神陡然凝固——我的唇瓣正擦过他脸颊。
两人同时僵住,错愕地对视着。
我慌忙退出他怀抱,脑子里一团乱麻。
天要亡我!
裴言川定觉得被个「男人」亲了,比杀了他还难受。依他的性子,怕是要撕了我的嘴……
「朕……朕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我胡乱扯个借口,转身便要逃离。
行至转角处,终究没忍住回头一瞥。
裴言川垂首立在原地,指腹轻轻摩挲着脸颊,定定望着某处出神。我瞧得分明,那正是我方才擦过的地方。
这一眼看得我心惊肉跳,连着几日寝食难安,生怕半夜遭了刺客。偏生裴言川消失数日,再露面时却像无事发生,照常与我相处。
也对。
裴言川什么大风浪没见过,不过被个「男人」亲了口,倒也不至于耿耿于怀。
这日裴言川约了新任大理寺卿贺元洲在御书房议事,我百无聊赖坐在龙椅上听他们论事。这类场合最是枯燥,偏裴言川总爱抓我作陪。
贺元洲进得殿来,跪地行礼:「臣贺元洲叩见陛下。」
我抬手示意:「爱卿平身。」
这贺元洲是新官上任,我倒还是头回见。随意扫去一眼,目光便黏住了——生得一副乖巧无害的面容,黝黑的小狗眼眯成月牙,眉眼弯弯,嘴角含笑,端的是单纯无害的模样。
啧啧。
听说此人审案时最是心狠手辣,顶着这样一张脸,倒不知如何下得去手。
「陛下可别把眼珠子看出来了。」裴言川忽然出声,语调里透着几分凉意。
不知怎的,我竟听出几分阴阳怪气。
我挺直脊背,假装没听见,却悄悄坐正了些。再转头时,正对上贺元洲眯眼微笑的模样,被抓包的我尬笑两声,忙不迭转回视线。
裴言川与贺元洲在案前议事,我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陛下。」
这一声硬生生将我拽回半梦半醒的边界。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迷蒙地抬头:「何事?」
裴言川的目光往下移了半寸,定在我唇角:「陛下的涎水都要淌下来了。」
我慌忙用袖口擦拭,却什么都没摸到,不由瞪他一眼嘟囔:「尽会诓人。」
因着议事未完,当夜裴言川留了贺元洲同膳,我自然也得作陪。
正襟危坐在主位,心底却暗自叫苦——当着外臣的面,既得维持仪态,又得克制食量。
席间无人言语,唯有瓷器轻碰的脆响。
我的视线总不自觉飘向那盘鸡腿,为着摆盘精致,统共就三只。我已然吃完自己的份额,剩下两只该是裴言川与贺元洲的。
可人总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物件。
我悄悄在他们面上打了个转,见二人皆未动筷,便暗自盘算着晚些让小连去后厨取来。
略填了填肚子便放下银箸,谁料贺元洲忽然执起公筷,将个鸡腿夹进我盘里。
「臣冒昧了,瞧陛下用得少,还望莫要见怪。」
这哪会见怪!
我强压着上扬的嘴角:「爱卿心意,朕岂会怪罪。」
贺元洲给我夹了鸡腿,我也拿起公筷给他添了块红烧肉:「御膳房的红烧肉极好,爱卿多尝尝。」
「谢陛下。」他弯起唇角,「陛下当真亲和。」
裴言川忽然轻嗤一声:「呵。」
我:「......」
这又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原以为裴言川只是间歇发作,不料接下来几日他愈发反常......
我看着满桌花式鸡腿,半点食欲也无——早中晚顿顿不离这玩意,纵是再爱也扛不住。
秀眉微蹙,我转向裴言川:「你近日可觉不适?要不要传太医瞧瞧......身子?」
话到嘴边,终究把「脑子」换成了「身子」。
裴言川指节轻叩案几:「臣无恙。」
「只是听闻陛下爱食鸡腿,特意让御膳房变着法儿做,陛下可还合意?」
「合意是合意......」我抿了抿唇,「可再合意也经不住顿顿吃。」
未动筷便觉饱了,我执起公筷给裴言川夹了个鸡腿:「你也多吃些。」
裴言川拖长语调:「谢陛下。」
「陛下当真亲和。」
我:「......」
这腔调怎的如此耳熟......?
