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我沦为全城笑柄,夫君为青梅弃我而去:殿下,可愿娶我?
发布时间:2025-10-16 22:06 浏览量:6
夫家的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给我抛出两个冰冷的选择:要么独自一人,在众人的异样目光中,完成这孤独又荒诞的拜堂仪式;要么坐上那顶原路返回的花轿,从此与定国公府再无瓜葛。
我心中怒火中烧,哪肯咽下这口恶气,猛地一把掀开盖头,手指着夫家众多儿郎中的一个,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嫁给他!”
直到洞房花烛夜,烛火摇曳,映照出我复杂的神情,我才知晓,那个被我选中的男人,并非我夫君的兄弟,而是我夫君的小叔叔。
不过,这样倒也合我心意。做不成他的新娘,那我就做他的婶娘,压在他头上,气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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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宾客的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这才惊觉,与我即将拜堂成婚的夫君,竟然不见了踪影。
我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透,内心深处,多希望这只是一场荒诞至极的闹剧,一场醒来就会消散的噩梦。
然而,现实却如此残酷,来来往往的下人,将偌大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
“世子去寻表小姐了,这会儿刚刚出城。”一个下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听到这话,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掀开了盖头。
我听见自己慌乱又带着一丝愤怒的声音响起:“什么意思,你们定国公府难道打算让我自己拜堂不成?”
其实,在嫁过来之前,我就隐隐预感到这门婚事不会幸福美满。定国公府的世子,心中早有所属,那便是与他不太门当户对的表妹。
世子的母亲倒是想促成这门婚事,可老夫人却一直不肯松口,还托人说了永昌侯府的婚事,也就是我。
我本来一百个不愿意,定国公世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但凡是个有点自尊的姑娘,都不会想来趟这趟浑水。
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的母亲早早离世,家中由继母当家作主。父亲从不向着我,家里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妹妹,她们与我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妹。
若是顶撞了父亲和继母,谁能保证两个妹妹的婚事,不会像我一样,被草草安排,毁了她们的一生。
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要冲破胸膛。也听见上座的贵妇人,一脸不屑地反问:“你自己管不住夫君,倒还来质问我们,永昌侯府难道就是这样的家教么!”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今日这样的场面,明日一定会传遍整个京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倘若不能讨个说法,那我明日一定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其实就目前来看,我也已经是个笑柄了,区别只在于我能不能借此机会,让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些。
“夫人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们八抬大轿将我抬来,可礼却未成,世子如何能算是我的夫君。”我义正言辞地说道。
“我倒还想问问,大婚当日丢下新娘子跑路,如此没担当又不负责任的男人,难道是你们定国公府的家教吗!”我的声音掷地有声,没了刚开始的慌乱,倒是将上座的定国公夫人给镇住了。
“母亲,这永昌侯府的姑娘伶牙俐齿,实在不能娶回来做媳妇啊。”一个女子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我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定国公夫人的话。
“敢问夫人,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娶回来做您的儿媳妇,帮您栓住那逃婚跑路的儿子呢!”
“我看过了今日,也没谁愿意做你儿媳妇了。”
“你们定国公府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们今天没完!”我毫不退缩地说道。
众人听罢,均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和期待。
唯有定国公府的人,因为出了郑世昌这么个逆子,又被新娘子当众指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至极。
定国公府老夫人看不下去,开口问道:“那姑娘你想怎么办?”
我没所谓地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
“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定国公府办错了事,反倒来寻我怎么办?”
“我可还不是你们定国公府的儿媳妇呢,哪里敢做你们定国公府的主。”
“我这还没进门,就落了一个管不住夫君的名声,要是出了主意不好使,那岂不是要被你们定国公府人人喊打。”我条理清晰地说道。
定国公夫人想要上前,训斥这个三番五次顶撞婆母的儿媳,却被定国公老夫人一句呵退。
“下去,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寻世昌回来。”老夫人皱着眉头说道。
定国公夫人磨磨唧唧,脚步拖沓,其实就是不太想去。
她本来就看好娘家侄女,想让她做儿媳妇,奈何自己上头的婆婆不同意,她也没法子。
如今儿子为寻心上人逃了出去,她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想去寻。
但婆母发了话,她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走之前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满了威胁和不满,再明显不过,要我等着瞧。
我才不管她,我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还不知道,哪有心情管以后的婆母好不好相处。
因此,我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不屈。
定国公夫人悻悻地离开,但这场闹剧还要继续解决。
老夫人便端着架子,慢悠悠地说道:“姑娘可以选择继续拜堂,也可以选择回去。”
“继续拜堂是怎么个说法,回去又是怎么个说法。”我追问道。
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若继续拜堂,往后便是世昌明媒正娶的夫人,若是回去,我定国公府定然也会将你好好送回。”
我听得都快笑了,老夫人看似给了解决方案,实际上屁用没有。
回去,那必然是没有活路的。就我那个负心的亲爹,和黑心的后娘,保管夜里一条白绫,第二天就报我暴毙。
且我亲娘还留下了两个双胞胎妹妹,若我死了,她们两个必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就不信高门大户的夫人,没人不知道我家这点子闲事。
所以只能留下继续拜堂。
“没有新郎官我怎么拜堂!”这句话说出口,便有些色厉内荏了,所以老夫人听见后笑了。
“新郎官已经派人去找了,老身不能保证能找回来,但也一定会尽力去找。”老夫人说道。
那不还是没说这堂怎么拜。
“意思是要我自己拜堂。”我反问道。
“姑娘可以先行入洞房,世昌亏欠了你,我定国公府定不会轻饶了他。”老夫人安抚道。
“姑娘也可以选择先留在府里,等世昌回来,再行拜堂。”老夫人继续说道。
老夫人一口一个姑娘,叫得我心一再往下沉。
先入洞房,等于承认自己是定国公世子郑世昌的夫人。
但若天黑之前没把郑世昌寻回来,那我就是个独守空房的新娘子。
被人笑话的程度,绝不亚于被夫君抛下逃婚。
单看郑世昌今日的行径,也知这人的人品和担当,家族责任和门楣荣辱,皆是被他抛之脑后的。
嫁给郑世昌,婆母是不喜的,老夫人是不疼的,夫君是有心上人的,往后日子可想而知,必定是一团糟。
这堂不能自己拜。
老夫人这时催着问:“姑娘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既不要自己拜堂,也不要等郑世昌回来。”我坚定地说道。
“你们定国公府不成体统,凭什么叫我受委屈!”
“没名没分的住在你们府上,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郑世昌回来要是不愿意,我连再嫁的余地都没有了,那我岂不是得找棵树吊死!”我情绪激动地说道。
老夫人脸色难看,但也只能继续安抚。
今日定国公府高朋满座,传出去少不了议论我的名声。
但他定国公府教出了这样一个不孝子,也同样会被人诋毁。
正待老夫人心平气和地想要再问问我,想和我达成一致意见时,却冷不防传来一句:“你现在吊死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说话那人正是定国公府的姑娘,郑世昌的亲妹妹。
她自然是喜欢自己的表姐做嫂子的,因此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这么一句火上浇油的话。
但她没想到,堂上因为我和老夫人的对峙,早就鸦雀无声。
她这句话,不仅我听到了,定国公府老夫人听到了,就连许多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待老夫人挽救,我便先一步制人。
“好啊,你们定国公府的世子逃婚,还要逼死我这没过门的新嫁娘,你们定国公府郑家真是好体面的教养。”我大声说道。
郑世昌的妹妹郑书雪,闻言小脸煞白。
估计是没想到不小心说的话,会被这么多人听去,但还是强撑着辩驳。
“我说的不对吗?我大哥不过是有事出去了,你这般大吵大闹,丢尽了两家的颜面,难道不该以死谢罪吗?”郑书雪强词夺理道。
“你说的对,我确实该死。”我顺着她的话说道。
众人不知我为何突然软了态度,只见下一瞬,我便死死抓住了郑书雪的头发。
在郑书雪的挣扎声中,我对众人高声说:“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丢了两家颜面,确实该死。”
“但却是你们定国公府先对不起的我,我看你要不就跟我一起死,好在我死后,平了我的怨气。”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整个喜堂,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作一团。
我挣开众人的手,拔下头上的簪子。
“都别碰我!不然我就死在这!”我大声喊道。
“都让开!”老夫人发怒,让喜堂重新归于平静。
但她并不是怕我死,而是怕我死在他们定国公府。
“来人,还不快带四姑娘下去梳洗。”老夫人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
老夫人不怒自威的声音,让我拿着金簪的手有些颤抖。
有那么一瞬,我是真觉得老夫人想杀了我,来保全两家的体面。
但我不愿意坐着花轿回去,所以老夫人才费力与我周旋。
如今我拿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老夫人看着我反而不急了,她似乎看出了我并不是想真的死。
我低头看看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心酸怎么也止不住。
她在世时,给我们姐妹三个留了不少嫁妆,可惜我都没守住。
我的父亲和继母,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和手段,从我手中抢走了我们姐妹三人的嫁妆。
这唯一的一根金簪,还是小妹早早藏下的,在我出嫁前一晚,交到我手里的。
我看着这根金簪,思量着自己此时的处境。
老夫人怕我死在这,但又不觉得我会真死。
从我不愿意坐着花轿回去就能知道,我肯定是想要留在定国公府的。
这样才能全了自己的体面,也不会让父亲和继母有理由弄死我,才不会耽误我妹妹以后的人生。
可就让我这么妥协,我也是不愿意的。
如我方才所说,郑世昌是不值得嫁的,眼下又闹了这么一出,就更不能嫁给郑世昌了。
老夫人现在和我好说话,不过是因为定国公府理亏而已。
可若真的嫁了,那就是他们定国公府的媳妇了。
媳妇哪有占理的呢,媳妇向来都是,有理也要矮三分的人。
“老夫人,我不会嫁给郑世昌的。”我坚定地说道。
老夫人微微挑眉,似没想到我依然不愿意妥协,但开口仍是一副任我处置的样子。
“那你想怎么办?你不愿意回去,也不愿意留下,老身我该如何做,才能让姑娘你消气。”老夫人问道。
姿态谦卑,语气诚恳,衬得我像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甚至已经有宾客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我,想我闹这一出是为何。
既不愿意回去,又不愿意拜堂,这不是难为人家吗?
我缓缓放下手里的簪子,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我也不为难你,但郑世昌在大婚之日丢下我,确实是你们定国公府该给我一个说法。”我认真地说道。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所以我也断然不会嫁给一个抛下我的人。”
“世子既然有心上人,那我也不好横刀夺爱,反正花轿是你们定国公府去我家抬的,那便从你们定国公府再找一个儿郎出来。”
“烦劳老夫人,将你们定国公府所有未成婚的儿郎全都叫出来,我要再重新挑一个。”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老夫人也惊讶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惊讶了一瞬。
郑世昌明显不是可以托付的良人,这种情况下,换个儿郎嫁,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姑娘可想好了。”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恍惚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道:“想好了,请老夫人安排吧。”
不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吗?怕什么。
就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兄弟也不能不穿衣服吧。
她就不相信,她找不到一个和郑世昌不对付的。
到时候夫妻同心,难道还怕撑不到分家吗?