正当我以为过些时日便好,谁料这才是开始。
近来贺元洲常来找裴言川,偶尔撞见,他总要朝我行礼,弯着小狗似的眼睛笑,我便也回个笑。
每逢此时,裴言川便冷着脸从我们中间穿过。
但凡我递个物件给裴言川,或是帮他做些什么,耳畔总要响起两句:
「谢陛下。」
「陛下当真亲和。」
那音阳怪气的调子,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终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几眼,斟酌着开口:「近日贺元洲惹你了?」
记得裴言川是从那晚开始反常的,他模仿的正是贺元洲说过的话。
我最近未曾招惹他,罪魁祸首只能是贺元洲。
裴言川执笔写着字:「臣无事。」
我小脸皱作一团:「那你怎的像......失了魂般?」
他搁下笔,掀起眼皮望来:「贺元洲并非陛下想的那般单纯,臣劝您离他远些。」
说罢便转身离去,留我独自在原地发懵。
我岂会不知贺元洲不简单?能在朝堂上如鱼得水的,哪会是纯善之辈?
不过是见他生得俊,多看两眼罢了!
好色些又如何?
后宫三千佳丽碰不得,还不能饱饱眼福?
为免生事端,也因着对贺元洲的审视,我尽量避着他。
这日我照例坐在御书房,百无聊赖地喝茶。裴言川在下首批奏折,我不过是个摆设,所有折子都是他批的,他却偏要我坐旁边陪着。
我手肘撑着案几,托腮偷看桌下的话本子——这是让小连偷偷藏的,裴言川不许我看这些。
话本子里讲的是世子男扮女装外出,在街市与公子撞个满怀,公子对世子一见倾心,引出诸多纠葛。
我正看得入神,忽觉头顶一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话本子,顺着看去,正对上裴言川的脸。我心虚地耷拉下脑袋。
他压低眼皮,在话本子与我之间扫了扫:「陛下从哪得的?」
我揪着衣袖:「偷偷藏的。」
「该学些正事了。」
我忍不住小声嘀咕:「学了又有何用?我又不能掌权。」
坐这位置没实权不说,每日还提心吊胆,说不定明日就没了性命。
裴言川随手翻着话本子:「陛下每日就看这些?」
我倔强地争辩道:"话本子里也能学到东西的。"
裴言川目光忽然染上几分深意,嗓音低沉地追问:"那陛下不如说说,从中学到了什么?比如……对两个男子相恋的看法?"
我忙不迭地点头:"自然支持!"
"在我看来,性别从来不是阻碍,他们不过是彼此倾心罢了。"
裴言川垂下眼帘,唇角扬起极浅的弧度:"所以陛下并不反对?"
"当然不反对!"
他忽然逼近半步,眼尾微微上挑:"那若陛下心仪之人也是同性别,也会如此想?"
"那是自然。"
裴言川眸色骤然转深,声线发紧:"前些日子陛下总盯着大理寺卿与新科状元,莫非……"
"不!"我慌忙摆手,"只是单纯欣赏容貌。"
真怕他产生什么误会,我悄悄往后挪了半步——若塞两个男子进被窝,我恐怕会当场惊坐而起。
正当我以为话本子要被收缴时,裴言川竟大发慈悲地还了回来。待我欢天喜地翻开新送来的箱子,却发现清一色都是男子相恋的传奇话本,附言写着:"往后不再限制陛下阅览。"
我:"……"
这莫非是某种暗示?
秋意渐浓,围猎的时节到了。
按例该邀各家贵女公子共赴南山,因着温泉眼发现,那里已建起行宫。我慵懒地倚在案前读话本,小连边收拾行装边絮叨:
"此行要住二十日,陛下务必当心!赵太医染了风寒不能随行,若在猎场受伤可就麻烦了。"
我点头应着,他忽然放下衣衫跑到跟前:
"陛下定要放在心上!您的月事将至,届时风险更大,需比平日更谨慎。"
我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放心,往年不都安然度过?"
小连急得直跺脚:"今年不同!往年陛下无需入林狩猎,今年却要亲自下场!"
提到此事我便泄了气,整个人趴在案上喃喃:"不想去……"
这事还要从朝堂争辩说起。
素来与我作对的丞相突然启奏:"陛下已过舞象之年,该参与围猎了。"
我百般推脱:"朕不擅射箭。"
他立刻抓住话柄:"曹将军三子曹恒年方十五,自幼在军营磨砺,骑射皆精;礼部尚书宋家二公子亦是此中好手。陛下若连骑射都不精,如何治理这偌大江山?"