2
“林姑娘,我郑家的儿郎皆在于此,你过来挑吧。”老夫人动作麻利地说道。
我也不好拖泥带水,方才豪气万千,这时候扭扭捏捏,未免让人看轻了去。
我一一扫过,定国公府的儿郎都是一番好相貌,但脸上的神情都不怎么好看。
也是,任谁的终身大事即将草草了结,大概都是会不高兴的。
尤其是站在一旁的几位夫人,脸上也不甚高兴。
我猜,应该是郑家这几位儿郎的母亲,毕竟没谁愿意去捡别人不要的儿媳妇,不高兴也正常。
“林姑娘,你看上哪个了。”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你郑家的这些儿郎,有哪个是已经定了亲的吗?”我追问道。
“若是已经快过小定了,就不要站在这了,我只是想有个好归宿而已,无意搅黄别人的姻缘。”我解释道。
老夫人顿了一下,冲其中两个儿郎挥了挥手。
他们的母亲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将人带走了。
有母亲可真好。
“林姑娘,吉时已经耽误了不少,快点选吧。”老夫人催促道。
我再看向老夫人的时候,发现她眼中似乎多了一丝欣赏,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善意。
我没理会。
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无用,雪中送炭是情,顺水推舟,顶多念个好。
她可没有忘记,刚刚老夫人面对郑世昌逃婚时,却依然对自己围追堵截。
诚然,老夫人是定国公府的长辈,不向着她情有可原,那她不和老夫人一心,岂不也在情理之中。
面对郑世昌的几个兄弟,我问了一个十分挑拨离间的问题。
“请问,你如何看待郑世昌这个人。”我问道。
“林姑娘这是何意。”老夫人神色威严地说道,方才那点子微不足道的善意,也彻底消失。
我不以为意道:“老夫人的儿孙,个个都是好相貌,我总要简单交谈两句,才能知道哪个更合适我。”
“万一他们和郑世昌一样,我选了,他跑了,那我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我无奈地说道。
“你放心,绝不会,老身说话算数。”老夫人保证道。
“那我可以接着问了吗?”我问道。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对她的不信任,眼下是无可奈何。
宾客还在,她亦不能说些别的,只好闭目养神,任由她去折腾。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人选,就是在众兄弟身后坐着的那个。
不仅容貌是最出挑的,就连气质都是最出众的,只是他看起来十分严肃,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这么热闹的日子,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偏他周围三尺坐的都没有人。
面对她要换新郎官的举动,众人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屑。
郑家的几位儿郎,更是把不满写在了脸上,但唯独他,从始至终,表情都未变过。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敢贸然去选,怕不好拿捏。
要说最好拿捏的,应该是郑世昌的堂弟,比她都还要小两岁。
老夫人听她所言,真的是把能婚嫁的儿郎全都叫过来了,比她大的,比她小的,与她同岁的。
可这些人的回答,大都是让她不要计较,他们定国公府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要不就是明晃晃的表达,他和郑世昌的关系很好。
字字句句都透漏着:你最好不要选我,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尤其是这个最小的弟弟,不仅对郑世昌很喜欢,对郑世昌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也很喜欢。
但这些,老夫人都只是静静听着,并不插嘴。
等她把人都问完了,老夫人才说:“怎么样,林姑娘觉得哪一个适合做你的夫君。”
当然是都不适合,你们一家子兄弟情深,不就更显得我不懂事。
我扫了老夫人一眼,走到那个面色冷峻的人面前。
“请问这位公子,你觉得郑世昌这人怎么样?”我问道。
郑玉堂抬头。
“你问我?”他反问道。
“你不是郑家的儿郎?不是这定国公府的公子?”我追问道。
郑玉堂换了个姿势坐着。
“我是。”他简洁地回答道。
我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问他:“那你们定国公府,是要说话不算话。”
“没有这个意思。”他否认道。
“那烦请你换上喜服,出来和我拜堂吧。”我直接说道。
“拜堂可以,但喜服就不必了,郑世昌的喜服我穿不上,林姑娘若是不介意,我就这样和你拜堂。”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公子请。”我欣然同意。
老夫人都来不及说出制止的话,郑玉堂就已经随林婉君站好了。
一众人迟迟反应不过来,还是郑玉堂说:“母亲,让人奏乐吧。”
林婉君听见那句“母亲”,属实有些傻眼,老夫人是他母亲,那他是谁。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他好心地解释。
“我是郑玉堂,定国公府的五爷,定国公的弟弟,定国公府一众公子的叔叔。”他介绍道。
“这么说,你比郑世昌大了一个辈。”我惊讶地说道。
郑玉堂突然笑了,眼里的风流无处可藏,看的我悄然红了脸庞。
只是此刻夜幕降临,红不红的已经看不出来了。
老夫人缓过神来,本来是想制止的。
可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同意这门婚事。
但话到嘴边,又慎重地问了一句:“林姑娘,你可想好了。”
这京城谁人不知郑五爷杀人如麻,掌管整个五城兵马司,笑里藏刀,人称笑无常。
因为他笑得越好看,手里索命的刀挥的越快,地上躺的尸体,也就越多。
他此时笑着看向林婉君,语气轻柔地问道:“林姑娘,你想好了吗?”
我突然笑了笑。
“想好了,找不到最合心意的,当然要找最好看的,五爷容貌冠绝京城,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我俏皮地说道。
郑玉堂爽朗的笑声穿过整个喜堂,听得人心惶惶。
3
我坐在郑玉堂的房间等他回来,侍女在一旁安静立着,很快就出去了。
接着便是被人掀了盖头,郑玉堂那面如冠玉的脸呈在眼前。
看到我眼中的惊讶,他解释说:“今日耽误了许多时辰,我想,应该早些回来陪你。”
“多谢。”我感激地说道。
“不谢。”他简洁地回答道。
说完这两句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随着夜色渐深,我头上的凤冠也压得难受,便主动说道:“要不唤人来洗漱吧。”
“今日是我唐突了,但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往后我一定补偿你。”郑玉堂真诚地说道。
郑玉堂转头过来看我,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难接近的很。
我也没见过他笑着杀人的样子,所以还是觉得他笑起来好看。
“你打算怎么补偿我。”我好奇地问道。
我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只要我能帮忙的,你都可以找我。”
“我刺绣很好,还略微习了一点医术,商铺经营的也不错。”我介绍道。
“虽然我带来的嫁妆很少,但那是因为我父亲和继母克扣,我自己的体己都有好好藏着,你若是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拿给你,无论多少。”我坦诚地说道。
“我与娘家的关系不好,所以今日断然不能坐花轿回去,希望你可以理解。”我解释道。
“我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要照顾,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恳求道。
“将来我会将两个妹妹接出来,到时候我可以与你和离,最多三年,绝不耽误你另娶他人。”我承诺道。
“如果你觉得和离的名声不好,我也可以听你安排,只要你能放过我妹妹,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我坚定地说道。
坦诚说完自己的情况,我就直直的看着郑玉堂。
直到他轻笑一声:“如果我让你死呢。”
“你对我有恩,为你死也是应该的,只要你能对我妹妹照拂一二,我可以为你做我能做的一切。”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郑玉堂挑挑眉,看着对面新婚的妻子,一脸真挚,不由得好奇。
“你对人,一贯如此真诚吗?”他问道。
“也不是,分人。”我回答道。
“这么说,我很与众不同。”他笑着说道。
“是,能解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人,当然是很好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起码当下是值得感恩的。”我认真地说道。
“我母亲说,越真诚,越能知道自己的软肋和底线在哪,也越能知道对方的为人。”我引用母亲的话说道。
郑玉堂笑了,笑得很好看,他看着我说:“睡吧。”
我紧张的搓了搓手指。
“怎么睡?”我问道。
郑玉堂突然靠近了我,一脸戏谑的笑道:“你想怎么睡?”
我看着面前放大的脸,实话实说道:“我当然是希望跟你一起睡,新婚夫妇分房睡,会让人笑话的。”我红着脸说道。
郑玉堂声音带笑,说不出的蛊惑。
“那就一起睡好了。”他温柔地说道。
说完,我整个人已被他压在身下。
随着他手下的动作,我身上的喜服渐渐脱落。
直到最后一层落下,我忍不住打了个颤,而此时,郑玉堂已经吻住了我。
我一时有些分不清,是这深秋的气节冷人,还是身上的人太会撩人。
总之,第二日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新婚第一日,该去给婆母请安,这个时辰,显然是已经晚了的。
我着急忙慌的起来,却见郑玉堂不紧不慢的进来,丝毫没有埋怨的样子。
但我却忍不住嗔怪他:“你怎么起了也不叫我,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他顺势走进,一边将我按在床上,一边脱了鞋子和我躺在一起。
“世昌回来了,不过出了点事,所以母亲今日免了众人的请安,我们也不用去了,明日吧。”他解释道。
我心中讶异,但还是忍住了问是什么事。
“怎么不问问是什么事?”他好奇地问道。
“这不太好吧。”我犹豫地说道。
郑玉堂眯了眯眸子,与我鼻子对鼻子,看着亲昵无比,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危险。
“怎么?你做贼心虚。”他调侃道。
我将距离更拉近了些,近乎撒娇道:“夫君,我这是避嫌。”
说来也奇怪,她和郑玉堂此前从未见过,明明是两个赶鸭子上架一般的人,却显得格外合拍。
他喜欢她的坦诚相待,佩服她的果敢和刚烈。
她亦喜欢他如春风般的体谅,夫妻二人还未敞开心扉,却已经觉得彼此格外亲密。
4
成婚第二日,她和夫君一起去和老夫人请安,路上遇见了郑世昌。
郑世昌阴阳怪气道:“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我连反驳都懒得反驳,直接上手一个嘴巴子打过去。
“你才是没担当,不负责任,嘴巴又贱又没出息,还不敬长辈。”我愤怒地说道。
“你……”郑世昌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什么你,叫婶娘。”我强势地说道。
郑世昌吃瘪,不愿意叫,她也不和他纠结,拉着郑玉堂往主院去,有本事他就跟着去主院告状。
郑玉堂笑着看向自己的小妻子,余光瞥见侄子也跟了过来时,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这两句话不能改动:夫妻二人还未敞开心扉,却已经觉得彼此格外亲密。
5
“儿媳给婆母请安。”
老夫人喝了茶,让下人递了红封,随口说了句:“起来吧。”
“谢婆母。”
我将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分给定国公府里的人。
大家虽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也不至于太不给面子,毕竟郑玉堂就站在她身后。
只是大家多少有些尴尬。
本来该是晚辈的媳妇,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弟媳,怎么想怎么别扭。
而那些和郑世昌同一个辈分的几位公子,喊林婉君叫婶婶时,也都觉得十分羞耻。
但不管怎么羞耻,这声婶婶还是要叫的。
不然收了礼不道谢,可是要被老祖宗骂的。
林婉君处事得宜,进退有度,看得老夫人很是高兴。
郑玉堂是她最小的儿子,自小性格古怪,不与人亲近,婚事也一直没有着落。
前些年出门办案,不小心被人伤了命根子,性情变得更加冷漠。
老夫人都已经打算找族中的子弟过继了,谁料峰回路转,竟也阴差阳错娶了妻。
虽说在老夫人的心里,林婉君到底还是有些不配。
但总比儿子一辈子孤苦伶仃,没有人照顾得强。
老夫人看着林婉君,说了些夫妻和顺,百年好合的喜庆话,就让他们回去了。
只是夫妻两个在回来时,老夫人突然派了府医过来诊脉。
她看着自家夫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关于他不能人道的传言,她是听过的。
但就从昨日来看,显然不像外界说的那么回事。
老夫人活了一辈子,眼光毒辣。
方才他们二人去请安时,老夫人肯定是看出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刚一回来就要请脉。
听府医的介绍,这还是老夫人专用的大夫。
那请完脉的情况,指定会被一五一十的传回老夫人那里。
她看着郑玉堂,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不用请了,你去回母亲,我和夫人身体一切都好,叫她不用挂念。”
府医感到为难,想让林婉君给从中说和一下,不然他回去也没法交代。
林婉君装作没看见,走到夫君身边坐下,眉眼顺从,显然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府医站了半晌,见无人搭理,也只好回去。
我问他:“你有难言之隐。”
“我母亲素来不喜有人忤逆于她,喜欢事事都掌控在手中,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
“那是挺累的,但我这种没有母亲管教的,也是十分可怜。”
“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敢和她大声说话的人。”
“你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肯和我站在一起的人。”
夫妻两个对视许久,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笑了。
这一笑,两人便愈发不可收拾。
后来也不知怎的,青天白日的,竟滚到床上去了。
一发不可收拾之际,我突然想到郑世昌逃婚。
“那他岂不是也是不听你母亲安排的人。”
郑玉堂忍得辛苦,但还是耐着脾气说:“所以他那小青梅,一辈子也进不了门,最多只能做个妾。”
我喃喃道:“这么可怜。”
郑玉堂被气笑了,低喘着声音说道:“你倒是有功夫心疼别人。”
“哎,不是。”
6
一晌贪欢,到了下午。
“明日是不是要陪你回门。”
“是,你有空吗?”