这老狐狸分明想借机贬低我,好扶植新傀儡取代我这空壳皇帝。
转眼到了围猎当日。
大队人马抵达南山行宫,休整后下午便要开始。按惯例我需致辞并宣布彩头,往年说完便可溜回寝宫钻被窝看话本。今年却不同了。
我站在马旁悄悄给裴言川递眼色,指望他出面阻止。他却会错意,迈着从容步伐走来,单手扣住我腰身将我托上马背。
"臣会护着陛下。"他附耳低语,温热气息拂过耳畔,莫名抚平了焦躁。
骑马入林时,两名侍卫紧随左右。林中多是野兔山鸡,我拉弓试了几次都脱靶。侍卫从远处提着猎物回来时,草丛忽然簌簌作响。
转头便见一只斑斓猛虎窜出,圆睁的虎目直直盯住我。
"陛下当心!"
侍卫挥剑迎上,那虎腹赫然插着支断箭,显然受伤在先。双方缠斗许久,侍卫渐渐力竭。
我咬了咬唇,扬声喊道:"你们撑住,我去唤人!"
勒紧缰绳调转马头:"驾!"
一路疾驰往行宫方向奔去,口中大喊:"来人!救命啊!"
即将冲出林子时,余光瞥见那虎撞开侍卫,直冲我而来。
这孽畜怎的盯上我了?
我心头一紧,夹紧马腹加速:"驾!驾!"
老虎已身中流矢却仍死死追来,我匆忙搭箭上弦,奈何箭术不精,连续三支皆偏离要害。当指尖触到最后一支箭时,身下骏马突然踉跄,我整个人从马背跌落,弓箭脱手飞出。
猛兽放缓脚步,腥臭气息扑面而来。我踉跄着爬起狂奔,嗓音劈裂:"来人!救驾!"
都是那狗丞相!若非他强逼着来围猎,我何至于此?裴言川还说会暗中护着,此刻连个影子都见不着。男人果真靠不住!
碎石绊得我重重扑倒,掌心擦破皮肉时,脚踝处传来钻心刺痛。我瘫坐在地,看着老虎金瞳里泛起嗜血寒光,后颈发凉。
难道真要葬身虎口?我这皇帝当得窝囊,美人没享过,江山没坐热,竟要成史上最短命的天子?
利爪破空声戛然而止。我颤巍巍睁眼,见一袭玄色身影如山般挡在面前,裴言川手中长剑滴着血,身后老虎正抽搐着断气。
"陛下,臣来迟了。"他转身时,剑锋上的血珠溅在我衣襟。劫后余生的恐惧如潮水涌来,我眼眶发热:"你倒是会挑时候!"
裴言川扫过我被碎石划破的脚踝,忽然打横抱起我。他胸膛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低沉声线在耳畔响起:"臣该死。"
太医诊断只是擦伤加扭伤,敷了五天药便好。可当李太医说要请平安脉时,我如惊弓之鸟缩回手——若让这老狐狸摸出脉象,女儿身可就藏不住了!
裴言川立在床边,目光落在我露出的脚踝上。那截腕骨纤细得惊人,他忽然开口:"陛下的脚腕,倒像女子般易折。"
我吓得往被褥里缩了缩,干笑着打哈哈:"冷宫长大的,自然比不得金枝玉叶。"他倒没再追问,只是眼底墨色翻涌。
养伤的五天成了我登基后最惬意的日子。不用上朝,不必狩猎,连裴言川都鲜少出现。我窝在寝殿看话本,与宫女玩叶子戏,日子过得比蜜饯还甜。
"陛下,温泉已备好。"小连捧着换洗衣裳进来,"这几日寒气重,泡泡对筋骨好。"
我哼着小调往汤池走,皇帝的浴池僻静得很。褪去衣衫浸入水中时,忽然听见身后窸窣响动。我扭头望去,热气氤氲中,裴言川正从假山后转出,麦色胸膛上水珠滚落。
"陛下要往哪逃?"他声音清冷,却震得水面泛起涟漪。
我默默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摄政王怎会在此?我记得您有专用汤池。"
裴言川从水中支起手臂,水珠顺着肌理蜿蜒而下:"臣的汤池正在修缮,想来陛下不会介意共用一方春水。"
我猛地想起前日工部呈上的奏报——摄政王府假山坍塌压坏了汤池,此刻维修的工匠还在池边忙碌。可偌大皇家园林数十处汤池,他怎就偏偏挑中我的?