“有,你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
“好。”
简短的对话结束,空气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其实没话说,也可以找事做,但我实在太累了,只好没话找话。
“你介意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我听见郑玉堂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一抬头,便对上了他深深的眼眸。
“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的。”
话落,他拿起我的手,亲吻我的手指。
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我想起那些格外合拍的事。
他说,他的母亲,定国公府的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很强势,做婆婆也很厉害。
但他受不了,就处处和老夫人对着干。
直到有一次,老夫人为了让他低头,将他身边一起长大的长随处置了。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和府里的人说话了。
年纪一到,他就出去闯荡了。
也不是没想过自立门户,在外面自己一个人住,但他母亲年纪大了,学会了示弱。
为人子,对上父母总是矮一头,这是没办法的事。
“你呢?你有什么故事?”
“我的故事也很简单,不过是母亲难产去世,留下一双幼妹,辛苦在继母手里讨日子罢了。”
我爹嫌弃我娘没能给他生个儿子,连着三个女儿让他对我娘没了好脸色。
一日夜里,他和妾室一起闷死了我娘。
我娘刚过头七,他就把那妾室扶为正室了。
自那以后,我和我刚出生的两个妹妹,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有证据吗?”
郑玉堂把玩着妻子的头发,问她。
“有,不过还不到揭发的时候。”
“嗯。”
郑玉堂的声音闷闷的,却不难听出里面隐藏的杀意。
我回头时,正好撞上一双冷酷带笑的眸子,我第一次对笑着杀人这件事,有了切实的感觉。
“怎么了?怕我?”
郑玉堂的呼吸撒在脸上,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我们两个都不是正常人家里长大的孩子,为人处世,总也会带上那么一点不正常。
比如郑玉堂,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嗜杀。
而我,不想生孩子,这辈子都不想生。
我不想我哪天意外死去时,我的孩子受和我一样的折磨。
郑玉堂见妻子低头沉思,却一直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也渐渐没了耐心。
“唔。”
林婉君不是很想白日宣淫,但奈何郑玉堂的力气太大,而且和他母亲一样,有些强势。
不得已,她只好等云雨方歇的时候告诉他。
“我没有怕你,我觉得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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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的时候,父亲和继母的脸色不是很好。
尤其是继母,她本以为我嫁给了郑世昌,而郑世昌有个青梅竹马,我婚后肯定不会过得好,这样她就满意了。
但没想到的是,中间出了这样的变故。
我不仅顺利嫁进了定国公府,还找了个天子近臣做夫婿。
回门宴上,父亲和继母却对我多有诋毁。
又在郑玉堂出言维护我后,变成了不得已的谄媚。
我看的讽刺,面上却没什么表示,只顾和自己的两个妹妹说话。
“姐姐,姐夫对你好吗?”
“好呀,我没见过比你姐夫还对我好的人了。”
郑玉堂闻言,嘴角仿佛笑了笑。
父亲和继母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但在看到郑玉堂不近人情的神色时,又只能作罢。
“婉君啊,你嫁了个好夫君就是不一样,以后可要可要多帮衬帮衬你弟弟妹妹啊。”
父亲见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拿捏我,转而打起了感情牌,但我怎么会如他的意。
“父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晨曦和晨阳的,不会辜负母亲临终前的嘱托的。”
继母巴结道:“云开和兰芝,也是你的弟弟妹妹呢。”
“ 是吗?我记得他们以前说,没有我和晨曦、晨阳这样的姐姐呢,继母你不也经常这么教他们。”
“你胡说什么!当着你夫君的面这么口无遮拦,你还要不要脸了!”
父亲恼羞成怒的质问我,却不知道我已经把事情和盘托出。
并且我今日回门,就是要提醒父亲,我以后要和永昌侯府林家断绝关系,并且还要把我的两个妹妹接出府去,不再在他们两个黑心的夫妻手里讨生活。
“荒唐!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事我已经和夫君商量过,他也同意了。”
“夫君他愿意帮着我照顾妹妹,所以父亲你最好也把妹妹的婚事往后推一推。”
“若是没我点头,你敢叫我妹妹嫁出去,我就把你和妾室合谋杀妻的事捅出去。”
“你放肆!”