指尖在袖中攥紧又松开,我悄悄往池边挪动:"既如此,朕便不打扰了。"
"陛下留步。"裴言川不疾不徐开口,声线里裹着温泉氤氲的水汽,"来都来了,何故急着走?"
我强作镇定:"朕忽然觉得...这水温不太合意。"
他忽然撑着石壁起身,银白里衣被水浸透贴在身上。我慌忙捂住眼睛背过身去,非礼勿视四个字在心头疯狂跳动。
"陛下若嫌臣唐突,臣即刻离开。"话音未落,窸窣衣料摩擦声已近在咫尺。裴言川的脚步声踩着青石板,径直往我藏身的石阶方向来。
我死死盯着石缝间游动的锦鲤,听见自己干巴巴的辩解:"摄政王多虑了,朕并无此意。"
"那陛下为何离臣三丈远?"他忽然俯身,温热吐息拂过耳际,"莫非...对臣的出身存疑?"
这话像根细针直戳要害。我缩了缩脖子,胡乱指着池边石凳:"这里...这里配朕的身高正合适。"
裴言川忽然轻笑出声。他抬手解了腰间玉带,玄色外袍滑落肩头时,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你、你这是作甚?"
"陛下既说温泉冷,臣便想帮陛下更衣。"他指尖勾着里衣系带,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左右没有宫人服侍,臣亲自来。"
这架势倒像是真要动手,此地不宜久留。我猛地窜上岸,脚底打滑险些栽进花丛:"不、不必!朕泡好了!"
跑出十步远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混着模糊的低语:"且看陛下能躲到几时..."
是夜,寝殿烛火摇曳。小连正替我解开缠胸布条,年岁渐长后,这每日的束缚愈发难熬。
"今日怎不见你?"我蹙眉问道,"若你在场,也不至于..."
"奴婢冤枉!"小连苦着脸打断,"宋侍卫说陛下要的烧鸡断货了,非拉着奴婢核对猎物清单。"
我心头一跳:"宋齐?他何时开始管这些琐事?"
话音未落,玄色衣角扫过屏风。裴言川负手立于床前,唇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陛下若要问事,不如直接问臣。"
小连手中的布条"啪嗒"落地。我慌忙拢紧衣襟,指尖因紧张而发颤:"摄政王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他缓步逼近,冰凉的指尖抚过我后颈:"臣只是好奇,陛下每日解下的布条,究竟有多少丈长?"
寝殿空气骤然凝固。我望着他墨色瞳孔里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白日温泉中那个未解的疑问——他究竟何时开始怀疑的?
裴言川忽然倾身,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明日秋猎,陛下可要...穿得轻便些?"
裴言川俯身贴近我耳畔,温热气息拂过颈侧:"陛下为何颤抖?是惧怕吗?"
我浑身战栗不止,连指尖都在发颤。
他眸色深邃如潭,嗓音暗哑带着讥诮:"原来当今圣上竟是女子,这出戏唱得可真妙。"
我闭目深吸一口气,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长痛不如短痛,我猛地挥开他的手,蜷缩到床榻最里侧,声音发紧:"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折辱。"
"没错,我欺瞒了所有人。"我直视他危险的眼眸,"这皇位非我所愿,不能诞育皇嗣更非本意。我只想活命,等个机会逃出这金丝笼,是你们硬将我推上这把龙椅。"
我扬起下巴,视死如归:"该说的都说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但小连和赵太医是无辜的,他们被迫参与隐瞒,望你网开一面。"
裴言川眸色沉静,唇角忽而扬起:"臣何时说过要取陛下性命?"
"宋知屹,出来。"
宋知屹是母后为我取的本名,我还有个小名唤作宋知衣。有时母后唤我"屹屹",有时又唤"衣衣",连我自己都常混淆。
我往墙角缩得更紧:"不出!"
裴言川眉峰微挑:"不要让臣重复第二遍。"
我偷瞄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权衡:他若真要动手,我早没命在此谈判了。这人在沙场磨砺出的手段,杀我如捏死蝼蚁。
"我不杀你。"
"不信。"
裴言川漫不经心把玩腰间玉佩:"若臣真存杀心,陛下此刻还有机会讨价还价?臣有千百种方法让陛下悄无声息消失。"
我沉默片刻,终是抓住这丝生机,慢吞吞挪到床边。裴言川长臂一伸,将我拽入怀中,指尖挑开我肩头衣料。
"你做什么!"我惊呼出声。
他盯着我胸前的束胸布,忽而轻笑:"陛下可知,这龙袍加身两年有余,竟从未露出破绽?"
我挣扎着要退开,却被他圈住腰肢按坐在腿上。他竟又扯开我足袜,查看小腿的伤痕。
"陛下何必如此戒备?"
往日他连正眼都不曾多看,今日怎的这般亲密?我强装镇定:"你何时开始怀疑的?"
裴言川从袖中取出药膏,指腹沾了清凉的药汁抹在我腿上的淡粉伤疤上:"陛下的演技,委实拙劣。"
"两年前你只让赵太医把脉,我便生了疑。这两年后宫毫无动静,那夜你抗拒得厉害,我分明瞧见你胸前束着白绫。"他手上力道忽而加重,"今夜才彻底确认,我的陛下原是女儿身。"
小腿旧伤被按得发疼,我倒抽冷气:"温泉行宫那晚,宋齐支走小连也是你安排的?"
裴言川坦然点头:"赵太医未随行,亦是我授意。"
我抿唇:"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抬眸瞥来:"臣为何要处置陛下?"
"你不恼怒?"
"气过了。"
我鼓起勇气问:"得知我是女子时,你可有半分...失望?"毕竟我毁了他培育皇嗣的大计。
裴言川忽而捏住我脚踝,力道带着几分惩戒:"当时只想好好教训陛下这张谎话连篇的嘴。"
"疼!"我拍开他的手,自己揉着发红的踝骨。裴言川懒懒倚着床柱,把玩我的手指:"陛下只需安心养病,其余不必操心。"
"朝堂那些老臣迟早会发现真相,到时联名逼宫..."
他截断我的话:"陛下只需做想做的事。"
门口忽有黑影闪过,我揉眼再看时已无踪迹。许是小连放心不下,偷偷守在门外。
自身份暴露后,我愈发懒散,整日窝在寝宫看话本。裴言川却将先前送来的话本尽数换走,新送来的皆是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
这日我蜷在床榻,小腹坠痛如绞。伸手唤人:"小连..."
几个宫女围上来,小连将汤婆子塞进我手中:"陛下每月总要疼上几日,快捂着暖一暖。"
我疼得直哼哼,伸手抱住小连:"小连你真好。"
门外传来稳健的步履声,裴言川从屏风后转出。他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知道疼了?"
我掀开眼皮瞥他一眼,顿时觉得小腹更痛了。用眼神询问小连,她却退后几步让出床边位置,悄悄朝我摇头。
裴言川在床沿坐下,垂眼扫过我:"前几日不是闹着要吃冰沙?现在知道厉害了?"
我翻个身背对他装睡。他轻笑出声:"起来。"
"做什么?"我闷声问。
"喝药。"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放过我?"
他语气带着诱哄:"李御医开了暖宫汤,起来喝了,明日给你送新话本。"
我眼睛一亮:"多少本?"
"喝一口给一本。"
每次裴言川哄我时都开出难以拒绝的条件。我哼哼着爬起来,嘴里念叨:"若我死了,定是被你毒死的。"
许是他近日太过纵容,我竟不如从前那般惧他,连从前不敢说的话也敢说了。
裴言川瞥我:"若真如此,还请陛下别放过臣。"
我苦着脸端起药碗:"放心,做鬼也缠着你。"
"最好如此。"
围猎回宫后,许多事悄然改变。宫人全被裴言川换过,每晚的例行"宠幸"也停了。唯独早朝依旧,面对满殿朝臣的奏本,我仍要强撑着打起精神。
此刻坐在龙椅上,我强忍着哈欠听他们议事。我的作用不过是适时点头,待裴言川象征性询问意见时答一句:"都听摄政王的。"
今日却不同寻常。
老狐狸丞相出列:"陛下,臣有本启奏。"
我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但说无妨。"
丞相执笏拱手:"后宫两年无所出,臣听闻御医为诸位娘娘诊脉皆无异常,为陛下请脉也未见端倪。臣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近日得知一个消息。"
殿内忽然安静,我攥紧龙椅扶手,指节发白。
"什么消息?"我深吸一口气问。
丞相脊背挺直:"臣敢断言,诸位娘娘未能诞育皇子,只因陛下根本是女子!"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这如何可能?"
"陛下竟是女子?消息当真?"
我强作镇定:"丞相可有证据?"
丞相侧身扬声:"带人上来!"