父亲生气的掀了桌子,但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有郑玉堂站在身后。
而他此时,正慢条斯理的擦拭被脏了的衣角。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大概是他毫无芥蒂的娶了我。
又或是,我们某些地方的合拍,让彼此生出一种亲密无间,坦诚相待。
其实我是有点害怕他反水的,但就我目前的处境来说,也没有更坏了。
父亲和继母把我嫁出去以后,下一个肯定就是把我的两个妹妹也嫁出去,好为他们的一双儿女铺路。
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必须尽快撕破脸皮,让他们感受到威胁。
郑玉堂本人,是一个很好的靠山。
所幸这个靠山,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出尔反尔的迹象,反而还帮着我教训我的父亲。
“岳父大人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我夫人说到您的心坎伤了?”
父亲讪讪的笑着:“没有,没有的事,婉君她瞎说的。”
“我和她母亲夫妻恩爱,她母亲死后,我也是经过她的同意,才扶正现在的夫人的,怎么可能会去害她的母亲。”
继母也赔着笑说:“对,怎么可能,都是孩子瞎说的,指挥大人你别往心里去。”
“ 这么说的话,岳父岳母对我夫人和我夫人的妹妹,都是很好的了?”
父亲和继母赶忙点头,生怕慢了一点,就会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给不分青红皂白的扔到诏狱里头去。
但郑玉堂听完,却只是玩味的笑了笑,我亦不明白他问这样一句废话是何意。
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来,我父亲和继母只是迫于他的淫威,才点的头。
但他只是安抚的看了看我,随后对我的父亲和继母说道:“如此说来,岳父岳母大人,应当也是不舍得姨妹这么早就嫁人的了。”
“我若见我夫人的妹妹早早嫁人,那便是岳父岳母大人今日对我撒了谎,那我可就要斟酌斟酌我夫人口中,你们谋害我前岳母的话了。”
父亲和继母的头上,渐渐有汗珠落下。
云开和兰芝更是躲在父亲和继母身后,也不再嘲笑她大婚之日被新郎官丢下的事。
他们两个本就被父亲和继母宠坏了,胸无城府,毫无担当,平日里只知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哪里会知道低头两个字怎么写。
如今反倒是因为郑玉堂,让我和妹妹见证了一下他们低头的样子。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谁知这一眼被两个妹妹捕捉到,两个丫头笑得一脸神秘。
临走时,大着胆子和郑玉堂说话。
“今日多谢姐夫了。”
“果然如我姐姐所说,是第三个对她好的人。”
郑玉堂来了兴趣。
“那第一个和第二个是谁。”
双胞胎姐妹对视一眼。
“那当然是我们啊。”
我戳了戳两人的脑袋,笑骂道:“你们两个小机灵鬼,在家一定要小心,我会想办法接你们出去住的。”
晨曦和晨阳上前环抱住我,声音低沉而温和。
“姐姐放心,我们会等你的。”
我并不放心,仍然在门口细细的安排着。
“有事一定要赶紧去找我,不要自己硬撑着,父亲和继母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一定不能太过软弱,让他们觉得你们好欺负,让他们把你们欺负了去。”
“姐姐,知道了。”
“你就放心吧,我们都知道的。”
“天色不早了,你快和姐夫回去吧。”
“是啊,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等着你来接我们的。”
“你也要记得要和姐夫好好过日子。”
“不能让他们那对狗男女的坏心得逞了。”
她们姐妹自小三个相依为命,早就不对父亲抱什么指望了,背后说起他和继母的坏话,更是一点都不顾忌。
就是第一次当着郑玉堂这个外人的面,多少还是有点尴尬。
回去的路上,我和他解释。
“我心里是怨恨我父亲的,所以我们姐妹三个,对他都没有好话。”
“我知道。”
“你不会觉得我不孝吗?”
“父慈子才孝,你父亲和继母对你不好的事,整个京城都有所耳闻 ,所以不会。”
我松了口气,重新调整表情,认真的和他说了声谢谢。
“你我夫妻,不必言谢。”
看着突然将我圈进到怀里的人,我的心跳莫名跳的有些快,不知不觉就红了脸庞,这更惹得他得寸进尺。
不知道是不是禁欲了很久的人,都这么欲求不满。
每每和他对视,我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即将被拆吞入腹的小白兔,那眼中的欲火,似要把人烧的一丝不剩。
8
成婚三月,我饮了三月的避子汤,期间被他撞见过几回,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同房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但他不说,我也不欲主动提起。
郑世昌明日就要成婚了,妻子就是他那日追过去的表妹。
老夫人确实不想同意,但郑世昌带着那个姑娘私奔了两回,再这么下去,家族名声都要搞臭了。
家里还有旁的待嫁的女儿,老夫人终于还是松口了。
我和郑世昌本就没多熟悉,要说最大的恩怨,就是他逃了我的婚,把我一个人留在婚宴上。
如今他要修成正果,我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在去和老夫人请安时,不免会被他母亲阴阳两句。
我对此一概不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说的多了,只会被老夫人训斥。
果然,老夫人将大儿媳妇禁了足,要求她在郑世昌成婚当天才能出来。
而郑世昌的婚事,就自然而然落到了我们几个婶娘头上。
大婚前一夜,郑玉堂早早回了我们的院子。
我这些日子忙着,他也有许多公务,我们已经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夫君。”
走近了,我发现他脸色潮红,看见桌上倒了一片的酒壶,我以为他喝酒了。
待他擒住我的手,我才惊觉他浑身烫的要命。
“你发烧了,我去叫大夫。”
“等等,回来。”
我被他攥住手腕动弹不得,只能好言好语相劝。
“你发烧了,需要请大夫。”
他不听,拥着我去了榻上
我被他烧的浑身颤抖,想要拒绝,却看见他浑身的绷带缠绕着,我惊呼出声:“你受伤了!”
他贴近我的嘴唇,叫我安静。
“嘘,你不是会一点医术吗?等会儿帮我包扎一下。”
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就堵了我的嘴。
我只能被动的感受着他的滚烫,期待他能快点结束。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他院子里的下人倒是知道规矩,干什么都体贴有分寸。
我接过丫鬟准备好的宵夜,又按他的指示,去他的书房取了治外伤的金疮药。
我本想快去快回,冷不防却看见他桌上放的东西,那是一沓逼宫谋反的证据,而我父亲的名字,赫然在列。
我踉踉跄跄的回了房间,刚一抬头,便撞进了一双深情款款的眸子。
那里面的情意,仿佛可以将人溺死。
我不动声色的走过去,问他好点了没。
他答非所问:“你看见了吗?”
我说:“看见了,你想做什么,我都没有意见,能不能请你保全我的妹妹。”
他说:“当然。”
我便动手帮他处理伤口,至于他刚才发的烧,早就因为出了汗,而好的没影了。
我嗔怪道:“没轻没重。”
“想你心疼我,怜惜我。”
我知道,我看向他的眼中,早已有了这两样东西,所以才会纠结今晚的避子汤,还要不要喝。
第二日,我看着贴身婢女端过来的药,犹豫了半晌,还是一饮而尽。
转身发现,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今天不忙吗?”
“今天是那混小子成亲,我这个做叔叔的,多少还是要出面的。
自从和我成婚以后,他嘴里就没郑世昌一句好话。
其实在他嘴里,没有这定国公府任何一个人的好话。
“等过些日子,我们搬出去住吧。”
“老夫人会同意吗?”
“我会让她同意的。”
“好。”
9
郑玉堂的动作很快,和我知会了一声后,就将证据立刻上呈了御前。
三司会审很快就下来了,是五皇子和七皇子所为。
当今早早就立了太子,且地位稳固,太子贤德,也从无过错。
但总有皇子贼心不死,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意图颠覆朝纲。
先前是二皇子和四皇子,现在又是五皇子和七皇子。
皇室中总共就那么几位皇子,已经快全部折干净了。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太子也算是天命所归。
太子是中宫嫡出,名正言顺,文武双全,手段不俗,很快就将这桩扼杀在摇篮里的谋反,处理干净了。
所有涉案一干人等,全部抄家灭族,包括永昌侯府,我的娘家
我去牢里看望我的父亲和继母,他们两个如今形容狼狈,不日就要问斩。
我的两个妹妹也在其中,我今日过来,就是因为郑玉堂打点好了一切,让我来接他们的。
当今和太子念郑玉堂有功,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我提着食盒款步走过去,父亲和继母发疯一样的冲过来。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干的,对不对!”
我深吸一口气:“不是我干的,是你们咎由自取。”
“做官的不好好做官,当主母又刻薄寡恩,你们没一个好人,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本来就是活该。”
“不!婉君,我是被人蒙蔽的,我是冤枉的,你想办法救救我,救救父亲我。”
“不行,你把你弟弟妹妹们救出去,晨曦和晨阳是你的亲妹妹,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
“我当然不会,我今天来就是接她们出去的。”
父亲以为我说的“你们”中,有他和继母的孩子,不知不觉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好好,好好好,爹的好女儿,爹没白养你。”
继母也在临到了的时候低了头,嘱咐我好好照顾弟妹。
我毫不留情的戳破他们的幻想。
“父亲想多了,夫君只求陛下和太子饶了晨曦和晨阳,并未说要饶过其他人。”
继母一下子疯了,隔着牢房门口扑过来。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不是我狠心,是你们罪有应得。”
“你们对他二人偏宠偏爱,我听说,大理寺去拿人的时候,云开还在青楼里寻欢作乐。”
“兰芝被你们纵的无法无天,欺负我和妹妹多少回,又在家里冤杀了多少小丫鬟,难道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你们要我照顾这样的弟弟妹妹长大,做什么白日梦。”
我父亲眼眶猩红,不停地说着:“我错了。”可我已经不需要了。
而且他和继母的道歉也不是真心的,不过是想我负担云开和兰芝两个人以后的生活罢了,我才没那么傻。
“我今天来,除了要接走晨曦和晨阳,还要告你们谋害我亲娘。”
“证据我已经收齐,上次回家是给你们提个醒,叫你们不要打晨曦和晨阳的主意,并不是开玩笑的。”
“本来是想等晨曦和晨阳有了好人家,或者再等我些能力,和你谈判把晨曦、晨阳接走,然后再把你们告上官府的。”
“但架不住你们作死,眼下也不多我一个落井下石的人了,你们就等着一会儿大理寺传唤吧。”
说完,我让一旁的狱卒打开牢门,把晨曦和晨阳接了出来。
云开和兰芝也想跟着往外走,被狱卒毫不客气的推了回去。
“我也是她弟弟妹妹!”
“我们也是要跟她走的!”
继母在一旁帮腔:“是啊,狱卒大哥,你行行好吧,帮帮忙,她们都是亲生的兄弟姐妹,是一起的,她肯定说了要把她弟弟妹妹都带走的。”
但狱卒并不搭理她的话,只说:“我们只按上头吩咐的办,上头说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姑娘,定国公府五夫人来领,其他人说话不好使。”
见状,父亲和继母知逃走无望,便在我身后破口大骂。
我捂着晨曦和晨阳的耳朵,快步走出牢房。
转身时,听见狱卒提审父亲和继母的声音,我和妹妹的脚步就更快了。
“姐姐,我们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我带你们先去落脚,你们不能跟我回定国公府,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自己生活了。”
晨曦和晨阳摇了摇头。
“没关系,只要没给姐姐添麻烦就好,我们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走吧。”
10
我将妹妹安置在了我自己的别院,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和郑玉堂道谢。
出嫁女一般不受夫家所累,但未出嫁的女儿,一般都要跟着家族判决,所以晨曦和晨阳的事,真的要多谢谢他。
但我还没走几步,就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给押走了。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老夫人的强势,她让我与娘家断绝关系,那两个妹妹也不许再管,以免影响定国公府的前程。
我自然不愿。
郑世昌那位表妹,不知是何缘故,竟对我有十分大的敌意,一直在众人之间挑拨离间。
我想了想,我和郑世昌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他要娶我那次。
可这事,早在我改口嫁给郑玉堂开始就翻篇了。
上到主子,下到奴才,都因为这件事过于荒唐,而闭口不提,以免众人见面时互相尴尬。
怎么这位表小姐还一个劲儿的旧事重提,没见老夫人的脸都黑了吗?