一宫女低着头快步走进,跪地行礼:"奴婢叩见陛下,陛下万福。"
丞相瞥她一眼:"把所见所闻都道与诸位大人听。"
宫女身子微颤,伏首道:"奴婢原在陛下身边当差,近身服侍唯有小连姑娘。陛下更衣沐浴皆由小连一人照料,奴婢还曾听过……"
"听过什么?"丞相追问,"仔细说来!"
宫女叩首:"奴婢曾亲耳听见陛下与摄政王承认,陛下实为女子!"
满殿惊呼。我攥紧的拳头忽然松开,此刻反而冷静下来。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视线不自觉飘向裴言川。他仍是一贯的淡然,递来安抚的眼神。
丞相拱手:"臣斗胆问陛下,宫女所言可是实情?"
此时辩解已无意义,后续牵连太广,不如独自承担。我正要开口,裴言川却抢先道:"确有其事。又如何?"
他迈步向前,气势凌人,目光如刃直刺丞相:"陛下是先皇独子,不继承大统,难不成让丞相来坐这龙椅?"
丞相被他气势所慑,后退半步:"摄政王莫不是疯了?女子称帝,闻所未闻!"
裴言川冷笑:"有何不可?陛下登基两年,可曾出过差错?可曾生过乱子?"
丞相强撑道:"那是因为陛下手中无权,全靠摄政王把持朝政!"
裴言川眸色转深:"既如此,本王自会继续辅佐陛下。丞相在担忧什么?"
丞相冷笑更甚:"将江山托付女子,如何服众?如何安民心?若生变故,便是亡国之祸!"他忽然转身,"臣听说昭皇帝二皇子平王爷的曾孙宋才英,如今在历城。此子谦和能干,堪当大任!"
昭皇帝?那可是先先帝了。他的儿子的曾孙?这关系早出五服了。为扳倒我,倒真是费尽心思。
我忍不住追问:"丞相此言何意?"
丞相执笏高举:"女子为帝,荒唐至极!臣请废黜陛下,改立宋才英为帝,将这妖女打入天牢!"
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从未见过比自己更窝囊的帝王。
裴言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底泛着寒意:"本王倒要看看,谁敢造次?"
话音未落,一列列身着铠甲的禁军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入殿内。铁甲碰撞声与靴跟落地的声响交织成网,肃杀之气瞬间笼罩整个大殿。
宋齐快步走到裴言川身侧,抱拳行礼:"御林军已将整座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裴言川微微颔首,不疾不徐地踱步至大殿中央。他环视四周,目光如刀:"还有哪位大人存有异议?"
满堂文武纷纷垂首,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裴言川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回荡:"陛下就是陛下,这点永远不会改变。该变的,是诸位迂腐的脑子。"
我怔怔望着挡在身前的玄色背影,指尖微微发颤。
自那日朝堂风波后,群臣虽不敢当面顶撞裴言川,却集体以罢朝相抗。我已多日未上早朝,宫中侍卫增至两倍,贺元洲亦频繁出入王府。
这般压抑的氛围下,我连平日最爱的话本都看不进去,裴言川却还能气定神闲地品茶。
他掀起眼帘瞥我:"臣脸上沾了茶渍?"
我慌忙摆手:"只是觉得你最近太清闲。"
裴言川转动着青瓷茶盏:"陛下希望臣忙些?"
"并非。"我摇头,忽然想起身份已暴露,声音渐弱,"若我一直占着皇位,你想要的皇子该如何?总不能让后宫嫔妃……"
裴言川唇角忽地扬起细小弧度,语气带着试探:"不是还有臣吗?臣愿与陛下诞育皇嗣。"
我眉心紧蹙,正色道:"这种玩笑开不得。"
"……"
裴言川脸色骤然阴沉,咬牙切齿道:"宋知衣!你这张嘴,哄人时甜得腻人,气人时又专往心口戳。"
自他知晓我真身后,便再没唤过"宋知屹"这个化名。
我缩了缩脖子,假装没听见,低头抿了口茶水。
深秋的风卷着残花飘进窗棂,御花园的芳菲正逐渐凋零。我攥紧衣袖:"裴言川。"
"嗯?"
"我会死吗?"
裴言川漆黑的瞳孔映出我的倒影,声音坚定得像是许诺:"不会。只要臣还活着,陛下就永远是九五之尊。"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数日,裴言川忽然忙碌起来,有时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直到他将贴身侍卫派来保护我,不安感终于冲破防线。
我明白自己帮不上忙,为不拖累裴言川,便与侍女小连整日待在重兵把守的寝宫。这日宋齐突然踉跄着闯进来,玄色衣襟染着暗红血迹。
"失礼了陛下。"他扣住我手腕便往殿外拖。
我们钻进假山缝隙,宋齐蹲下摸索半晌,地面忽然传来石块摩擦的声响。待尘埃落定,脚边赫然出现向下的台阶。
"陛下先请。"宋齐示意。
小连举着灯笼走在前头,回身搀住我:"陛下小心脚下。"
"等等!"我拽住宋齐衣袖,"什么叫'出来时一切都结束了'?到底出了何事?裴言川人在何处?"
宋齐垂首:"摄政王令属下护好陛下,其余……属下不知。"
我盯着他腰间佩剑,突然抽剑架在自己脖颈:"他让你保护我,若我死了,你如何交差?"
"陛下!"
我握紧剑柄,指尖发白:"说!"
宋齐咬牙:"丞相联合宋才英举兵逼宫,摄政王早已部署妥当,只等城外援军抵达。他……他腹部中了刺客暗算,此刻正假扮陛下躺在龙床上拖延时间。"
剑锋微微颤抖:"他为何要这般……"
"属下劝过,可摄政王说若换作旁人,连一刻都撑不住。"
我甩开剑柄,提着裙摆往寝宫狂奔。风声在耳畔呼啸,景物飞速倒退。
当得知裴言川受伤的刹那,心尖猛地颤了颤。原来不知何时起,这份感情早已生根发芽,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却为了我以身犯险。如今自己都伤痕累累,凭什么替我挡灾?
我若身死,那原是命中注定,与旁人无关。
绝不能让他因我受伤,更不愿见他以命换命。
若他离世,余生都将困在悔恨里。
宁可不要这性命,也不愿见此结局。
我握紧刀柄击晕守卫,换上他的衣衫。
从寝宫窗棂翻身而入时,丞相已率众将床榻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朝中重臣也到场大半。
床榻被幔帐遮得严实,依稀可见隆起的人形——该是裴言川躺在其中。
我攥紧佩剑贴着墙根潜行,趁乱混入士兵队列。
贺元洲手持长剑立于床前,面上带着无畏笑意,目光却暗藏锋芒。
丞相志得意满地捋着胡须:"陛下何必负隅顽抗?在您退位之前,臣不愿见血光。"
贺元洲轻笑出声:"胜负未分,丞相便断言自己赢了?"
那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从丞相身后踱出,正是宋才英。他对着侍卫摊开双手:"你们觉得还能等到援军?等大军赶来,黄花菜都凉了。"
就是此刻!
我猛然抽出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至宋才英身后,剑锋抵住他咽喉。
满殿人马皆愣在原地。
贺元洲瞳孔微震:"陛下……"
"我无恙。"我紧盯丞相,"守好裴言川。"
刹那间,所有士兵佩剑出鞘,齐刷刷指向我。
丞相先是一怔,继而放声大笑:"陛下这是自投罗网?"
我扫过殿内众人,剑锋微沉:"放下兵器!"
丞相不以为意地耸肩:"陛下凭什么认为他们会听命?"
"就凭宋才英的命在我手里。"我加重力道,剑刃在宋才英颈间划出细小血痕,"费尽心思从五服外找来的傀儡,若今日折在这里,丞相的大业可还成得?"
宋才英双腿打颤:"陛、陛下手稳些……"
丞相面色骤变,却仍强装镇定:"陛下何必挣扎?自古哪有女子称帝的道理?"
"自古?"我嗤笑出声,"自古便全是对的?暴君昏君亡国的例子还少吗?我朝既有女丞相辅政,亦有女将军开疆,女子如何当不得皇帝?"
"女子就该困在后宅相夫教子?就该为争宠斗得你死我活?"我提高声量,字字如雷贯耳,"若前无古人,那我便做这开天辟地第一人!"
丞相怒目圆睁:"荒谬!"
"荒谬的是你们!"我剑锋一振,"因我是女子便否定我的身份,你们否定的何止是我?分明是天下女子的可能!"
"陛下敬酒不吃吃罚酒!"丞相彻底失去耐心,"给我拿下!"
士兵刚要动作,我手中长剑又进三分:"再往前半步,我便送他上路!"