婶子和侄子互相牵扯,传出去的名声还不如私奔好听呢。
我静静等着老夫人发作。
只是,老夫人生起气来,整个府里的小辈都受了波及,尤以我最重。
我被罚跪祠堂,抄家规祖训,抄女戒女德,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去认错,先出去再说,但还没等到第二日早上,郑玉堂就先找到了我。
“夫人,地上凉,小心起来。”
我看着郑玉堂的面庞,脸色苍白,不知他是否又受了伤。
见他身后跟着许多嬷嬷和丫鬟,自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听话的跟着他起身。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开口道:“五夫人,你难道想连累夫君吗?”
“嬷嬷见谅,请母亲恕罪,我无意连累夫君,只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只好听夫君的。”
郑玉堂捏了捏我的手,将我牵出祠堂,没管那默默是什么神色。
我只知嬷嬷在身后追了挺久,后来见我们夫妻二人都把她当空气,她才回了老夫人那边。
我和郑玉堂刚坐下不久,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便又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到访了。
“老夫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五爷身体康健,自然要为定国公府早早开枝散叶。”
“老夫人命我带了两个丫鬟,来为五夫人分忧。”
我听完嬷嬷的话,手里攥紧了帕子,指甲掐到掌心,又猛地松开,这能算什么事。
“夫君觉得呢?”
“既然是母亲的意思,那便留下吧。”
我端庄大度的笑了笑,对嬷嬷说:“有劳嬷嬷跑这一趟,把人留下吧,替我多谢母亲。”
嬷嬷笑得满脸褶子,对我拿乔道:“夫人能这般体谅老夫人,是最好不过了,老奴告退。”
嬷嬷离开,留下两个貌美的婢子,我看着郑玉堂不说话,郑玉堂亦看着我不言。
良久,郑玉堂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天色尚早,夫人陪我出去走走吧。”
就这样,郑玉堂带着我出了府,再也没有回去。
“这样好吗?”
我在郑玉堂的别院里,忐忑的问他。
“我母亲一贯强势,想办的事情必须要办到,不出来住,你早晚要受大罪的。”
“媳妇受婆母刁难,自古以来不都是不成文的规矩吗?”
郑玉堂笑了笑,说:“哪有这规矩。”
“儿子是亲生的,媳妇又不是。”
“她是我亲娘,又不是你亲娘,我受她约束可以忍,你被她刁难,我总不能当作看不见。”
我看着他笑,鬼使神差的来了句:“你笑起来真好看。”
闻言,郑玉堂笑得更开心了些。
“夫人原来如此看脸,想必当初是一眼瞧上了我。”
我推开他,略微有些娇羞。
“哪有。”
我听着身边男人自胸腔里传来的震动,知他笑得开心,便更觉得不好意思。
等他笑够了,我与他说:“我们这样贸然搬出来住,众人是会议论的。”
郑玉堂往后一躺,还顺势将我拉了下去。
“议论就议论呗,我又不在乎,看你的脾气,也不像是被议论两句就活不下去的人。”
“难道你不想单独跟我出来住。”
我靠近了他,将头贴近的肩膀,用行动表明我的答案。
“我已经向皇上请了旨,等太子这边的案子处理结束,我们就外放。”
“带上你两个妹妹,我们一起走,母亲那边我去说,府里的东西我去收拾,你就别出面来,也别回去。”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说了句好。
11
离开京城,离开定国公府,废了好一番力气。
但好在,郑玉堂都一一摆平了,我和妹妹简直没操一点心。
很多年后,我依然不明白,我是怎么和郑玉堂看对眼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带着我和我妹妹外放了不少地方,见过了不少风俗人情。
晨曦和晨阳因为郑玉堂对她们的救命之恩,以及这一路的仔细照顾,对这个姐夫十分崇拜。
她们两个跟着郑玉堂习了武,又接手了我的生意,已经独自出去闯荡了。
两年前,郑玉堂辞了官,赖在家里要我养他。
我的生意已经遍布九州,养他一个不成问题,只是偶尔闲下来,还是忍不住要问他。
“你说,我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以前总觉得,才子佳人,总是轰轰烈烈,或是如胶似漆的。”
“像我们两个这样,不熟中又带点默契的,感觉好像有些另类。”
郑玉堂仰坐在躺椅上,对我笑笑。
“这有什么好另类的,我被我母亲管的太厉害,所以我下意识就觉得不能太管着别人。”
“你父亲母亲生前也有过一段恩爱缱绻,可那也不妨碍他为了有一个儿子,和妾室合谋杀死你母亲,所以你对太过亲近的关系也有防备。”
“就像你到现在也不愿意生个孩子,你怕你将来有了意外,孩子会重蹈你的覆辙。”
是的,我和郑玉堂依然没有一个孩子,是我不愿意生。
我和郑玉堂聊过这个事,摊开了说之后,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我的决定。
他说:“我们不过是在弥补自己前半生的生活而已,这没什么好显得另类的。”