剑柄沉重,持久了手臂发颤。裴言川就在身后榻上,往日都是他护我周全,今日哪怕拼到最后一口气,也要撑到援军抵达。
心跳如擂鼓,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我死死攥住剑柄,面上强作镇定,心底默默计算着时间——按路程算,援军该到了。
殿外忽然传来纷乱脚步声,紧跟着铁甲碰撞声由远及近。训练有素的大军潮水般涌入,将叛军团团围住。两军人数悬殊,私兵很快便被制伏。
我轻勾唇角:"丞相,您输了。"
"不可能……"丞相失神摇头。
我松开宋才英,他顿时瘫软如泥。凌厉目光扫过群臣:"诸位大人也要效忠这等货色?"
众人视线落在宋才英身上——他裤裆洇湿一片,地面已积起水洼,腥臊味弥漫开来。朝臣们纷纷皱眉后退,人心瞬间倒向我这边。
丞相破釜沉舟般嘶吼:"不论死活!给我上!"
"谁敢!"我厉声喝止,转身面向群臣,"还有谁对朕有异议?"
曹将军率先出列,躬身行礼:"臣先前愚昧,今见陛下胆识过人,愿效犬马之劳!"
几位老臣随之附和,连最初反对的几人也都低头表忠。我知道,这一局我赢了。
丞相与宋才英被押入天牢,朝臣们陆续告退。方才还挤满人的大殿,此刻只剩风穿堂而过。
"哐当!"
指尖一松,佩剑便从掌心滑落。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我无力地倚着冰凉的玉阶,整个人脱力般瘫坐在青砖地上。寒意顺着脊背蔓延,四肢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忽然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我惊得指尖发颤,下意识要抽回手。熟悉的气息却如春水般裹挟而来,裴言川从背后将我圈进怀中,下巴抵着我的肩窝轻声安抚:"都结束了。"
我攥紧他衣袖的指尖微微发颤:"裴言川……刚才真是险象环生。"
初次面对这样的权谋较量,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我害怕自己镇不住老谋深算的丞相,更怕连累裴言川与我同赴黄泉。
所幸最终化险为夷。
裴言川将我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陛下比臣预想的更出色。"
我佯装嗔怒地斜睨他:"你方才躲在哪里看戏?"
此生最决绝的勇气,竟全用来护他周全。
"臣在暗处观察。"裴言川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想看看陛下能坚持到何种地步,待您力竭之时,臣自会出现。"
我撇了撇嘴:"这帝王当得委实辛苦,若能永远当个逍遥皇帝……"
话未说完,裴言川忽然倾身靠近。察觉我未抗拒,他直接俯身吻了下来,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有臣在。"
不得不承认,此刻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就这样,我与裴言川的羁绊愈发深厚。
只是这甜蜜未免太过沉重。
他正吻得投入时突然栽倒,将我压得严严实实。待宫人将他抬上龙床,御医诊断竟是旧伤未愈所致。
那几日裴言川借养伤之名赖在我寝宫,连更衣都要我亲手伺候。每当我拒绝,他便垂眸作可怜状:"臣不敢强求,陛下若嫌麻烦……"
这茶艺手段愈发炉火纯青。
更甚者,他总在深夜将我揽入怀中,衣物行李尽数搬来,俨然把龙床当成了婚床。
我曾立誓三年内令朝堂改观,如今已开始付诸行动。奏折不再由他独批,而是与我共览;政务处理也逐步放手。夜半时分,我常独自研习典籍至更深,次日又在裴言川臂弯中醒来。
随着时日推移,我的决断愈发果决,裴言川也渐渐退居幕后。朝堂上的质疑声渐弱,新的困扰却接踵而至。
女帝身份暴露后,遣散后宫的旨意引发轩然大波。几位老臣竟联名上书,要求广纳美男充实后宫。裴言川次日早朝便将人骂得狗血淋头,金銮殿上酸气冲天。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这声轻笑却成了导火索。当夜裴言川将我逼至床角,指节轻叩床栏:"既然众臣盼着皇室开枝散叶,臣自当竭尽全力。"
那夜窗外骤雨如注,初时雨点急促地敲打窗棂,待到后半夜方渐渐转柔,直至天明方歇。
次日朝会,我强忍着腰肢酸软端坐龙椅。散朝后与裴言川在御花园对坐,见他总以余光瞥我,不禁蹙眉:"这般盯着作甚?"
他执起茶盏轻笑:"只是想到,陛下终究是臣的。"
我冷哼:"朕乃天下人的君主。"
忽有春风拂过,满树繁花簌簌而落。裴言川倾身吻住我的唇瓣,虔诚而郑重:"陛下是万民的帝王,却只是臣一人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